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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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世之事，浩若烟海，个中人物，终究是要被忘记的。
　　“如帝王，如名将，如臣民。
　　“不过，都是无力挣扎的蝼蚁。”
　　没错，时光的洪流可以卷走一切，自己于帝王只是一把刀一枚棋子，失了，也就算了。
　　如果对此事他还或能释然的话，那么，对她
　　够了啊够了，他不应该再想下去了。
　　不是约好了吗，如果有一个人失约，那么对方就要把那人忘掉
　　忘了吧七岁时你已舍弃了名字，你发誓要做到跟所有的过去轻易告别，每一日醒来都要把昨日忘却
　　果然，还是做不到么


☆、第十四章　重逢　（3422字）
　　我就是看上你了。
　　——岩笙
　　…
　　看着好友越发难看的脸色，秦薷也不由得有些想叹气。
　　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算了吧兄弟，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个灵术师吧，连十长老都有问题的话，我们不可能不插手，否则，真会出大事咯！”
　　风破拧紧的眉头稍稍舒展：“对手实力，最少与长老相当。”
　　“嗯。”秦薷点头，“纵偶术高明，灵力很强，这样的人倒是不难找，怕的是这位之前一直在隐匿着，没人知道他的实力真麻烦”突然抓了抓头发，秦薷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讨厌啊讨厌，要是灵书执笔没有‘不得干预魇城一切事务’的规矩就好了，那可容易多了啊！”
　　风破对好友的迅速变脸深感无奈：“你只想着偷懒。”
　　“废话，当然想”
　　“我们去大理吧怎么了？你不是说夏清玉离开的方向”
　　“唔”看了好友半天，终于还是没能在棺材脸上看出任何端倪，秦薷耸耸肩，“是啊，是向着大理方向去了，而且那方向也确实有灵力的反应。”
　　风破淡然点头，秦薷暗自大翻白眼。
　　什么嘛还不就是情伤难愈？
　　要让他恢复正常
　　嚯嚯，小青萝，我很支持你哟！
　　——很明显，秦薷根本没有考虑当事人的想法，就这样，自得其乐地拉起了红线
　　后来青萝问他为什么自信拉红线能成功。
　　秦薷大笑：“哈哈哈风破那小子对你动心我会看不出来吗难道”
　　“那我呢？”青萝问，“你怎么会认为我这个‘貌似已经有婚约’的人会愿意让你拉红线？”
　　秦薷语塞。
　　为什么呢？
　　好像真的只是他在一厢情愿
　　而已！
　　七月初二。
　　大理城中。
　　走在街上，风破却还是很想捏起拳头揍人。
　　不行，这是大街上，不可以动手不可以动手
　　可是
　　怒视陪着笑脸的秦薷，以及他身边的
　　深吸一口气，风破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
　　“岩笙姑娘，你跟着我们到底是”
　　岩笙蹦呀跳呀着说：“我跟着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有！当然有！
　　看见风破冷冽的眼神，秦薷连忙向岩笙道：“岩笙姑娘这个”
　　“哎呀你不用这么生分直接叫我阿笙就好！”
　　“好吧阿笙你”
　　“叫我阿笙了？那太好了你一定也喜欢我！”
　　“谁说？！”秦薷愕然。这位姑娘怎么这么不正常？
　　“你叫我‘阿笙’了呀！曾祖说了‘阿笙’如果不是很亲密或者很喜欢的人是不可以叫的！你叫我‘阿笙’说明你喜欢我！”阿笙小姑娘理直气壮。
　　“这不是你非让我叫的吗？”秦薷益发愕然。怎么的这小姑娘的曾祖也不正常吗？
　　“我让你叫我阿笙你就叫了那我让你喜欢我你也会答应的是吧！”阿笙甜甜一笑。
　　“这不是”这不是这么说的吧！
　　阿笙已然认定秦薷“喜欢”自己，不管他怎么解释就是不肯听，眼睛冒着亮光地冲上来搂住秦薷的手臂：“那我就再也不跟你分开了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
　　秦薷骇然过后尽力打起精神向阿笙道：“阿笙姑娘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
　　风破再也维持不住形象，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人家又没让你跟她私奔你至于说的这么暧昧不清么你，人家误会怎么办？
　　然而阿笙对这句话的反应——不负你我之众望地——完全超出了风破秦薷的想象。
　　红衣的苗人少女睁大了原本就不小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秦薷，半日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不对劲！
　　秦薷心里没来由的就警惕起来。
　　她这个动作怎么
　　“阿笙知道相公不喜欢阿笙”
　　哈？
　　“相公喜欢的是别人”
　　咦？
　　“可是阿笙不想离开相公相公不要赶阿笙走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大街上的行人似乎不觉得阿笙在“胡说八道”，怪异的目光已经从四面八方向秦薷射过来。
　　秦薷风流韵事不少没错，可是毕竟每次都是你甘我愿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啊！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
　　“喜新厌旧”
　　“人心不古啊”
　　“始乱终弃”
　　“又一个浪荡子啊”
　　“那姑娘真可怜”
　　我说我说，谁来救救我啊！
　　秦薷看看周围——没戏，全是指责的目光；再看看风破——也没戏，他的脸色告诉秦薷某个棺材脸正在回忆关于某个特殊的词的事情；看阿笙小姑奶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好不好！
　　咬咬牙，狠狠心，秦薷放柔了声音。
　　“谁说谁说我要赶你走了？”
　　阿笙惊喜抬头：“什么？”
　　“我没说要赶你走啊！”秦薷的声音在阿笙的灼灼目光下开始有些不自然。
　　“真的吗？那刚刚都是误会咯？”阿笙向前一步——这动作让秦薷很想后退，因为在他听来，那句“澄清误会”的话更像是威胁。
　　“真的。”故作平静的声音终于还是走了调，带了些常人无法发觉的——狠意？哭笑不得？或者说，深到极致的无奈。
　　“太好了！”阿笙终于还是扑了上来，紧紧搂住秦薷的右臂不肯放开。
　　周围的指责声渐渐消失。
　　唉，搞了半天，是人家小两口子有误会啊！
　　秦薷臂上挂了个大累赘，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好友。
　　兄弟啊，你一刀砍了我吧
　　三人就这么维持着风破大步向前走秦薷拖着大累赘在后面跟的古怪姿势，终于走到一处僻静之地。
　　风破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在这位阿笙姑娘在场时他常常需要这么做。
　　“岩笙姑娘”
　　“我知道！”苗人少女从秦薷身上跳开，“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你跟着我们就是麻烦！
　　“我马上就走！”
　　“哎？”秦薷讶异地看着她。
　　阿笙歪歪头：“我在扬州城没看到武林盟主就回来啦！谁知道会碰到你们嘛出了大理城我很快就能到家了”
　　所以说，你刚刚是在耍我们吗
　　还没等两人有什么不满的表示，阿笙又很快地扑到秦薷身上，搂着他的手臂仰脸说：“可是阿笙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秦薷看着苗人少女认真的神色，些微有点愣神和恍惚。
　　什么时候也有人这样看过自己，用同样的神情和语气说过同样的话，却被自己的逃避伤了心？
　　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在心里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却怎么也不敢面对那个人，终于，连名字都没有在她心里留下？
　　明明就只是两个字啊
　　“喜欢，很喜欢”
　　苗人少女踮起脚，在秦薷脸上轻轻一吻，然后笑笑，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跃上屋顶，迅速消失了。
　　银饰叮叮当当的脆响仿佛还留在耳边。
　　秦薷低下了头。
　　在魇城，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行为放荡举止荒唐。
　　都是为了什么呢？
　　有人告诉自己花开堪折直须折，只是想让自己不要“错过”，可他，好像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楚渊你揭竿起义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事败身死？
　　教训我？
　　你凭什么啊
　　不过，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承认：这臭小子的话，是真的让他感到触动。
　　“不管什么样的心情，都要说出来
　　“喜怒哀乐，我楚渊都要说。
　　“吴泽已朽，我有不满所以我要反抗，等到别人反抗并且成功了，我楚渊就只是个被人遗忘的凡人了。
　　“成功与否我可以看得开，但我绝不能接受被世人忽略被后人遗忘。我要让后人记住，有那么一介狂人，为了让天下听到他说的话，不要说皇帝我敢反，就是神，也一样。”
　　那些话或许真的是醉酒之后的胡话，狂得让他受不了——神也一样？开什么玩笑
　　可是
　　因为不敢说，那个他喜欢的女孩连他是谁都不清楚。
　　那么多次见面，他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不敢说”，所以成了她一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是不是说出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十五章　执笔　（3262字）
　　吾甘奉玉笔，承灵书之愿，继执笔之名记万世兴衰，述六合传奇。
　　——迦兰净
　　…
　　“哎呀”抬起头，秦薷仍然是那个风流浪子，“第一次见面被调戏，第二次被吃了豆腐，我有预感，我啊，最好不要见她第三次呢，否则”
　　否则会怎样？
　　那谁知道。
　　其实，这丫头也不算太讨厌。
　　一阵胡琴声让刚从沉思中醒过来的秦薷心里一惊，看风破时，却见他早已把手按上了刀柄。
　　然而
　　那首曲子是
　　镇魂歌？！
　　风破的身体放松下来。
　　——是灵书执笔。
　　说书老头儿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前一刻还空空如也的地方下一个瞬间就站了一个大活人。
　　不是轻功。
　　不是灵术。
　　两人完全无法感受到他向这个方向移动的过程。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突然出现”。
　　秦薷眯起眼睛，展开笑容：“咦？莫非我眼花了？怎么看到原本待在枫林小镇的说书老头儿呢？”
　　老人停住了弓弦。
　　“说书老头儿死了。”
　　风破秦薷对视一眼，齐齐向老人单膝拜下。
　　出现在这里的老人，已经是以“灵书执笔”的身份在说话。
　　“吾乃迦兰紃，二十七任灵书执笔。”
　　“晚辈魇城奉刀，风破。”
　　“晚辈竹姬后人，迦兰如。”
　　“嗯。”老人点点头，“起来吧。”
　　两人直起身，看着站在面前手持胡琴的干瘦老者——他是灵书执笔啊，迦兰的仙灵之一。
　　“奉刀？”
　　风破微微欠身：“是。”
　　“暗神大人之后，你是第一个得到这称号的人。”
　　“晚辈不敢与暗神大人比肩。”
　　老人笑了：“哦？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没自信？”
　　“不。”风破镇定地抬头，直视老人的眼睛，“晚辈自认与‘奉刀寒夜’实力相当，但若是‘暗神大人’，晚辈不敢相提并论。”
　　老人点点头：“不错暗神大人是迦兰三圣之一，的确啊，作为‘人’和‘仙灵’的你我是不敢比的。”说罢，转向秦薷，“迦兰如你即是竹姬后人，便也是迦兰族人，有资格接过我手中之笔”
　　秦薷眉梢微挑，看向老人的目光中多了些什么。
　　老人闭起眼睛，又再次睁开。
　　奇异的气息从老人身上散发开来——明明是王者般的高贵，却带着一丝怀念，一丝忧郁。
　　“迦兰如，汝可愿继吾手中之笔，承吾仙灵之位，为二十八任灵书执笔？”
　　秦薷笑了，吊儿郎当的秦薷一瞬间代替了那个神情恭敬的迦兰如，他挠挠头，有些苦恼地开口：
　　“怎么办呢，我其实很不想推却一个老人的好意但是，我
　　“不愿！”
　　坚定的回答换来了老人若有深意的微笑，和风破仍然没有表情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脸色。
　　“迦兰如，秦薷，不愿继任，望前辈见谅。”
　　所谓“灵书执笔”，是魇城连接的另一个“界”，迦兰的仙灵。
　　在迦兰，曾经有一个名为“迦兰”的帝国，而那片大陆那个世界也是因它而得名。在那个国度，有凡人，有精怪，有“灵”。
　　迦兰的帝王统治了哪个国家很久，很久，久到他们已经不再记得帝国的第一位王是谁。
　　太久了，迦兰王应该离开，而这个国度这个世界，应该迎来新的时代。
　　那一代迦兰王带着族人隐居起来，开始搜寻那些带着迦兰土地记忆的“灵”。
　　那些往事尘烟，人们已然忘记，那么，就由我们迦兰一族来记住吧。
　　迦兰一族创造出了“灵书”，通过它，迦兰王族可以重现那片大地上发生过的一切，于是，迦兰王族里总结了很久以前发生过的故事，并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多美啊，那些已经被人们抛弃的传说。让我们来记住吧，即使所有人都已经忘记
　　他们在族人中选出“执笔”，把“灵书”告诉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刻在祖居地的石壁上。一个又一个故事，就这样密密麻麻地攀满了岩壁。
　　时光如同洪流，奔涌不息，那刻满了传说的石壁在屹立了不知多少年后，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新的时代。
　　那是“三圣”的时代。
　　“三圣”的时代很长很长，然而，终究有结束的一天。
　　诸神之战，便是那时代的终结。
　　无泪城召唤出上古沉睡的魇魔，诸神的战争开始。
　　三圣之一的暗神在成为“神”之前，曾是暗之一族的“奉刀”，统领暗族杀手营，那场战争中，尽管暗族倒戈，但奉刀麾下诸“灵”仍然站在“三圣”一方，消灭了魇魔操纵的魔物。
　　那时的迦兰族人已经很少很少，但迦兰净和迦兰竹却因为站在不同阵营而挥剑相向。
　　那时的竹姬是十四任灵书执笔，支持无泪城；净却追随着奉刀寒夜，也即暗神。
　　二人的一场激战，以迦兰净击败竹姬成为十五任灵书执笔为终结。竹姬于是退回无泪城，最终与无泪城同被放逐并封印在两个“界”的连接处——魇城。
　　三圣中的人皇因天女坠入忘川一事惩罚无泪城，魇城成为“被遗忘的城市”。
　　但，灵书执笔，仍然记得一切。
　　诸神弃世。
　　三圣将神封交付后人，“九灯”化为星辰，鲛人回到沧澜海，神山被咒术封禁那些代表神明的一切，几乎全部这样消失在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