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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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误啊,绝对是失误!还好先前在厅堂之上你没有乱来。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的,哼!什么写诗,屁才一露面便把自己摆在最显眼之处,老夫看他就是想以这种方式,叫我等投鼠忌器啊。”
“”
“裴青衣,刘守义肯定也知道什么了。你就承认了罢,老夫是叫你们给拉下水了。你们保证过的,事成之后,保我不死的。”
“”
“你们你们到底行不行啊?这事情,老夫越来越觉得有些玄虚,你们到底哪里来的情报?汪公宝藏呃”
钱有说到这里,声音戛然止住。他觉得脖子有些冰凉,于是稍稍将头低下来,随后便见到了灯火中的一丝寒芒——一柄短匕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的停在那里,而短匕的一端,已经没入血肉了。
怎么感觉不到痛?
钱有有些疑惑,眼睛眨了眨,才将事情想明白了些。
“你你们啊”他费力伸手朝前探了探,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那边侍女打扮的女子面孔变得有些陌生。他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随后利刃从血肉中抽出来,钱有终于感觉痛楚了,不过黑暗也随之而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桂树指头风吹着水滴落下来。
亥时末的时候,钱家有出恭的侍女看见桂树下躺着的身影,身影的脸颊上某种悔憾和错愕的神情依稀可辨。
“啊!!!”
尖叫声响起来,夜鸟惊飞。凄厉地呼救声吸引了钱家的家丁过来看了看,随后惊骇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了。有家丁的灯笼不小心掉在地上,被匆忙而慌乱的脚步踏得粉碎。
第98章 闲事(上)
中秋过后的几日,节日的气氛很快就淡下去了。没有节日作为由头,人们便也没有理由在沉浸在其中,生活于是很快又回复了往常的庸碌之中。官府的小吏来来去去,秋天过去之后就很快要入冬,新来的刘知县定下的岁末考评也要开始了,这时候早早地开始走起门路。在外经商的商贾们回来一次不太容易,倒是多聚了几天,但是等到时间过去,终究还是要离开的。书生们也开始收心,为科考做起准备,因此酒楼欢场的活动中也少了一些身影。至于寻常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有很多的事情要操心忙碌。
许家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了,许安绮进来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虽然先前也是一样的——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操心她还是比较乐意的。经商的压力是很大的,即便到得此时,很多商贾那里也还没有真的从心里接受她一个女子掌管许墨的事实。但是这些也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需要时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自己需要做出成绩来。
每天都有人来家里拜访,她倒是见了不少的人。虽然那些人中有些人难免还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不过她也不介意。信心之类的东西,已经通过这段时间的待人接物开始慢慢膨胀起来。有时候忙里偷闲,她也会想想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只是想想而已,这自然也是一个没有定数的问题。另一方面,就是累。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虽然有胡莒南等人帮着分担,但她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对的事情多了,有时难免会吃力。不过还好,一切都在慢慢适应之中。她现在心中期盼着这个冬天快点过去,等到春天的时候,一切都会真正地好起来。
这个中秋到底还是没有过清闲,家中一群人只是草草地吃了个晚饭,她想着原本准备请许宣过来过节最后有没有实现,心头微微有些遗憾。
这些事情忙到今天,才终于稍稍清闲下来。她打屋檐下经过,昨夜下了雨,今天天气还没有晴起来,天阴阴的有些压抑,另外,风吹起来的时候有些凉。她特地添了衣物,从檐下走过的时候,姐姐许安锦从在转角的地方路过,远远望见她,便站住身子,似乎是专门在等她。她笑着过去打了招呼,便被对方拉着走了一段路。
“那个叫许宣的你有多了解?”许安锦迟疑地问了一句。
“啊?”许安绮有些反应不及,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怎么了呢?莫非许公子出什么事了么?”
“哦,倒也没有”许安锦看了她一眼,朝前走过去。
“到底怎么了?”许安绮落在后面,随后赶了几步:“姐姐啊”
二人走过桂树下,墨绿的枝叶探出来,擦着许安锦的额头,许安锦伸手拨弄一下,才转过头来:“那个许宣,是个读书人罢?”
许安绮闻言,有些狐疑,不过还是回答道:“对啊,是读了些书的。早些年听说他还参加过科考。”
“考上了么?”
“倒是没有之前以为他是书呆子,其实不是的,怕有别的原因,科考这事情,有时候也需讲些运道的。呵。”
“书呆子?”许安锦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摇摇头:“还真不是书呆子,不,岂止不是书呆子啊”
许安绮听着,觉得她的话里有些别的意思,扬了扬眉头,等着那边接着说下去。
“从杭州回来之后,妹妹你口中常常提到他,我当时觉得你是被他迷了心窍了。一个书生而已,夸夸其谈的我在杭州见的多。那些人,都是这样的。让你觉得他们很厉害,什么都懂。但是真的事到临头,没有几个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当然,厉害的也有,但也不会很多。所以,当时你说起他的时候,我便是这么觉得。”
许安锦在杭州的时候,虽然是嫁了人的,但是因为丈夫方如海对她很冷淡,她忧愁郁结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一日,在家中实在憋闷,她偷偷乔装出门,在杭州很多热闹的地方游玩一番。西湖边也去了,也去寺庙里烧过香,回来之后也没有被发现。这次之后,她的心绪得到了释放,后来这样乔装出行的事情就成为她的奇特爱好。当然,她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过客一般,对很多事情只是听,只是看,没有参与进去。但是看的多了,听的多了,加上和方如海往来的很多也是书生才子们,所以时日渐久,她对一些事情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日墨商大会的时候,我乔装去了竹月轩对面的茶楼,第一次见到他。其实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许安锦说到这里,想着那日同许宣在茶楼里就着西湖龙井吃着茶叶蛋的情景,因为被许宣使诈多骗去了一只蛋,想起来,有些耿耿于怀:“不过,是个有趣的人。和我平素在杭州遇到的那些才子们不太一样。后来听说许家的事情是他在背后推动,我心里是吃了一惊的,才觉得他确实有些本事。”
“对啊,许公子很厉害呢,不过,姐姐你说这些做什么?”
许安锦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沉默了片刻:“他是厉害的,在许家的事情上,多亏了他。只是,作为一个读书人,擅长这些并不是好事。读书人应该有读书人该做的事情读书人会做生意,这个算什么呢?”
“姐姐”
“不过他真的厉害,他不仅仅是做生意厉害,我现在知道了。”
许安绮听着许安锦的语气里有着感慨,随后才注意到她手中捏着的一页薄薄的纸笺,上面依稀有些字迹。
“你看看罢你的许公子很厉害呢。”
许安绮被姐姐一句“你的许公子”弄得俏脸登时通红了些,她的大眼睛转啊转的,像找些能吸引注意力的事物,缓解一下羞赧以及尴尬的情绪,目光随后落到许安锦的纸笺上面。
“醉落魄什么啊?呃”
秋日阴沉的午后,桂树的叶子随风轻摇,天空中除了云层之外,偶尔会有飞鸟的痕迹。商贾家的院落里,少女在桂树下轻盈站立,目光在手中的纸笺上久久停留。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低低的呢喃声音,吐露苍茫渺远的字句,气氛变得有些奇妙了。
方元夫的小庭院里,这时候已经收拾干净了,当初碎落的瓦片被许宣小心的处理掉,随后方元夫找匠人过来修缮好。窗户微微敞开,因为阴天的缘故,光线显得有些黯淡。许宣在窗前写了些东西,大抵都是随后就要付诸实践的某些计划。满满地写了几张纸,随后将一些不太合适的用一道杠划掉,或者做一些修改。
有敲门的声音传过来,许宣将笔放下,走过去开门的时候,脑海中依旧想着计划的事情。他才走到门边,门已经开了,显然敲门的人似乎等不及主人来开门,便从外面推门进来。
许宣微微愣了愣,站住身子,那边胡子拉碴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面。
“钱有死了。”来人走进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你住的地方真难找。”
第99章 闲事(中)
“钱有死了?”
许宣微微愣了愣,这个消息显然有些突然了,他沉默地消化了片刻,想着多少个时辰之前才见过的人,突然传出死亡的消息,一时间还是有些凌乱。不过考虑到说话人的身份,消息的准确性大概是不用怀疑的。不过,心中对对方突然来访的目的有些把握不住。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桌上散乱地摆着的纸页被带到地上,“哗啦啦”地发出一些轻微声响。有一张纸页朝门口的方向飞过来,来人一把抓住之后,略略看了两眼,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二锅头?”
“嗯,是一种酒,当然,只是借了一个名字而已。”许宣还在想着钱有死亡的消息,随口应付式地解释道,这些纸张上写着的有一部分是他随后准备作为产品推出去的东西,他比较懒,也懒得再去名字了。反正这些东西如今也只有他会,对方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的。随后许宣侧了身子做出请的手势:“随便坐罢。”
来人于是正式进来,在格局偏小的房间里打量了一番。房间不大,但整理的比较洁净,因为这个院落并没有侍女丫鬟之类的下人用来使唤,所以可以看出主人在生活起居方面有着比较好的个人习惯。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罢。”来人转过身子朝许宣说道:“令狐楚!”
“许宣。”许宣便也正式地将自己的名号报出去。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这般同外人比较正式的互通姓名的情况并不多,他说着的时候顺道也将右手伸出去。前世的某些习惯,总是在各种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
令狐楚狐疑地看了许宣一眼,许宣的右手有些尴尬地凌空摆了摆,他想了想,才将伸出自己的右手。随后,也就明白了这个简单动作的含义了。倒是有些意思。他心中想着,手中下意识地便稍稍用力一捏,等那边书生吃痛的呼声传来时,他有些反应过来,随后将手松开。
“要喝点什么么?”许宣一边甩着被捏痛的右手,表情幽怨地问了一句。
有些僻静的院落里,推门的声音响起来,有人走出来,随后有瓷盏碰撞声,夹杂着一些“西湖龙井”“铁观音”之类的解释,过得片刻被一阵清零的流水声冲泡成淡淡的茶香。一些对话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实在是不知道这些苦兮兮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令狐楚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这般评价道:“不过,你昨晚那首词写得真好,我回去问了一下,好像不是抄的。”
许宣将一些凌乱的稿纸按照编码一张张码齐,听见令狐楚的话之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摇头笑笑。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这首词确实是抄的这个事实,当然,便是真的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另外的,他心中又计较着对方作为锦衣卫的身份,眼下他还摸令狐楚来此的目的。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不过,气氛到目前为止还比较轻松。昨夜在钱家的宴会上,许宣和令狐楚打过照面,彼此间的感官还算不错。对于这个有些不讲套路的年轻锦衣卫百户,他有些好奇。而在令狐楚那里,显然对于许宣昨天的表现也印象深刻。
许宣来到这个时代,所识不多的人里头,不按常理的人真的不少。比如某个不想安分做的大小姐,偏偏要学人做生意的女孩子。某个不学无术,没有一点书生自觉的阔少爷。喜欢女扮男装的少女。明明是个秀才,却喜欢习武的书生,等等等等眼下又认识了一个年轻的锦衣卫百户。不过,这时候对方表现出来的姿态也不似昨夜那般具有侵犯性,许宣便也放松心情同他交谈起来。
关于茶的谈话并没有进行下去,话题随后转到了一些比较严肃的事情上。
“钱有死了,昨夜宴会之后被人杀死在自家的庭院里。从现场判断,应当是比较熟悉的人所为,官府那边已经在查了,刘守义最近怕是要焦头烂额。哈。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刚来徽州府这边,来交个朋友嘛。不过,你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呢?”
谈话的场面略显单调,大部分时候都是令狐楚在说着,许宣只是坐在他对面的地方喝茶,偶尔说句话。钱有的死对许宣有些触动,这时候他想着凶手的问题,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待到令狐楚问起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微微明白过来。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对他已经有些疑心了。不过这种怀疑暂时还不是恶意的那种,应该是对方作为一个锦衣卫,对事情不对劲地方的某种本能的洞察。
疑点其实很明显。许宣作为一个比较落魄的书生,在昨夜那般高端的场合出现本来就有些不正常。他写的词引起令狐楚注意之后,那边大概查了一番,不过,也只是到他和黄于升的关系这一步,随后,又发现他有家不回的事情。大概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对方才会过来的吧?许宣心中想着,锦衣卫想要查一些事情,总还是能够查出些东西来的,更何况他的行踪本身也没有隐瞒,所以令狐楚找上门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对于许宣来说,本来的目的也是要引起对方的注意。钱家的晚宴结束之后,他还为怎样和对方进一步接触苦恼了一番,眼下见到对方直接便寻找过来,心中反倒觉得是些意外的惊喜。
从那日晨雾中杀戮的事件开始,到后来裴青衣的事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