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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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忠嗣早已打定了主意;这时候索性直言不讳地说;“臣昔日是曾经供养于宫中;然则和太子诸王同游;并无亲疏之分;这所谓和忠王亲近;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至于所谓的找忠王当和事老;更是莫名其妙。皇甫惟明参奏臣;是他作为侍御史的本分和职责;而臣回京待勘;也是臣自有疏失罪过。纵使皇甫惟明曾经为忠王友;可如今早已超迁侍御史;而臣已经多年没见过忠王了;更何况;忠王素来不理政务;这个和事老从何说起?”
李隆基在乍然看到那字条的时候;心头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当初太子李鸿身边有人密告李鸿联络外臣;甚至点名指出杜士仪的那档子事。他因为那件事情险些气得要废太子;可因为杜士仪一番情由解释得入情入理;他便让高力士把这么一件闹出去会震动极大的事情快刀斩乱麻地处置于净了。而事后他再思量;对于李鸿的怀疑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更少了。
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大的本事;他清楚得很;娘家寒微;顶多太子妃的兄长出身世族;可薛妃那一支在薛家算不上顶尖的;所得助力也有限。至于杜士仪杜士仪这十多年仕途;外官的时间远多于京官;和太子连个瓜葛都很难扯得上;哪来的关联?
由此及彼;他斟酌着王忠嗣今天的这件事;面色不禁越发难看。太子李鸿是皇次子;皇长子李潭面有残疾;素来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皇三子忠王李浚因为年岁大;平素也较为忠厚;成婚之后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十王宅;这次怎会牵扯到此子?
“陛下”
“你不用说了”李隆基面沉如水;摆手打断了王忠嗣的话;口气却异常冷峻;“你刚刚解说杀俘冒功以及不能节制麾下等事;便是说;皇甫惟明参奏你并不是空穴来风你年少勇武好军略;朕也对你颇为器重;所以先出你前往云州;而后又应萧卿之请让你去了河西;这数年下来;没想到你还是不脱最初的冒失你出去吧;来日朕自有处断。”
此时此刻能够被放出宫去;显而易见这飞箭风波竟是轻轻揭过了;王忠嗣心头不禁大喜。他连忙拜谢辞出;等到从这宫院里头出来;即便如今入夜已经渐渐凉爽;他仍是感到后背心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腻腻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可只要这一关过去;他就别无奢求了;脚下步子甚至更快了几分。可当他走出去老远之后;心里猛地升上了另一个念头。
天子既然放过了他;那么肯定是认为别人在陷害他。要是那样;即便他要因为所谓的杀俘冒功和驭下无方被贬;皇甫惟明应该也会受到牵连才对要真是那样;还真痛快;真活该
而高力士见王忠嗣如释重负地出来;知道这位年轻勇将过了这一关;自然连忙悄悄进了屋子里。见主位上的李隆基眯着眼睛用右手支着脑袋坐在那里;他便上前低声问道:“大家;可是没什么要紧大事?”
“没什么要紧?你错了;是很要紧;要紧得朕不得不三两句打发了王忠嗣他久在宫中;知道什么时候该缄默;所以不用多言。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写着什么混账话”
高力士见李隆基指了指地上的一团纸;他自是快步上去弯腰将其捡起;等到展开一看;他那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微妙。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再次开了口
“大家;这实在是太过滑稽了。奴婢和忠王虽则打交道很少;可也知道;忠王是轻易不开口不揽事的;更不要说为这种事情出面”
“所以;在王忠嗣旅舍前窥伺的那个可疑人;你给朕立时三刻亲自去审;问明白这是哪来的”
这一夜;王忠嗣虽然平安从宫中出来;却是一夜未眠;而高力士进进出出忙活了一整个晚上;片刻都没能合眼。同样是这一夜;杜宅寝堂之中的王容安顿了一双儿女睡下;自己一丝一毫的困意都没有;竟是仿佛在数着数等待天明。一直等到晨鼓一声声响起;坊门应该在此刻为之洞开;她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了窗口。
夏天的旭日出来得格外早;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心里知道;昨晚上的这点小勾当除了杜士仪;是万万不能够让别人知道的。而她所托父亲王元宝的事;也仅仅是让生面孔在王忠嗣旅舍前留意一下;可有人在监视这个地方;最终的答案自然可想而知。既然知道有不知道是哪家派出的人在旅舍前鬼鬼祟祟;而且盯了不止一天;那一支箭射出之后;令禁卒留意到那个家伙;自然并不困难。
唯一的风险就是那个行事者;好在是吴九悄悄找到一个受过其恩义又不识字的长安游侠儿;再者人已经被他赶在前一天城门关闭之前送去云州了;就算被抓到的那窥伺旅舍的家伙抵死不认;到天明时分;那个游侠儿也已经走出了很远。既有正经过所;又没有前科;谁也不会抓到把柄。
之所以用这样冒险的法子;是因为杜士仪曾经对她说过;不破不立;有时候索性把事情往那最不可测的兄弟阋墙上推;兴许还比什么挟私怨报复更能够让君王重视。再者;能够用这种法子让某些正积极谋取东宫储位的人吃个小亏;顺便坑一下那个把王忠嗣陷入如此境地的皇甫惟明;却也不负她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
因此;叫醒了杜广元;大早上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兼提神之后;她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广元;明天阿娘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阿娘;是谁是谁?”小小的杜广元对于做客总是充满期待。
“阿娘当初怀着你的时候;正值云州面临突厥人和奚人进犯。今天带你去见的人;便是在那一次大战中;率军退敌的年轻勇将。你阿爷对他素来赞不绝口。”
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王容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所以;明日你见到那位王叔叔;记得要恭敬客气你阿爷老是说;自己年少的时候身体太差;再加上读书太忙;所以武艺就不怎么出色了。奈何独当一面就需要文武双全;他找帮手不知道找得多辛苦。”
第七百五十三章 各打五十大板
“王叔叔安好。”
从前日夜间开始到昨天;在王忠嗣看来;整个长安仿佛都笼罩在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之中。尽管他也算是当事者之一;可这会儿却恨不得离此远远的;故而;当得知王容携子杜广元来见的时候;他虽然吃惊;可也高兴能够有个人来松弛一下这些天来绷得紧紧的神经。尤其是看到小大人似的杜广元在面前作揖行礼时;他禁不住想到了自己留在河西的妻子和儿子;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当初从云州回京之后;便成了婚;妻子乃是杨氏女;虽非弘农杨氏嫡支;却也比他出身高贵;然则贤惠持家;因他一心一意征战在前;也不知道担惊受怕了多少。就说此次他因为被人参奏回朝;妻儿来不及启程;杨氏人在凉州;不知道会怎样牵挂于他。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柔和了起来;竟是亲自扶起了杜广元;打量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方才突然问道:“嫂夫人;记得这孩子应是当初云州大捷之后”
“没错。”王容微微颔首;笑着答道;“就是那一场大战之后;司马宗主亲自为我诊脉;这才知道有了他。没想到如今不知不觉;就连这孩子都已经六岁了。”
“六岁了我家大郎今年不过四岁;却比他小两岁;从小就喜欢木弓木马”
王忠嗣一句话尚未说完;杜广元便立刻嚷嚷了起来:“我也喜欢木弓木马;但阿娘老是要我多读书”尽管母亲那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可他还是鼓足勇气说道;“阿爷也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文武双全。书固然要读好;但武艺也要练好”
见王容那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这些天来始终心绪不佳的王忠嗣不禁开怀大笑:“好一个书要读好;武艺也要练好小家伙;你有志气你阿爷如今在鄯州节度一方;麾下骁勇无数;回头你到了鄯州;记得软磨硬泡让你阿爷给你挑选一个武艺精熟的将军;教授你习武。等到你将来大了;比你阿爷会读书;又比你阿爷武艺高强;那才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广元似懂非懂地听着这些话;突然眨巴着眼睛说道:“可是;阿娘说;王叔叔武艺数一数二;王叔叔就不能教授我武艺吗?”
好儿子;好样的没教你就知道这么说
王容简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而王忠嗣则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苦笑道:“你阿娘实在是谬赞了;我不过是匹夫之勇;如今遭人谗言便到了如今的地步;何德何能当你的老师?”
“王将军切不可妄自菲薄。宇文大郎此次回来;固然也是为了他妹子的婚事;但也带来了杜郎的口讯。杜郎说;王将军在河陇功勋彪炳;人尽皆知;倘若因为一点小罪名便投闲置散;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前几日我抽不开身;因此拖到今天方才带着广元来见你。陛下素来英明;杜郎又说问明事由后定然会上书为王将军陈情;所以;还请王将军千万放宽心。”
这些话说得极其诚恳;王忠嗣顿时心中感动。他之前固然是从凉州赶去鄯州;帮了杜士仪一个忙;可杜士仪那会儿早已经布置妥当;元凶更是已经明确;他只是去充当出其不意的帮手。至于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是解决了外围的突厥三部之敌;可如果没有那样的机会;他也不至于回京之后立刻被调到河西;为萧嵩重用提拔。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不避嫌疑甚至带着儿子来见他;王容已经代替杜士仪表达了鲜明的诚意。
“嫂夫人替我多谢杜大帅。”王忠嗣轻叹一声;最终蹲下身来按了按杜广元的肩膀;“小家伙;如果来日真的有机会;我先教你骑马”
王容带着杜广元去探望王忠嗣的事;做得光明正大不避人耳目;因此;当日便传遍了一众关注王忠嗣处境的人。这其中;有些人是因为爱惜王忠嗣这个将才;比如萧嵩;有些是因为事情牵涉到如今的朝中新贵皇甫惟明;很赞同皇甫惟明谈和远胜过征战的观点;比如韩休;至于更多的;则是对于前天晚上的事情有所耳闻;听到过一丝半点风声的人;比如李林甫。于是;数日之后;当皇甫惟明被挑了个错处;外放汝州长史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瞠目结舌。
皇甫惟明自从出使吐蕃回来之后;可是一时风头无二;隐隐又是一个骤然崛起的新贵。怎么至于参奏了一个王忠嗣就倒这么大霉?即便汝州距离洛阳不到百里;可也终究是外放
而只是隔天;王忠嗣的处分也下来了。原本是贬东阳府左果毅;取代丁忧解职的张九龄知制诰的那位中书舍人就连制书也写好了;可还没送到门下省就被紧急追回;却是贬柔远府右果毅。看到这样的措置;中书令萧嵩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一时满意十分。
杜士仪都上书说了情;他趁着韩休不在;自然少不得也为王忠嗣说了些好话;由是王忠嗣任职的地方就改成了鄯州。把自己昔日任用过的部将;重新放到了自己昔日倚重的腹心身边;这一项乾坤大挪移他自觉巧妙极了。唯一的怨念便只剩下了一个;相比杜士仪慷慨激昂的上书;牛仙客那一通保奏实在是太过于温吞水。将心比心;倘若他是王忠嗣;就算日后对牛仙客面上如故;心中只怕也会存下怨念的。
得到这样一个消息;王忠嗣松了一口大气。同样是贬折冲府果毅都尉;柔远府和东阳府的分别可大了。如今府兵已经名存实亡;在边地的折冲府;其军官还可能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但在其他州县就形同闲置。更何况;如今杜士仪检校鄯州都督;节度陇右;他到了鄯州还愁没有用武之地?更不要说;他已经知道;这次能够得到如此宽免;萧嵩和杜士仪的陈情占了很大因素
王容也在闻听消息之后;高兴地带着杜广元再次造访了王忠嗣暂居的旅舍。甫一见面;她便抢在王忠嗣前头说道:“王将军;我们母子三人不日也要启程前往鄯州;路上虽有家将家丁随行;可也希望能多个可以倚靠的人。闻听王将军近日启程;不知能否和我们同行?”
“竟然这么巧?”王忠嗣惊讶地挑了挑眉;见杜广元仰着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禁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便从嫂夫人之意。”
“王叔叔;你说过教我骑马的”
听到这小声嘟囔;王忠嗣不禁大笑。他重重按了按杜广元那稚嫩的肩膀;沉声说道:“到时候在官道上让你骑个够;你别嫌磨得双腿疼就行了”
等离开旅舍;王容便对今日随行的吴天启吩咐道:“你快马加鞭赶往鄯州;告知杜郎王将军之事。”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有些人根本没有察觉;但也有人恨得咬碎了银牙。当寿王李清在武惠妃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高力士旁敲侧击地对他告诫了某些话的时候;武惠妃那张脸登时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一个太子再加上鄂王光王;这就已经很棘手了;忠王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还有高力士;这些话分明是你阿爷让他通过你告诫我的;可我做了什么?这次的事情我一丝一毫都不知情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耍这样的阴谋诡计”武惠妃一用力;手中那支金簪顿时深深扎入了木质扶手当中。
寿王李清比母亲还要觉得冤枉。他眉头紧皱;突然开口问道:“阿娘;会不会是忠王贼喊捉贼”
“他不敢他阿娘早死;追赠的名号都含含糊糊;也就占着一个出身弘农杨氏的光而已。而且;上头有皇长子庆王;有太子;有你这个深得圣眷的皇子;他算什么?他若是敢算计我;我反手就足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话虽这么说;武惠妃却也不敢忽略这种可能性;仔细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你放心;阿娘自然会让人去好好彻查。倒是你;这些天来听说频频往宁王宅中跑;要知道他虽说养了你好几年;可终究不能代替你阿爷。不要让你阿爷觉得刺心
寿王李清怏怏应了一声;可等到出了武惠妃所居宫院;他就迎面撞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二十一娘。兄妹俩儿时并非一起长大;但寿王回宫之后;因二十一娘和他年纪相差不大;兄弟姊妹当中;还是和这个妹妹最亲近。此刻打了个招呼后;二十一娘却没有立时进去见武惠妃;而是神神秘秘地将他拖到了
“阿兄;听说阿娘私底下给你瞧中了一个女人?”
这个话题让李清登时愕然。他身为皇子;身边有的是宫婢;早在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破了童身;而侍奉的宫人多数都是武惠妃亲自挑选的。如今听到阿娘又给自己挑了女人;他并没有露出多少兴趣;而是意兴阑珊地说道:“这些道听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