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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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只言明日会召曹寅入宫,至于其余么,却是并未多言。”
说到江宁曹家,三爷也是头疼得很,偏生也一样没啥辙可想,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个不甚确定的答案。
得,老爷子既要收紧银根,又不想让人说闲话,居然玩起了这等无赖手段!
老爷子的心思,弘晴倒是猜到了一二,左右不过就是心疼钱袋子,不愿自个儿去还这笔钱罢了——老爷子四次下江南,每次都住在了曹家,一体开销足足有六十余万两之巨,这么大笔钱,老爷子的内库虽拿得出来,可真拿了,那非得伤筋动骨不可,再说了,老爷子帮着太子还了十几万两,还可以说是特例,若是再帮曹家还债,那巴锡等一众老爷子患难与共的老弟兄们的债又该如何,不还,势必要落下个厚此薄彼之名声,还么,老爷子的内库全搬了出来,也不够抵的,左右为难之下,也只好以召见为名,先将曹家从注定要受攻的局面里摘将出来,至于后头的事么,想来还得三爷父子自己去设法解决。
“如此也好,只消其明日不在户部露面,事情倒也遮掩得过去。”
事已至此,再说旁的都无甚意义,弘晴也就只能是装糊涂地安慰了三爷一句道。
“嗯,罢了,时候不早了,尔且道乏罢。”
该议的,早都已是议过了,到了眼下这般田地,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至于成事与否,也就只能是赌上一回罢了,三爷心知肚明之下,自也就没了议事的兴致,这便一挥手,下了逐客之令。
“是,孩儿告退!”
事将临,多说也已是无益,反倒易自乱心扉,这一点,弘晴自是清楚得很,也就没再多啰唣,恭谨地行了个礼,便即自行回转翠山居去了。
“嗯”
三爷没去管弘晴的离开,自顾自地踱到了窗前,背手而立,仰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呆立了良久,而后,发出了声长长的叹息,内里有着几许的紧张,几许的期盼,也有着几许的忐忑与不安
“来,接着喝,今儿个不醉无归!”
夜已是有些深了,京师各处大多已是漆黑一片,可十爷府上却依旧喧嚣着,但见十爷光着膀子,左手端着个大海碗,高高地举着,右手猛力一挥,煞是豪气地咋呼不已。
“十爷说得好,来,喝,喝!”
“喝,干了!”
“跟十爷喝酒就是爽利,没说的,干了!”
七歪八斜地围坐在桌子边上的都是武将,一个个尽皆喝得兴起,大呼小叫地哄闹着,就有若喝水一般地往肚子里狂灌着,要多疯狂便有多疯狂。
“哈哈哈,好,够意思!明儿个可就都看大家伙的了,谁要是怂了,休怪爷大巴掌侍候了去!”
十爷仰头将一大海碗的白烧倒进了喉头,而后重重地将海碗往桌上一顿,伸手一抹嘴角边的残酒,哈哈大笑了一通,旋即面色一沉,狰狞地环视了下众人,阴测测地挤出了句威胁意味极浓的话来。
“十爷,您这是说哪的话,咱兄弟们怕谁来着,要真有谁敢怂了,不用十爷动手,末将第一个饶其不得!”
“对,就是这话,奶奶个熊的,清个屁欠,哥几个管他三爷还是四爷,就他娘的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种的拿了去,没种,滚他娘的蛋!”
“十爷放心好了,奴才们旁的没有,胆子却还有几个,谅那三爷也不敢将奴才们咋了去,走着瞧好了!”
在场的都是武将,不是八爷一伙的门下,便是素来亲近八爷者,当然了,也都是欠债的大户,明儿个三爷父子要清的债主们可有大半都坐在了此处,这会儿听得十爷如此说法,自是乐得从命,一个个嗷嗷直叫地表着态,还真就颇有同仇敌忾之景气。
“哈哈哈,好,这话爷爱听,明儿个就看尔等的表现了,来,接着喝!”
不管是从私仇也好,还是公义也罢,十爷都绝不想看到三爷父子成了事,今夜宴请诸多将领,为的便是统一众人的思想,要的便是同仇敌忾的士气,这会儿见诸将尽皆应答得豪气,十爷心中自是大快,豪气无比地一把抄起了桌边的酒坛子,高高地举了起来,咋咋呼呼地吼了一嗓子,应者云集之下,一场豪饮又接着开始了
“不下了!”
夜已是深了,往日里习惯早睡早起的四爷此际却是半点睡意全无,端坐在孤灯下,面对着已到了中盘的棋局,眉头紧锁地思忖了良久,可手中拈着的一枚白棋子却是怎么落将不下去,心一烦,索性伸手将棋局搅乱了一气。
“四爷心乱了。”
这一见四爷搅乱了将输的棋局,戴铎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点评了一句道。
“嗯”
四爷并未回应戴铎的点评,而是长出了口大气,站起了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眉宇间尽是烦躁之意味。
“四爷其实不必烦心,此事即便不成,也断然追究不到您的身上,左右不过都是公事公办耳,说到哪,都是理最大。”
身为四爷府上的第一谋士,戴铎自是清楚四爷心神不宁的根由之所在,这便从旁宽慰了其一句道。
“嗯。”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四爷可不以为自己在户部做的这么些小手脚有多光彩的,也不以为真能瞒得住三爷父子,甚或可能早就落在了老爷子的眼中,只是他却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户部可是他四爷的该管,让三爷来插上一腿,自然不是啥好事,真要是让三爷办成了他四爷办不成的清欠事宜,啥面子里子的可就得丢了个精光,就冲着这一条,就不是四爷所能容忍得下的,哪怕是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四爷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问题是硬上归硬上,能不能成功,却尚在未定之天,倘若事有不谐,那后果之严重,四爷实在是担不起啊!一想起狡诈如狐的三爷与妖孽一般的弘晴,四爷的心又怎能安得下来。
“四爷,夜深了,您还请早些休息,明日事由繁多,须轻忽不得。”
该说的话,戴铎其实早就说过了,这会儿见四爷心神如此焦躁,戴铎也已是无法可想,也就只能是无甚营养地进谏道。
“嗯,不早了,你且道乏罢。”
四爷此际心乱如麻,哪有半点的睡意可言,眼瞅着戴铎也无甚好法子可想,自是不想再继续这等无趣的谈话,这便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是,奴才告退!”
戴铎嘴张了张,似乎还要再说些甚子,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说出口来,也就只是躬身行了个礼,自行退出了书房。
“每逢大事有静气?唉,说易行难啊!”四爷没去理会戴铎的请辞,面带忧色地望向了书房正中悬着的一面御赐条幅,口中呢喃地照着念了一遍,奈何不单没能压住心头的烦躁,反倒是更烦上了几分。
第二百章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一)
“三哥,早啊!”
四爷双眼微红,显见昨夜就不曾睡踏实过,可精神却是不错,这一见到三爷父子下了轿,立马便大步迎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拱手寒暄了一句道。
“四弟到得这么早,还真叫为兄惭愧了。”
这就要见真章了,三爷的心情虽是紧张,可毕竟养气功夫了得,倒也不致反应到脸上来,同样是笑容满面地拱手回了个礼。
“小侄给四叔见礼了。”
尽管打心眼里对冷酷无情的四爷从无半点的好感,可该行的礼数,弘晴却是半点都不会少的,一礼下来,倒也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啥毛病来。
“免了,免了,晴儿今日精气神不错,好,好啊。”
四爷原就是个冷人,素来少有与人说笑的时候,这会儿尽自想跟弘晴打趣一番,以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只是话从口中而出,却依旧是干瘪得紧了些。
“四叔客气了。”
这一听四爷那干瘪无比的打趣话儿,弘晴险险些没将早饭全都吐了出来,当然了,肚里尽可腹诽不已,然则大面子上却还是得作出一副恭谦状地,这便深深一躬,逊谢了一句道。
“四弟,这风大,就都进内里去好了,待会人到了,就开始罢。”
三爷心中有牵绊,实是不愿在这衙门口上多啰唣,礼数一毕,便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三哥说的是,您请!”
三爷这话可是摆足了上位者的姿态,尽管可能是无心,可听在四爷的耳中,却是别有滋味,奈何三爷眼下正当红,爵位上又是众阿哥里仅次于太子的第一人,四爷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不服,却也不敢有甚不满的表示,也就只能是讪笑着一摆手,将三爷父子俩往衙门里让了去。
“启禀王爷,人都已到齐了,请王爷明示行止。”
三爷父子身份尊贵,那些个迎来送往的事儿自然无须去理会,这一进了衙,顺理成章地便拐进了临时办公室里,由四爷陪着,品茶闲聊了开来,只是这等舒闲也没能持续多久,辰时方才过半,就见范时捷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持礼甚恭地禀报了一句道。
“呵,好么,不愧都是当将军的,这守时的能耐还真是不错的么,好,四弟,那就一并去瞅瞅罢。”
别看三爷先前一派风轻云淡之状,似乎万事不萦于心,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还是颇现紧张的,这不,话都说得有些个语无伦次了起来。
“三哥,您请!”
三爷紧张,四爷这会儿同样也不轻松,并未注意到三爷的话有甚不妥之处,仓促地起了身,摆手一让,示意三爷先行。
“四弟,请!”
紧张归紧张,事到了临头,却也无甚退路可言,三爷也只能是深吸了口气,强自平抑住心头的撞鹿,摆手回了一礼,而后挺胸昂然地迈步行出了办公室,向前院天井行了去。
“末将等参见王爷!”
户部乃执掌天下财政之要害,只是有钱归有钱,衙门规格却是与其它各部并无太大的不同,其二进院子虽是不小,可今儿个前来应差的将领极多,还都是起居八座的大将,到了户部,自然得有座,这么一座之下,登时便将偌大的院子挤得个满满当当的,呦三喝四之声响个不休,骂娘的骂娘,吵嚷的吵嚷,生生将原本肃然的户部弄得个乌烟瘴气地,也就是三爷一行人到了,这帮丘八爷们才收敛了些,各自起了身,乱哄哄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诸公都请坐下叙话好了。”
三爷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主儿,尽自心弦紧绷,可表面上却还是能拿得住架子,并未因诸将们的见礼之声响亮而有甚失态之处,但见其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正中的大位上,面色和煦地环视了下众人,虚抬了下手,一派心平气和状地叫了起。
“谢王爷赐座!”
一众将领们尽管心思各异,可在这等场合下,却也没谁敢失了礼数的,齐齐谢了恩之后,便即各自落了座。
“诸公,本王奉皇阿玛旨意前来督办户部清欠事宜,若有甚得罪处,还请诸公莫怪。”
三爷并未落座,而是依旧挺直地站着,面上的笑容一收,肃然无比地再次环视了一下众人,一开口便先将老爷子的大招牌扛了出来,话虽是告罪的话,可内里的杀气却是浓得可以。
“”
死寂,回答三爷的只有一派的死寂,下头挤挤挨挨的二十几员将领们尽皆端坐如仪,就宛若没听见三爷的讲话一般,这等态度显然不是啥好兆头来着。
“诸公既是都无异议,那好,范时捷!”
诸将们是沉默以示抗议,可三爷却是不理会那么许多,直接便将诸将们的缄默当成了默认,一挥手,高声点了范时捷的名。
“下官在!”
范时捷就站在边上,这一听三爷点了名,自不敢稍有怠慢,赶忙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宣!”
左右今儿个难以善了,三爷自是无须给众将们留甚颜面,也无甚废话,一挥手,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而后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喳!”
三爷有令,范时捷自不敢不从,这便紧赶着应了一声,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折子,摊将开来,运足了中气地高声宣道:“两江总督巴锡欠白银二十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一两,治下两江地面亏空两百一十八万伍仟四百三十两七钱;湖广总督阿山欠白银十一万两千四百一十两,治下两湖地面亏空一百三十九万八千三百两;四川提督台吉古欠白银三万四千二百一十八两;治所亏空十一万三千七百一十九两;西安将军古奇欠白银两万两千一百一十两,治所亏空八万九千八百一十七两”
“禀王爷,所有账目皆已宣读完毕,请王爷训示。”
账目不短,尽管每个将领也就两行而已,可二十几个将领这么一堆,当真让范时捷念得有些个口干舌燥的,还不容易完了事儿,也没敢稍喘口大气,赶忙又朝着三爷一躬身,高声地请示了一句道。
“嗯!”面对着范时捷的请示,三爷并未多言,只是一扬手,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示意范时捷自行退下,而三爷自己却是面如寒霜般地扫视了一下正襟危坐的诸将们,而后方才声线阴冷地开口道:“诸公对此账目可有甚异议否?若有,且请提出,若是没有,那本王就将依此办理了去。”
“”
账目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自然不可能有甚差错可言,在此事上与三爷明着起闹,显然不智,这一点,在场诸将心里都跟明镜似地清楚,自是不会有甚异议可言,当然了,不发话并不意味着诸将服了软,恰恰相反,众人不过是在等待大发作的时机罢了。
“诸公对账目既是无异议,那我等便来商议一下还款事宜好了。”
三爷等了片刻,诸将还是缄默无言,场面自不免有些冷,然则三爷却并不在意,面色一缓,似嘉许状地点了点头,一捋胸前的长须,风轻云淡状地转入了正题。
“有啥好商议的,若有钱,末将等早还了去,何须来这地儿吃灰!”
三爷话音刚落,一名身材粗壮的副将便已阴测测地从旁打岔了一句,赫然正是十爷门下奴才丰台大营副将葛台合。
“就是,若有钱,谁乐意欠债啊,我等没钱,咋还了去!”
“葛将军所言甚是,我等皆朝廷镇将也,又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