尸身密码-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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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中最男人的方式死在自己最珍爱的女人跟前。黑斗蓬间的厮杀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九张龙口的黑液亦不知何时停止奔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停
留。
扎巴奴下了山崖,推开阿依萨的阻拦,跨过一丛丛尸体在拉巫身旁停住,似乎想验证一下那个奸贼是否真的已经咽气,扳过身子,他却看到了对方藏在皱纹里的狞笑,同时眼前寒光一闪,左半个肩膀被利刃削去!“阿爸!”阿依萨扶住鲜血淋漓的父亲,从地上操起一把马刀怒视拉巫,后者抛开他们,像头发疯的豹子扑向错愕中的刘雯。她来不及叫喊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另一幕惨剧发生,也许几秒钟之后,那个命运多桀的男孩就会喉管破裂,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陈伯听到背后的风声,转头去看见躲避已来不及,便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空气中顿时新增几分血腥。
由于刺入太深,一对儿冤家竟头顶着头,僵持片刻,拉巫抽出马刀准备捅向刘雯,身子却猛然一震,腹部戳出一截带血的刀头,动作亦在空中定格。廖辉刚挣扎着弓起腰,即被看押的警员威吓:“蹲下!”拉巫的身躯渐渐往下沉去,后面缓缓露出另一颗脑袋,不是阿依萨,也不是扎巴奴,对刘雯来说那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他顶一件脏污残破的黑斗蓬,两鬓的头发灰白而卷曲,胡须杂草一般从下巴蔓延到两腮,形容邋遢眼睛却十分锐利。他从蜷曲倒地的拉巫身上跨过,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陈伯旁边,与他对视片刻,才抬手摘下头上的黑斗篷。
“爸爸!”子君和亚楠同时惊叫出声。
“文忠!”相比旁人不同程度的错愕,钟教授却有着意料之中的镇定,“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杜文忠一言不发走向钟教授,取过他手里的传国玉玺细细砸摸,然后用宽大的袖子包起。子君沸腾的血液快速冷却下来,她从父亲冷漠且缺乏礼数的行为中嗅到几分古怪
气息。杜文忠看看两个女儿,淡淡笑了笑仍没讲话,揣着玉玺踱回陈伯跟前,后者在刘雯的痛哭中已是油尽灯枯。“孩子,听我跟你说。”陈伯慈爱地摸着刘雯的脸,“如果你能活着出去,一定要记住三件事。其一,我们是西汉皇族后裔,本姓刘,后来刘信阴差阳错做了精绝王,从此改姓努尔。虽贵为皇族,实际上备受异族欺凌,历代君王皆无善终。由于长期的隔阂与误解,我们先祖一直背负着通敌叛国、私藏传国玉玺的恶名。为洗清罪名回归同族,爸爸不得不四处流浪、隐姓埋名,这几十年来精心算计、巧做安排,最终却功败垂成。对于我们家族的历史,你及后世万万不可忘记。”
陈伯胸腹皆糜血流殆尽,故而把剩下的话尽量简缩:“其二,如有机会,你把我的尸骨运运回淮安,找块干净的土地埋葬,那儿才是我们的老家。其三,忘记仇恨,爸爸不要你报仇,只让你好好好活着。”刘雯孩子般嚎啕着:“不,爸爸,我们分散这么多年刚刚团
聚,不能就这样分开。你一定得活着,看着我结婚、生孩子,我还要挣钱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陈伯的目光从刘雯身上移开瞧向杜文忠,后者俯下身,用一副讥诮的神情对他说:“玩儿大发了吧?这就叫咎由自取。”挺起身子,他又冲不知是死是活的拉巫和有入气没出气的扎巴奴叫道:“拜你们所赐,我在这儿游荡了快九个月,每日东躲西藏胆战心惊,好像一只见不着光的孤魂野鬼。为了传国玉玺,我付出了太多代价几乎九死一生,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有了它,等待我的将是无上的荣誉和地位!而你们,就等着接受阎罗的审判吧!”
“我的两个好女儿,还有我的好老师,你们帮了我的大忙,我很高兴,但还有一件事需拜托你们。”杜文忠托起手中的玉玺,“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已灰飞湮灭,今日我们得到的不过又是一枚赝品,对于外界,一定得这么说。”子君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爸爸,作为失传千年的国宝,它属于所有炎黄子孙,任何族群或者个人都不能将之据为已有。”“是啊文忠。”钟教授上前两步劝道,“作为传国玉玺的发现者,你一样可以名垂青史啊。”“住嘴!”杜文忠不再顾及师生情面,“我最讨厌你这副故作清高的嘴脸,不图私利你跑到这来做什么?”亚楠从方一鸣身边缓缓站起:“爸爸,你说过,找到传国玉玺就辞去这个工作,在家好好陪陪我们,难道你忘了自己写的日记吗?”
“你们真令我失望。”杜文忠长叹一声,继而低头亲吻传国玉玺,“看来,没有人在乎我为了你曾付出多少心血。”忽然,他发现其中一条龙口衔了颗绿色的殊子,怔了片刻,用小拇指将其抠出,绿珠,“啪嗒”落地滚入冥潭。几乎在同一时刻,耳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轰响,脚下发出剧烈颤动,通往祭坛的石道悠悠下沉,黑水从四下汹涌漫灌。众人惊惶,环顾四周他们发现九颗龙头相继坠落,熊熊大火接地而起,仰望穹顶,上端正裂出无数道闪着亮光的缝隙,亮光互相交集彼此相连,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是尉屠耆!子君和亚楠看出来了,他的面目极其狰狞,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零二章(梦断天疆)——大络局(下)
众人正紧急寻找退路,却见冥潭中浮现许多条约半米长、通随体灰白色的怪物,那怪物脑袋呈栗子形有鼻有眼,外披一层浓浓烂烂的粘膜,手脚细小且生着半透明的蹼,极像被水泡了很久的死婴,只是拖了条细长的尾巴。杜文忠仓皇退走,却被人死死抓住右踝,扭头看去见是拉巫,他挣脱不得于是用左脚去踹,结果重心失衡摔倒在地,传国玉玺坠入冥潭。杜文忠和拉巫同时去抢,水中陡然涌出一条足足两米长的“婴儿怪”,怪物张开大嘴,露出数千颗锯齿状的细牙。拉巫无力闪躲,被怪物一口啃去了脑袋。“爸爸小心!”杜文忠在女儿的惊呼声中刚跑开几步,就被怪物用尾巴拦腰缠住,继而拖入冥潭,子君和亚楠哭叫着扑过去,却只在水中抓到一滩血沫。
形势万分危急,根本不允许分秒停留,老黄与小雷分别拽回子君和亚楠,阿依萨挽着父亲的右臂,同时强拉上刘雯一起退踞到祭坛中央。山崖边残余的黑斗篷无路可退,有的在烈火中鬼哭狼嚎,有的坠入冥潭成为巨蛇和“婴儿怪”的美餐。对各种凶杀场景司空见惯的警察们,此刻也难以做到镇定自如,一双双眼睛里透出恐惧和绝望。穹顶开始缓缓向下沉落,人形裂缝淌出橘红色的液体,像滚烫的岩浆或烧化的钢水,不时漏下几滴,将来不及逃开的倒霉者瞬间烧成焦炭。不断上升的黑液把子君他们逼得无路可退,背后就是高大的盘蛇石柱,这儿也是祭坛的最高点。忽然间,身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脚下震动加剧,伴之有碎石从天而降。亚楠回身瞧去,见两根石柱在穹顶压挤下倾斜坍塌,底座翘起露出一幽深大洞,洞内可见若隐若现的梯状台阶。
“姐姐你看!”亚楠拉过子君,让她看那愈加宽阔的洞口。子君惊喜万分,挥手招呼众人:“大家快跟我走!”言毕,第一个冲了进去,——她要在前方侦查路况,同时扫除潜在的障碍。那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空气潮湿而沉闷,到处弥漫着腐烂刺鼻的气息,四下乱闪的电筒中蝼蛄遍地、蛇鼠成群,但没有人敢做任何停留,只使出全身力气玩命狂奔。黑液卷着血沫和残尸自洞口涌入,在亡命者身后紧追不舍,水位抬升很快,从脚脖到膝盖再到小腹,使他们步履蹒跚不得不放慢速度。也不知跑了多远,当众人再度陷入绝望时,前方又出现了向上的台阶。依然由子君引领大家前行,亚楠跟老黄断后,小雷看守着廖辉,钟教授在两名警员搀扶下气喘吁吁,刘雯则拽着几步一踉跄的张昕。
攀至台阶顶端,上方被一块石板封死,几名警员推之不动。虽然甬道建得曲曲弯弯,子君却并未丧失方向感,从距离和方位推断,现在的位置大概在螺母坡,如果没猜错的话,上方定是精绝王陵。因此,子君走上前,把手贴在石板上小心摸索,以查找机关所在的位置。水位仍在快速抬升,台阶下的部分警员已被淹到脖子。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子君的手开始打哆嗦,她担心找不到机关所在,或者机关已遭损坏,她知道,石板上还压着一口玉棺,想要推开它难度可想而知,她更知道,数十条人命握在她手里,如果无法找到新的出路,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状况百出,先是巨蛇作祟将一名警员卷走,接着是“婴儿怪”捣乱,将两名混迹而入的黑斗篷咬得面目全非,随后,又有一名警员因过度紧张而发狂,最终拔枪自杀。
后面的形势越来越糟,人潮拼命往上涌,子君被挤得喘不过气。她的身体紧贴墙壁指头滑入石板的边缝,不觉抠到一个环形凹槽,用力一拨,石板,“吱嘎”一声往上升起然后移到一侧,但机关按钮遭到损坏。子君顾不了太多先攀上去,又伸手拽上几名受伤的警员,在小雷
帮助下,钟教授也被拉上去。现在,站在入口底下的是阿依萨和扎巴奴,子君犹豫片刻朝他们伸出了手,阿依萨报以感激的目光,她用力托起父亲让他先上,结果有警察不乐意,大喊“凭什么他先走?”“顾敌人不顾战友了?”扎巴奴面色通红,一把甩开子君的手,挣脱女
儿的束缚,拨开众人朝甬道里端走。阿依萨被堵在人群中追也追不上拦也拦不及,连哭带喊他都置之不理。走出不到五米远,水中陡然出现两颗蛇头,“噌”地缠住扎巴奴的脖子把他拖往甬道深处,水面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波。
“阿爸!”阿依萨挣扎出人群,迎着汹涌的乌流欲救回父亲,却被刘雯死死抓住手腕。阿依萨拼力挣脱束缚:“放开我,我要救我阿爸!”刘雯再度抓住她:“你会没命的。”正说着,一条“婴儿怪”浮出硕大的脑袋,刚刚龇起尖利的牙齿,就被一梭子弹打烂了面孔。老黄拽回他们两个:“快走,别在这儿添乱子!”亚楠打发完其他人亦赶过来劝诫,四人最后一拨离开甬道。上面果然是精绝王陵,子君了解里面的布局和方向,她要求大家不要停留直奔墓道出口。老黄和亚楠依然留在最后,试图将玉棺推回原位,以覆盖孔道阻止猖狂的巨蛇和“婴儿怪”,减缓黑液向上漫溢。
不料那玉棺极其沉重,刘雯见状立即返回去帮忙,三人合力推动玉棺,还差两尺左右就要合上时,孔道口突然窜出一条巨蛇,伸长脖子咬住老黄的大腿,把他死命往下拖。
老黄大半截身子沉入孔道以下,只剩下头和双臂撑在上端,见亚楠和刘雯停了手试图要把他拉上去,便扯着嗓子喊起来:“别管我,你们继续推呀!”对方不予理睬,只管拽住他的胳膊往上拔,小雷见此惊险一幕,遂喊上几名警员过去帮忙,在人与蛇的角逐中,老黄的身体又往下沉了一些,黑液从胸膛漫到嘴边。老黄急得冲他们骂起来:“别他妈在这儿瞎忙活,都回去推啊!还想让我替你们扛多久啊?老子想做英雄,不想做残废!滚啊!”这是老黄的性格,小雷再了解不过,因此他忍住抽噎往后挥了下手。终于,玉棺掩盖了危险的孔道,也遮蔽了老黄最后的凛然。
孔道封闭,彻底隔绝了蛇类和怪物的侵犯,却无法阻止黑液通过缝隙继续漫溢,如果不能尽快逃出去,大家仍旧死路一条。墓道几日前曾被子君他们打开过,后来又被扎巴奴给填上,尽管砂土埋得比较松散,子君他们还是徒手刨掘了近一个小时,当黑液再次抵达“警戒线”时,眼前终于出现久违的亮光。这回,子君没有一马当先,而是送别人先走自己留到最后,当她伸出胳膊扒到出口边缘,却几次未能攀上去。这时,张昕摸索着握住她血肉模糊的双手,将她从乌黑腐臭的液体中稳稳提了出去。筋疲力尽的子君脚底一软歪在沙地上,张昕也顺势躺下,两人都闭着眼睛,尽情呼吸干爽清新的空气。
张昕笑了:“我们都还活着。”子君也笑:“对,活着。”“天还没亮吗?这一夜可真够漫长的。”张昕眨着眼睛,“都说新疆的夜空是透明的,天上的星星一抬手就能够着,来了这么久,我还从没认真看过这里的星星呢。”子君的笑僵止了。沉默片刻,张昕又说:“我猜错了,现在是白天,刚才还有人说要晒衣服呢。”子君安慰他:“别担心,你只是中了蛇毒,回到弗宁我陪你去医院,很快就能看见的。”张昕忽然忧郁起来:“如果医不好,你还会在我身边吗”子君打断他:“别瞎说,科技这么发达,一定能医好。”张听撑起身子:“如果永远瞎了呢?”子君也撑起身子:“那我就是你的眼睛,一辈子伴着你。”张听:“如果”剩余的话未能讲出来,因为子君用嘴唇堵上他的口,以主动和热情终止了他的所有假设。
夕阳将大漠染成鲜亮的橘红色,十几辆警用越野车正徐徐东行。阿依萨站在石崖旁,遥遥望着那支车队,捻于指尖的翡翠项链迎风飘摆,忽然落入幽深的山谷,连同她串在心头的故事一起跌碎了。转过身,擦去腮边的眼泪,默默走向群山深处,一个小时前,她谢绝了子君的邀请坚持留下来,她要陪伴父母亡灵,并继续守护王子的遗体,直到自己衰老、死去。车厢中,子君把头靠在张昕的肩膀上,彼此紧紧相依。亚楠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的山甸,那里埋葬着一直痴痴爱慕她的方一鸣。钟教授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是疲惫还是失落。刘雯斜靠在座椅上,手中握着一张湿淋淋的火车票,那是父亲弥留之际塞给他的,时间为2008年11月21日,始发弗宁,终点站是淮安。他知道,那是父亲选定的归宿。
廖辉坐在最后一排,他半闭着眼睛,僵硬的身体随车辆一起颠簸,他的脚边躺着一只调料包大小的液袋,袋口清晰留有牙齿撕咬的痕迹。廖辉身侧的警员并无察觉,子君却通过后视镜目睹了整个服毒过程,而她却选择了沉默。开车的小雷见大家情绪低落,于是想放首轻松欢快的歌调和下气氛,结果手指一滑,选择的却是另一首音乐。那首歌叫《冰火》,是当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