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6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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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玉奴的精通音律;她灵巧善媚;妖娆诱人;很快就抓住了天子之心。在她的枕头风下;杨家众人自是鸡犬升天;两个姊妹纷纷封了夫人;男人们一个个得了美官。就连之前在蜀中被章仇兼琼委为节度推官;令上京交接权贵的杨钊;亦是靠着巴结杨玉瑶;再加上精通樗蒲的缘故;得以在天子面前混了个脸熟。
后宫有人好做官;正因为有章仇兼琼作为后援;鲜于仲通又屡屡厚赠;杨钊虽和杨玉瑶的关系已经有些颇远了;可还是凭着那些金银财帛;稳固了和杨家诸人的关系。这一日在温泉宫陪着樗蒲之后;他成功得了天子一句度支郎中的承诺;顿时喜出望外。
他在蜀中各种活计都做过;很多官府都厮混过;却始终不得出头。杨家出了个寿王妃之后;他也曾经打过主意进京投奔;可转眼间看到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甚至好好的寿王妃成了女道士;而后又年纪轻轻就此夭亡;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了。若非鲜于仲通把他举荐给了章仇兼琼;恐怕他仍旧难以打定主意到长安来;而正是这一趟奔走;他终于算是抓到了久违的机遇。
在温泉宫前愣神片刻;杨钊突然只见一行车马迎面而来。见前呼后拥;赫然是北门禁军护送;他赶紧在旁边让路;等人过去时;他就只见车帘见红香绿玉;分明都是女子;不禁有些意外。思来想去;他便叫住了最末尾的军士探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心中微微一沉。
“那是张美人;谢美人;还有几位才人;奉陛下诏命;陪侍温泉宫。”
这些所谓的后宫嫔妃是什么出身;杨钊从杨玉瑶口中已经听过无数次了;知道这些都是当年玉奴身边的侍儿;身份卑微低贱。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当年那个犹如粉团子似的女童了;从前那些情分也早已烟消云散;更何况如今人已经不在;剩下的这些侍儿却还分了杨玉瑶的宠。可是;按照杨玉瑶的话来说;若只是一个人还好对付;这些侍儿隐隐拧成一股绳;什么分化笼络之计都不好使;她也徒呼奈何。却没想到这次前来温泉宫;本没有她们的份;可谁能知道;天子竟然又命人传召了她们来。
盯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杨钊终究轻轻舒了一口气;把这么一件事给撇在了脑后。据说这些女人全都是买来的奴婢;伺候玉奴多年;并无家人;可说是从宫外半点没法入手;这些年和玉真公主等也没太多联系;只消杨玉瑶能在宫里掌控局面就行了。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自己的官职敲定;而这一点光天子说了不算;他得先去拜见右相李林甫。
李林甫身为右相;在温泉宫中分到了单独的一口汤泉;这也是独一无二的待遇;就连左相李适之;也只是和其他几个高官共用一口汤泉而已。这些年他积威比从前更甚;但凡要对付的人;无论高低几乎无往不利;因此尽管他已经六十五岁了;那种威压却不降反增。对于不久之前还在挣扎求存的杨钊来说;只不过在李林甫面前一站;竟是能体会到那种比在天子面前更强的敬畏感。
“陛下金口玉言;要让你当这个户部度支郎中;自然没人敢不当真。”李林甫的语气很温和;目光却很犀利;“只不过;如今王虽不是户部侍郎;却才是真正经管户部这一摊子的人。这样吧;回头我对他打个招呼;让他奏请你为判官;如此一来;旁人就不能置喙了。”
“多谢相国;多谢相国”杨钊没想到李林甫这么好说话;顿时连声称谢;可紧随而来的“只不过”三个字;却让他陡然一颗心悬了起来。
“只不过;你这个剑南道节度判官自从进京之后;先为金吾兵曹参军;又骤迁度支郎中;未免升得有些太快了。虽则你是淑仪娘家人;可若不曾立有寸功;异日的上升地步也就有限;你说是不是?”
李林甫亲切得犹如邻家老人;可杨钊却越发凛凛然如对大宾:“相国说得极是。倘若有什么我能做的;定当万死不辞。”
对于杨钊这样战战兢兢的态度;李林甫不以为奇;事实上;在他面前如此态度的人多了。因此;他只是笑眯眯地说道:“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为了夺下石堡城;才刚刚和吐蕃再次大战了一场;结果却一败涂地;就连副将都死了。为此;他这次到长安来说是献捷;其实也有想开脱这次战败的意思。陇右军费在这些节镇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你既然即将当上度支郎中;也应该好好留心一下。”
尽管李林甫口中所说的只是军费;但杨钊哪会真的如此认为。他连声答应;又盘桓片刻退出来之后;心里早已明白;李林甫接下来要对付的人便是皇甫惟明。可是;皇甫惟明纵使这些年扶摇直上;颇为得宠;可再怎么都是区区一个外臣;又不是杜士仪那样直接佩相印的节帅;难道李林甫还担心人家回来争抢宰相的位子?还是说;李林甫有别的意思?
杨钊本就是玲珑心窍的人;一时想不通却也不气馁;上马回自己居处的时候;他仍然一直在努力琢磨其中关节;以至于几乎和人迎面撞上。当他踉跄后退几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却听到迎面哎哟一声的时候;他就发现面前的竟是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宦官;一愣之后就想起了这是谁。倘若是其他在宫中当差的宦官;他一定都会好言好气相待;可对方却偏偏是东宫的人;无论从杨玉瑶还是李林甫的立场;他都不能给什么好声气。
因此;杨钊当即没好气地喝道:“以后走路小心些幸好是撞着我;撞到哪位贵人可就糟糕了”
区区一个金吾兵曹参军;竟敢在中官面前如此倨傲;那中年宦官自是心中愤怒。然而;他只是唯唯诺诺地连声赔礼;等杨钊远去之后;方才露出了仇恨的表情;继而便颓然叹了一口气。
他李静忠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却依旧一事无成;当年奉武惠妃之命被调到还是忠王的李亨身边;可却没想到没多久武惠妃便一命呜呼;而入主东宫的不是寿王李瑁;而是李亨他也曾庆幸过自己阴差阳错跟对了主人;李亨对他也还算不错;太子妃的娘家韦氏亦是因为出了一个韦坚而赫一时。可自从韦坚成了刑部尚书;他却隐隐感觉到韦氏似乎在走下坡路;就连宫里宫外那些人对东宫的态度都有些不对头了
李亨此次亦是随驾来到了华清宫;身为太子;他自然也分到了一口汤泉;但位置却反而不及那些天子宠信的朝官;而是有些偏远。素来低调的他只带了韦妃以及寥寥几个宫婢和内侍;因此李静忠回来之后;问明太子所在便匆匆赶了过去。行过礼;他便压低了声音道:“郎君;陛下宣召了张美人她们几个到华清宫来;而且听说赐了莲花汤左近的一口汤泉。我在路上遇到了杨钊;他的口气殊为不客气。”
李静忠早年就表明当初是奉武惠妃之命来侍奉的;李亨对他也还算信任;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泡在汤泉中的他只是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即便开口说道:“杨家人如今正得意;别去惹他们;至于那几个阿爷宠幸的美人;也不要随便去下注;后宫这些事;不是我能掺和的”
见李静忠答应了一声;他方才开口问道:“这次正月要进京的各镇节度使;可确定了都有谁?”
“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是铁定要来的;还有朔方节度使兼安北大都护杜士仪;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应该就是这三位。至于范阳节度使兼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据说会派义弟阿史那早于来。”说到这里;李静忠顿了一顿;观察了一下李亨的脸色;这才轻声说道;“安北牙帐城已经落成;杜士仪此来应该是向陛下奏报此事的。”
李亨对于大腹便便的安禄山没有什么好感;而皇甫惟明当年曾任过忠王友;也就是他的王府官;两人颇有旧交。而对于杜士仪;他的感情就更加复杂了。他这些年不声不响;有些事却打探得极其清楚;想当初李瑛本来早就逃不了被废的命运;可却因为杜士仪一番话而暂时延缓了这一进程。这样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仗义扭转大局;而且还手握大权的节度使;他一直在竭力争取;可偏偏每次都没法成功。至于王忠嗣;他现如今最后悔的就是在王忠嗣养在宫中时;他没有和人多多交往;可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太子;更不知道王忠嗣会成为大唐名将中极显眼的一个
想到这里;他便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见韦坚;让他安排一下;我要和他在宫外单独见一面。然后;皇甫惟明也好;杜士仪也好;王忠嗣也好;他自己设法安排一下;看看能否见一见;晓以利害”
第一千零十章 各部来贺,巍巍气象
短短两年;漠北乌德犍山下;原突厥牙帐的所在地便矗立起了一座不可思议的坚城。按照杜士仪的打算;本来是准备用夯土修筑城墙;但负责堪舆以及设计的曹佳年以及工匠们在商讨再三之后;从这座城池对于漠北诸族的震慑;以及军事地理的各种角度;杜士仪最终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内以夯土;最外层的城墙以石砌;靠城内一面则是用烧制的土砖。如此一来;整座雄城从外看;从内看;都有一番不同的风情。
尽管规模和长安洛阳这样的天下名城不可相提并论;甚至也没法和那些大州的州城相比;可对于顶多只有零散土墙以及简屋的各部牙帐;这样的城池无疑在心理上震慑巨大。因此;当赶在冬季前完工了城墙;安北大都护府以及一些重要的里坊之后;各族之主或是亲自赶来观瞻;或是派出大将心腹前来道贺;总而言之全都想先睹为快。而这座这新落成的安北牙帐城;也让众多原本只能住在大帐中的军将士卒们欢天喜地。
从此之后;就有真正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安北大都护府中;杜士仪亲自在节堂接见了诸部使者;见回纥之主磨延啜甚至亲自前来;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因为当初那场内乱而衔恨自己的怒气;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突厥是自从毗伽可汗和阙特勤兄弟之后;再没有出色的人才;可回纥却接连父子两代都可圈可点。磨延啜即位至今不过两年;可在清洗旧势力的时候固然毫不手软;接纳新人的时候同样敞开胸怀。倘若不是如今的漠北实在太过情势复杂;兴许回纥早已完全恢复了元气。
同罗部之主阿布思同样是亲自来的。身为安北大都护府副大都护;他之前在众人面前摆足了半个主人的架子;而在杜士仪面前;亦是表露出一种恭敬之外的热络。他巧妙地把杜士仪的话题引到了之前为同罗牙帐城制造的那具模型上;自夸之意溢于言表。尽管诸族使者中不少都很瞧不惯阿布思的得意洋洋;但同罗铁骑在漠北亦是赫赫有名;杜士仪分明对阿布思另眼看待;谁也不好说什么。
可在这种时候;乙李啜拔却突然开口说道:“大帅;如今安北牙帐城已经建成;曹参军和那些工匠;能否也到我仆固部看看;是否适合兴建城池?”
“阿乙;你总算是转过脑筋了”即便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阿布思仍是直呼乙李啜拔的昵称;笑吟吟地说道;“仆固牙帐所在地亦是背山依水;地势平缓之地;怎么会不适合建城?更何况;你家怀恩可是大帅的心腹悍将”
阿布思口中称赞的是仆固怀恩;但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阿布思自己的长子阿古滕也正在安北牙帐城担任先锋使;虽则不如仆固怀恩所领兵马众多;也应该及不上仆固怀恩得杜士仪信任;可终究是占据了先机。代替葛逻禄俟斤聂赫留来的吉尔查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磨延啜则更是一言不发。葛逻禄正致力于把山头林立的局面改成一头独大;而磨延啜儿子尚幼;把弟弟们派来安北牙帐城;他又担心杜士仪的分化离间之计。
于是;当杜士仪一口答应了乙李啜拔的请求;又示意众人移师到安北大都护府中;那座规模不下于节堂的礼宾堂中之后;自是一场更加盛大的饮宴。出席的不但有他们这些千里迢迢前来道贺的使者;还有安北大都护府中的文武军将。
相较于朔方;这里的文武整体年纪更年轻;无论是三十出头的仆固怀恩和李光弼;阿古滕;以及年纪相仿的众多偏裨将校;还是同样正在盛年的张兴;陈宝儿;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朝气。
杜士仪豪爽地接下了每一个人的敬酒;到最后酩酊大醉时;便欣然在众人起哄下起身舞剑一曲。恍惚间;他想起当初从陇右任上调去朔方时;曾和信安王李炜双双舞剑;完成了新老交替。如今李炜早已故去多年;而他也趁着突厥内乱之际;完成了大唐重新据有漠北的壮举。
舞剑之时;他就只见手中长剑划出寒光道道;四周围的宾客脸上或敬服;或敌意;或惊惧;或无奈;各有不同;而安北大都护府的文武官员脸上表情则是一模一样;每一个人都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因此;当一曲剑舞之后;他回到主位上;便笑着让人送来慢慢一角酒;这才高声说道:“今夜大好时节;除却值守的人之外;其余诸位;随我饮胜”
“饮胜”
在一片欢笑附和声中;但只闻美酒飘香;也不知道醉倒了多少人。
欢宴三日后;各部使者一拨又一拨地告辞离开。这其中;磨延啜和吉尔查伊却仿佛巧合似的同时启程。两人虽然没有任何交情;可此次眼看安北牙帐城的东面几乎形成了铁板一块;同罗、仆固;乃至于更东面;之前从故地东迁出去的都播;都显然对杜士仪言听计从;他们全都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可是;两拨人趁着赶路回去的时候交换意见;却没有能够达成共识。其中虽有葛逻禄和回纥全都有内部矛盾要解决;更重要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今的大唐;尽管还不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已经强大得让人感觉太无力了
送走了各部使者;杜士仪在筹备回京之事的时候;也同样少不了对于留守人员的安排。这次回京;他把张兴和陈宝儿两人全都留在了刚刚落成的安北牙帐城;其余武将亦是一个不带。尽管如今安北大都护府的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可他却知道;这样的欣欣向荣不过是一个表象;稍有差池;从前付出的一切努力就会化作乌有。除却统管牙兵的虎牙之外;便是统领前锋营的阿兹勒带着二十余人跟随;其余武将全都留了下来。
当年的幼军营;如今都已经满是正当雄心壮志的青年人;因此幼军营的名头转给了如今更年少地一批人;而阿兹勒这一批人;则是改成了前锋营。
临行前;杜士仪对张兴和陈宝儿千叮咛万嘱咐;仆固怀恩和李光弼亦是面授机宜;等最终启程;抵达朔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