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旅人·怀人-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羞羞答答。虽然只是匆匆见过两面,四月觉得界明城合眼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给重可没功夫分析这个,四月对他信仰的评价让他觉得非常恼火。长门修会的规矩是禁止与人为信仰理论,可从来还没有人把他们说得这样一钱不值。他看了看黑瘦修士,很想给四月讲讲他的道理。
黑瘦修士的表情是淡淡的,他似乎并不在意四月的讥刺:“姑娘是?”
“四月。”四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黑瘦修士赞许地点点头:“姑娘的眼光很不错。”给重原以为他会分辨几句,不料黑瘦修士就此闭口不言,把他憋得半死。他用眼神请示了好几次,黑瘦修士只是不理,给重终于还是不敢造次。
天色暗下来了,最绚丽的晚霞退去得也是最快。四月不再理会鹰嘴岩下茫然站立的众人,柔声对专犁说:“乌鲁啊!我们回家。”她的声音这样温柔动听,充满了安慰和疼爱,只听得几个年轻猎人血脉愤张,恨不得张口答应一声“好!”
专犁巨大的身躯“刷”地窜出水面,在最后的霞光里闪烁着金红的光芒,它扭头看看人们,眼睛是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失望。它放下了颈子,四月轻盈地跳了上去,抓住它耀眼的大角,在顶上轻轻拍了一下,那大家伙就忽然迈开四肢,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暮色里的树林间留下了淡淡的雪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铁树终于把呆呆的猎人们唤醒。
“上岸扎营。”他大声喊道。夜已经来临了,人们需要挪动到更高的地势上去,因为温暖的香螺溪水夜里就会融开所有的坚冰,再次流淌在溪谷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四月的魅惑术所捕捉,猎人们今夜都没有了杀心,他们围在篝火边,对四散逃去的小兽不闻不问,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们都体会着专犁的寂寞?
界明城的食指轻轻敲击着六弦琴的琴箱,他也想陪着四月去到神秘的暗夜森林,可是他知道,尽管四月武力不强,他也没有为她担忧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还会见到四月,这感觉是那么强。
“四月。”这个名字在界明城的口腔中回荡,他想着明日的旅程,该和猎人们分手了,沿着销金河走向毕止。可是,他会在去毕止的路上找到龙渊阁吗?这个梦幻一般的名字现在被另一个名字所干扰了。
回复引用
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2:00 )
十
雪雾引起的麻烦渐渐小了,因为表层的融雪都已经结成了坚硬的冰壳,不再轻易被阳光蒸发。透过单薄的雾气,界明城可以看出森林的黯淡轮廓,虽然并不清晰,但足以让行人参照判断方向。
猎人们提出过护送修士们到驿道的建议,但被修士们礼貌地拒绝了。鹰嘴岩本不是猎人们计划中的终点,但该是修士们和猎人分手的地方。由鹰嘴岩向西北走上大半天就能走上驿道,按照修士们的速度,当天就能离开杜国的国境。猎人们原来还打算沿香螺溪北上继续狩猎,可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们心乱如麻。小四的猎马仍然忠实地驮着主人的尸体,猎人们无心恋猎,两粒明珠的意外收获也使继续狩猎变得不那么必要了。从四月的魅惑术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心情复杂,他们没有坚持护送的建议。修士们和界明城实际上也展示了比这些土生土长的猎人更强的适应能力。
辟先山上的积雪依然很厚,不过与兰泥镇外的情形相比就好上很多,大概是因为降雪多半被高高的辟先山阻挡了的缘故。马蹄和雪鞋踏碎雪面时会发出清脆的“咯嚓”声,听起来非常有趣。刚由香螺溪畔再次走上雪面的时候,界明城和修士们的脚步是错乱的,可没有过上多久,大家的步履自然变得一致,连白马也认真地踩着主人的节奏前进。清脆的脚步声远远地透过淡淡的雪雾传向无穷无尽的森林深处,不时惊动一些意外的鸟兽,于是脚步声里就时时掺入了惊惶失措的逃窜。
燧石铺就的驿道就在山谷底部,吸热的燧石早已经把覆盖在身上的薄雪花得干净,远远地在山坡上就可以看见它黑色修长的身躯伸向遥远的北方。山谷不深,可是坡势绵长,走起来也很花些时间。辟先山两边的地势相差很大,在兰泥一侧的山岭急剧下降到水云泽低缓的平原沼泽上,山势非常险峻。但在鹰嘴岩的这一侧直到两百余里外的天水镇都是连绵低缓的坡地,夜北高原边缘的典型地貌。
终于踏上驿道的坚实路面时,界明城也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伸手拍了拍白马的脖子,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汗珠都已经结成了小小的冰粒。白马也很开心,走这样的雪地不是它的特长,回到驿道上以后,它立刻走了一个漂亮的花步来表示欢快的心情。
然而修士们神色如常。他们也很疲倦,口中呼出的热气把眉毛和斗篷的帽子边缘涂上了厚厚的白霜,可他们没有为了到达驿道而表现出一丝兴奋。给重甚至毫不掩饰失望的神色。“就这么完啦?”他悻悻地说,“这样的艰苦也太短暂了吧?”
界明城哭笑不得:“我可没说是来自找苦吃的,要老在山上绕,几时才到得了毕止啊!”
“到不到毕止倒也并不重要。”给重施施然地说,“到毕止去未必就能得到这样的磨练和修行。”
几个修士一起深表同意地点头,连黑瘦修士也露出赞赏的目光:“给重这句话很得‘道’的真髓啊!若是被过于具体的目标所牵制,总是要连那目标都失去的。”
界明城吸了一口气,表情怪异地望着修士们:“那苦修本身不也是具体的目标吗?”
给重大摇其头:“界先生这话说得大大不对。苦修和享乐一样,本身都是毫无意义的,当然更算不上目标。但是通过苦修认识真道是最便捷的途径,因为唯有困苦才更让人警醒,不至于让心头的一点真性被外务所遮蔽。开发真性,与天道贯通,就可以脱离欲望之苦,进入永恒的境界。”给重这一路下来,所得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好容易碰上一个传道的机会,那肯轻易放过,不仅滔滔不绝,更兼循循善诱,听得师兄弟们频频点头。“
界明城的脑袋不由大了起来。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问了一句:“那追求真道算不算欲望呢?”
给重正说在兴头上,被他这样一打岔,不由愣住了。“这个说法不对。这个说法不对。”他喃喃地说,一时却还转不过弯来。
界明城也不理会,在白马身上拍了一掌,说:“还是赶紧走吧!我们离有人烟的地方可还有两三天路程呢!咱们的给养带得可有限。”
给重正想争辩给养不足远不足虑,无奈界明城和他的白马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兰泥到天水中间的三百里地竟然没有一个村落,对于旅人来说,是极大的麻烦。然而在夜北大地,这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里气候寒凉,土地瘠薄,是很不养人的水土。高原之国休实际上只占据了夜北的西南角,高原的主人是飘忽不定的少数牧人和猎手。
界明城不是没有经历过困苦和艰难的人,在二十年的生命里,已经走过东陆一半的险恶山水,可他实在没有兴趣象修士们一样追逐苦难。和猎人们在一起起码还可以保证吃上油水,可是和修士们在一起呢?在奇寒的天气里啃上两三天饼子可是很恐怖的事情,他得为自己打算一下。
分别的时候,界明城留下了猎人给的白木弓和一壶羽箭。一边牵着白马前进,他一边在道路两边搜索野兽的踪迹。不期然地,他想起了四月对修士们的评价。
“果然是些不知所谓的夫子”,他心里坏坏地想,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四月说话并没有澜州口音,而是很纯粹的天启官话,这给她的来历又添上了些神秘的色彩。
很遗憾,驿道两边看不见什么兽迹。中州和澜州的驿道基本是胤朝开国最强盛的时代耗费难以计算的人力财力修建的,在夜北高原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修了路的地方就再也不能生长出一根草来。野兽们似乎知道,这漫长的黑色的道路是专属于人类的,即使在夜里,它们也总是尽力回避这条道路。
界明城的脖子都举得发酸了,还是没有看见什么活动的东西。他悻悻地瞥了一眼白马驮负的行囊,看起来今天的晚餐还是得靠干肉和饼子打发了。修士们一定不会有意见的,他自嘲地想,实际上他们如果还愿意继续吃肉就已经要感谢星辰诸神了。界明城可不愿意想象自己拖着几个昏厥的修士在雪原里挣扎的情形。
白马忽然警觉地站住,它不安地用蹄子敲击着燧石的地面,鼻子用力抽动着。
界明城颇敢意外地停了下来。白马是经过沙场的战马,它表现出这样紧张的神色通常只意味着他们接近了恶战的环境。可即使在东陆目前这样的乱世中,也许是因为遥远和蛮荒,澜州诸国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和平。界明城一时想不出澜州各地有什么战斗的可能,何况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的荒山中间。
一个修士也停住,他向空中伸出手臂。过了一会,似乎握住了什么,他把拳头拿回鼻子前用力地嗅。
“怎么了,给暗?”黑瘦修士问,给暗修炼正是天道六识里面的“嗅”。
“好臭!”给暗苦着脸说。
“我们什么也没闻到呀?”给重疑惑地说,看见师兄弟们满含笑意的眼神,就立即红了脸,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界明城不知道给暗的特长,他和给重一样的疑惑,但他相信白马的感觉。
几个人安静地站在黄昏雪原中的黑色驿道上,一种压抑的感觉开始孳生出来。
起风了,一阵小小的旋风翻卷了从林间搅出来的雪雾从界明城他们面前几十步远的地方匆匆经过,一片枯黄的树叶在旋风中无助地转动着。
这一次,每一个人都闻到了,旋风的尾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掠过他们面前,没有心理准备的人们差点被熏得闭过气去。当风经过以后,界明城听见修士们发出悠长而沉重的呼吸声,他不由乐了。
这种臭气,他是知道的,如果不能说熟悉的话。
“你们别急着吸气。”他指点着修士们,“慢慢地呼吸,特别慢。让空气流到嗓子里去。”
给重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别的修士也是一样。
“居然很香?!”给重难以置信的说,那是一种又细又甜的香味。当人们试图慢慢回味臭气的时候,它竟然在人的鼻腔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变成一种难以言述的快美香甜。
界明城笑了,原来这些修士们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香猪!”他说,“这是香猪的气味。”
“那不是真地的珍兽吗?”黑瘦修士带着一丝惊讶缓缓地说。
“是啊!”界明城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香猪生长在湿热的绪旌两洲交会的草原上,在冬季的夜北高原出现的几乎实在近似于零。
好在已经闻到了气息,那就该很快能见到它们。界明城估测了一下刚才那阵风的来势,觉得在天完全变黑应该就能到达刚才香猪所在的地方。不过,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要是在香猪附近过夜,那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香猪的气味只有在极浅极淡的时候才是可人的。
黑瘦修士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点着头说:“是啊,差不多该找个宿营的地方了。”
宿营地,可以避风的,可以取暖的,也许,还需要是可以躲避香猪气息的的。
界明城会心地眨了下眼睛。
回复引用
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2:00 )
十一
看不见地平线,和缓的山坡锁住了旅人的视线。但是隔着老远,界明城就可以看见驿道在前面的山脚下转了一个弯,延伸到又一个山谷里去。他想把今夜的营地扎在那里,山坡可以为他们提供些遮挡,走运的话还能遇见半截土墙什么的。
全盛时期的驿道上每五十里地都在避风处设置一间凉亭,现在虽然多半倒塌了,可也聊胜于无。
还没有走到弯道,白马就开始兴奋地小跑起来,彷佛知道今天的旅程暂时到了终点。和修士们一起走路对白马也是一种折磨,它听不得修士们散乱的步履,毫不节奏,却偏偏走得那么快,始终紧紧跟随在白马的身后。界明城愕然地拽着缰绳,努力让白马安静下来,虽然路程上没有太多的言语,他觉得把修士们落在后头还是怪不好意思的。修士们只是随便望了他们一眼,便垂下目光继续走路,只有给重朝略显尴尬的界明城做了一个鬼脸。界明城笑了,这个年轻修士虽然有时缠杂不清,倒还不失生气,不像那些修士们和古井一样无声无息。
界明城带着笑意转过脸来,眼角似乎瞥见了弯道处光亮闪动。太阳已经落到山坡后面去了,天空是黄昏最后时分特有的明亮天青色,连绵的山坡边缘被修剪出闪亮的金边,可是弯道是在山体巨大的阴影里面的。界明城定睛去看,确实有光,一闪一闪的。难道是弯道那边还有最后的阳光?界明城苦着脸想,要是这样的话,说明弯道不是个避风的好地方。紧张了几天以后,他实在希望有个甜美的睡眠。他没有再犹豫,翻身跳上白马。
“我去前面看看。”他对黑瘦修士说,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落,白马已经展开了步伐,“刷”地从修士们面前消失了,这才是它擅长的奔跑。
几里路对白马来说不过是热身,蹄铁敲击燧石路面发出的声音清脆紧密。只是那韵律才刚展开就立刻终止了。弯道口,界明城勒住勒白马,沉醉地望着面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几千几万只巴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