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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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祉,尔来说,京师局势为何会闹成这般模样,嗯?”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老爷子直接便冲着三爷去了,没旁的,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本来么,老爷子可是打算将三爷当接班人来培养的,若不是去岁热河一事闹得过烈,老爷子都已是准备好让三爷进东宫了的,后头又闹出了八爷聚群臣之力逼宫之事,弄得老爷子对众阿哥们都起了提防之心,也就息了直接让三爷进东宫的心,可也没放弃将来扶持三爷之打算,只是想着先行自保为上,故此,才会有了太子专权这一幕的发生,为的便是要收回放出了过多的权柄,这等想法无疑是好的,可结果却闹出了眼下这般乱局,很显然,此事光是八爷一方压根儿就闹不起来,明摆着三爷也在其中搀和了一手,甚至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这等情形显然令老爷子分外的恼火,三爷也就不幸成了老爷子问责的第一人。
“回皇阿玛的话,此事儿臣确实有错,当初晴儿将案子带回京师之际,若是儿臣稍有坚持,不令齐世武肆意而为的话,事情当不致败坏如此,只是是时儿臣却是起了疑惧之心,未能坚持原则,过莫大焉,不敢自辩,还请皇阿玛处罚。”
早在看到弘晴被罚跪墙角的那一刻,三爷便已知晓自个儿怕是难逃一番问责,纵使如此,真当老爷子第一个点到他之际,三爷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滚过了一阵慌乱,眼神不由自主地便向弘晴瞟了过去,正好看到了弘晴打过来的压手之暗示,心中的慌乱之意顿时稍减了几分,忙不迭地跪直了身子,一脸诚惶诚恐状地认着错。
“疑惧?尔若是无私心,又有甚可疑惧的,说,尔到底在疑惧个甚,嗯?”
三爷的认错已算是很诚恳了,可老爷子却丝毫没有就此放三爷一码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又是一通子训斥。
老爷子这话乍一听起来问得诛心,其实内里却带着明显的暗示之意,那便是要三爷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齐世武的头上,为的么,自然是天家之脸面,总不能太子废了刚立,没个一年又要废黜,那未免真有些儿戏了的,老爷子如此好脸面之人,自然不肯让天下人平白看了笑话去,正因为此,哪怕明知帝陵一案就是太子玩的阴谋,也只能故作不知了,不单他自己不追究,还得压制住阿哥们往下追究的冲动,毫无疑问,压着三爷来开这个头,无疑是最佳之选择。
“皇阿玛明鉴,太子哥哥极力举荐齐世武,儿臣身为臣下,虽颇觉不妥,却并不敢强争,实是担心太子哥哥见怪,恐伤了兄弟之和气,是儿臣一时懦弱,未敢直言,以致方才有齐世武倒行逆施之妄为,是儿臣的不是,还请皇阿玛见责。”
三爷乃聪慧之辈,尽管在谋略上有所欠缺,格局也不大,可观颜察色的能耐却并不差,老爷子都已将话说到了如此明显之地步,他又怎可能会听不懂,回答起老爷子的问话来,自也就顺溜得很,不单将自身的小手段摘得个精光,与此同时,也好生为太子掩饰了一把,至于倒霉的齐世武会有何等之命运,可就不在三爷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眹说过多少回了,尔等办差要秉公而为,心中无私则无惧,似齐世武那等狗才,又岂是主审之人选,尔明知其不屑而不谏止,便是有过,既是有过,眹便不得不罚,如此好了,就罚你一年俸禄,尔可服气,嗯?”
三爷如此上道,老爷子自不好再发作于其,再说了,此事真要追究到底,老爷子自己也脱不开干系,不说旁的,没他老人家的纵容,太子又岂敢如此肆意妄为,再者,齐世武能当上主审官,还不是老爷子自个儿准了的,真论起来,关三爷啥事来着?当然了,道理是如此,可老爷子显然不打算跟阿哥们讲道理,武断至极地便将齐世武当成了罪魁祸首,至于对三爷的处罚么,也就只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基本无关痛痒。
“皇阿玛宽仁,儿臣认罚。”
这一听不过是罚俸一年,三爷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当即便落了地,没旁的,一年俸禄两万两银子说起来不少,可架不住如今弘晴那头的商号财源滚滚,每年拿回来补贴家用的都不止二十万两了的,三爷还真没怎么将那一年的罚俸之处罚放在心上,哪有不赶紧谢恩的理儿。
“认罚便好,眹也懒得跟尔计较,胤禩!”
处罚完了三爷,老爷子又将目光投到了跪在第二排的八爷身上,眉头一皱,语调偏冷地点了名。
“儿臣在。”
论起心机与城府,八爷还要在三爷之上,自是早早便看出了老爷子的算路何在,本还指望着三爷父子们打个前锋,好生与老爷子折腾上一番,他也好从中渔利上一把,这等用心无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三爷父子压根儿就没半点的抵抗之心,就这么轻易地认了罚,事到如今,八爷又怎会不知大势已去,心中当真是晦暗得紧,正自寻思对策之际,冷不丁听得老爷子点了名,自不敢再胡思乱想,赶忙跪直了身子,恭谨地应了一声。
“尔跟眹说说看,刑部那头到底都闹了甚幺蛾子?”
要想将偌大的风波压将下去,光靠强硬手段显然是不够的,这一点老爷子自是心中有数——老爷子是前日便装赶回的京师,一到京,没回宫,也没去畅春园,而是先去了丰台大营,以武丹取代了原先的丰台大营提督成坤,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分别召见各营将领谈话,要的便是掌控一支强军,以被应变,可说到底,以军伍强行压下朝中纷乱乃是下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之际,老爷子是断然不会这么做了去的,很显然,若是能压服三爷与八爷这两个纷乱的源头的话,便能避免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而今,三爷既已服帖,老爷子自是能腾出手来开始压八爷了。
是进?还是退?这可就成了摆在八爷面前的一道难题,进,自是可以将胤礽的丑陋嘴脸公之于天下,一旦如此,胤礽的太子之位必然不保,然则老爷子因此勃然大怒怕就是难免之事了的,这等情形下,还能否进得了东宫,八爷实在是没多少的把握可言,毕竟去岁公推时的前车之鉴还在,八爷实在没勇气再去冒这个险,可要八爷就此放弃,却又有所不甘,概因此番谋划的代价着实不小,光是福建巡抚与广东水师提督这么两个要职的让出,就已足够令八爷心痛了的,更别说此番还动用了不少刑部的底牌,想的便是毕其功于一役,而今要是服了软,所有的付出岂不全都得付诸流水了?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前些时日感了风寒,一直告病在家,也就是前两日方才好些,对部中事由实不知情。”
八爷想得倒是很多,可回答起老爷子的问话来却并不慢,干脆利落地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很显然,八爷最终还是想赌上一把,只不过他很明智地不准备亲自出面,而是想将出头露面的事儿留给九、十两位爷去做。
“嗯,病了便须得好生歇着,眹素来不勉强人,尔且就先回府将养着罢了,待得身子骨大好了,再去部里办差也不迟。”
八爷倒是想蒙混过关,可惜老爷子却没打算让其逍遥了去,顺势一个连捎带打便要就此将八爷打发回府上修养,用意么,已是明摆着了,就是要八爷好自为之。
“是,儿臣多谢皇阿玛体恤,儿臣且就告退了。”
八爷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如此不留余地,一听此言,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有心抗辩上一番,可到了底儿还是没那个勇气,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不甘地谢了恩,作势便要起身退出。
“皇阿玛且慢,儿臣有话要说!”这一见老爷子如此不留情面地要赶八爷走人,十爷可就忍耐不住了,猛然跪直了身子,高声便嚷嚷了一嗓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老爷子的板子(四)
“尔想说甚?眹让你开口了么,哼,秦无庸,去,传眹旨意,将齐世武即刻处决,曝尸三日,抄灭三族!”
尽管十爷真正要说的话尚未道出,可老爷子不用听,也知道十爷要说的是甚,又怎可能给其开口的机会,这便面色一沉,已是蛮不讲理地呵斥了其一句,而后,也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老爷子已是悍然下了格杀令。
“喳!”
老爷子金口一开,秦无庸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诺,领着两名小太监便要去处置此事。
“慢着,皇阿玛,您不能”
一听老爷子这么蛮横地便要压下帝陵一案,十爷当即便怒了,糙性子一发,不管不顾地便嚷了起来。
“混账东西,给朕滚出去!”
老爷子既是打算糊涂案糊涂断,自然不会容许十爷跳出来搅局,压根儿就不给十爷将话说完的机会,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唉”
十爷性子虽是糙得很,可真到了老爷子发飙的时候,他也没了再行进言的勇气,嘴角嚅动了几下,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再多啰唣,长叹了一声,无奈地便起身往外行了去。
“胤禩,尔不回府养病,还在此迁延作甚,嗯?”
十爷刚走,老爷子的目光立马便投到了八爷的身上,语气阴森地冷哼了一声道。
“儿臣多谢皇阿玛体恤,儿臣告退。”
遇到这个么不讲理的老爹,八爷实在是有苦在心口难言,也就只能是恭敬地磕了个头,拖着脚,满脸晦气地也退出了瑞景轩。
我勒个去的,这样也行?老爷子还真是有够狠的,得,又学了一招!
别说一众阿哥们没想到老爷子会如此蛮横无理,便是自认对老爷子心理了解最深刻的弘晴也大感意外,可仔细想了想之后,却猛然发现要破眼前这等乱局,还真就只有强权猛压一条路可走,没说的,阴谋就算设计得再诡异,一旦遇到了强权,那也全是枉然,所谓的一力降十会或许就是这么个理儿,当然了,要想玩这么一手,那须得有绝对的实力才行,很显然,手握皇权的老爷子真要耍横的话,那是谁都拿其没辙的。
“温达。”
老爷子将八爷、十爷都赶走之后,也没管众阿哥们作何感想,眉头一扬,又点了文华殿大学士温达的名。
“老臣在。”
今儿个老爷子召见众阿哥的时间虽不算长,可戏码却是丰富得很,身为旁观者,温达自不免有些眼花缭乱之感,正自感慨不已间,冷不丁听得老爷子点了名,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忙不迭地从旁闪出,紧赶着躬身应了诺。
“刑部尚书如今出了缺,尔原就管过刑部,且就再兼起来好了。”
老爷子没再多谈帝陵一案,而是直截了当地又将温达派去了刑部,显然是要其去干扫尾之勾当。
“是,老臣遵旨。”
一听老爷子要自个儿再去刑部兼职,温达的眼中当即便掠过了一丝的苦涩,没旁的,刑部还真就是个火坑,自当康熙四十五年以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谁去谁倒霉,若是可能的话,温达是怎么都不想去那地头的,奈何老爷子的金口已开,也实是容不得人讨价还价的,正因为此,就算再不情愿,温达也只能是恭谨地应承了下来。
“嗯,卿家办事,眹是信得过的,到了部后,还望卿家莫怨事繁,须得用心整治了去,若有违逆者,爱卿可自处了去,眹无有不准之理。”
刑部乃是八爷一伙人经营许久的地盘,无论谁去了,要想整顿都难如登天,此一条,老爷子心中自是有数得很,自也就能理解得了温达的苦楚,奈何八爷势大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老爷子也只能是尽量给温达些方便,至于温达能不能成事么,老爷子其实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谢陛下隆恩,老臣自当效死以报。”
老爷子的话都已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温达还有甚可啰唣的,也就只能是规规矩矩地谢恩了事。
“嗯,那便好。”
老爷子没再就刑部一事多做交代,一挥手,示意温达自行退下,而后环视了下兀自跪在地上的众阿哥们,肃然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虚虚一抬手,和煦地开口道:“尔等都平身罢。”
“儿臣等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这么一叫起,就意味着暴风骤雨算是过去了,一众阿哥们心情自是各异,可不管怎么着,应尽的礼数却是万万少不得的,一众阿哥们也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烦躁思绪,老老实实地谢恩了事。
我勒个去的,敢情就咱一人倒霉了,晕!
一众阿哥们都已起了身,可弘晴却还在墙角边跪着,心中当真不爽得很,问题是再不爽,他也不敢稍动一下,没奈何,也就只能是在心里头哀叹了一声,但却并不敢带到脸上来。
“眹此番下江南,遇到一奇事儿,江宁知府陈浩东与眹说及戴名世妄刊《南山集偶抄》,内里多有乖谬处,竟用伪南明之年号记事,眹不信,阅之,果然如是,此大逆不道之举也,眹已下诏擒拿诸涉案之人犯,却不想抓到了一趣人,灵皋先生,且就出来与眹的儿子们见见好了。”
众阿哥起了身之后,老爷子不再去多谈政务,而是笑容满面地将方苞推荐了出来。
“布衣方苞,见过诸位阿哥。”
方苞面貌丑陋,怎么看都是一糟老头儿,可气度却是不凡,哪怕面对着的是一众天潢贵胄们,却也无丝毫的畏惧之心,并未行甚大礼,仅仅只是客气地微微一躬身,心平气和地寒暄了一句道。
“不敢,灵皋先生乃当世之大儒也,小王闻名已久,今能得见真人,实三生有幸焉。”
方苞乃桐城学派之祖鼻,在文坛名气极大,三爷素好舞文弄墨,对方苞之名自是熟悉得很,边上一众阿哥们还没想起这位老夫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三爷已是一脸惊喜之色地拱手还了个礼。
“诚亲王客气了。”
三爷乃当红之阿哥亲王,他的礼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承受得起的,若是换了个人,面对着三爷如此崇仰的推许,就算不受宠若惊,也一准会激动不已,可方苞倒好,浑然不为所动,仅仅只是微微欠了下手,声线平和无比地客气了一句道。
“原来是灵皋先生当面,您所书之《左忠毅公逸事》,小王向置枕边,有暇必读,每每皆感其中之大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