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4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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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李浚依旧是挂着名义上的大总管大元帅之名;其实却根本不随军出征。真正领兵的大将;河东河北道行军副大总管却是信安王李炜;而户部侍郎裴耀卿则作为李炜的副手;随军调派粮秣军械;至于当年中书舍人裴宽在河东道征发的壮丁早已归田;如今因为事出紧急;不得不从河东节度以及幽州节度麾下征调兵马。因河东节度使宋之悌作为太原尹;坐镇太原走不开;杜士仪这个河东节度副使自然就不得不负责征发河东兵马;于三月率军到幽州与信安王李炜会合。
三月的江南已经大地回春暖意融融;往日里三月的幽州究竟是如何天气;却要看天公是否作美;但这一年;仿佛天公也知道天子对契丹的叛乱很不满;因此竟是不但已经回暖;而且除了早晚;午间甚至已经热到可以穿单衣。据前方回报;营州的天气虽不如幽州这样温暖;可也只要穿夹衣便可;从将校到偏裨再到士卒;自然全都是如释重负。
天寒地冻;往往是对契丹和奚人作战的最大危机
作为临时帅府的幽州大都督府;这会儿正济济一堂尽是大将。信安王李炜这一年已经五十有五;早就不再年轻了。尽管出身宗室的他早年并非是武将;但自从开元十五年官拜左金吾卫大将军;随后从朔方到河陇;建功无数以来;谁也不敢否认;这一位已经是功勋卓著的名将。李炜往主位上一坐;赫然不怒自威;目光所及之处;纵使那些出身资历无不丰富的属下将领齐齐凛凛然;就连赵含章也对那针刺似的犀利目光感到有些不舒服。
此刻;杜士仪因为代表着河东节度使宋之悌;和幽州长史知节度事赵含章分坐左右;仅在副总管户部侍郎裴耀卿之下。李炜那凌厉的目光他自然也感觉到了。只不过;他和裴宽这些年通信渐多;所以他对李炜的性格更了解。这位吴王之孙;出身宗室的大将;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人;打起仗来令行禁止;和人相交也更多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纵使李炜曾经和萧嵩并肩为战;但彼此的情分也只是寻常;大可不用担心因为宇文融的关系;李炜就给他下什么绊子。
“此次兵分两路;我率军从幽州北;直击奚王牙帐;然后直奔突厥腹地;而赵大帅从平卢出兵。十日后进发;不得有误。”李炜用言简意赅的安排作为开头;随即把麾下将领一一配属给两路军马;末了才对裴耀卿和杜士仪道;“有劳裴户部和杜使君留守幽州;调拨粮秣军械;防范奚人契丹便道突袭。”
这样的安排裴耀卿并无异议;他在长安令任上就表现出了卓越的财计之能;却因为不容于当权者而始终在外任上晃悠;后来还是因为宇文融拜相举荐;这才得以回朝执掌户部。他深知自己在军略上不过平平;答应了李炜的分派后;不禁又悄悄瞥了杜士仪一眼;却发现杜士仪面色纹丝不动;同样凛然答应了。等到散席之后;见杜士仪落在最后;他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到杜士仪到身侧时;他便笑问道:“君礼;听说摩诘如今正在代州?”
杜士仪和裴耀卿并不熟悉;只知道其和裴宽裴宁兄弟一样;属于南来吴裴。此刻听其直呼自己的字;他哪里不知道裴耀卿是故意表示亲近;当即笑着说道:“正是;摩诘和浩然本是打算游历代州之后便回太原;结果被我三言两语给拖住了;再加上士林敬仰;州学士子们都想要瞻仰风采;学习诗赋;所以和李太白王季凌等人一块;暂时逗留代州。只不过我这次受命将河东兵马到幽州来;他们趁着我不在溜之大吉也说不定。”
听杜士仪说得幽默;裴耀卿不禁哈哈大笑:“摩诘清雅飘逸;能够在一地呆这么久确实难得。据说代州文治在你上任之后大有进展;我出发的时候今科省试尚未开始;据言代州拔解的刘长卿也希望不小。能够把代州治理得如此欣欣向荣;君礼着实下了不少功夫此番我们留守幽州;只望能够精诚合作”
“裴户部之名;我敬仰已久;如今能够侥幸同僚;自当尽力到时候若有请教之处;还请裴户部不吝指教。”
杜士仪说得谦逊;又是一口一个裴户部;裴耀卿自是更觉得对方年纪轻轻不骄不躁。不论是冲着杜士仪和南来吴裴一贯良好的关系;还是冲着杜士仪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抑或是因为杜士仪和王维乃是朋友;他都对其很有好感;此刻索性与其一路回居所。路上说到财计时;杜士仪仿佛随口说出的一些名词和条规;竟听得他眼睛一亮;到最后索性邀了共度晚餐;杜士仪自然满口答应
等到辞了裴耀卿回自己的居所;杜士仪才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来者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继而便道出了来意。
“杜使君;静塞军杜司马有请。”
杜孚去年年底实授静塞军司马;与其最初只是摄渔阳令;兼知判营田;可谓是直线擢升。而且;在收到的家书上;杜孚还得意洋洋地提到如今已经假绯服鱼;这自然让杜士仪为之大讶。只不过;这是赵含章的用人之道;他就算犯嘀咕;也不会去阻人飞黄腾达——更何况;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压下杜孚的气焰。
跟着这个前来邀请的从者;他来到幽州大都督府后头的一处幽静院落。一进居中的正房;他就看到杜孚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站起身来。
“十九郎;难得这次你到幽州来;我还以为能够并肩为战;想不到信安王竟然让你留守幽州”
听到杜孚这么说;杜士仪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便气定神闲地说道:“术业有专攻;此次信安王麾下名将如云;我就不用献丑了。正好我对裴户部敬仰已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其讨教讨教。”
杜孚本来还想炫耀自己这次会作为赵含章的副手;可杜士仪竟然对此轻描淡写不接话茬;他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尽管他并不相信杜士仪大老远从代州赶到幽州;却被李炜闲置不用;心里会没点想头;可这会儿直接说李炜的不是不妥;他就只能懊恼地附和了一句;随即方才强笑道:“难得我们叔侄重逢;你就留下一块用晚饭吧。今天晚上我命人备了水酒;赵大帅也会过来。”
听到这话;杜士仪万般庆幸自己已然有约;可脸上还不得不露出遗憾的表情:“叔父相邀;原本不该辞;但此前在堂上议事散去之后;裴户部已经相邀我晚上去他那儿共进哺食;一来我和裴户部第一次共事;少不得要多了解一些;二来我也想请教裴户部一些财计之事。实在要辜负叔父的好意了。”
刚刚大堂议事;杜孚即便是静塞军司马;但区区一军司马还不够资格与会;所以一直等候在外;赵含章一出来;他就亟不可待地去打听此次出兵的安排了;故而根本没顾得上杜士仪。此刻听到杜士仪已经和裴耀卿有约;他登时有些面色不好;可裴耀卿身为户部侍郎;在朝中的地位甚至可以说还要高于幽州长史赵含章;所以他竟没法说什么其他的话;当杜士仪坐了片刻告辞之后;他唯有恼火地用手在扶手上一拍。
此次大军征伐;杜士仪因为不得信安王李炜的待见;显然是捞不到什么战功了;回去之后代州长史的官职是否能保住还未必可知。可就是这样;杜士仪竟然还在他面前摆架子;不知好歹亏他本来还想在赵含章面前替其美言几句;届时赵含章劝一劝李炜;杜士仪还能跟随他这一路军马建功
不用敷衍杜孚这个长辈叔父;杜士仪自然心情畅快。等到把手头河东军马调派的事情做完;趁着和裴耀卿相约的时间还早;他就召见了此次随行的代州军兵马使段广真和云州军兵马使南霁云。知道他们必然已经知道;自己不会随军的消息;他就只是少许一提;继而就沉声说道:“我虽不随军;但信安王令行禁止;你二人在其麾下;务必记得遵守军令;严守军期;至于胜败进退;你们都是久经军阵的人;不用我教你们了。”
段广真还好;南霁云却还年轻;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使君真的不出征么?别人都说;此次必胜;只要随军必定都有军功;所以”
“别人说?倘若兵多将广就必胜;从前天后秉政末年;缘何会在营州之战中屡次败北;而且连损王孝杰等大将?”杜士仪严厉地打断了南霁云的话;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好好记在心里;不要因为大军进发就轻敌。这不比当年固守云州;因为兵马太少;于是不得不行险一搏。大军进发;宁稳勿乱;不可冒进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记得时时观察别人;也可咨询段将军。”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段广真道:“段将军;正明年纪太轻;你记得多多提点他。大军进发;不是儿戏;不容出一丁点的差错”
他在南霁云还这般年轻的时候就将其放到了如今的高位;固然是因为其坚韧又有功;但可不是为了揠苗助长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度支精髓,令君提亲
这场大唐对契丹和奚人叛军的大战;之所以选择幽州作为大本营;固然因为幽州北面就是奚族故地饶乐都督府;以及契丹故地松漠都督府的缘故;但也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幽州可以联通江南的便捷水运。从扬州的漕渠到汴州;然后转运黎阳;再从永济渠从黎阳直通幽州;全程水路要比陆路既节省人力;也节省物力。毕竟;这样大军进发所需要的军粮;只通过河北和河东两道固然也能够征用;但对于当地百姓的负担自然非同小可。
即便如此;要精确地计算补给的日程;民夫的数量;车马骡子的所需;以及居中统筹安排这林林总总;全都不是简单的事。尽管杜士仪不是初出茅庐的新进士了;可还是比不上裴耀卿的效率。而按照裴耀卿那天晚上和他饮酒谈天时无意中的一声叹息;宇文融当初主持户部的时候;效率何止更高一筹
两人固然因为那一次的交心而更进一步拉近了关系;但平日里自然更多的是公事公办。因为裴耀卿官居户部侍郎;又是此次行军的副总管;居于主导地位;而杜士仪更多的是具体负责统筹执行;所谓上行下达;各处协调他都是亲力亲为。因而李炜赵含章那两路军马不过出发了十天;他几乎也是跟着忙了十天;根本一刻都不得闲;这种时候;他才算是真正体会了后勤人员的辛苦。
功劳全都是前头浴血奋战的将士得了——这固然无可厚非——可后头忙得焦头烂额的支援人员却没有半点嘉奖;有时候着实是一件让人没精神的事;尤其是广大具体执行相应任务的人。他就曾见到幽州都督府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吏;忙了三天三夜;最终在他巡视的那天就这么斜倚在仓库中的粮袋旁边;竟是沉沉睡了过去。那时候;尽管幽州仓曹参军紧张得想要上前把人推醒;但他却出手阻止了对方;而且还解下了大氅上前去轻轻盖在了这位小吏的背上。
矫情也好;感触也好;前方流血;后方流汗;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此时此刻;他在接到前头赵含章令人快马传达初战告捷;要立时三刻预备好犒赏的军令之后;召见了留守幽州;这些天来几乎眼睛都熬出了血丝的幽州大都督府诸曹参军时;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布置下了这新的一轮任务后;随即便沉声说道:“前头将士能够获胜;固然是因为他们浴血奋战不遗余力;但也是因为后头能够及时补充各种物资军需。所以;我知道大家辛苦;但这辛苦若是能换来大胜;能换来前头少死伤几个人;便是值得的尽管军功簿上;未必有大家的一份;战后犒赏;也未必会赏赐大家的苦劳;但勒石记功的时候;裴户部已然允诺;必不会忘了大家这些天不眠不休的辛劳”
尽管这些听上去只是漂亮话;但杜士仪并不是自己当甩手掌柜;也是和别人一样忙得连轴转;每天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裴耀卿亦是如此;因此;这番话说出来的效果;自然让疲累欲死的官吏们稍稍提起了些精神;利既然没有;能够得到名;也总好过一无所获。当杜士仪又说;每日将会在一日三餐之外;额外提供绿豆汤等等解暑佳品作为犒劳的时候;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谁让今年的天实在是热得太早了;这晌午的大太阳底下只要站上一会儿就能出一身大汗;简直就已经提早进入夏天了
将新的任务安排了下去之后;杜士仪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径直拿着战报往后头去见裴耀卿。踏进屋子的时候;他就只听得裴耀卿正在对身旁一个令史模样的小吏吩咐着什么;尽管声音不大;但他还是依稀听清楚了其中的字眼。
“军粮算好日子不可多亦不可少”
那一瞬间;杜士仪便明白了李炜留下裴耀卿主持幽州留守;以及军粮统筹供给事宜;而裴耀卿也甘之如饴的精髓。毕竟是如此大军;尽管大唐很少有文官监军甚至于宦官监军;而且如今那位带兵主将李炜又是宗室;在西北前线的赫赫军功已经人尽皆知;忠诚也绝无问题;可李炜需要谨慎;裴耀卿需要提防;这都是他们身为人臣必须善尽的义务。于是;等到那令史退下之后;他才从门口缓步进去;到了裴耀卿身前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呈上了赵含章的战报。
裴耀卿也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似的;笑着接过了战报;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他便眉头微蹙道:“首战告捷?应该说是不战而胜才对吧契丹和奚人均是不战而退;所谓的俘获;也是他们丢弃不要的东西。大军进发;虏寇望风而逃固然好;可赵大帅不会忘了穷寇莫追吧?”
杜士仪只在这次到幽州方才第一次见赵含章;此前只听杜十三娘提起过;说是赵含章此人自信到有些自负;说话亦是常常居高临下。想到此次李炜于脆分兵;让赵含章独领幽州军马;只怕也是看穿了这一点;他就若有所思地说道:“算算日子;信安王大军理应就快和赵大帅的军马会合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才对。而且;赵大帅是从平卢出兵;平卢的乌家兄弟可不是无名之辈”
“说的也是。”裴耀卿当即就笑了起来;“两年前之所以陛下会暂时止兵不行;也是因为乌承毗一个人就大破契丹兵马的缘故。既有如此勇将随行;赵大帅应该不至于出什么纰漏才对对了;说起来;我记得君礼你的叔父是静塞军司马;此次也在赵大帅随行军将当中?”
“是有此事。”杜士仪淡然点了点头;“叔父深得赵大帅赏识;由渔阳县丞;摄渔阳令;兼知判营田;一直到如今的静塞军司马;假绯服鱼;此等际遇;不过几年中事;叔父也曾经对我说过;赵大帅厚爱;他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裴耀卿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虽然当过刺史;可也从来没有节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