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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淮海战役始末 -杜聿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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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军及一 ○○军主力已被歼,一○○军军长周志道负伤化装逃回,仅有二十五军及六十四军守碾庄、大院上等几个村庄,情势更加危急。

19日,九里山附近解放军之游击队因被七十二军攻击自动撤退,九里山防务已令十六兵团之四十一军接替,七十二 军遂开始东调。这一天,蒋军全线攻击无进展,到晚间得悉碾庄阵地已被解放军突进,黄百韬率少数直属部队逃到大院上。刘峙同我得到这一恶耗,垂头丧气,恐慌不安,急找七 十二军军长余锦源及战车团长赵志华在“剿总”商讨迅速突破解放军、救黄百韬的办法。余吹牛说,他“可以一连打下几个村庄解黄百韬之围”,赵吹牛说,他可以“亲率战车誓解黄百韬之围,如果步兵跟不上,战车可以单独打到碾庄”。刘峙鼓励说:“全靠你们两位健将解黄百韬之围。”

20日,蒋军全线攻击无进展,炸弹、炮弹极感缺乏,战车炮弹全无。七十二军在空、炮、战车配合下牺牲极大,只攻下大许家。余锦源即叫苦连天,说不能再攻了。

21日,我仍强令各军继续攻击,解放军利用既设工事狙击蒋军,发挥了高度的狙击战艺术,使蒋军不能越雷池一步。

黄昏后解放军对大院上黄百韬之残部发起总攻,激战至22日晨4时左右,大院上及附近村落蒋军残部皆被歼灭。据战后化装逃回之二十五军副军长杨廷宴说:“当时黄百韬、陈士章、刘镇湘等见情势危急,决心各带一部分人向西突围。黄突出后走至一茅棚附近,只剩我们两人,见四面皆有解放军包围,无法再走,即举枪自杀,但并未断气,我又加了一枪。黄死后我正在哭,解放军来盘问我,我说:‘我是火夫,死了的是火夫头,是我的哥哥。’解放军再未追究,我将黄掩埋后,钻空子跑出来。”杨又说:“陈士章不知下落,刘镇湘佩上满身勋章向敌人冲锋死了。”当时我听杨说得似乎非常真实生动,我对黄百韬、刘镇湘为蒋介石尽忠,感到十分敬佩。可是1956年刘镇湘从济南调来,同我一齐学习改造,说明杨廷宴当时的“真实生动”的报告也不是真实的了。

最可笑的是,当17日解放军有计划地改变狙击阵地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击蒋军时,前方判断错误,刘峙乘机大事宣传徐州“大捷”,徐州满街张贴标语,大放鞭炮,并向各方发出通电。到22日黄百韬部被完全消灭后,蒋介石仍宣传徐州“大捷”,并派张道藩为慰劳团团长,率副团长方治、团员及中外记者数十人来徐州劳军,携带了大批勋章、奖章及白银等慰劳品。他们到徐州后还到第二兵团参观了战俘武器及战迹。有一位记者以怀疑的口气问我:“这样的大捷,黄百韬到哪里去了?”我说:“黄百韬回家休息去了。”蒋介石集团上上下下就是这样可笑地自欺欺人,欺骗蒋管区的人民,以掩饰其反人民战争的失败。

五、蒋介石再变决心,黄维兵团被歼

12月22日,黄百韬兵团被歼后,刘峙找我到他的办公室里,说打算放弃徐州向西撤退。在图上研究后,我觉得刘峙似乎太泄气。就对刘峙打气说:“目前还未到考虑这一方案的时候。如果能集中兵力,再调五个军加到李延年兵团,协同黄维兵团南北夹攻,打通津浦路这一段,是上策;其次是将徐州30万兵力能与黄维兵团协同一致,安全撤到淮河两岸,亦不失为中策;但在目前情况下,不像11月初那样可以安全撤退,万一撤退不当,在野战中被消灭,反不如坚守徐州尚可以牵制敌人南下。而且战守进退的决策,关系到整个‘国家’军事前途,目前我不敢轻率地出主意,必须由老头子本着他的企图下决策。”刘峙听了我的意见后,嘴唇动了几下,表示很为难的样子,但未说出什么。

23日,蒋介石要刘峙同我到南京开会。大概是10点钟前后,我们到达蒋介石官邸的会议室。首先由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他说:“我军以打通津浦路徐蚌段为目的,徐州方面以主力向符离集进攻,第六兵团及十二兵团向宿县进攻,南北夹击一举击破共匪,以打通徐蚌间交通。”蒋介石采纳这一案,并对我说:“你回去马上部署,向匪攻击。”我说:“这一决策我同意,但是兵力不足,必须再增加五个军,否则万一打不通,黄兵团又有陷入重围的可能(其实黄维这时已被围,而蒋军尚未知道)。”我并建议调青江浦附近之第四军、南京附近之八十八军及五十二军等部队迅速向蚌埠集中,参加战斗,另外再设法抽调两个军。蒋介石说:“五个军不行,两三个军我想法子调,你先回去部署攻击。”

我当时认为蒋介石这一决策尚有一线“希望”。当日午后即同刘峙飞返徐州,准备为蒋介石作垂死的挣扎。飞机经过双堆集上空时,曾见双堆集以东浍河东岸炮火连天,若干村庄被毁。我与黄维通话,黄说:“当面敌人非常顽强,应想办法,这样打不是办法。”我说:“今天老头子已决定大计,马上会对你下命令的,请你照令实施好了。”

23日午后,我同刘峙返徐州后,即决定以十三兵团守备徐州,第二兵团及十六兵团担任攻击,当晚并就攻击准备位置。十六兵团当日乘解放军之不备,先攻占笔架山。晚间蒋介石的正式命令亦到。

24日,正式开始攻击,当时并有美记者数人来观战。这一天在步、炮、战车配合下,集中兵力火力,机声隆隆,火光冲天,向解放军进攻,而解放军则英勇反击,双方火力及肉搏战,都发挥到最高度,逐村争夺,寸土不让。蒋军依赖空军炮火掩护,白昼攻击,而其空军炮火尚不能绝对压倒解放军。加以解放军战士个个政治觉悟高,善于短兵相接、打肉搏战;蒋军则是受令前进,层层督战,士兵拥挤一团,空军炮火失效,以致伤亡惨重。

这一天,十六兵团在美记者视察下攻占白虎山、孤山集及沙帽山;第二兵团前进约五华里左右。当晚调整补充后,25日继续攻击前进。在解放军纵深坚固的阻击阵地前,蒋军屡攻屡挫,一连三日,进展甚少。27日,两兵团先后建议,如此强攻,伤亡重而战果少,无法持久作战,必须增加空军轰炸及炮火,以火力为主攻。我原则上同意他们的意见,但由于蒋军的炸弹、炮弹都快消耗光了,也不可能大量补充。28日我仍令各兵团攻击前进时,蒋介石又来电令我到南京开会。

至晚各兵团仍停止于孤山集、四堡、褚兰之线。入晚,十六 兵团在孤山集遭解放军的反攻而溃退。这期间蒋介石并未照他原来的决策抽调兵力增援,第六兵团攻击未成而向后退缩,黄维兵团被围,越围越紧。

28日上午,我到南京后即赴黄埔路“官郾,不久顾祝同亦来,叫我到一间小客厅中讨论如何挽救蒋军的这一危机。我先问顾:“原来决定再增加几个军,为什么连一个军也没增加呢?弄到现在,形成骑虎难下的局势。”顾说:“你不了解,到处牵制,调不动啊!”我说:“既然知道不能抽调兵力决战,原来就不该决定要打,把黄维兵团陷入重围,无法挽救。目前挽救黄维的唯一办法,就是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兵力与敌人决战,否则黄维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顾很丧气地说:“老头子也有困难,一切办法都想了,连一个军也调不动。现在决定放弃徐州,出来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我觉得蒋介石又是老一套,这一决心再变,黄维完了,徐州各兵团也要全军覆没。但无法增加兵力,打下去不可能,守徐州我也失了信心。我沉思了好久,对顾说:“既然这样的困难,从徐州撤出问题不大。可是既要放弃徐州就不能恋战;既要恋战就不能放弃徐州。要‘放弃徐州,出来再打’,这就等于把徐州三个兵团马上送掉。只有让黄维守着,牵制敌人,将徐州的部队撤出,经永城到达蒙城、涡阳、阜阳间地区,以淮河作依托,再向敌人攻击,以解黄兵团之围(实际上是万一 到淮河附近打不动时只有牺牲黄兵团,救出徐州各部队)。”顾同意这一案。接着,何应钦慌慌张张地来说:“怎么样?就不能打了么?”我将以上意见同何讲了之后,何说:“也只好这样了。”于是我对顾说:“请总长对这一案不在会上讨论。”顾了解我的意思,就说:“会后我同老头子说,你同他单独谈。”于是三人出来到会议室开会。

这时蒋介石披了一件黑斗篷,满脸通红,窘态毕露地来了。向大家点点头说:“好好,就开会。”照例由第三厅厅长郭汝瑰在“敌我态势图”前报告作战计划。他说:“目前共匪南北两面皆为坚固纵深工事,我徐蚌各兵团攻击进展迟缓,如继续攻击,旷日持久,徒增伤亡,不可能达到与黄维会师之目的。建议徐州主力经双沟、五河与李延年兵团会师后北进,以解黄维之围。”并滔滔不绝地讲这一案的理由。我有点忍不住,就大声问郭汝瑰:“在这样河流综错的湖沼地带,大兵团如何运动,你考虑没有?”一时会场乱糟糟地大吵大笑。有人问我:“左翼打不得,右翼出来包围攻击如何?”我说:“也要看情况。”刘斐在旁边给我打气,连说:“打得!打得!”又有人问我:“你的意见如何打?”我笑而未答。经过一阵乱吵乱嚷,才沉静下来。顾祝同对蒋介石说:“要光亭到小会议室谈谈。”蒋到小会议室后,我同他分析了军队生死存亡之道后,讲了同顾祝同商量过的一案(如上述),蒋马上同意,急忙掉头出来问王叔铭:“今天午后要黄维突围的信送去没有?”王说:“尚未送去。”蒋说:“不要送了。”蒋介石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出席的人都未说话,即宣布散会。

会后我想:“如果蒋介石这封信投下去,徐州的部队也出来不了。”萧毅肃还以为我要打,就拉着我说:“你考虑没有?

保卫南京要人啊!”我说:“你的意见高明!我自有办法。”萧并不完全了解我主张撤而不打的这一案,连连说:“要人啊,要人啊!”

黄维兵团在蒋介石一再变更决心之下,一直在双堆集对解放军顽抗。先是蒋介石对解放军估计过低,将自己估计过高,幻想不增加兵力,南北夹攻,打通津浦路徐蚌段;继而见解放军声势浩大,战力坚强,阵地森严,非蒋军可破,于是决心放弃徐州,以仅有的残部保卫南京。等到徐州部队出来后,蒋又被解放军的战略运动迷惑(误认为解放军撤退,下章还要说的),再改变决心,令从徐州退却中之蒋军回师向解放军攻击,协同李延年兵团解黄维之围。黄维兵团就是这样地套在解放军既设的口袋内,被重重包围,战力日益消耗,包围圈逐渐缩校一直战到10月10日以后,蒋介石才发现从徐、蚌出来的蒋军都没有击退解放军的希望。于是决心要黄维在空军和毒气掩护下白天突围。黄维则认为白天无法突围。

双方争执到15日晚,黄维见情势危急,于是夜间突围。黄维一经突围,在解放军的天罗地网狙击下即土崩瓦解,除胡琏个人乘战车只身脱逃外,全部被歼。事后蒋介石给我的信中,怪黄维不听他的命令在空军毒气掩护下突围,而擅令夜间突围,是自找灭亡的。

六、蒋介石三变决心,全部完蛋

如前所说,11月28日蒋介石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放弃徐州,我于当日返徐向刘峙报告后,总部人员即开始以飞机运蚌。我执行这一计划时,怕泄露企图,无法撤出,在南京会议上对作战厅长郭汝瑰都未说明。可是我离开南京的当日,即有人通知蒋政权在徐州的政治、经济、党务各部门,在徐州的蒋家各机关纷纷要求尽先让他们撤退。于是徐州机场一时拥挤不堪,连刘峙本人也挤得未能走了,等到29日早晨才起飞的。这就是蒋介石集团的所谓军事秘密。

28日晚,我召集孙元良、邱清泉、李弥三人开会,我讲了蒋介石的决策之后,吹牛说这一撤退是可以成功的。大家一致同意“撤即不能打、打即不能撤”的原则,并决定撤退的概略部署如下:(一)29日蒋军发动全面攻击以迷惑解放军。

(二)30日晚全部开始撤出徐州,第一要到达永城附近,第二要到达蒙城、涡阳、阜阳间地区,以淮河为依托,再向解放军进攻。撤退中以“滚筒战术”逐次掩护行进。

(三)十三兵团先遣一个师,于29日晚以前占领萧县瓦子口等隘路,以掩护主力之安全撤退。尔后归还该兵团建制。

(四)二兵团于29日全面实行佯攻,以迷惑解放军。于黄昏后留少数部队于小孤集、四堡、白楼等处牵制解放军。掩护部队应努力迟滞解放军,到1日晚撤退。主力于29日晚开始撤退,务于30日晚到达瓦子口、青龙集附近,掩护军右翼安全,尔后经王寨、李石林到达永城以东及东关南关地区。

(五)十六兵团于29日对当面之敌实行佯攻,迷惑解放军,于30日黄昏后留少数部队于孤山集、笔架山一带迟滞解放军,至1日晚撤退归还建制。主力于30日黄昏后开始撤退经萧县红庙、冯河集,向永城西关地区前进。

(六)十三兵团(除先遣一师外)于30日晚在苑山附近及徐州市留少数掩护部队迟滞解放军,掩护部队至1日黄昏后撤退。主力自30日晚开始撤退经曲星铺、袁圩向永城北关前进。

(七)徐州警备司令部指挥地方军警于11月30日由徐州撤退、经袁圩、薛家湖向永城西关前进。

(八)指挥部直属部队于30日归副参谋长文强指挥,经铁路附近公路经大吴集、孟集,向永城前进。

(九)各部队行动统制地区:12月1日,指挥部大吴集,第二兵团司令部王寨,十六兵团司令部红庙,十三兵团司令部曲星铺,徐州警备司令部袁圩;12月2日,指挥部孟集,第二兵团李石林,十三兵团袁圩,十六兵团冯河集;12月3日,指挥部永城,第二兵团司令部永城东关,十三兵团司令部永城北关,十六兵团司令部永城西关,徐州警备司令部永城西关南关间。

(十)通讯联络:各部队行动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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