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门口的奴才们恭身打千,他摆摆手,神情有点不耐。平时飞扬桀骜的脸孔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苍白,人也清瘦了许多。没走两步,便闷闷的咳了好几声,面颊上逼出一层异样的绯红。
我正纳闷,皇太极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的攥紧了。
“喂,很痛诶。”我连连甩手。
“他过来了”
废话!不用他提醒,我也看得到褚英正往这边走。
“阿玛。”褚英哑着嗓子,恭身给努尔哈赤请安。
“罢了。你有病不好生歇养,怎的又擅自起来了呢?”
“才发了汗,已经觉着好些了”褚英顿了顿,偏过头咳了两声,“今儿个是阿玛的好日子,儿子该来道贺才是。”
“嗯。”努尔哈赤点点头,露出一抹赞许之色,随手递了杯酒给他,“你是大哥,该当给兄弟做个表率,很好!”
褚英恭顺的接过酒盅,仰头喝尽,随即又连咳数声,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叫人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明明病了却还逞强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大阿哥置张椅子,就坐这边皇太极,替你大哥照应着,若有人敬酒,你替他领了。”
“是。”
没多会儿,努尔哈赤便被布占泰拖着已满场敬酒去了,偌大的席面上只剩下阿巴亥、褚英、皇太极和我四个人。
我已吃了八成饱,咂吧着嘴环顾四周,觉得无聊又无趣。
“阿巴亥敬洪巴图鲁一杯!”
清脆的嗓音柔柔的响起,我一懔,整个人自动进入戒备状态。
这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褚英目光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阿巴亥伸直了胳膊,脸上挂着亲切自然的微笑。褚英别开眼,未置可否,阿巴亥顿时陷入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足足过了一分钟,褚英才沙哑的喊了声:“老八!”
皇太极低低的应了,起身接酒。
我霍地站了起来:“不可以!”
褚英漠然的掀起眼睑看我。
“皇太极这么小,怎么能喝酒?”
“小?咳咳”褚英往皇太极身上扫了一眼,“原来他还小”话音一转,冷冷的道,“这是阿玛的意思,可不是我让他代酒的。”
“少动不动就抬你阿玛出来压人!”我火冒三丈,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全撒他身上,“你阿玛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他面色大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我懒得再理会他,从阿巴亥手中抢过酒杯,闭眼一口灌了下去。
酒味又辣又呛,根本与“甘醇香甜”什么的形容词沾不上边。酒精不纯,度数比我想像中要高出好几倍,加上这一口又喝得太急太猛。所以下肚没几秒钟,便立刻觉得心跳飞速加快,像是怎么也按捺不住似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东哥!”皇太极急忙扶住我。
“没事。”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除了心脏狂跳外,手足渐感无力,神智倒是极为清醒。
眼波横过,褚英正微蹙着眉头,满脸担忧的望着我,我微微一笑,就知道这小子嘴硬心软,偏还老爱跟我耍横。
“东哥姐姐好酒量,令人敬佩!姐姐天仙般的人物,胆色气度过人,教阿巴亥好生仰慕,谨以此酒,再敬姐姐!”
我冷冷一笑,伸手去接,四目相对,敌意无可避免的漫溢在我俩四周。
“闹够没?”褚英突然站起,扬手打掉阿巴亥的手,那酒杯飞出去老远,啪地摔在地上。
阿巴亥捂着手又羞又怒。
我左右观望,因为酒酣闹场,人声加歌舞声早乱成一团,幸好没人注意到刚才这一幕。我的心略略放下,忽听阿巴亥颤抖着说:“大阿哥何意?我不过是好意敬酒罢了”
“在我面前趁早收起你那套小把戏咳咳,咳咳”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显得虚弱至极,可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狠意来,让人不敢小觑,“留着你的那点小聪明,哄着阿玛高兴也就算尽了你的本分。其他的你想都别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骑到东哥头上去?”他冷冷的伸手一指阿巴亥的丫头,那丫头被他吓得后退一步,“说白了给你听,你的丫头她骂得打得甚至杀得,可她屋里的哪怕一只蟑螂老鼠,也容不得你来踩踏!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你”阿巴亥脸色煞白,娇躯直颤。
“褚英”我咬着唇,觉得怪没意思的,他怎么就把话说得如此决绝了呢?别说面子,就连里子也没给阿巴亥留下一丝一毫。
若是将我换成阿巴亥,不给气晕过去,也会当场抓狂。
“德赫么”皇太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阿巴亥身边,扶着她缓缓坐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阿巴亥突然眼眸惊怖的瞪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瑟瑟发抖,皇太极微笑着走开。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困惑的问,眼见阿巴亥用双手捧起面前的酒碗,颤巍巍的连连灌酒,不禁有点可怜起她。
“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你不适合喝酒,以后还是别再喝了。”
“慢着!”褚英伸手拦住我们,眼神冷峻的瞪着皇太极,“我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你留下等会替我和阿玛知会一声。”说着,伸手抓过我的手,“走了!”
我本能的便想摔开他,可是掌心触及,他犹如火烧般烫手的体温却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愣了愣,伸手贴他额头,讶然:“你在发烧!”
“死不了!”他紧紧攥住我,嘶声,“跟我走!”
“可是”
“若要我死,你就留下!”他眼底有抹凄厉的哀伤,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骄傲和自信,只是恳求般的凝望着我。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任性呢?
我犹豫了会,终于无可奈何的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在得到我的回答后,他竟然像个孩子般满足的笑了。苍白消瘦的脸上棱角分明,可那温柔的笑容却让我一阵恍惚
果然是同母的兄弟,其实褚英温柔的笑容与代善十分相似,只是褚英的笑容犹如海市蜃楼般给人以不真切感,永远不及代善那般真实温暖,触手可及。
第32章 屈辱
廊下站了一溜的奴才,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会,讪讪的说:“你歇着吧,我先回”
他站在门里,不由分说的将我拉进屋,帘子哗地垂下,撞在门框上发出吧嗒一声响。我的脸撞在他胸口,虽然隔着一层衣衫,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回去?回哪去?”他嘶哑的声音从我头顶洒下,带了分讥诮,带了分自嘲,“回我阿玛的木栅,还是回老二那里?”
嗡,耳朵里一阵乱鸣,我心跳不由加快,慌乱的抬头看他。
我和代善的事,为什么他会知道?
“今儿个他为何没陪你赴宴?”他的目光烁烁,并没有因为发烧而有半分的浑浊恍惚,“是因为怕见到你和阿玛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哼,他不是最会装蒜的吗?”
他怎么能够如此不堪的说自己的弟弟?今天代善之所以称病不去,其实是为了避开阿巴亥。
我心里不爽,将他用力往暖阁里推,斥道:“睡你的觉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褚英却反手拉住我:“为什么是他?”声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语,好像长久深埋在他心里一般,突然间被我无意中窥听到了一般。
我心烦难耐,摔开他手:“不关你的事!”
他无语的望着我,脸上那种绝望凄凉的神情再度出现,我突然不敢再看,慌慌张张的说:“你累了,还是传大夫过来瞧瞧吧!”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该多好”他慢慢坐上明间的炕沿,呼吸粗重压抑,双手抱头支在膝盖上,“早知道你会因此而选择他,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跑去”他抬起头,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水的东西,紫红色的嘴唇在黑夜里微微发颤,“阿玛让我留守建州,我没想到会因此失去赢得你的最佳机会你在哈达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自然也就我怎么就那么笨呢,连老八那小子都不顾一切的背弓挎刀,冲到哈达去救你了,我却还傻傻的留在这里你一定很恨我吧,所以回来后,总也躲着不见我,我不可能到栅内去找你,只能每天想着如何找机会见你,想跟你解释可总也见不着你东哥你一定很恨我吧”
他喃喃的低声述说,揽臂抱住我,我身子一颤,直觉得就想往后缩。
他却不依不饶的抱紧我,将头埋在我怀里,喘息:“别动!别动一会儿就好只一会儿这样抱着你,才让我有了一种真实感。我不是在做梦!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就在这里不是被代善拥在怀里,是在这里”
他越说越低,我感觉他的体温滚烫得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快要将我也给烧着了。
“褚英你病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好躺着,等把病养好了”
“我不是在说胡话!我很清醒!”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眸烁烁,虽然脸颊、耳根甚至脖子上的皮肤都透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色,他却很有力的抱着我,告诉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爱你,东哥,世上再没人比我更爱你!”
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爱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爱我!
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我有之,迷恋我有之可这都与爱情无关!他们并非当真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权力或者美色的象征,所以他们个个趋之若鹜般的想要得到我,无非是满足他们大男人的虚荣与自尊,如同歹商、孟格布禄他们甚至为了我而丢了性命,可是他们并不爱我!
就连努尔哈赤,甚至于代善也从没说过爱我,连喜欢的话也不曾有过一句!
我的心颤抖了下,手指冰凉,眼眶慢慢被水气湿润。
褚英啊!你怎么那么傻?
你爱我什么呢?你什么都不了解,就如同我不了解你一般,你如何能爱我?爱上一个心里完全没有你的人?
我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像对待小孩子般软声哄他:“你躺会儿,我去找大夫”
“东哥!”他紧紧抱住我,固执的皱眉,嘶哑的低叫,“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心里除了阿玛,除了代善,可有一点点我的影子?”
望着那张悲哀恳求着的憔悴脸孔,我张了张嘴,不忍心再伤他,可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如果不跟他说清楚,他以后只会更痛苦。
“褚英,我不”我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他正欲起身相追,门上突然叩了两下响,有个声音隔着窗户廊上怯怯的回禀:“爷,大福晋请了大夫来,进屋给您瞧瞧可好”
“谁要瞧大夫?!”他突然暴怒,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滚!统统给我滚——”
候在门外的奴才吓得飞快散开,大福晋噶禄代面无人色,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门口。褚英暴怒,从门内屏风架上取下马鞭,一鞭子抽了过去:“滚!听到没?你耳朵聋了啊!”
鞭梢擦着噶禄代的鞋边抽在青砖地上,啪的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噶禄代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身后的奴才见状急忙七手八脚的将她搀扶起来,快速往后退。
“滚——”褚英将门重重的砸上。回过身,手起鞭落,发狂般将明间内的家具摆设抽了个稀巴烂。室内一片狼藉,我避无可避,只得退到西屋寝室,站在门槛里看着他发疯。
记忆中那个任性跋扈的大阿哥又回来了,刚才那个抱着我自责难过,痛不欲生的人仿佛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
鞭子呼呼声不断,伴随着乒乓的动静,我看着那张绯红的脸颊,那个痛恨的眼神他到底在发泄些什么?身为长子且又是嫡出的的他,在众多阿哥中地位卓越,功勋杰出。这几年,分了私宅,置了不菲的私产,虽然只得一妻一妾,但他身边真的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要,夜夜当新郎都可以目前最得努尔哈赤宠爱和器重的人不也是他么?像他这种含着金匙出生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啊——啊——啊——”砸到无物可砸时,他突然仰天吼叫起来,我被他吓得猛一哆嗦,回过神时发现他硕大的个子竟然砰地栽倒在地。地上好多摔碎的破瓷片,那个瞬间,我眼睁睁地看他倒在了地上,压在了一堆碎片上。
“褚英!”我大叫一声,冲过去扶他。他趴在地上,即使在刚刚晕倒的瞬间,他的本能也使得他的双臂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头。
他的胳膊枕在头下,脸朝下,我小心翼翼的踩在碎片堆上,蹲下身查探他。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清醒了,我松了口气,安抚道:“褚英,起来好不好?”我的力气有限,根本拉不动他。
他却突然长长的吸了口气,那一声明显的抽泣声让我全身一僵。
他是在哭吗?
“褚褚英?”
又一声抽泣。
他把脸埋在胳膊下,肩膀不住的颤栗,声音轻微而飘渺,这个时候的他彻底放低了姿态,低得放下了所有骄傲。他伸手摸上我的鞋子,手指颤巍巍的从鞋面往上移,最后扯住了我的裤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哀求,泣声说:“我知道我不该招惹你,你赢了在你面前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爱着你。没办法无可救药,没办法不去爱你没办法停止,没办法我没办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说得太感伤,竟引得我鼻头发酸,眼泪簌簌的滚了下来:“起来好不好?起来看看伤口你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一亮,你就会觉得自己现在好傻”
“是很傻。我如果能一直傻下去该多好!我骗自己说你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他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撑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身的狼狈,甚至脸上都被割伤了一道细口子。他双眼血红,脸上还挂着泪痕,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激昂,表情狰狞,似要吃人般,他用手指着我的脸,“你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蛊惑了阿玛,又去蛊惑代善!不!我不管你爱去蛊惑谁!但是!”他突然用力戳我的心口,我被他戳痛,踉跄着往后退。
他咄咄逼人地继续追上来戳,我捂着胸口疾退。
王八蛋,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一会儿整一出戏,这是借酒卖疯,还是烧坏了脑子?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