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天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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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跑去四嫂府里向她请教请什么大夫,哪家稳婆有经验,临盆都注意着什么,什么吉利什么不吉利。
“又不是你自己做母亲,弄得那么细心做什么?”四嫂白了我一眼。
“谁叫我们爷拖拖拉拉到现在也不回来,这种事我没遇见过,你瞅瞅我们府上都乱成什么样了,天天鸡飞狗跳,一有点小动静,我心里就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乱子。”
事实比我想到的还要慌乱,翊凌在七月初二这一天早产了。所有之前想好的准备真正准备起来也是人仰马翻。四嫂听了消息也忙赶了过来帮忙。
翊凌倔强的很,整整一天一夜,就那么硬挺着,我在外间坐着,看着产婆不停的擦汗,丫头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的进出,但凡里间有什么动静,我都敏感的很,心都要跳了出来。
“娘娘,恐怕翊主子要不行了。”静嬷嬷一身血跪在我身前,“胎位倒置,是个男孩,现在主子已经昏了过去,血流个不停,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我心里轰得一下,觉得天昏地转。
“太医怎么个说法?”一旁地四嫂倒是比我镇定。匆忙问着。
“太医也直摇头。奴婢倒是听说有一种民间地药……可以救大人。只是不能保证小地。如若有幸。母子均安。倘若不幸。胎儿轻地残疾。重地夭折。”
正说着。太医也从里间出了来。跪在我身前。“娘娘。侧夫人身体孱弱。加之生产时间过长。气血两亏。恐怕不能支持。如今情况全力只能保下孩子。大人只能看天命。如何决断。请娘娘示下!”
我一听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由急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只保小地。不保大地。大人决不能出差池!”
太医面有难色:“事关皇家血脉。是不是派人问王爷个主意。或是问问定妃娘娘?”
“是啊是啊。还是问问宫里地意思。”四嫂忙点头。差了自己地丫头赶快去宫里讨个主意。”
等到丫头回来时,只带回来一句话。
“定妃娘娘说,这种事只有王爷能亲自做决定。王爷不在,做不了决定,就按宫中的惯例走。”
“惯例?”我忙扭头看着四嫂,“这惯例是什么?”
“只要不是嫡室,皆保小不保大。”
四嫂这话一出,仿佛给我浇了一盆冷水,彻头彻脚都凉了下来。倘若循了惯例,那岂不是要亲自看着我府上就这么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命?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接受不了。猛然想起静嬷嬷的话,便让静嬷嬷把那话当着太医的面说了一遍。
太医吓得苍白着脸,忙说,“可否请两位娘娘借一步说话。”
我和四嫂忙随着太医道屏障后面,太医面有难色地说,“刚才嬷嬷说的那味药叫贺母草,民间却有此用法,此药用了,大人必能度过死关,倒是孩子大多非死即伤,而且,这是宫中禁药,宫中如若遇到此事,按惯例都是以子脉为先,断然不会用此药,还请娘娘三思。”
四嫂拉拉我的手,难掩神色的焦急,“昭质,这一回你定要听我的,这决定你不能做,这种宫里我遇的多了,你也明白,宫里有多少的皇子一出生没了生母,这就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你就任太医按惯例走,万不可自作主张,连累了自己。”
“倘若用药,孩子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如若不用,大人是再无半点生还的可能。”我咬咬牙,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
“容昭质——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能决定的了一个皇孙的生死健康?我们女人无论怎样,在这个府里,都不及男人的半个指头,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一个皇孙的死活?!用皇孙的安危换一个卑微的女人,这不值。”四嫂震怒起来,一手紧紧拉着我,“你担心翊凌这也是没办法的,就怪她福薄。”
“我不能这样——”我甩开她的手,“明明有办法都保全的,明明可以的,你叫我怎么认命,怎么循了这不成文的规矩。”
“就算为你自己考虑,为容家,这个例,这个禁,你不能破。”
内室传来婢女的哭声,我心一紧,“太医,给我用药!”
我又说:“孩子一旦有个不测,有我担着,大人有半点差池,我绝不放过。这是我做的主,出了什么事回禀皇上也是这句话!”太医这才答应着去了。
我回到位子上,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了下来,丝毫也不惊慌了。
初四的清晨,终于听到婴儿哭啼的声音,压抑了这么多个时辰,整个王府都沸腾了。
一个男孩被奶娘抱了出来,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看到小孩恬静的睡容,泪水刷得落了下来,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去把外面预备的炮仗点起来,另外赶紧遣人去宫里报喜。”我这才松了口气,吩咐着。
按照惯例,第一日要由我给她去送炖好的补品。刚进跨院,迎面看见奶娘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轻声哄着,我走过去问:“孩子还好?”
“听话倒是听话,就是安静的有些不太对,一直这么甜甜的睡。”
我一愣,宽慰地笑笑,“兴许这孩子好静,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问题直接差人找了我来。”
说罢,自己便往屋里走,我坐在床边的桐木椅上,对翊凌道:“上上下下我都安排好了,姐姐只管清修养好了身子要紧。”
翊凌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说,“娘娘的好心,我心领了,汤,您还是拿回去吧。翊凌吃不起。”
“你……怎么这么说?”我一愣。
“娘娘当时可是一个劲顶着压力要保妾身,娘娘何时对妾身这么亲份了?还是存着什么心眼?如今孩子顺利降生您恐怕要失望了吧。”
我大怔,心想如今翊凌产有二子,底气自然也足了,定然有丫头向她谄媚,说了些不能入耳的谣言。她料定自己生了二子,在府中地位大升,纵然公开与我作对,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我知道自己说什么,在她耳里都是变了味的,便叫流觞放下炖品,走了出去。
只觉得胸中一片沉闷,明明一片好心,却要被质疑居心叵测,难道偌大的王府就容不得一颗真心求安稳的善心?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是翊凌。
我匆忙往回走,刚凑上去,想要问问怎么回事,翊凌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了两步,只听翊凌一声嘶吼,“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坐在外间,怀里抱着这个极其安静的孩子。
太医跪在我身下,“娘娘,这恐怕就是贺母草的药性太大伤了小皇孙的眼,臣说过了,这药……不能用。”
他言下之意,我的固执己见终于闯了祸,我不明白,哪种情况下真的能够冷心看着翊凌断气吗?忍心要这孩子从此没了生母的关怀?
“你把这事照着实情禀了宫中吧,我说过了,孩子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我不会让太医受牵连。”
我说着起身,把孩子交给奶娘,奶娘却不敢接,只说着,“娘娘,主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见到小主子。”
我一叹气,让人把这孩子抱到我房里。
疲惫一身的走出跨院,有风吹来,只觉得身子一冷,胃里一阵翻动,眼前顿时暗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据理力争
我睁开眼,眼前还有些晕晕乎乎,太医立在一旁,漾着喜色,“娘娘,这一脉是喜,不是病。”
我心里猛地一抽紧,对这个生命没来由的害怕了起来,“有三个多月了吧?”
“是。”
“太医,如今我府里这么多事赶在了一起,劳烦太医给我开几副安胎的就好了。先不用告诉王爷,我自会亲自说,当前要紧的是孩子的眼疾。”
“是,多日劳累心焦,娘娘这一胎不稳,也请娘娘要小心注意着。”
我谢了太医,起身送了他出门,流觞抱了襁褓走来,“您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什么了没有,是不是太累了,身子孱弱,可要吃什么调剂调剂?”
我给她递了手中的单子,“这药你亲自给我熬吧。”
流觞放下襁褓,转身出了内室。
我倚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滑到那孩子微闭的眼皮上,轻轻的叹了一声,“想着你平平安安的来到,可你还是那么多劫难,这双眼……倒是我欠了你的,你娘不会原谅我,你……将来了也只会怨我吧。”
又隔了三天,陆离终于回来了,据说那天陆离一回来就急忙询问怎么回事,连口气都没喘就到了跨院,那一日,翊凌哭得惨烈,我在正院都听得清楚。
这孩子安静得很。极少哭闹也极少笑。时常都是在睡着。翊凌把给孩子准备地衣物一口气烧了。我和兰若只得抓紧着给他置秋冬地新衣。
这日一早我正哄着孩子。陆离回府后第一次进了我地屋。
我说:“这孩子还没有名呢。是不是该取一个。”
他坐在一旁看书。说地满不在乎:“随便讨一个名字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我说:“前几日太医来了我这。我……”话没说完。我一抬头看见他正凝视着自己。眼神冷峻。我愣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把没说完地后半句“我有孕了”活生生咽了下去。
“你这个嫡室做地还真是厉害。”
我哑然一笑,“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了。”
“多少人都不敢破的规矩,多少人都不敢担的责任,你倒是有能耐。”
“爷是怪我坚持用贺母草伤了孩子,还是认为我耍心计故意针对着府里的稚子?!”我冷冷的问。
床上的小人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我转过身,哄着孩子,不看陆离,嘴里说着,“爷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从后门出去吧。”
他走到我跟前顿了片刻,终于叹口气出去了。也许是为了宽慰翊凌,或者是看清了我的“真面目”,陆离不同我打声招呼便跟定妃请旨把陆祯还了回去,我纵然心底不好受,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给陆祯收拾东西的时候偷着抹眼泪。
陆祯凄凄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下继续为他叠着新置备的新衣,“儿子,到了跨院那边就算没有人督促了,也要紧着念书,我会常向师傅问到你的情况的。你要是得空,就多来正院和娘唠唠,有了事,别总藏在心里头,想你在我身边久了,担心着你回去还能不能够适应,对你娘要好着些,多宽慰宽慰。娘就不送你进跨院了——”
正说着,陆祯从身后拥了我,“母亲——”
我忍了泪,拉过他,搂在怀里。
到了八月份,我的小腹已经有些微微的变化,不明显,却常被流觞打趣说我人不大,到先开始发福了。我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
“主子,您知道外面都传了些什么吗?”流觞一脸怒气的看着我,“一帮不知好歹的东西。”
“都说了什么?”
“说您是表面大度,实则妒嫉成性,害怕让翊主子占上风,就硬用贺母草害了小主。”
流言蜚语我已然不在乎了,心里自嘲道,做正室坐到我这个地步倒真是失败。
我抱了孩子觐见了皇上,皇上起初看了我一眼,只说,“你府上的那些,我都知道了,虽然你心急救人,可也犯了忌,招了不少麻烦。”
我垂着头,不说话。
皇上叹了气,“陆离已经给你求了情,朕也把这事压下来了,你回去好好养着孩子吧。”
“皇上,这孩子至今没个名字,媳妇心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对不起这孩子,如今他也被抛弃,就想养在自己身边,媳妇一定视入几出,也想请皇上给这孩子赐个景字,明明知道这也不长不了什么,可是至少能让他将来不被看不起,求皇上成全。”
“你的心意我明白。叫‘景睿’睿;智也;明也;圣也。也算是好的期许吧……”
我谢了恩,带着景睿去了定妃那,定妃拉着我的手,叹了气,说知道我的苦心,也说让我吃一堑长一智,万不可没了分寸再。
翊凌坐月的日子里,陆离都是白天在西跨院那陪着翊凌,听说也是说说笑笑的,夜里就绕去了南跨院兰若那,正院一步都不迈,连书房也不再进去,只是差了小四从书房里搬出了一些书籍到跨院,他留在我屋里一两件长袍我也顺便让流觞送到了兰若那。
我关起门来,看着自己的账本,写着自己的字,一有空就往永和宫里去,只要能不在府里呆着,我甚至宁愿去陪定妃上殿安寺礼佛。
我安静了,一个个来挑衅的人倒是不少。正准备着用早膳,就有人推了门毕恭毕敬的进来,站在我眼前低头请了安,我一看,是伺候着兰若的小碧。
“娘娘。”小碧虽然毕恭毕敬,仍然掩不住的心高气傲。
“有事吗?”我轻轻的问。
“娘娘,府上的规矩,小房夫人的元帕由谁收着,可是娘娘?”
我摇摇头,“自然是静嬷嬷。”
小碧一笑,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帕子扬了扬,洁白胜雪的丝锦上那艳红的一角跳动着,“这是我们主子的元帕,劳烦娘娘转交给静嬷嬷吧。”
流觞忙站了出来,“你是什么什么东西,这等脏东西岂是我们娘娘碰得,静嬷嬷在哪你能不知道吗?!”
小碧依旧一笑,“那奴婢自己去了。”
她的来意我自是懂得,只不过要来知会我一声,让我知道不能小瞧了她们房里,如今她们主子也是正当宠呢。我抽出来袖子里那抹白绢,上面高洁清丽的兰花静静的绽放……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红绣的小字看得我一脸笑意……
这一日,正抱了景睿在永和宫里陪着定妃唠叨家常。从定妃那得知芰荷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连皇后的病情都因为这喜事有了些起色,如今大大小小的食才补品都已经堆满了东宫。
“听说……这回皇上又要赏老七呢。说是在扬州剿灭叛党立了功。”
猛地听了定妃的话,我难免一颤,这些日子竟然忽略了墨上教的事。
“怎么个剿灭法?”我忙问。
“说是抓了三十几个叛党,老七这孩子不声不响,本事却大着呢。”
我听着有些出神,再想问什么,曹贵妃已经迈了进来,我知道她们自是有私己话要说,便退了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