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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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向民众们传递一个官府已经在重视这事,大家放心之类的讯号。另外,这些没有章法的巡逻,若真能遇见一些可疑人物,那也是好的。
每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钱有的事情引起的关注比较大,众人集中说了一阵,随后便也有些倦怠。话题就转开了。也有人提起钱家晚宴上的诗词,许宣倒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对于那首醉落魄,有些人对作者的身份表示怀疑,有些人是相信的,还有谨慎一点的,就只是就词论词。但无论如何对作者持怎样的态度,对词的质量都是认可的。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眼下当事人其实就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议论自己。
等新奇感或是自己的闲适心情得到了满足,许宣便起身离开。路上行走的时候,遇到两个衙差迎面过来,双方照了个面。那边到不至于把许宣当做恶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可以听到其中一人在抱怨,另一人安慰他说早点做完,走个过场就回家抱婆娘。
他走走停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离自己家已经不远了。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有回去,便也起了去看看的想法。
门一直都没有锁过,他信步过去推开。这时候,院里的草儿已经全黄了,星光月色下能感受到几分寥落的气息。另外,破门发出些让人有些牙酸的难听声音,倒是将这种寥落的氛围又朝深处推了推。
仅凭感觉,这个自己原先的家其实有不少人有来过的。他记得一些东西原先摆放的位置,而眼下都不一样了。
既然来了,就住一晚罢。他这般想着,随后走进屋里,依照记忆摸索到了火折子,将古旧的油灯点燃。叫《金瓶梅》的书摆在桌角的地方,两个角翻成的狗耳朵,残破的厉害。他拿过来翻了一阵,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油灯将他的身影映在地上,因为房间不大的缘故,影子在墙根处折了一道,上半身在墙壁上立起来。
无事可干,他准备洗洗睡的时候,发现水缸里也是空的。随后苦笑着,合衣在老床边靠着坐下来。这般过了不久,等困意稍稍上来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汉文,你果然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许宣惊醒过来之后,后脑在床边的稍稍磕碰了一下,并不是很重,不过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来人是方元夫,依旧是一身书卷气十足的打扮,见到他之后,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随后絮絮地说道:“你今天没有回去那边,倒是让我好找了一番。许家也去问过了,平素你低调,实在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随后便想着过来看看,见着有灯亮着,便猜你是在的。”
方元夫轻松地说着这些,但是话语里的一些担忧以及关切还是遮掩不住。眼下徽州府这边表面波澜不惊,但其实并不算太平。许宣也是卷进去一些事情里的,今日不见了他的踪影,怕他出了意外,方元夫倒是颇为担忧了一番。
对于方元夫找过来,许宣也有些意外。有些事情,他原本是准备明日找方元夫商量的,眼下见着对方忽然出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方元夫似是知道他的犹豫,朝他摆摆手,随手在屋内扯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那个叫令狐楚的一定找过你罢,他原先是想要家师出手帮忙的,但是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师父已经很多年不碰了。所以”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笑起来:“呵,这些事情,令狐楚那边大概以为师父是拒绝的,但是却不知道师父其实想要我接触一下。所以,我来帮你。”
方元夫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许宣先是有些愕然。随后稍稍思索了一番,便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的师父罗长生,便是令狐楚口中的长生公,因为退隐多年的缘故,对这些血雨腥风的事情已经不热衷了。但是方元夫是他的弟子,这家伙对仕途不热衷,但是老人家大概也不想他这辈子陪着他耗着,横竖方元夫还年轻,做师父的替徒弟考虑一下前程也是应该的。帮锦衣卫做点事情,那边记着情分,以后也总有用的上的地方。而且,方元夫是罗长生的弟子,是代表他出面的,令狐楚那边大概也不至于太过怠慢。
“这个呵。”想明白这些之后,许宣有些失笑起来。令狐楚煞有介事地来找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东西,甚至连敲带打的连威胁都用上了,无非是希望能通过他接上罗长生的线。但是不曾想到,那边其实原本就存了些心思的。
许宣原本其实不愿将方元夫拉进来,他现在甚至不能判断对方愿意过来,到底是因为罗长生的原因多一些,还是因为把自己当朋友,才愿意出手。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决定这么做了,自然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许宣心中琢磨着,眼下要做的,便是如何在这件事情里面将利益做到最大化。
“看来有些事情,我们要合计一下了。”困意已经全无了踪迹,许宣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边方元夫似是想到什么了:“对了,汉文,偏院隔壁的青衣女子,已经搬走了”
第113章 烦恼事
“裴青衣?”许宣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元夫所说的是谁。关于青衣女子的记忆随之浮现出来。钱家晚宴上,令狐楚的突然出现大概打乱了裴青衣原先的计划。
或许在她原先的想法里,穆云槐死了之后,锦衣卫在徽州府这边没有了主持之人,很多事情就没有章法了。但是这样的想法随着令狐楚的出现而宣告破灭,令狐楚和穆云槐一暗一明,私下里到底查到了多少东西,裴青衣也不会很清楚,不过,总得说来,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选择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屋里因为一些日子不曾住人的缘故,空气得不到流通,变得有些浑浊。许宣将窗子推开,一轮圆月映在视线里,夜风吹进来,油灯上的灯火几乎要熄灭了。方元夫在一旁眼疾手快地伸手将火光笼住。光和影跳跃了片刻,才又恢复了宁静。
“真是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放过我了。”许宣揉着额头,有些苦恼地说道。依照裴青衣行事的风格,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许宣杀掉,实在没有道理。许宣思来想去,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莫非是自己当时唱的那首歌的缘故?还是说这个表面看起来冷酷而不近人情的女子,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文艺女青年么?想不通啊。
“这些事情,原先是不愿把你拉扯进来的,但眼下既然如此了,还是把我所知道的和你说一下,你心里有个数。”
秋夜的露水在这样的天气里慢慢降下来,从窗口望过去,摇曳的灯火下,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在小声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五峰”“遗宝”之类的词语,因为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等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地厉害了,只言片语间,即便有人在旁听了也难以串出连贯的意思来。
事情并不复杂,许宣将自己知道的同方元夫说清楚了,随后道:“也不要急着去找令狐楚,他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时间还够,你还是到得关键时刻再出场罢。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捞一笔。”
从令狐楚为了方元夫的事情找上许宣便能看出来,那边对这些事是急切的。许宣骨子里到底是个生意人,先前令狐楚来的快、走的急,他也未曾提出要求来。现下既然掌握了主动权,那自然得做点待价而沽的事情。这样虽说可能有些危险,但问题不会太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方元夫有些迟疑,他过书,也是个秀才,另外武功应该也不错。他虽然也杀人,但是也多是因为那些人有杀的理由。而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比较实诚,当即就有些犹豫了。
“不会不会,现在是他求咱们,谈判之类的事情我比较擅长,就交给我好了。”
等到将这些东西定下来之后,二人又随意地谈了些近况。许宣生活比较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倒是方元夫那边,应该是有些事情,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许宣才听出个大概来。
“沈家啊”方元夫苦恼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
方元夫家里替他寻了一门亲事,算得上是逼婚了,这个事情许宣是知道的。方元夫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先前就一直拖着。但是近来女方似乎有些急了,他家里的态度也坚决起来,有些事情就不好再拖下去。
“那你娶了便是了。”许宣耸耸肩,觉得这应该算不上太麻烦的问题。
“不能啊,汉文,那沈家小姐、咳咳”方元夫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回事?”许宣有些疑惑地问道。婚姻不自由的年代里,在这事情上苦恼的不仅仅是女子,对男子来说有时候其实也一样。毕竟娶妻生子这些事情,都是一辈子的。但无论如何,男子总还是占些主动。若是对妻子不满意,那么纳妾也可以,若是还不满意,只要养得起,就再纳一个看方元夫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多养几个人总不成为题。
“汉文,你有所不知。那沈家小姐喜欢女人。”
“呃”许宣倚着床沿而坐,听到方元夫的话之后,有些惊呆,后脑又在床栏上磕了一下,这一下有些重了,他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迟疑道:“百合?”
“什么?”
“哦,没什么,这个倒难办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宣有些奇怪,沈家既然敢嫁女,方家也有娶之过门的意思,那想来沈家小姐喜欢女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算得上是秘辛了,方元夫怎么会知道?
“咳还不是师妹,硬拉着我去瞧了几次,无意中撞见这些事情。”方元夫话语中透着幽怨以及无奈,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令狐楚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师妹知晓。依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保不准会出事。”
“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沈家小姐的癖好,以及方元夫的苦恼,眼下说起来许宣是爱莫能助了,只能出言安慰几句,叫他相信爱情云云。
方元夫眼下确实不太好过,这些事情躲地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的。他现在还能做些微弱的反抗,但是无论如何,他是方家子孙,这些事情家中既然做了主,最后终究还是要按照家里的意思办。不过好在方元夫已经有些习惯了,说起这些来也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太过失态:“眼下还是以科考的名义搪塞一番,不过这并非长远之计。到时候若是科场失利,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许宣闻言笑了笑:“接下来的院试我是准备去的,若是元夫兄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一道读读书。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金榜题名不敢保证,但是一个举人的功名我可以帮你拿下来。”
屋外院落中的杂草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老旧的破门“吱呀呀”的叫唤。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后方元夫惊讶的声音才响起来。
“呃、这个此话怎讲?”
第114章 酒楼故事(一)
“怎么用这种眼神?”油灯的火光有些黯淡下来,许宣朝里头添了些灯油,随后迎着方元夫仿佛看人被驴踢了脑袋的眼神说道:“我又没有真的被驴踢。回头送你一套真题,三年科考、五年模拟之类的,没事多做做,也就可以了。”
许宣随意地说着这些话,方元夫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生来是宽厚的性子,倒也不会因此就去指责许宣乱语胡言之类的,想了想,皱着眉头看了许宣一眼,心中考虑会不会是近来的事情给了他影响。可是,不太像啊。他“呵呵”笑了两声将话题引开了:“压力不要太大。”
“呃、好吧。”许宣耸了耸肩,这些事情,暂时就这样罢。
方元夫在亥时离开了,许宣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走了几步,转过来在许宣的肩头拍了拍,又说了句“压力不要太大”。由此可以看出来,对于许宣说的能帮他拿到举人功名的事情,对方是并没有当真。
也难怪了,科考这种东西,考的是八股制艺,虽然很大一部分讲究的是套路,但是无论如何,一定的功底也是需要的。还有,就是运气也很重要。即便再厉害的大儒,也不敢保证教出的学生就一定能够考到某种程度。
但许宣是有底气的,他来到这时代,就眼下而言对整个历史的发展来说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徽州府这边科考的试题资料,他也还记得,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战略资源。若是他地位高一些,这些事情真的能够操作起来的话,依照如今大明朝官场衣带关系横行的情况看,他甚至可以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当然,眼下他还只是个连功名也不曾有的书生,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融进这个时代的精英阶层里,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关系亲近的人,他不介意帮上一把。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和方元夫说明白,他想的是,到了合适的时机,将题目漏给对方,也算是稍稍偿还对方的救命之恩了。只是,这些事情,暂未到时候,方元夫不相信也属正常了。
许宣关上门,双手覆盖住脸,上面颊微微抹了一把,随后低喃了一句。
“啧,压力太大。”
方元夫离开了,但是许宣并没有立刻睡下。关于“五峰遗宝”的事情,他还要再计较一番。这件事情里,他有些佩服那个叫罗长生的老人了。在令狐楚以为对方不愿意插手的情况下,对方却已经料定了他准备拉方元夫下水的事情。而关于令狐楚会找许宣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应该也是知道许宣在钱家写了好词的事情。
但凭借着这些信息,对方能算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厉害了。更让许宣惊讶的是,罗长生只是和令狐楚打了个时间差,便在潜移默化中,将主动权掌握在许宣和方元夫这边了。
真是厉害啊。他搓了搓手,在床上躺下来。不过想来罗长生并没有将自己当回事,他所做的更多的还是替方元夫考虑的。而对令狐楚那边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书生,至多能写两手好诗词,除此之外大概也不会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