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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盖尔芒特家那边-第41部分

小说: 盖尔芒特家那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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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仅想了解德…盖尔芒特夫人,而且还想了解所有同她有来往的人,此时此刻,我和布洛克一样,和那些在谈话中不想讨人喜欢,只想把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弄清楚的自私者一样,为了能正确地想象出德…盖尔芒特夫人的生活,我不知轻重地向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打听勒鲁瓦夫人。

    “是的,我知道,”她装出蔑视的样子回答说,“她是那些傻头傻脑的木柴商的女儿。我知道她现在同很多人有来往。但我可以告诉您,我已经老了,不想结识新朋友。我过去认识的人中,有许多人是很有趣,很可爱的,因此,我确实认为勒鲁瓦夫人不会给我增添新的乐趣。”

    德…马桑特夫人当起了侯爵夫人的伴『妇』,把我介绍给法芬海姆亲王。她话还没有说完,德…诺布瓦先生就跟着给我作起介绍来了,而且言词非常热情。他大概认为,既然有人给我介绍了,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向我表示一下礼貌,这丝毫不会损害他的声誉;或者他认为一个外国人,即使是名流,对法国沙龙不可能了如指掌,他会认为给他介绍了一个上流社会的青年;或者他想行使自己的一个特权,给介绍增添一种大使亲自推荐的成份;或者他有仿古嗜好,为了取悦于德国亲王,想让亲王殿下重温古代的礼节:谁要想认识亲王殿下,必须有两个教父当介绍人。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觉得应该让德…诺布瓦先生亲口对我说,她不认识勒鲁瓦夫人并不遗憾,便大声说:

    “大使先生,您说勒鲁瓦夫人是不是一点趣味也没有?是不是比到我这里来的任何人都逊『色』?我不引她来是不是完全正确的?”

    或许是想表示独立自主,或许是累了,德…诺布瓦先生只是恭恭敬敬地还了个礼,看不出是赞成还是反对。

    “先生,”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笑容满面地对他说:“有些人可笑极了。您信不信?今天有一位先生来看我,他硬说吻我的手比吻一个年轻女人的手还要有趣味。”

    我一听就知道是勒格朗丹。德…诺布瓦先生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好象吻她的手是一种很自然的欲念似的,不应该责怪产生这种欲念的人,也可以说是一部小说的开场白,他准备用富瓦丝农1或小克雷比伊翁2对堕落的宽容,原谅甚至怂恿这个开场白。

    “年轻女人的手一般画不出我在这里看见的画,”亲王指着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没有画完的水彩画说。

    他问她看没看过方丹…拉都3的花卉画,刚办过他的画展。

    1富瓦丝农(1708—1775),法国作家,生活放『荡』,徜徉于巴黎沙龙,著有『色』情小说、诗歌和喜剧。

    2小克雷比伊翁(1707—1777),法国作家,擅长心理分析,因写『色』情小说而坐牢多年。

    3方丹…拉都(1836—1904),法国画家,他的静物画和花束深受喜爱。

    “那些画是第一流的,正如现在有人说的,它们出自一位高手,一位绘画能手,”德…诺布瓦先生发表了看法,“但我觉得,它们不能和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画同日而语,她的花『色』彩更好看。”

    即使我们可以假设,是老情人的偏心、爱恭维人的习惯和小圈子内的一致看法促使前大使说出这番话的,但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到,社交界人士的艺术鉴赏力是如何没有情趣,他们的看法是多么随心所欲,一件微不足道的作品会使他们作出荒唐的评价,而且不会有真正的感受使他们中途改变看法。

    “我对花不识货,我一直生活在乡下,”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谦虚地说。“不过,”她又和蔼地对亲王说,“如果说我从小就比其他乡下孩子对花的了解多一些的话,那也得归功于贵国的一位杰出人物,德…施莱格尔1先生。我是在布洛伊2认识他的,是我的戈德里姑妈(德…卡斯特兰元帅夫人)带我到那里去的。我记得很清楚,勒布伦3先生,德…萨方迪4先生和杜当5先生经常请他谈论花卉。那时我很小,他讲的我不可能全懂。但他老喜欢带我出去玩。他回国后,给我寄来了一本漂亮的植物标本集,以纪念我们一同坐着四轮敞篷马车去里谢山谷进行的一次漫游。那次,我坐在他腿上睡着了。我一直保存着这个标本集,我对花的特征可能会视而不见的。当德…巴朗特夫人将布洛伊夫人的几封信公诸于世时(信写得很美,但矫『揉』造作,就象它们的主人一样),我希望从中能找到德…施莱格尔先生关于花卉的几次谈话。可是,这个女人在大自然中只想为宗教寻找论据。”

    1施莱格尔(1768—1845),德国作家,浪漫派的创始人之一。

    2布洛伊,法国地名。

    3勒布伦(1785—1873),法国诗人和戏剧家。他的作品预示着更加自由的新的审美观。

    4萨方迪(1795—1856)法国政治家。拿破仑的军官,七月王朝时任公共部长,1891年12月政变后退出政治生活。

    5杜当(1800—1872),法国艺术评论家。在他死后,出版了他的四卷书信集,从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敏锐的作家,洞察入微的观察家。

    罗贝把我叫到客厅里首。他和他母亲在那里。

    “你今天真好,”我对他说,“怎样感谢你呢?明天我们可以在一起吃晚饭吗?”

    “你要是愿意,就明天,不过得让布洛克也来。我在门口碰见他了。开始他对我很冷淡,因为他给我写过两封信,我无意中忘了回信(他没有给我讲是这件事得罪了他,但我心中有数),可是转而他对我那么亲热,我不能对不起一个这样的朋友。我感到我们之间,至少对他而言,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我并不认为罗贝完全看错了。布洛克恶语伤人,常常是因为他觉得他的满腔热忱得不到应有的报答。他很少想象别人的生活,想象不到别人可能生病,或者出门旅行了,或者有其他事情,一个星期接不到回信,就认为人家是有意冷淡他。因此,我从不相信,他作为一个朋友、后来又是作家的极端粗暴的态度是根深蒂固的。如果你冷冰冰地对他摆出一副尊严,或者对他卑躬屈膝,他就会变本加厉,更加粗暴无礼,反之,如果你对他热情,他常常会软下来。“至于你说我对你好,”圣卢继续说,“你过奖了,其实根本不是我好,我舅妈说,是你在躲着她,一句话也不同她说。她寻思你对她有什么不满呢。”

    对我来说值得庆幸的是,即使我相信这些话是真的,但因为我们马上要去巴尔贝克海滩(而且我认为动身在即),所以我不可能再去见德…盖尔芒特夫人,也就不可能向她说明我对她没有不满,从而使她不得不承认其实是她自己对我不满。但是,我只要想一想她甚至没有让我去她家看埃尔斯蒂尔的面,我就头脑清醒了。况且,这谈不上什么失望,因为我根本就没抱希望,我知道我不讨她喜欢,要她爱我那是痴心妄想。我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要她对我热情一些,给我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因为离开巴黎之前我不能再见到她了),我要把这个印象完整地带到海滩去,使它永远留在我的心田,而不是带走一个充满了忧虑和悲伤的回忆。

    德…马桑特夫人同罗贝说话时,经常停下来同我搭话,她说,罗贝常同她谈起我,他多么爱我等等。她对我可谓热情之极,我感到很不是滋味,因为我觉得她这种热情是受一种害怕心理支配的,她怕为了我的缘故,她会同儿子闹翻。她今天一直没有见到儿子,迫不及待地想同他单独在一起,她认为她对他的威力难以同我对他的影响相比,应该慎重一些。在这之前,德…马桑特夫人曾听到我向布洛克打听他叔叔纳四姆…贝尔纳的情况,于是她问我,这个贝尔纳是不是在尼斯1住过。

    1尼斯是法国地名。

    “这么说,他在德…马桑特先生同我结婚前就在那里认识他了,”她说,“我丈夫常常同我谈起他,说他善良,心地正直,为人慷慨。”

    “想不到他也有不撒谎的时候,真令人难以相信,”布洛克听了可能会这样想。

    我一直想对德…马桑特夫人说,罗贝对她的感情比对我的要深得多,即使她对我不友好,我也不会企图唆使她的儿子疏远她,反对她的。但是,自从德…盖尔芒特夫人走后,我有更多的闲暇观察罗贝了,而仅仅在这时我才发现,愤怒似乎又一次从他的胸腔往外涌,呈现在他冷峻而阴沉的面孔上。我怕他想起下午的争吵,想起他面对情『妇』的冷酷无情却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忍气吞声的情景,会在我面前感到抬不起头来。

    突然,他从他母亲搂着他脖子的一只胳膊中挣脱出来,走到我身边,把我拉到坐着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那张摆满花的小柜台后面,示意我跟他到小客厅去。我急冲冲朝小客厅走去,不料德…夏吕斯先生大概以为我要走了,突然丢下正在和他谈话的德…法芬海姆先生,倏地转过身来,跟我面对面。我惶『惑』地发现他手里拿着那顶帽里上有字母g和公爵冠冕的帽子。在小客厅的门洞里,他目不正视地对我说:

    “既然我看到您现在已经踏进了社交界,那我希望您能来看我。不过这相当复杂,”他心不在焉地又说,好象在心里合计着一件乐事似的,害怕一旦错过同我一起谋划实施办法的机会,就再也不可能办成了。“我很少呆在家里,您得先给我写信。哦,我希望能有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和您详细谈一谈。我马上就走。您愿意和我一起走一走吗?只占您一点儿时间。”

    “您最好还是细心一点,先生,”我对他说,“您拿了一位客人的帽子了。”

    “您想不让我拿自己的帽子吗?”

    我推测,有人把他的帽子抢走了,他不愿意光着脑袋回家,就随便拿了一顶,要是我戳穿他,他会无地自容的。前不久,我就干过这种傻事。因此,我不再坚持了。我对他说,我先要和圣卢说几句话。

    “他正在同那个白痴盖尔芒特公爵说话呢,”我又说。“您这句话够有意思的,我一定向我兄弟转告。”“啊!您相信这能使德…夏吕斯先生感兴趣吗?”(我想,如果他有兄弟,那这个兄弟也应该姓夏吕斯。这个问题,在巴尔贝克海滩时,圣卢曾给我解释过,但我一时忘了。)“谁跟您讲是德…夏吕斯先生?”男爵傲慢地对我说。“到罗贝那里去吧。我知道,今天他同那个使他名誉扫地的女人大吃大喝时,您也在场。您应该好好利用您对他的影响,教他明白他玷辱了我们家族的声誉,给他可怜的母亲和我们大家带来了忧虑。”

    我真想对他说,在那顿辱没门庭的午饭上,我们谈的全是爱默生1、易卜生和托尔斯泰,那位姑娘规劝罗贝,要他只喝水,不喝酒。我相信罗贝的自尊心受了伤害,为了尽量抚慰他,我努力谅解他的情『妇』。可我哪里知道,他此刻虽然还在生她的气,但他责备的却是他自己。即使是一个好男人和一个好女人吵架,正义完全在好男人一边,也总会有一件小事,使得坏女人在某一个问题上看起来似乎没有错。因为她对其他问题满不在乎,只要那个好男人还需要她,只要他一想到同她分手就意气消沉,他就会因情绪低落而谨小慎微,会念念不忘她对他的荒唐指责,寻思她的指责可能有道理。

    “我想我在项链问题上对不住她,”罗贝对我说,“当然,我并没有恶意,但我知道别人的看法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小时候受过不少苦。在她看来,我毕竟是一个相信金钱万能的富翁,无论是对布施龙施加影响还是打一场官司,穷人都不是富人的对手。当然,她对我也太薄情了,我从来只希望她幸福。不过,我知道,她认为我想让她感到,我可以用金钱把她拴住,可这不符合事实。她多么爱我,不知道她会怎样想我呢!可怜的姑娘!你知道,她多么温存,我简直无法向你形容,她为我做了许多令人钦佩的事。现在她一定痛苦极了!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愿意她把我看成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我要到布施龙那里去买那串项链。谁知道呢?说不定看到我这样做,她会承认错误呢。你看见了吧,我不能忍受的就是想到她现在很痛苦。别人的痛苦,我们知道,是不关我们痛痒的。可是她不一样。想到她有痛苦,可又想象不出她痛苦的样子,我真快要发疯了。我宁可永远不再见她,也不愿意让她痛苦。但愿她能幸福,如果需要,我可以离开她,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听着,你知道,对我说来,凡是同她有关的事都是天大的大事。我得赶紧到首饰店去一趟,然后去请求她宽恕。在我去她家之前,她会怎样看我呢?要是她能知道我要去找她就好了!你可以去她家碰碰运气。谁知道呢,说不定会万事大吉的。也许,”他微微一笑,仿佛这是一个美梦,他不敢相信似的,“我们三个人可以一同去乡下吃晚饭。不过现在还很难说。我知道我对她很不了解。可怜的宝贝,也许我又会伤她的心。再说,她也许已下了决心,不会再改变了。”

    1爱默生(1803—1882),美国散文作家、诗人,先验主义作家的代表,在著作中宣扬基督教的博爱和自我道德修养,要求进行缓和的社会改革。

    罗贝突然拽着我向他母亲走去。

    “再见,”他对她说,“我有事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一个月内可能不会有假了。我一有消息就写信告诉您。”

    当然,罗贝绝对不属于这样一类儿子:当他们和母亲一起出席社交活动时,他们认为对母亲态度不好,可以补偿他们对外人的微笑和致礼,他们似乎相信,对家里人粗暴自然可以使他们的礼服锦上添花。在社交界流传最广的莫过于这种令人憎恶的报复了!不管可怜的母亲说什么,儿子便立刻用一种讥讽、『露』骨和残忍的相反论点来驳斥母亲战战兢兢地发表的意见,就好象他是被母亲『逼』到这里来的,要让母亲付出昂贵的代价;可是,母亲却随口附和这个至高无上的儿子发表的看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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