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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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宇文融如今的权位;这么一句话无疑判定了前任成都尉王铭接下来悲惨的仕途之路。事不关己;那王铭就算出自名门;此前也不过小小的县尉;因而韦济和宇文琬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韦济更关心的;反而是另一桩人事。
“那韦十四郎出为益州大都督府司户参军事;此事表兄可知情?”
尽管并非出自同支;京兆韦氏各支之间;也并不是真的关系那般紧密;可韦礼此前进士及第;这亦是韦氏数年来少有的才俊;故而听说韦礼放着好好的正字不做;却要出外;韦济自是极其意外。别看正字不过从九品;而益州大都督府的司户参军事足有正七品下;可出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是韦拯托你来问的?”
宇文融知道韦拯去岁年底已经万年令任满;已经出为蒲州刺史;再加上其兄韦抗之前被张嘉贞临下台前还坑了一把;视作为下一辈中流砥柱的韦礼要出外;韦拯难免心怀芥蒂。因此;韦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他就嘿然笑了下哦。
“杜十九给韦十四写过信;所以韦十四这出外;总和杜十九脱不开于系。你别以为益州的官职是那么容易到手的;此事我也出了点力。张说把范承明而不是裴璀派去益州;除了裴璀在中枢还能盯着点源相国;无非是因为裴璀和杜十九有旧;生怕他到时候施展不开手脚。韦十四与其在两京按部就班熬资格;还不如到蜀中去;兴许等他回来;便是稳稳当当六部郎官到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道不同,骤见血
大年三十和心上人一道守岁;过了一个温馨的年节;可等到杜士仪次ri一大清早打起jing神;悄悄回到了成都县廨之后;不但要去益州大都督府和益州刺史官廨投帖拜会两位顶头上司;还得要面对那些层出不穷来送礼抑或来拜会的客人;连睡个回笼觉都是奢求。更让他恼火的是;本以为礼节xing地见一面范承明和那位益州王刺史也就够了;谁知道范承明竟是出言相邀自己去登散花楼
尽管累得很想打呵欠;但范承明这益州长史判都督事乃是整个剑南道实质上的最高长官。就犹如此前张嘉贞任益州长史;xing子矜持;对其余刺史都不假辞sè;唯有汉州刺史李勉能够得以引之同榻畅谈政事;范承明固然比张嘉贞要和气些;但同样是面上客气实则疏离;此前年底时诸多刺史云集益州;拜见上官禀报政务;鲜有人能被他留下多喝一杯茶;更不要说邀之同游了。于是;他也不好回绝;只能答应了下来。
昨夜方才下过一场雪;但这天正月初一的风并不算大。即便如此;往ri开放时文人雅士不断的散花楼;在这正旦之ri却显得有些冷清。这并不是因为今ri益州长史范承明一时兴起登楼;于是兵卒将散花楼四周管制了起来;而是因为chun节团聚本就是民间习俗;客居成都的外乡人能回去的早就回去了;不回去的人;在这新年第一天;也多半遍邀好友酒饭自娱;本地人也有的是亲友要拜。所以;偌大的散花楼上;除却那些巡行的士卒;再看不见一个旁人。
“这散花楼上朝迎霞光;暮挂残红;不到成都;不知蜀中之美;杜十九郎以为然否?”
落后范承明一步的杜士仪听到如此一句感慨;便笑着说道:“巴蜀世外桃源;自然处处美不胜收。”
范承明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杜士仪;见随行的更多随从都在不远处侍立;他忖度片刻;便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从利害入手。
“我受命到益州任长史之前;曾经得过张相国书信。张相国在信上盛赞你雅有文词;胆sè无双;这数月以来我观你处事理政;无不大有章法;更难得的是沿袭旧规;令上下百姓全都觉得简便。别小看了这成例两个字;能够沿用这许多年;便有其一定的道理。若是贸然改动;却难免伤筋动骨。”
这就是以旧规陈例;暗示宇文融的括田括户是改变了一直以来的祖宗成法。在范承明审视的目光下;杜士仪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说道:“范使君所说乃是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如此于巴巴的回答;自然不是范承明大冷天里邀杜士仪登散花楼想要的结果。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成都也好;益州也罢;乃至于剑南道一地众多州县的赋役;全都是在籍的居人所缴纳的。这几年虽则看似扩出了近万逃户隐户;外田亦有数千亩;可实则根本无利于朝。客户免税;居人不满;而外田一概入籍征地税;自是伤了百姓垦荒的热情杜十九郎虽则为外官不过数月;可如此民生民情;应该也看得很清楚才是”
范承明与张说妹夫yin行真乃是姻亲;自己与张说又是交情匪浅;面对官职年纪全都比自己小太多的杜士仪;他知道对方是不可小觑的聪明人;索xing打开天窗说亮话。在目光直视下;他就只见杜士仪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深深躬身一揖。
“宇文中丞的括田括户;乃是圣人所嘉许的善政。尽管骤然实施;兴许是有错漏不便之处;然则各地逃户ri多;以至于在狭乡;只剩下从前一半户数的百姓;却要承担和从前相当的赋役;范使君觉得这应该何解?”
尽管杜士仪并不是真的全心全意支持宇文融的括田括户;更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然而;说宇文融是捞取政治资本也好;至少这位天子信臣是在做实事。而且;把这些隐户逃户重新登记上册;ri后若要推行其他方针政略;却也有了依据。
正因为如此;本打算虚与委蛇的他;刚刚一时忍不住;便索xing问出了这个犀利的问题。眼看范承明这一次真正蹙起了眉头;他方才淡淡地说道:“朝廷要给官员发俸禄;要安边;要军备;林林总总都少不了用钱;而这些都是从赋税上来。所以;哪怕狭乡逃户增多户口ri少;可因灾给复是恤民;难道还能因为逃户太多而给复?我知道如今的政令;对客户一味宽免;而居人却不免赋税;看似让人觉得不公;所以我也在思量解决之法。若是另有所得;自当第一个禀报范使君知晓。”
范承明也没料到只在散花楼上呆了一小会儿;杜士仪就已经给出了他的态度。他嘴角一挑冷笑了一声;心中生出了竖子不足与谋的哂然;也懒得在这寒风中继续浪费时光。可就在他打算结束今ri这不愉快的散花楼之行时;突然只听底下渐渐传来了一阵嚷嚷;很快那喧哗声竟是越来越大。他不悦地挑了挑眉;本打算支使从者去看看端倪;可杜士仪在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之后;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朝向成都城内的城墙边;撑着垛口就往下望去。
耳朵敏锐的他刚刚分明听到了一声惨叫;故而方才如此疾步。此刻他俯瞰一瞧;瞳孔立时猛地一阵收缩。却只见城门口那一排石墩上;一个妇人正头面流血躺倒在地人事不知;四周围却有不少进城出城的行人客商在围观;而那些因这突如其来一幕而赶过来的兵卒们;则是正在大声嚷嚷来回奔走。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范承明也在场;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快步下楼。
等来到那满面流血的妇人身边;他伸手先探鼻息;再试颈动脉;发现脉息虽然微弱;却并未全部消失;心中便明白心肺复苏是不用了;这是人的脑部受到剧烈震荡;因而最终闭过气去失了知觉。想到救人要紧;他就掏出怀中帕子;轻轻拭去其头面鲜血;待发现创口约摸一个铜钱大小;此刻血流已经不甚明显;而剩下极可能存在的颅脑伤并非他擅长;他就打消了继续应急救治的打算。针灸把人救醒兴许不难;可接下来他就不甚了然了。
而就在这时候;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粗暴的声音:“喂;谁让你接近伤者的?不怕惹上官司啊;杨队正”
杜士仪转头去时;却只看到那兵士被杨钊快速拖走的一幕。而赤毕却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早在听到下头喧哗之际;他就已经飞快地下楼一探究竟;此时他挤出人群时;恰好看到杜士仪正在伤者旁边;连忙迎上前去;却是压低声音说道:“围观人群中有人看见;这妇人一头撞在了石柱上;如今人事不知
面对这惨烈的一幕;杜士仪眉头大皱;当即想都不想地说道:“不论如何;先救人”
“我知道郎君必定会如此说。”赤毕跟着杜士仪不是一天两天了;深知他的习惯秉xing;“这妇人伤情难知;不可多动;我已经让和我一块下楼的虎啸去请大夫了。只是;范使君正在楼上;可要立时将四周闲杂人等赶开;以免人多嘴杂?”
杜士仪看了一眼那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见城门守卒在杨钊的维持下;不让这些看热闹的接近地上那妇人;又派人在四面八方看守;他暗自点了点头;旋即就沉声吩咐道:“第一;你去吩咐他们拉起绳子;把这四周围全都围上;不许人踏入jing戒线半步;第二;这些看热闹的;立时甄别;找出目击者;抑或是认识这妇人的人;立时留下证言;此事需要仔细;你亲自办;第三”
停顿下来的杜士仪抬头看了一眼上头那座成都城的标志xing建筑之一散花楼;见范承明并没有从上头下来;他方才轻声说道:“罢了;你先去”
拉绳维持这样的jing戒手法;并不算什么稀奇;但多数都是用在上官抑或贵人驾临的时候;此刻为了一桩莫名的触柱事件而如此;四周围的百姓无不窃窃私语。尤其是刚刚越过众人上去查看伤者的年轻人;这会儿虽站在了一边;可不时有人上去禀报;意甚恭敬;少不得更有人暗自猜测其人身份。然而;他们这八卦的劲头只维持了没多久;在短短的时间内;成都县廨的人已经开始一个个盘查可有认识此妇人;抑或是看见其触柱倒地那一幕的。
凑热闹的心理大多数人都有;可惹上麻烦大多数人就敬谢不敏了。可赤毕刚刚下来的飞快;但凡最初在场的;他都看在眼里;少不得一个个把人挑选了出来。他是见惯大阵仗的人;几句话软硬兼施;几个目击者便你一言我一语补全了那妇人触柱的经过。
什么看到人衣衫不整浑浑噩噩从城中出来;在那疯疯癫癫说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什么突然就用力撞向石柱;别人都阻拦不及总而言之;情形倒是描述得清楚;可究竟所为何事他们却都不知情。
而这几个人之外;一个有些瘦小的汉子踌躇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我认识这妇人;这刘张氏乃是成都西城的人;据说几年前家里父兄原本要把她卖给一个五十多的行商做妾;结果她刚巧和客户刘良相识;便与其私奔成婚;父兄一怒之下寻上门来;却被刘良给打跑了;最终便断绝了关系。这妇人是个勤快能cāo持的;谁知道那刘良却滥赌成xing;拐了她私奔后便本xing毕露;三天两头不着家不说;还对这妇人朝打暮骂;据说;前些天更是拳打脚踢;打落了这妇人腹中胎儿。想必是为了这个;她又归不得娘家;这才羞愤之下;打算碰死在这儿。”
第四百二十四章 奴薄命,郎无情
当赤毕一面听;一面亲自一一笔录之后;发现此前在四处维持秩序的队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侧;仿佛刚刚听到了这些隐情;对方的面sè极其难看。他一下子认出此人便是当初杜士仪初到成都时;在城门遇到主动引路的那个年轻人。而据杜士仪后来提到;人仿佛便是来过县廨好几次的杨七郎的弟弟;他便暂时停下笔;和气地说道:“杨郎君;我家明公正在那儿等着听事情始末。你既然抽得出空;去那儿禀报一声如何?”
杨钊不想人家还认得自己;有些尴尬地一笑之后就答应了下来。等他匆匆来到杜士仪跟前;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只见后方一个老者在随从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上来;用不失威严的口吻问道:“这正旦佳节;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引得这许多人围观?”
拖到此时方才下来;还问发生了什么事?
杜士仪面上不动声sè;心中却对范承明的装腔作势极其不齿;当即不卑不亢地说道:“范使君还请稍候;我也是刚刚令人去查问。”
他和颜悦sè地对杨钊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这是益州长史范使君。事发之后;你处置得很妥当;既防止人破坏了现场;又令有可能涉事的人不能擅自离开。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来向范使君禀报。”
向范承明行过礼后;杨钊连忙谦逊道:“本是我职责之内的事;当不起明公称赞。我刚刚从明公那从者之处回来;见他甄别目击者;又亲自誊录口供;那才是一丝不苟。对了;那位大兄让我禀告明公”
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诉说了之后;他见杜士仪眉头紧锁;而范承明则是似笑非笑一脸的高深莫测;自己就身为外乡迁来人士的他;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角力的奥妙?奈何河内杨氏近些年来就没有出过什么高官显宦;而他又是旁支的旁支;还摊上了张昌宗和张易之两个舅舅;父亲都受牵连丢官去职;险些流配;可说是家门已经寒微至极。于是;他只能假作没察觉到其中奥妙;说完了就站在那里再不吭声。
“兹事体大;范使君可有什么明示?”
范承明在上头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又已经让从者来打探了事情原委。尽管并未如赤毕这样找到熟识那妇人的;却也有人听到那妇人恍恍惚惚一番言辞;因而约摸能够察觉到一星半点。如今杨钊一说;他更是了然;暗自称许罗德这一次总算是做事聪明的同时;他哪里会让自己沾惹上这一趟浑水;微微一点头便淡淡地说道:“你这成都令上任以来深得民心;这案子想必不在话下;我就不多加置喙了。时候不早;我先回益州大都督府了。”
“范使君慢走。”
眼见得范承明带着一行从者扬长而去;杜士仪方才转头看着杨钊道:“听你兄长说;你任队正只是临时顶替别人?”
尽管河内杨氏零零落落几乎没有高官在朝;但低品官阶的外官却有不少;更何况如今的士人大多不屑卒伍;更不要说只是区区连品级都没有的队正。因此;杨钊不禁有些赧颜;本打算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可想到之前杨蛞在自己面前抱怨说玉奴要拜杜士仪为师学琵琶的事;又想起街头巷尾的传闻;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索xing说实话。
“明公听了别笑话我。我不是自告奋勇的顶替;那位队正刚好也姓杨。他嫌弃队正之职没多少钱进项;一直都在外头跟着人行商;收入颇丰。所以;他不但慷慨地把俸钱全都给了我;还每个月额外贴补我三贯钱。我爷娘早死;来蜀中是帮族叔的忙;能额外再赚一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种事并不算稀奇;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