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歌-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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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洛的“弱者”之言，齐仲彦微笑以对：“大多数世人所以为的强者并非无畏，而只是懂得恰当的掩饰和躲避，有些弱者，也不过是不太懂得这样的技巧罢了，倒也不能一概而论至于在下么若在下当真想要让人以为我是姑娘所以为的强者，也并不是不可能。”
　　“”听见对方“我什么也没有隐瞒你”这样剖白心迹一般的论调，洛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即又嘲讽道，“那么，对于那些被推到你面前的小姐们，你的表现大约就是‘恰当的掩饰和躲避’了吧？”
　　“没错。”谈到这个多少有些尴尬的话题，齐仲彦却是一脸磊落坦荡，对自己的敷衍态度毫不避讳，“或许洛姑娘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不屑益浓。
　　“那么看来姑娘是懂得了新任知州未娶，长相不差年纪也还合适——洛姑娘想必也不会以为在下老的吧？呵”故意曲解了洛脸上怎么看都代表“瞧不起”的表情，齐仲彦笑笑，继续解释，“拉拢一个势力的最佳方式便是使之与自身利益相同，身为知州，我吃的是朝廷俸禄，就算如同前几任一样不愿得罪他们，也还没到为了他们出力的地步，而他们，不巧恰恰想要我这样做。”
　　“让你与他们的家族利益一致的方式就是这样？把你纳入他们的家族？我以为你是不会入赘的？”
　　洛的口吻仍然讽刺不消，齐仲彦却完全无视：“入赘当然不至于，在下以为他们也不会有这么这么离奇的念头，只是，若有了联姻，我对妻族的态度自然要非同寻常一些。”
　　“哈可笑！”洛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脸冷笑道，“居然通过这种手段拉拢一股势力这些人还真是愚蠢！难道如此脆弱的联系，对他们来说便已经是荣华富贵的保证了？”
　　“不。”齐仲彦的微笑忽然顿了顿，“不是的没有人会真的这样以为。”
　　这样的姻缘不过是二者对对方做出的姿态而已，没有人会真的指望夫妻之间能有让人不顾一切为对方付出的爱情。
　　所有人都太理智太明白，如果想要背离或者抛弃，不要说是姻亲关系，就算血缘，也一样什么都不算
　　在那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明白这一点。


☆、第五十章　飞红　（2602字）
　　能不能让我站在你身前，替你挡去哪怕一分伤害。
　　——鸣鹤
　　
　　雅间的窗口恰好可以看到苏州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从头到尾，毫无遗漏。
　　各大富豪之家已经消停，在用沉默结束了与洛的对话之后，齐仲彦便站在窗边，俯视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他的故乡
　　一抹淡淡的绿色让他的目光为之凝固。
　　司徒青萝。
　　他的右手抚上左腕，那里缚着一条白色的丝质方巾，淡绿色的绣纹若隐若现，由于紧握而产生的褶皱尚未及抚平，便又因再一次抚摸而加深了许多。
　　他想起他们的初见真正的，初见。
　　缘分是如此奇妙的东西命运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巧合，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他于是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走下去，哪怕只是说一句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他所想说的，也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却，一生，都没有得到机会。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偌大江南，万万人之众，而你我竟能相遇
　　也算有缘。
　　年轻女子挡在他身前：“今夜，你最好还是待在这里。”
　　齐仲彦的微笑一滞。
　　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收敛了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奉刀’的战斗，不是一般人看得了的。”
　　奉刀风破？！那么，司徒青萝
　　室中气氛瞬间变化，森然杀气开始一丝丝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清净幽雅的小间顿时成了阴森可怖之处。
　　“看来倒是在下漏算了失踪几日，洛姑娘似乎做了不少事情？”
　　温文的笑容，柔和的语气，有礼的动作。
　　挑不出一丁点错的完美举止。
　　然而，面对这样的齐仲彦，洛露出一个冰一样的笑容：“居然是这样。”
　　“怎么？”
　　“你心动的对象，是一个即将死于今夜的人。”
　　“哦？洛姑娘何以如此断定？”
　　“凭我啊形也好，神也罢，我想要毁掉的，怎么会放过？”
　　“呵在下十分好奇，姑娘的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
　　“怎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你，居然也敢亲自动手
　　“杀人？”
　　“哪里夜深独坐未免孤单，只是希望洛姑娘今夜在此处陪陪在下
　　“而已。”
　　洛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就凭你那病弱的身体，居然也妄想撑住这么高级的灵术？我好像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
　　“灵术·千军破！”
　　“受、教、了。”
　　带着又多了几分讽意的森冷笑容，洛，转身走出了雅间。
　　在她离开房间的一瞬，齐仲彦脸上血色尽褪，身形一晃，跪倒在了地上。
　　强忍痛楚说出末一句话，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分力气。
　　胸口很闷，很疼，甜腥的味道由最初的一星很快变成了汹涌而出，齐仲彦原本仍然强撑住的身子弓一般弯了下去。
　　“咳
　　“咳咳咳”
　　鲜血伴着剧烈的咳声喷涌而出，其间夹杂着早已凝结成块的淤血。
　　在原本净洁的地面，模糊成了一片血污。
　　刚刚她是不是还说了一句话？
　　视线开始模糊，眼中所见，无论屏风桌椅，似乎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红雾。
　　“我”
　　在身体突然遭受到巨大冲击的一瞬，那句话，他根本没能听清。
　　“只是”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清楚地知道：那句话，很重要。
　　“用了”
　　他想要想起来他必须想起来！
　　“”
　　为什么他的神智开始益发的模糊？
　　该死的！
　　右掌尽全力握拳，狠狠击向桌脚，血肉模糊的剧痛让他的神智略为清醒。
　　“我只是用了一分力而已。”
　　瞳孔蓦然收缩，不可抑制的惊慌让他的身体更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一名成年男子都受不了的重击，竟然还只是一分力而已？！
　　那么她
　　青萝青萝？！
　　丰隆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满身血迹，却正竭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试图向门口走来的齐仲彦。
　　“大人？！”
　　齐仲彦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丰隆咳咳快，青萝”
　　半天才明白过来“青萝”是指哪个司徒花侍，丰隆扶住齐仲彦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解为何得到这样的命令，然而想起这首次从大人口中听到的称呼，他心里还是隐约有了预感，只是仍然不敢相信。
　　难道齐大人他
　　“去保护她今夜，一刻不离！咳咳咳快！”
　　零星的血点溅在了丰隆身上，丰隆顾不得命令和心里的，脱口惊呼：“大人！您”
　　“还不快去！”
　　由于焦急和大吼而泛起异常红晕的脸上忽然出现严肃的神情：
　　“去保护她，一刻不离这是命令！”
　　如果这里就是他生命的终结，这将是他最后的命令。
　　惊讶于上司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丰隆不自觉地应声道“是”，随即，却又忍不住问，“那大人您”
　　“发病而已快去。”
　　向下属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齐仲彦又一次催促。
　　满身是血，怎么看都不是寻常发病的齐仲彦，再加上方才从金谷酒楼正大光明走出去的洛，丰隆轻易猜到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是自家大人与那个怪女人之间的冲突，而冲突的原因十之八九便是那个司徒青萝。
　　“是！”
　　不管您是否已经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理智，不管当初的目标您还是否要坚持，您仍然是我决意要追随的人如果这就是大人您最后的命令和愿望，丰隆将不惜代价地为您达成！
　　直接从窗口越出，不理会街上仰视天空的众人发出的讶异之声，丰隆在人海中寻找着司徒青萝的身影。
　　漫天烟花让苏州城在他眼底清晰地投映出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终于结束的寻找和发现对方身边并无洛的身影让丰隆的心微微轻松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准备开口叫住那对明显在说什么不宜打断的话的恋人。
　　然而，就在那一刻，巨变陡生！


☆、第五十一章　焰火　（2367字）
　　往世之事，浩若烟海，个中人物，终究是要被忘记的。
　　——白瑶
　　
　　嘉和四年八月初九，继扬州之后，苏州府亦发生一件大事：妖物自洞庭而起，袭击苏州，军民伤亡惨重，知州齐仲彦被见重伤呕血仍奋力率军抗击妖物，战毕失踪，生死不明。
　　帝闻之，惊怒非常，于朝堂之上呕血昏厥。
　　当夜，薨。
　　其时，嘉和四年八月十二。
　　帝长子早亡，次子鶄即位，改元天佑，其年称天佑初年。
　　帝鶄登基日，宰相谏曰：妖物乃民怨所招，当以德政化之。
　　帝鶄以为然，乃大赦。
　　齐仲彦以护民有功，百姓捐资以建祠，帝乃赐钱以铸金身。
　　然而，如同两个月前扬州的火灾一般，妖物袭击苏州城一事在民间亦多有传言，内容却是比前事更加离奇诡异，听来竟全然是胡言乱语而已。
　　那么，当夜的苏州究竟发生何事？而“失踪”、“生死不明”的齐仲彦又究竟下落如何呢？
　　八月初九，夜。
　　苏州。
　　青萝拉着风破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时不时停在哪一幅绣作前品评一番，又或者指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兴奋地说着什么。
　　风破只是静静看着，听着。
　　他抬头望望人头攒动的苏州大街，想：
　　走到这路的尽头，就告诉她吧
　　告诉她，那个爱她，也想要被她爱的，是“自己”真正的自己。
　　“风！你看那个！”
　　少女雀跃的身影重新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定定看了她半天，直到少女不满地嘟起了嘴，才想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她所指的是一扇屏风。
　　檀木屏风上有精细白绢绣着苏州阳澄湖的景色，总长约摸两丈，高有一丈，绣屏分幅，幅间檀木雕以菱花荷叶芦苇等物，虽然精美却也似乎没什么奇特。
　　“怎么了？”
　　“你仔细看！”青萝手指晃动，“呐，屏风上绣的莲花可是会开？”
　　风破再看莲花，果然见周围光亮一变，这屏上莲花便随之时开时合。
　　点点头。
　　绣得不错。
　　对风破冷淡无比的反应，青萝很是不满意：“喂！你那是什么反应嘛！绣得那么好你居然还只是点点头？哼果然是木头。”
　　无奈。
　　风破把目光转回屏风上。
　　也只有这么一点点特别而已不是么？你要我怎么说，这世上最美的刺绣我早已见过？
　　那里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刺绣师，吴泽之国君主所封三千士之一的绛绡，他所绣出的神山冬雪，甚至能看出雪花纷飞翻涌的场面。
　　那刺绣还是他所宣誓效忠的君主亲自展开给他看的。
　　穆水清，那位王者，对他豪情万丈地说：“终有一日，吾将登临此山而看东原！”
　　豪言天下的君主早已化为枯骨，而那幅刺绣，也已经作为殉葬品，被埋葬在了暗不见天日的地下深处。
　　与之相比，面前的阳澄湖景图，至少还活着
　　“很美。”
　　“啊？”事实上根本没指望得到新评价的青萝讶异地看着风破——他居然还真有心情改口了？
　　风破看了青萝一眼，随即逃避什么一般撇过头去：“没有你美。”
　　什么？！
　　青萝一惊。
　　她听错了吧听错了吧
　　“没有你美”开玩笑吧这个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心情不好的“棺材脸木头人”居然能说出这么这么像秦薷的话？！难道之前都是她的错觉么
　　是听错了吧
　　眨眨眼睛，青萝犹豫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风破忽然便觉得心情轻松不少，果然啊某位他如今看不见的老兄说的有些道理——看别人吃惊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用好笑的语气反问青萝：“嗯？我说什么了？”然后，不出所料地看见青萝“哦原来真的是我听错了”的表情。
　　其实没错啊真的，真的没有你那么美。
　　已经认定自己听错的青萝把那句话归为幻觉不过话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难道是
　　是因为太想要听到，类似这样的肯定了吧就算是虚荣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她就是想要听到风对她说这些话
　　摇摇头，把那个“幻觉”摇出脑海，青萝换了个话题：“呃那个阳澄湖屏风大概就是老绣工用来‘决战’的绣作了吧，你看有这么多人都围过来看了。”
　　风破扫一眼周围：果然是，人群正向这里涌来。看来再怎么小心地拖延，自己跟阿萝的速度还是比别人都快算了，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走吧，人太多就不容易出去了。”
　　青萝点头：“好，去城门那里吧，看焰火师准备拿什么应付”
　　话音未落，绿衣少女已经拉着风破向城门——长街的尽头跑去。
　　风破苦笑。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更希望这条路，永远不到尽头
　　然而，路的尽头就快要到了。
　　已经看不见其他游人——放焰火的地方不一定适合看焰火，而青萝，其实更想看江南第一的焰火师究竟是哪般长相。
　　风破的脚步突然顿住，青萝本来仍自向前，却忽觉身后之人一动不动地站住。
　　在这条长街的尽头，你决定要说出在心底压抑了那么久的那些话了吗？
　　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如果想要告别的话我
　　在这条长街的尽头，我决定说出在心底压抑了那么久的话。
　　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我，或许将会得到你的一声告别，如果是那样的话
　　“阿萝”
　　忽然近了许多的声音和腰间的力度让青萝一怔。
　　她有种感觉，之前自己的不安似乎有些多余？那块木头到底是
　　“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抱住我？


☆、第五十二章　追忆　（2675字）
　　这一次是否仍然是错误？
　　——风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