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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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一月十六日,也即老爷子诏书抵京的第四日,齐世武便已联名奎杰、陈轩望一并上了本章,言明案情已彻底厘清,此案之起因乃是东陵守备营瞿无锋因私怨,欲构陷上司,特设圈套,以重利引诱秦凤梧等诸般人等,在帝陵地宫中做手脚,以致酿成此惊天之巨案,其心叵测,其行当诛九族,其余涉案诸人也在抄灭三族之列,至于春晖等督造官吏么,也没能落得个好,尽皆以渎职之罪名发落,或贬或罚,不一而足。
齐世武等人的本章一上,朝堂上下皆为之哗然一片,弹章如云般地飞进了东宫,而太子却全都留中不发,不予置理,竟是打算将帝陵一案从快结了案,其谕令一下,登时便惹来了一场轩然大波——三爷、八爷等一众管部阿哥以及两百余朝臣联袂到宫前请见,要求对此案详加复查,其势浩大,太子已是无法作势不理,无奈之下,只得召在京之从一品大臣齐聚毓庆宫以商议行止。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一众官员们虽大多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该有的礼数却是没人敢含糊了去,这才刚行进了大殿,立马就见太子正满脸阴霾之色地高坐上首大位,诸般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纷纷疾步抢到了殿中,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此番大议并非出自太子的本意,完全就是被群臣们所迫,心下里自是不爽得很,哪怕一众朝臣们行礼皆恭,可太子却始终冷着脸,故意延迟了好一阵子之后,方才阴测测地叫了起。
“臣等谢太子殿下隆恩。”
太子这等小肚鸡肠的表现一出,大多数朝臣们的心中难免都是腹诽不已,可这当口上,却也没谁敢失了礼数的,也就只能是照着朝规谢了恩,而后各自起了身,按品阶高低分两旁而立,恭候着太子之训示。
“说罢,尔等到底要闹个甚,嗯?”
太子从来都不是个宽仁之人,也向无宽容之心,此番尽管被逼着召集群臣议事,可自忖监国大权在握,又有着老爷子在背后的强力支持,并不将势大的群臣之抗议放在心中,一上来便是强势无比的喝问,显然是打算来个先声夺人了的。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所谓不平则鸣,东陵一案真相早明,却叫一帮庸官审成了眼下这般模样,个中必有蹊跷,若不追究一众主审之罪责,岂可服天下人之心,臣弟第一个不服!”
太子倒是摆出了威严的姿态,可惜这会儿可不是他刚监国之时分了,早已起了心要掀翻其之“暴政”的一众阿哥们又岂会吃他那一套,这不,太子冷哼之声方落,十爷已是率先站了出来,殊无半分敬意地便当庭顶撞了一句道。
“十弟这话说得好,三司会审乃国之重典,岂能让城狐社鼠之辈猖獗如是,齐世武身为刑部尚书,竟公然行不法之事,妄图掩耳盗铃,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不成?臣弟以为个中必有贪赃玩法之勾当,不彻查到底,何以明律法之森严!”
九爷与十爷一下焦不离孟,十爷既是已出头当了急先锋,九爷自是不甘落后,同样从旁闪出,慷慨激昂地高声呼应了一把。
“太子殿下,臣以为九爷、十爷所言甚是,此案若不彻查到底,何以张扬公义,义之不行,何以安天下,为社稷万全故,臣提议全面复核此案,以明正典!”
九爷话音刚落,左都御史纳兰揆叙也跟着站将出来,义正辞严地表了态。
“臣附议!”
“臣亦附议!”
随着纳兰揆叙这么一出面,党附八爷的礼部尚书赫申等一众朝堂大员们也都纷纷出面声援,议事方才开了个头,舆论已是呈一边倒之架势,太子原本就阴得难看的脸色顿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将将便已到了大发作的边缘。
“齐世武!”
太子怒归怒,但却绝不愿在此际爆发出来,没旁的,他虽是监国太子,可毕竟不是皇帝,这当口上如是暴跳如雷地大发作上一场,压根儿就于事无补,别说一众阿哥们不会吃他那一套,便是朝臣们也未见得便会任由其恣意行事,真若是跟群臣们当庭争执将起来,他的脸面怕是丢定了的,正因为此,太子也只能是含怒点了齐世武的名。
“老臣在!”
齐世武浑然就没料到一场三司会审会惹来如此大的风波,先前见诸般臣工如此群情激奋,他的心自不免有些发虚,可真要说怕么,却也未必,一者是自忖有着太子的强力支持,二来么,也是自以为安排巧妙,并不虞群臣们“鸡蛋里挑骨头”,此际听得太子点了名,自是无惧地站了出来,昂然应了诺。
“诸般臣工对尔主审之东陵案颇有疑义,尔且说说看,内里可有甚不对处么,嗯?”
太子自己不好出面跟众朝臣们争执不休,也就只能是将此重任交给了齐世武这个心腹手下,指望着其能舌战群儒,就此扳回局面。
“回太子殿下的话,老臣自受命巡视东陵起,便即全程经历了诸般事宜,断无不明之处,老臣依法审案,诸般证据皆确凿无疑,案件审理并无丝毫差错之可能!”
太子话音刚落,齐世武已是极有底气地亢声应答了一句,言语里满是自信之意味。
“嗯,齐尚书这话,本宫信得过。”
一听齐世武这般说法,太子自是满意得很,也不管下头十爷等人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地便嘉许了齐世武一句道。
“谢太子殿下信重,老臣不过依律行事也,实当不得此等褒奖。”
太子言语间便有着盖棺定论之意味,齐世武自是乐得配合上一把,君臣俩当众便演起了双簧,当真视诸般臣工于无物。
“齐世武,尔安敢妖言惑众,明明徇私枉法,还敢一派公正坦然之架势,莫非真欺天下苍生无眼么?”
眼瞅着齐世武与太子在那儿一唱一和地演个不亦乐乎,十爷可就看不下去了,面色一板,毫不客气地便怒叱了其一句道。
“敦郡王何出此言?下官不明,倒要讨教一二,且不知下官错在何处?又何曾枉过法?”
齐世武对八爷或许颇有忌惮,可对向来粗鄙少文的十爷却是并不放在眼中,加之自忖诸事早已安排停当,不单不服软,反倒是昂然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你”
十爷素来性子糙,被齐世武这么一挑衅,当即便怒了,双眼一瞪,凶光闪烁地便要破口大骂将起来。
“齐大人如此自信,想来是不怕复核的罢,那好啊,就查上一回又能如何哉?”
这一见老十要发飙,九爷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没旁的,真要是老十与齐世武这么一吵将起来,太子可就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只消假作愤怒状地走了人,此番议事岂不就得付诸流水,后头再想起波澜,怕是还得再花费不少的心血与功夫,正因为此,九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待十爷骂人的话说将出来,他已是阴测测地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九阿哥此言差矣,下官主审此案乃是受陛下之皇命而为之,无圣意,任何人都不得强行干涉,若不然,便是欺君之大罪,此乃朝纲,九阿哥不会不懂罢?若真有疑义,且请指出,下官自会有所解释。”
齐世武既是受太子重托,要上演一场舌战群儒的大戏,自是不可能轻易便被九爷拿住了话头,但见其虚晃了一枪,便已是轻轻巧巧地化解了九爷的提议。
“好,甚好,能有齐大人这话便好,至于说疑义么,本王自是有的,然,本王到底不是亲历者,纵使指出,想来你齐大人也是不服的,可晴贝勒却是东陵查案之正使,由其来说,齐大人想来就不会有异议了罢,嗯?”
九爷精明得很,这一见朝议已是多时,而三爷那头还兀自按兵不动,自是不肯再任由三爷一方逍遥了去,这便打了个哈哈,毫无客气可言地将弘晴抬了出来。
“”
一听九爷如此说法,齐世武心中立马狂打了个突,竟不敢就此接招,而是将视线投到了默立于队列之中的弘晴身上,他这一举动一出,满殿人等的目光自也就全都跟着转向了弘晴,无言中,一股庞大的压力已是如山般地向弘晴压了过去。
嘿,这就要开始了,那就来罢!若是换了个人,被如此多的权贵们死盯着,不防之下,就算不大惊失色,也一准颇感头皮发麻的,可弘晴倒要,浑然不为所动,仅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宛若无事人一般,当然了,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微微的紧张与期盼
第三百八十六章当庭激辩(二)
望着弘晴那张沉静如水般的脸庞,太子顿时便是一阵心烦,没旁的,只因在他看来,弘晴实在就是个妖孽,人不大,可大事却是干得不老少,当然了,麻烦也惹得不小,偏偏每回他总能出奇制胜,自打入朝以来,还真就向无败绩的,若是可能的话,太子是怎么也不想让其有出头露面的机会的,奈何九爷都已当庭将弘晴抬了出来,太子虽不愿,却也没辙,只能是假咳了两声,眉头微皱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臣侄以为此案该当重审!”
听得太子点名,弘晴不紧不慢地行到了殿中,一躬身,语调断然地给出了肯定无比的答案。
“嗯?”
尽管早就知晓弘晴不会站在自己一方,可真听得弘晴如此说法,太子还是忍不住一阵怒气狂涌,面色阴冷地便怒哼了一声,双眼冒火地死盯着弘晴不放,竟是打算端出半君的架势来压弘晴就范。
切,小样,没出息的货色!
这么些年来,弘晴啥样的大场面不曾见过,又怎可能真被太子这等威势所慑服,心中极为不屑地鄙夷了其一把,脸上却是一派的淡然之色,就这么风轻云淡状地站着不动,丝毫没半点要屈服的意思。
“晴贝勒何出此言?须知此案已是三司定谳,铁证如山,岂是尔轻巧一句话便能推翻了去的。”
眼瞅着弘晴并不因太子之威势而动,站一旁的齐世武可就按捺不住了,这便从旁出言指责了一句道。
“甚的铁证如山?本贝勒只知尔执法犯法,包庇主凶,枉法瞒上,罪不容恕!”
对于太子这个半君,弘晴可以心底里不屑一顾,可在大面上,却须得恭谨有礼,若不然,便是欺君之大罪,可对于齐世武这么个太子走狗么,弘晴却是丝毫都不放在眼中,也没给其留半点的情面,毫无顾忌地便怒叱了其一句道。
“你,晴贝勒休要血口喷人,下官奉旨依律审案,证据俱在,事实如山,尔如此这般当众羞辱于本官,便是欺君!”
齐世武虽也算是养气有成之辈,可还是被弘晴这等毫无半点掩饰的指责气得个面色通红不已,恼羞成怒之下,先是狠扣了弘晴一顶“欺君”的大帽子,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太子连磕了几个响头,言语哽咽地恶人先告起了状来:“殿下,老臣冤枉啊,老臣自康熙四年入仕以来,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池,但凡公务,皆竭力尽心,向不敢有甚违法越礼之事,而今,奉旨审案,竟遭人构陷至此,老臣冤啊,还请殿下为老臣做主。”
齐世武这么一哭诉将起来,胤礽原本就阴冷的面色此际已是黑沉到了极点,但却依旧不曾发作出来,没旁的,只因弘晴乃是亲历了帝陵一案的钦差正使,太子不敢肯定弘晴手中是否扣着底牌未出,真若是发作了开去,却又被弘晴当庭驳了回来,那面子里子可就全都得丢个精光了去,只是眼下齐世武又在那儿喊冤不止,身为监国太子,胤礽又不能坐视不理,左右为难之下,一时间竟被憋得个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晴儿不可妄言若此,须知朝堂乃法度之地,若无证据,妄自以恶名加诸大臣,实为非法无礼,非我天家子弟所应为之事!”
正值太子焦躁无奈之际,却见四爷昂然而出,满脸正气状地朝着弘晴便是一通子呵斥。
嘿,这老货果然跳出来了,讨打!
对于四爷的强出头,弘晴自是早就在预料之中,也知晓其之所以帮衬着太子,其实不过只是个姿态罢了,并非是真心实意地要跟太子联手到底,说实在的,四爷此等举动并不是做给太子看的,而是做给远在江南的老爷子看的,为的不过是体现其孤臣之本色罢了,然则弘晴却是断然不能容忍其踩着自己的头来表现自我,强硬反击自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的。
“四叔怎知小侄便无证据在手,臆断如此,却不知是何居心?”
四爷既是要强出头,弘晴也就不打算给其留甚脸面,这便面色一肃,先是客气地朝着四爷行了个晚辈之礼,而后慢条斯理地反问了一句道。
“嗡”
弘晴礼数倒是周全,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诛心之言,若是四爷没个正确的解答,面子里子怕都得掉个精光,这明摆着便是撕破脸的对峙之局,故而,此语一出,满殿朝臣们顿时便轰然了起来。
“晴儿此言差矣,有无证据并非尔说了能算的,纵使有,那也须得经审方知真伪,岂有未审之前便如此当众侮辱朝堂大员者,此诚非君子所应为!”
四爷在站出来前便已对弘晴的反应有所预计,可也没想到弘晴居然会如此不留情面,面色瞬间便是一白,心中的羞恼之意狂涌不已,但却并未就此失态,而是神情肃然地指责道。
“笑话,算不算的,莫非须得四哥来定,您是太子还是皇上,嘿,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四爷的回答不能说完全没占理,可明摆着就是在避重就轻,弘晴倒是无所谓,只是淡然一笑,并未急着出言反驳,可站一旁的十爷却是看不过眼了,冷笑了一声,毫无顾忌地便讥讽了四爷一通。
“嘿,十弟这话说得好,太子殿下都没发话呢,四哥就自个儿跳出来当恶人,真就马不知脸长的。”
九爷对四爷同样无半点的好感可言,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羞辱四爷的大好机会,这不,十爷话音刚落,他已是有若唱双簧般地紧跟了一句道。
“哼,为兄只是言事情皆须按规矩来办,案子未曾再审,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些未经证实之消息罢了,何尝能言为证据,此又有何错?”
四爷城府虽深似海,可毕竟不是泥人,被九、十两位爷如此这般地当众羞辱,心中之火气难免大盛,脸已是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