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6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会因为达成了所谓的停战条约就能够高枕无忧;毕竟;不论是什么条约;就从来没有永久性的;更有人还曾经打趣;所谓条约就是为了撕毁的。所以;当三日后朔方兵马一批一批井然有序地撤回朔方时;他便在中受降城中召见了此次随行的一众文武。
“子仪;我已经上奏;以你为丰州九原郡太守。”
见郭子仪神色一怔;显然想起了当年提到丰州乃朔方要冲时的情景;杜士仪完成了当初的设想;又冲着郭子仪其微微一颔首;便环视其他众人道:“怀恩;即日起你镇守东受降城;我已经请命;以你为胜州榆林郡太守。至于夏州宥州之地;夏州朔方郡;以阎宽为太守;宥州宁朔郡;以康庭兰为太守;盐州五原郡;以经略军副将徐冲调任为太守
天子刚刚因为改元;而将天下诸州全都改成了郡;将刺史改成了太守;杜士仪当然要趁着这个时机;在朔方腹地最紧要的地方;悉数安插上自己人。如果说这样的人事任命;原本并不那么容易在李林甫那里得到通过;那么;在他上书言说突厥请降的事实之后;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让李隆基答应下来。
除此之外;一批武将调任要地为太守;而另一批则补上了先锋使兵马使以及偏裨别将之位;武将无论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全都为之兴奋非常。
这时候;杜士仪方才环视一众幕府文官;沉声说道:“武将上阵杀敌;守御边疆;各有任用;而若无各位才俊辅佐;也不会有朔方如今的欣欣向荣。若非汉蕃杂处;太守需老成持重;统兵安民;我本当文武兼用;可丰、胜、夏、宥、盐诸州全都非同小可;故而我不得不如此措置。但文官人等;我也会一一奏请升赏;就看陛下能够准我多少”
片刻的沉寂过后;屋子里一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欢呼之声;先是武将;紧跟着;就连文官们也跟着高兴地嚷嚷了起来。当此之际;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喜悦和憧憬之中。
第九百五十六章 梨园见天子
灵州灵武郡到长安;总共一千多里路;朔方节度判官张兴日夜兼程;只用了短短四天便抵达了那座天下第一雄城之下。
杜士仪的论功行赏都还只是奏请;是否真能到实处;却得看长安朝中的反应。而突厥之事;杜士仪固然亲自提笔写的奏疏;可单单送到长安也难以预料结果如何;故而张兴今次走的这一趟意义非同小可。尽管疲惫欲死风尘仆仆;可他回到妻子的娘家宇文宅中重新换了一套行头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明宫。果然;寻常官员要进一趟宫难上加难;可他报名之后;再加上事关突厥紧急军情;很快就有人引他进宫。
政事堂中;左相牛仙客和右相李林甫各主门下中书的局面;已经持续了整整六年。李林甫轻而易举追上了源乾曜这样的前辈;即将逼近大唐历任宰相少有人能突破的十年执政大关。岁月在李林甫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可因为多年独掌大权;尽管他待人接物越发温文和煦;可却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松警惕。张兴早就从杜士仪那听说;就在数月之前;李林甫还刚刚算计了卢绚和严挺之两位高官;故而此刻更是打叠起了十二分小心。
当年求一郎官尚不可得;如今却在相位十年;起居八座;一呼百诺;李林甫如今无论言行举止;都带出了一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势和派头。他笑吟吟地张兴闲话了几句家常;等到对方说出此行来意;他面上欣喜万分;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杜士仪竟是真的能够让内乱不休的突厥两边人马暂时息兵;而且说动了他们降附
牛仙客在相位的年头;也已经超过了姚崇宋憬张说张九龄这些声名卓著的前辈。他很少和李林甫相争;但听得张兴禀报了突厥降附之事;他仍然高兴地笑道:“圣人之前还在说;突厥内乱不休;几年间所谓可汗也不知道死了多少;遣使招抚;他们却当成了耳旁风;如今既是双双请降;陛下定然会高兴十分不愧是朔方杜君礼;这些年朔方财赋虽不能说自给自足;可较之其他各边镇却是俭省太多了;教化之功亦是人人称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倘若不是牛仙客和自己共事多年;天子显然也对这个左相极其满意;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不争权不揽事的搭档;李林甫很想反唇相讥两句。可他城府何等深沉;此刻非但没显露出来;还跟着笑眯眯地附和了牛仙客两句。等到张兴极其恭敬地呈上了杜士仪的奏折;以及阿史那施和乌苏特勤的降表;他又承诺一定会尽早转呈给天子;等到张兴告退离去的时候;他方才看了牛仙客一眼。
“听说陛下今日在梨园鉴赏刚刚配上舞的霓裳羽衣曲;这奏疏迟一会送去吧。”
“好;就依右相。”
李林甫见牛仙客丝毫不相争;也没有提出要看这奏疏是怎么写的;而是回去料理自己的事;他心知肚明牛仙客根本不担心他会拖延。如今杨思勖固然已经死了;杜士仪却还和高力士交情不错;纵使他扣下;高力士也一定会呈报给天子。除此之外;最让他棘手恼火的是;那位前寿王妃;如今在宫中人人称之为太真娘子的杨氏;可是深得天子眷顾;他如果不能抓住铁证;要扳倒杜士仪简直难如登天
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宰相想要对付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纵使张九龄亦是要饮恨而归;只奈何不了一个杜士仪
于是;对牛仙客说归说;李林甫还是立刻找了人去梨园禀报天子。果然;半个时辰后;前去送信的人就回来了。
“右相;陛下说;请您和左相一同去梨园。”
历来天子请宰相议事;李林甫是一定要到的;牛仙客去不去却不一定;今天李隆基特意嘱咐捎带上牛仙客;李林甫面上一如既往地笑吟吟;心情却绝对称不上愉快。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朔方文武颇为齐心;他轻易插不进手去;这次的事他便事先没有得到过任何风声;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好的应对之计。和牛仙客二人匆匆前往梨园时;他在心里设想过好几个办法;包括立时把杜士仪调回朝中;随便拿个很高的位子将其供起来;但最终都被他否决了。
有些事情决不能弄巧成拙
自从裴耀卿彻底解决了关中粮食;从江淮河洛转运补给的问题;多年来李隆基带着百官辗转于两京的日子终于宣告结束。兴庆宫已经完全修好;曲江之畔的芙蓉园也已经整饬一新;李隆基闲暇之余最喜欢逗留的大明宫梨园之中;也经过了一番整修;如今但只见绿树成荫;耳畔可听得内中丝竹管弦阵阵;眼前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歌舞姬人在其中穿行。
李林甫来过这里很多次了;牛仙客却鲜少踏入这里。梨园弟子之中多是从教坊中遴选出来的精英;其中如李龟年雷海清等技艺出众者领乐营将;已经“故世”的公孙大娘当初还被追赠了女官;此刻远远看到一个酷似李隆基的人影正在台上和人说着什么;牛仙客更是觉得荒谬无比。
堂堂天子;竟是和教坊乐工妓人同场;这要是让臣民看见;会说什么?
“陛下说得不对”
这个突兀的清亮女声钻入两人耳朵;李林甫和牛仙客全都为之一愣。两人抬头看去;就只见一个道装女郎站在李隆基面前;尽管他们只能看到一张侧脸;可那种无所畏惧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对后宫情形颇有了解的李林甫知道;后宫之中那么多妃妾宫人;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和杨氏这样这么和天子说话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提醒了牛仙客和自己一同放慢脚步;果然;就只听得道装打扮的杨氏的口气依旧那么理直气壮。
“乐由心生;而舞同样是发自心声;这段舞看似天魔之舞;但陛下难道不觉得没有灵魂在其中?也就是说;舞者只是为了取悦陛下;而不曾倾注自己的精气神;所以看上去就如同死物一般。”
整个宫中;玉奴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座梨园;所以;她不惜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梨园之中;尤其是这一曲根据霓裳羽衣曲而配的舞;更是倾注了她无数心力。而且;若不是昭成皇后“托梦显灵”;让她为霓裳羽衣曲配舞;哪怕有身边这些个个如花似玉的侍儿;恐怕进宫后她早就失了清白。所以;哪怕面前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是一道制书就让她从寿王妃重新变为了女冠的昔日公公;她仍是毫不退避。
牛仙客看得不禁暗自咂舌;就当他认为左右一定会有人帮忙请罪的时候;却只见李隆基陡然大笑了起来;紧跟着就无所谓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是你当初主动请缨;担去了这编舞之责;还有张云容她们几个帮你;朕就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顶撞天子这样的大事;竟然这么轻轻巧巧揭过去了?
这一次;就连李林甫也不禁嘴角微微抽搐。等发现李隆基已经看到了他和牛仙客;他这才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前去。行礼之后;他还来不及开口;李隆基就对身边打算告退的玉奴说道:“是朔方军报;杜君礼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竟然能让分崩离析的突厥上表降附;这可是当年自从骨咄禄复突厥之后;我大唐几代天子最高兴的一件大喜事;你也一块听听吧”
尽管听到了杜士仪的名字;可玉奴在片刻的惊喜过后;立刻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陛下和宰辅说话;我可不要呆着。这些都是该男人们操心的事;和我一介女流无关师傅当年教我琵琶的时候;何等挥洒自如;寓情于乐;可现在官当得越来越大;琵琶却弹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见玉奴屈膝行礼后;带着那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儿就此转身扬长而去;李隆基不禁哑然失笑。等回头看见李林甫和牛仙客脸上那微妙的表情;他方才欲盖弥彰地说道:“太真孝心可嘉;想要编练这一曲霓裳羽衣曲为道曲;祭祀昭成太后;在乐舞上;朕都拗不过她。好了;杜君礼和突厥那边的奏疏;送来朕看。”
李林甫连忙呈上了杜士仪和突厥阿史那施以及乌苏特勤的奏疏;眼见李隆基专心致志地翻阅了起来;他不禁想到了刚刚玉奴的态度。尽管他那次为了抓住高力士暗会杜士仪的现行;最终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还和高力士结下了冤仇;可他至少明白;杜士仪和玉奴的师生之情并不那么简单。可是;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杜士仪的妻子王氏以及玉真公主固安公主这些当事人都讳莫如深;甚至暗行方便;他这个外人要抓住把柄就更难了。
而且;那杨氏实在是太聪明;不但用迥异于后宫妃妾的态度拢住了天子的心;而且对于政务毫不关心的态度;也无疑让天子格外放心。甚至于其对杜士仪的态度;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可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对杜士仪如何;他就不相信;杜士仪愿意一辈子在外镇守边疆;而不想回朝享受出将入相的无边富贵;除非
李林甫只觉得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当他正想要深思的时候;突然只听得砰地一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只见李隆基击节赞赏;满脸笑容。
“好个杜君礼;好一个西面可汗;东面可汗如此突厥一分为二;彼此之间却依旧会争斗不休。而且;若朕就此在回纥、葛逻禄、同罗、仆固四部之中挑几个酋长册封了;这偌大的漠北;便形同有六大势力;他日突厥不足为惧怪不得他之前得知王忠嗣北伐奚人叛党的时候;曾经提过让其凯旋之际陈兵碛口;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倒是用得炉火纯青。这样吧;让突厥那两个想当可汗的派出够分量的使臣来;朕要亲自见一见;杜君礼也一起回京”
第九百五十七章 以利动之,间其腹心
当得知天子下制;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带突厥使臣入觐长安;张兴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即便李隆基让突厥两方派两个足够分量的使臣前来;他也并没有太大的担心。要知道;如今的突厥两方势力彼此均衡;哪一方失约;就要考虑到朔方兵马和另一方联合来攻的最坏结果。所以;心中一安稳;四天四夜不眠不休赶路的他倒头就睡;当被一阵推搡弄得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姑父;姑父。”
张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认出眼前是一个六七岁的童子;他本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可随着童子又叫了两声姑父;他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恐怕就是自己内兄的儿子;他的侄儿。所以;他努力支撑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竟连挪挪手去摩挲一下孩子的脑袋都办不到;唯有暗自苦笑年华老去。
想当年他在代州夏屋山中得遇杜士仪的时候;还是刚到三十的盛年;如今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四十有三了。从前视之为平平常常的日夜兼程赶路;现在却是浑身筋骨都有些吃不消。
“姑父;大母说你已经睡了两夜一天;若是再不起来;恐怕身体吃不消;所以⊥我一定要把你叫起来;我都叫了好久。”
“好孩子;多亏你了。”
张兴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次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须臾;外头自有婢女进来服侍他更衣洗漱;而那童子则是犹如跟屁虫一般在旁边团团转;等到张兴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在旁边搀扶了一把。
姑侄俩终于来到了韦夫人的寝堂时;这位宇文融的遗孀便长舒了一口气道:“奇骏;你总算是醒了;我原本险些要去给你请个大夫来;还是文申一个劲说你气息还算悠长;再等一等;总算还好。下次可得对杜大帅提一提;你不是当年那等龙精虎猛的年纪了;不可再这样没日没夜赶路。”
对于岳母的唠叨;张兴唯唯诺诺满口答应;可心里却知道;路上他之所以特意这样紧赶慢赶;为的是不让长安朝中君臣事先得知有所准备。若是有办法;他也不愿意在如今这样的年纪如此拼命。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杜士仪奉命回京;到时候与其一块回朔方就行了;也没有什么别的任务;而且他只是寒门子弟;在文坛上的名声远不如朔方的王昌龄和岑参;他也无意去结交什么士人。
毕竟;如今杜士仪的官职名声已经如日中天;有投效之心的人都会远去朔方灵州;他何必在此招人眼?横竖如今太子那位太会算计的妻兄韦坚又不在长安;上次那风波闹得绝大;理应不会再有人打他的主意。
然而;这世上之事和人的希望总是有差距;张兴才逍遥自在地在长安城中逛了三天;一封帖子便送到了宇文宅中。第一眼看到上头的署名时;张兴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再看方才确认没有看错——下帖邀约的不是别人;而是右相李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