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5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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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黎敬仁同来,但禁卫都留在了外头,只要一刀把黎敬仁杀了,这南薰殿中内侍宫人谋逆所致,而**上的李隆基在这种时刻仍然没有醒过来,不定真的死了,即便没死,只要使其窒息,到时候推在这一番乱象上,横竖他已经先去过一趟内侍省,已经让人以为这南薰殿中有人谋逆!
就在那种强烈的怨恨和激愤几乎快要冲昏了他头脑的时候,李瑛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了李琚的声音:“太子阿兄,如果真的阿爷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行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进来?还有,惠妃怎会还没我们反应快?嫂子一来一回,再加上我们先去内侍省,而后再过来,耽搁了差不多也有两个时辰了!”
李瑛刚刚只防着否有人会对他们一行人不利,可去过内侍省后,这一重心思终于稍稍放下,顺利进到此间的时候,竟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此时此刻,悚然而惊的他环顾四周,意识到武惠妃这个独霸后宫多年形同皇后的**妃不见踪影,他意识到自己若贸然举动,恐怕未必能够笑到最后。尽管他刚刚一瞬间还动过杀心,可眼下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快的决断。他几乎想都不想便直奔御前,扑到**上高声叫道:“阿爷,阿爷!”
第八百八十一章 最寒帝王心
面对李瑛的举动;黎敬仁亦是惊觉过来;他连忙上前;见太子只是跪在床前拼命推搡着天子;粗通医术的他赶紧三步并两步上前;先是探过鼻息和心跳后;松了一口气的他方才连忙去诊脉息;继而立刻果断地伸手去掐李隆基的人中。不过片刻工夫;他就听到天子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李琚见李瑛回转头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就知道李隆基恐怕到目前为止还活着。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外间喧哗不断;仿佛是有大批人往这边赶来。说时迟那时快;尽管他平日里莽撞冲动的时候仿佛只知道喊打喊杀;可这一刻却比谁都乖觉。他本能地冲上前了两步;可还没触及那幔帐就立刻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随即一头磕在地上;竟是发出了一声简直能够震醒整个南薰殿的哀嚎。
“阿爷”
这声音着实惊天地泣鬼神;李瑛和黎敬仁几乎想要伸手掩耳;这声音不止南薰殿;恐怕就连瀛洲门也能够听到就在这寝殿中的李隆基;本就只是被普通的迷神香暂时迷晕过去;被这魔音贯脑一冲击;原本迷迷糊糊的他竟也清醒了几分。须臾之间;外间就有数十禁卫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到了这个份上;算算林招隐和李瑶去召集禁卫的时间点;黎敬仁就是再傻也知道;人并不是他们招来的
伏在床沿边上的李瑛却无暇去理会这些禁卫;他感觉到;随着之前那呻吟;最初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隆基突然动了一下手指;紧跟着身子也动了一下。那一刻;他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让那充盈的恶念冲昏了头。否则;他不但要背上弑君弑父的名声;而且反而会给他人铺了路
如若不是陷阱;那些禁卫怎么来的?
“阿爷;儿子不孝;儿子来晚了”李瑛仿佛根本不知道李隆基应该已经苏醒了似的;自顾自地哀声说道;“兴庆宫武广前来报说阿爷突然昏迷不醒;那时候五弟和八弟正在我那儿给瑾娘贺寿;听了都不信;于是瑾娘就亲自来了一趟;可她被挡在外头;回来就说南薰殿的样子不对劲;我们就立时三刻赶了过来我们生怕别人使诈;先去了内侍监;果然那武广心怀叵测;一见黎将军他们就自尽了。我们生怕出事;黎将军调派人手各司其职;五弟在那儿帮衬;我们就直奔了南薰殿。儿子对瀛洲门的守将说;如果心存忠义就放我们进来;如果怀有逆心;不妨就杀了我们;天可怜见;总算是让我们进来了”
李瑛絮絮叨叨;直接把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个分明;不远处伏地不起的李琚不禁暗生佩服。然而;看着兄弟俩一前一后各展所能的黎敬仁;感受就各不一样了。至于后来的禁卫们便更加面面相觑;有的想开口呵斥;可这两位都是尊贵的龙子凤孙;有的想把人拉走;可李瑛和李琚都是从小练习弓马骑射的;他们如果只上一两个不是对手。最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有人谋害天子;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李隆基确实已经醒了。尽管他并不曾多疑到睡觉也要在偌大的寝殿放两张床以防人刺杀;也不会如同曹操那样以睡梦中杀人来告诫别人;可身为君王;他自然是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防范着从臣下到儿子到妃妾的每一个人。所以;在惊醒之后发现身边有人;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枕下;那儿有一把防身的玉刀。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李瑛这一番细碎到简直有些啰嗦的话。而隔着幔帐;他也能够看到不远处伏跪在那于嚎的李琚。
他在登上皇位之前;历经了武后末年二张乱政;韦后乱政;太平公主骄横专权;对于朝堂后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自是洞若观火;有时候不过是故意装糊涂。可发生今天这种事;他不可能再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意识到是有人掐了人中方才把他弄醒的;他就更加后怕了。
不论李瑛和李琚确实是因为得知他突然昏厥不醒而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是因为本就心存邪念;还是他今日这一觉险些睡过去就醒不来却是事实
今天这异谋;南薰殿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如果不是万幸;那兴许他就真的死了还有外头那影影绰绰的禁卫身影;这到底是想要于什么?
支撑着手臂坐起身;李隆基环视一眼床前众人;没有半点刚刚还在昏睡的倦怠;而是厉芒毕露。他没有理会陡然之间抬起头满脸惊讶茫然的李瑛;自顾自地趿拉鞋子下了床;然后又挂起了帐钩。在他如此动作时;整个寝殿中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仿佛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就此摒止了。
当李隆基去取了一件外袍;预备穿在身上时;终于有一个后进来的内侍仿佛惊觉了过来;慌忙快步奔上前来打算为其披上。可是;他的忠诚也好;殷勤也好;换来的却是李隆基暴起一脚。紧跟着;把人踹翻在地的李隆基旁若无人来到了床边徐徐坐下;这才冷冷问道:“好一场闹剧;真是让朕见识了”
积威之下;李琚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李瑛更是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父亲仿佛却像相隔万水千山那么遥远。他自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随即欣喜地叫道:“阿爷平安无恙就好”
然而;李瑛话音刚落;就发现李隆基用极其冷厉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只觉得自己所有小心思都被洞悉了一般;接下来的话仿佛都说不下去了。他本该趁着这机会指斥武惠妃主使武广来给他报信;他本想说高力士不在内侍监;自己和李琚二人带了黎敬仁长驱直入南薰殿寝殿;是一片孝心;可是;李隆基那种冰冷得仿佛是在看死物一般的眼神;却让他一颗心凉透了。
“尔等直入朕之寝宫;又是为何?”
面对在帝位上坐了快要三十年的大唐天子;那些后进来的禁卫们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紧跟着便慌忙跪伏于地。领头的那个人磕了个头便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臣等只是听闻有人阑入兴庆宫;生怕有变方才急忙赶了过来”
“哼”李隆基轻哼一声;见那边厢黎敬仁额头冷汗滚滚;他便淡淡地吩咐道;“其他人都退到外头去;敬仁留下。”
连同太子等人一块驱赶出去;足足两刻钟后;李隆基方才复又把众人召入了寝殿。和刚刚相比;他的精神好转了不少;才说了几句话;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紧跟着;李瑶和高力士杨思勖几乎是不分先后一块冲了进来。高力士的帽子都有些戴歪了;直到确认李隆基完全安好;他才屈膝跪了下来谢罪道:“陛下;老奴今夜归了私宅;是老奴不该擅离职守;以至于御前乏人。”
这当口;高力士没有称呼大家;而是直称陛下;自然是看穿了李隆基那平静外表下蕴含的深层怒气。而杨思勖也同样大马金刀地行礼后;却是沉声说道:“臣请陛下将南薰殿值守人等;全数交由臣亲自勘问”
内侍中天子最信任的一文一武开口说出的话;也是一如平日里他们给人的印象一般。然而;李隆基却没有答复两人所请;而是看向了李瑶。鄂王李瑶当初和太子李瑛一样;也曾经深得李隆基欢心;这些年来宠眷日益疏薄;大多只是随众拜见;根本没能说几句话;因此;如这样近距离和君父面对面;却是极其稀罕。他敏锐地从李隆基眼中看出了冷漠和猜忌;不禁在心里哂然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果然就算是他们一心为君父;所作所为都无可挑剔;李隆基仍然觉得今夜这一场闹剧他们脱不开于系
于是;他推金山倒玉柱;就这么从容跪了下来;直截了当地说道:“阿爷必定想着;我们即便是听说阿爷不省人事赶过来;也肯定心存不轨之心;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辩解的如果时至今日;阿爷还认为是我们三个几乎相当于圈养猪羊似的儿子;而不是在你枕边陪侍了多少日日夜夜的女人;设计出了今天晚上这一场闹剧;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幸亏今天晚上进入寝殿之后;太子阿兄和八弟什么都没做;否则;背黑锅的是我们;得利的却是那个女人;那么我们到了九幽地府也不会放过她”
李瑶这一番话让原本已经寒彻心肺的李瑛和李琚全都为之醒悟了过来。自己的君父是怎样狠辣无情的性子;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于是;李琚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李瑛面前说过的撞死殿前之语;立时露出了一丝厉色。
“没想到我们尽心竭力一场;阿爷却还是信不过我们;那好;今日我便一死;以证我兄弟三人的清白”
话音刚落;就只见身材魁梧的他倏然转身;径直朝着殿中那一棵立柱猛冲直撞了过去。他的行动来得太突然太暴烈;就连在他之前说话的李瑶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有所警觉;竟也是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身躯陡然之间撞在了那根粗大的立柱上。
那砰的一声骤然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之际;就连冷酷如李隆基;也只觉一颗心狠狠悸动了一下;紧跟着就看到李琚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来。
那一刻;他想到了李琚当初在刘才人怀中牙牙学语的情景;但转瞬之间;这一幕就被他硬生生屏退了。
他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不容有任何人危及他的宝座无论是父亲、姑姑、妻妾、儿子每个人都一样
第八百八十二章 股栗无人言
半夜三更;平康坊李林甫的宅邸大门却被人突然擂响。尽管守门人睡眼惺忪;可在来者表明来意之后;却立刻没了半分睡意;慌忙前去禀报上头的管事;如此一层层禀报到李林甫的寝室时;李林甫几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丝毫不理会身边宠妾的娇声询问;趿拉着鞋子就大步往外走去。从者们用最快的速度服侍他穿好了衣服;他就三步并两步往外走去;须臾便到仪门之外上了马。
在这种宵禁时分;凭着天子派来的宦官和宰相的名头开路;李林甫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兴庆宫。前头只有灯笼的微光;整座宫城仿佛都在睡梦中还未苏醒;但他却知道宫中大多数人恐怕都已经惊醒了过来。即便来请的宦者语焉不详;可武惠妃对他透过一个讯息;而他的立场早就很明确了。
若是涉及废太子之事;他一定会不吝帮上武惠妃和寿王李瑁一把
然而;等到他平生第一次踏入南薰殿天子寝殿时;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按照他想来;武惠妃就算用手段;也一定会把局势掌控在一定范围之内;若是弄得天子寝殿溅血;那就实在是太离谱了。可是;此时此刻不但有血腥气;而且他分明能够看到进进出出的宫人内侍脸上那种惊惶不安。一时间;事先虽说面色沉重;心里却很有把握的他不禁有些没准了。
政事堂二相中;李林甫为中书令;而牛仙客却并非侍中或是门下侍郎;而是以同中书门下三品兼知门下省事。所以;看到牛仙客并不在此处;李林甫心知肚明;牛仙客不但资历不足;而且素来谨慎;对于这样废立太子的大事恐怕必定会唯唯诺诺;所以天子压根没把人叫来。若是在进入南薰殿之前;他必定会觉得如此也省却了麻烦;可这一次在天子炯炯目光注视下;他却不由得希望有人在身侧减轻一些压力。
到底闹出了什么事?
“力士;你对他解说解说;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力士见李林甫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禁暗叹一声。他平日也没少拿李林甫的好处;就算帮过杜士仪;可那一次上奏朔方经略军三将的奏疏上;杜士仪终究并未和李林甫死掐;所以在这当口;他并没有贸贸然落井下石;而是索性原原本本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全都转述了一遍。看到李林甫的反应之后;他就明白;今晚发生的一切恐怕李林甫确实不知情;而且受到的惊吓还不
李林甫确实是惊骇到了极点。尽管他早年就和武惠妃有了来往;私底下不无承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武惠妃想通过假消息诱使太子李瑛鄂王李瑶以及光王李琚上当也就算了;竟然会放任那三位皇子长驱直入天子寝宫这要是李瑛抑或李瑶李琚稍稍有些把持不住的恶念;那结果如何谁都能想到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武惠妃独霸后宫那么多年;未料想这次竟这般狠辣须知南薰殿的人可都是千挑万选的
“陛下;未知光王生死如何?”
李林甫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这么一句;可回复他的却是久久的沉默。最后;还是高力士低声说道:“太医署的御医如今还在尽力施为;但情形如何却难说得很。”
如果没有光王李琚这惨烈的一撞;李林甫必会立时三刻义正词严地指斥李瑛三人阑入南薰殿;图谋不轨;可眼下他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天子究竟是因此就生出恻隐之心;怜悯李瑛三人?还是因为和武惠妃的多年情分;照旧认为是李瑛三人自知无法脱罪;而胡言乱语陷害武惠妃?当他偷瞥到李隆基那和寻常老者迥异的犀利眼神时;他一下子意识到;面前这位不但是丈夫;是父亲;还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
于是;李林甫果断地推翻了之前的计划;恭敬地深深施礼后;随即便镇定自若地说道:“此乃陛下家事;然则臣却不得不谏劝三点。如若陛下真的御体有恙;召见皇子;必定有制书;有钦使;而绝非是深夜一介宦者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