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sick 6 化妆舞会之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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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我一边说话一边左右张望?
好像在等谁过来,好几次转头看门的方向?
才没有这回事。
你误会了,〈灰狼〉。
(快点来。快点来救我,布洛瓦侯爵。救出满身血腥的我,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尾 声 兄妹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
走廊传来刑警往来走动的皮鞋脚步声、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对着一弥怒吼的声音,但是在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娇小奢华、金发有如解开的丝绢头巾垂落地板的少女,和闪亮灰色眼眸因为激烈情绪而染上一层浓郁色彩的贵族青年互相瞪视。
青年再度以“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仿佛在寻找自己等待之人的视线看往门的方向。少女——维多利加终于开口:
“不,应该差不多快到了。我也知道会有人来接你。”
“原来如此你看穿一切了吧,〈灰狼〉?”
基甸一边喃喃说道,一边露出从容的微笑。维多利加的表情稍微有所改变。
“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和舞者生下的女儿、灰狼与本国贵族的混血儿、令人恐惧的金色幼狼,你的头脑就是旧大陆的最终兵器。”
“我不是旧大陆的兵器,我就是我。”
“这个嘛毕竟小孩在某些时候只能按照父母的想法行事。”
“我就是我。”
维多利加小声重复。
房间里充满冷飕飕的寂静。从白陶烟斗往天花板袅袅升去的细烟正在轻微摇曳,也许是维多利加拿着它的小手正在颤抖。
“算了,反正布洛瓦侯爵自有主张。〈灰狼〉,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所作所为都被你看穿了吧?〈孤儿〉的玻璃杯是冰的,〈随从〉的玻璃杯一点也不冰;倒过来拿表示里面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是在什么时候下毒的;为什么〈孤儿〉喝第一口没事,喝第二口立刻中毒的原因——这一切你都知道了吧?”
微笑的维多利加以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你事先在玻璃杯里下毒,也就是先在杯底下毒之后结冻,上面再次加水结冻。这么一来就算倒着拿毒也不会掉下来,还能让玻璃杯看起来是空的。”
“没错”
“〈孤儿〉喝下第一口水时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冰还没有融化。毒药要等到过一阵子才会溶入水中,所以第二口就中毒了。毒药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放在葡萄干大钵,而是下在玻璃杯里,因此拿玻璃杯过来的人——你就是犯人。”
“正是如此。〈灰狼〉,一切就如同你的推理。”
基甸笑着坐在椅子上,抬头仰望天花板:
“我在那场化妆舞会里的自我介绍都是真的。我的妹妹被冥界之王——也就是你的父亲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囚禁,如果我不能达成任务,只怕她也无法平安归来。掉在包厢地板的报纸就刊有我妹妹的新闻,写着雷格兰小姐失踪云云。看到那份报纸的我不能在那里报上自己真正的名字,所以才会说出如此怪异的自我介绍。”
“唔”
“在Old Masquerade号里,我在通讯室听到布洛瓦侯爵的指示。他叫我非得找到带着遗物箱的乘客,杀掉他并且夺回遗物箱。”
“”
“没想到敌方的间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是个和妹妹年纪相仿,害怕追兵怕得要死的普通女孩。平常我必须应付的对手总是大人,但是她和我一样都只是个孩子。”
“”
“我终究还是对她下手了。但是为了救回妹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基甸一面大喊,一面瞪视维多利加小巧的脸,维多利加也不干示弱瞪回去。
烟斗终于不再摇晃,白色细烟直接往天花板升去。
“即使如此”
维多利加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跟班。”
“〈随从〉是吧。”
“我的随从很愚蠢,甚至没发现爬在脸上的蜘蛛、是个音痴、舞跳得很烂,而且还是个禽兽。就算这样,他仍是个只要我遇上危机,一定会来救我的人。”
“甚至爬出列车窗户,在车顶上奔跑。”
“没错。”
愁眉苦脸的维多利加点点头,鼓起原本就是圆滚滚的脸颊。
“这倒是和我一样。为了妹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
“唔。不论有多么危险,久城都会丝毫不顾自身安全,朝着我伸出援手。那是因为他认为必须保护比自己弱的人。这似乎是在那个遥远东方海上、有着怪异形状的岛国里,身为男人必须要有的观念。也许久城认为这么做,能够让他成为男子汉。我这个在遥远国度认识的朋友,或许在他的认知里,就是一个非常重要、应该帮助我到这种程度的人。”
“嗯。”
“久城就是如此不惜生命的人。可是基甸,我相信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要救我,也绝对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
“即使是利益有所冲突的对手,是的即使同为间谍也一样,绝对不会为了救我就对其他少女下手,恐怕会选择和我一起死。”
“可是,那是!”
“没错。如果在战场上,一定会被大人们谴责,说这是‘懦弱的行为’,后世的历史学家也会记载这是‘错误的选择’,可是久城就是拥有这种可以称为‘正确的懦弱’的特质,我称呼这种特质为‘高尚的人格’。”
“可是”
“灰狼知道他是懦弱却又高尚的男人,同时也很仰慕。”
“你对本人说过吗?”
“怎、怎么说得出口!!”
维多利加稍微低下头,可是冷冽的脸上依然挂着贵族特有傲慢的毫无表情,唯独圆睁的碧绿眼眸有如晶莹剔透的宝石。
烟斗升起一缕细烟。
窗外传来午后的喧嚣吵杂——马车的蹄声、手风琴乐师演奏的音乐,妇人一边交谈一边缓缓走过。
基甸轻抖着嘴唇问道:
“你认为我错了吗,灰狼?”
望着自己双手的模样,有如看着自己的满手血腥。眼中浮起眼泪,嘴唇颤抖。
维多利加只是摇头:
“那要由你自己决定。你即使弄脏自己的手、夺走别人的生命,也只是一心想要救回妹妹,并且付诸实行罢了。这也是所谓的爱。但是我有着在遥远的彼方、任何人心里都拥有的东西。那比任何东西都温暖、重要,可是也比任何东西都危险。虽然眼睛看不见,依然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
“可是无论是对还是错,我绝对不会被逮捕。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有你的父亲布洛瓦侯爵——也就是灵异部撑腰,我立刻就会被释放。你听”
沿着走廊接近的脚步声传入两人耳里。维多利加形状漂亮的小巧耳朵稍微动了一下:
“基甸,我的确知道你是犯人,可是并不是为了让你被捕,只是要让我的随从不再遭受怀疑。为了让你脱身,让一个无罪、没错很容易被这个国家的大人安上莫须有罪名的东方留学生,不随便被警政署误会逮捕!”
“原来如此,你的一举一动也是为了帮助朋友。不是用在列车车顶奔跑、开枪的方式,而是用令人惊惧的头脑。不过你的朋友知道吗?”
“没有必要知道,朋友就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嘛你明明就知道。”
基甸嗤嗤笑了。维多利加不悦地回问:
“唔。知道什么?”
“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温暖、却又危险的东西。眼睛看不到,但却真实存在的东西那就是爱。存在我与妹妹之间的东西、存在你与那个少年之间的东西,一定是爱。”
“”
“脸红了哟。”
“才没有。你、你看,信天翁来了。释放的时间终于到了。”
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也在此时打开门走进来。
布洛瓦警官愁眉苦脸地开口:
“这次半点没有功劳。啊啊,真遗憾。你,基甸·雷格兰可以回去了。迎接你的马车已经到了。”
“我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吗?”
基甸站起身,以羚羊般轻盈的脚步往前走。布洛瓦警官无趣地开口:
“并没有洗清。”
“呵呵。不过接我的人已经来了不是吗?”
刑警们也从走廊出现,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恐怕是接到灵异部的通知,不得不释放基甸吧。在沉重的气氛当中,基甸以尽可能自然的动作将行李——脐带和画像、香水瓶等等丘比特·罗杰遗物箱里的东西,收入行李箱里,轻轻阖上。
维多利加只是默默看着。
“准备好了吧?那就走啰!马车已经在一楼等你,听说你妹妹也在上面。快走吧!”
“是!”
基甸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维多利加默默目送着那道背影远去,烟斗升起的细烟微微颤动了一下。
“——等等、〈樵夫〉!”
低沉的声音叫住基甸。
被叫住的基甸回过头。维多利加凝视那张因为危机解除而一脸安心的脸庞,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只兔子般小跑步接近基甸。
“怎么啦?”
“对你这位一起度过愉快旅程的旅伴感到依依不舍,就让我说句话与你道别吧。”
“嗯?”
布洛瓦警官盯着妹妹的脸,诧异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对旅伴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感情。基甸也提心吊胆地回望维多利加。
“耳朵靠过来。蹲下来,我构不到。”
“知、知道了,灰狼。”
蹲下的基甸以对待孩子的动作,把耳朵凑近维多利加的嘴边。
维多利加用老太婆般不祥的沙哑声者低声说道:
“快逃。”
“咦?”
基甸急忙小声反问:
“为、为什么?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可以和妹妹一起回家。为什么要逃?”
“那是你成功拿到遗物箱的状况吧?”
基甸的脸色慢慢变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不惜杀害〈孤儿〉才到手的那个箱子是假货。我在濒死的〈孤儿〉耳边小声说出的就是这件事。我告诉她:‘放心吧,你从修道院里拿出来的遗物箱是假货。’所以〈孤儿〉才能放心以那么安祥的表情死去。”
“什么!”
“我在当时之所以装作没有注意到你从〈孤儿〉的手提袋里偷走遗物箱里的东西,就是因为箱子是假货。而我只想经由这样的行为确认〈孤儿〉的敌人究竟是谁。真正的遗物箱·早就被柯蒂丽亚·盖洛从修道院里带走了。你拿到的是当时被掉包,看来几可乱真的假货。只要拿去鉴定立刻就会被拆穿。和丘比特本人的笔迹不一样、肖像画也不是在他的孩童时代画的,而是新的吧?被发现只是迟早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
基甸的脸色转为铁青。
走廊上的布洛瓦警官焦躁等待两人。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快逃,野兔!”
“咦?”
“虽然这是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和灵异部的安排,但是我们小孩这一方也不见得没有胜算。逃吧。逃到任何地方去,野兔。和你妹妹一起,逃到哪里去都好。”
“你说的野兔,究竟是指什么?”
“在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在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有一群在大人的安排下惨遭啮杀的可怜野兔。一群年少男女在下沉的豪华客船里,莫名地一一死去,他们都是和我们相同年纪,无罪的孩子。别再问了,快逃吧。你虽然拥有沾满血腥的双手,却是某人的温柔哥哥。受诅咒的樵夫青年啊,为了妹妹砍倒树木不断前进吧!”
基甸摇摇晃晃起身,俯视维多利加。
灰色眼眸浮起畏惧与焦燥,然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用力点头。
把行李箱丢给一旁等待的布洛瓦警官,尽量以轻快的脚步往前走。吹着口哨,甚至还边走边跳跃。拿他没办法的布洛瓦警官也喃喃说道:“心情真好啊!”
那道身影经过走廊转角便消失无踪,可是在转弯的瞬间,他还是回过头,向维多利加点头道谢。
维多利加看着他的身影离开,一个人碎步走回房间。
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那副模样有如放在椅子上度过好几十年、好几百年的奢华陶瓷娃娃——充满隔绝时间流逝的美丽、不可思议的静谧。
烟斗升起一缕轻烟。
摇落一头柔顺美丽的金发。
“好像稍微了解了。”
维多利加以低沉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对着空中喃喃说道。
哥哥古雷温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复苏。那是他对幼小、可怕的妹妹唯一一次的嘲笑,充满恶意的声音
让古雷温的头发变得尖耸有如大炮的那个事件之后
〈你是塔里不知世事的公主——〉
〈你没有令人绝望的力量。因为——〉
〈因为,灰狼没有爱过任何人——〉
当时的维多利加比现在娇小得多、完全不像个人类。被关在塔里的小灰狼用聪明的脑袋漫游书海,让人们陷入恐惧然后是爬上高塔、留下金币项坠的母狼柯蒂丽亚低语的那一席令人无法忘怀的话。
〈妈妈爱你。不论距离有多远,只要你遇上危险我一定会赶到,维多利加。我最心爱的女儿啊!〉
在书海里彷徨,每天寻找母亲低语的话中含意,小小胸膛满是不安以及对母亲的思念。然后是与来自东洋的不可思议外国少年相遇。
维多利加以微弱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
“应该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接近那个最大的谜,那个必须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解开的谜。好像胸口开个无底洞,既炽热又冰冷,仿佛在面纱另一头总是看不清的真相。”
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烟斗升起细烟、摇晃的金发发出沙沙声响。维多利加终于以轻巧的动作站起,伸出双手使劲打开对开的窗户。
窗外是百货公司与红砖大楼,人行道上挤满来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