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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说英雄.天下有敌-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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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雨
  因为仍没有把握,所以他又横剑当胸,试探着再跨进了一步。
  只一小步。
  这一步迈进,还得先用响话掩饰:“我知道你已身受重伤你已流血过多你已是强弩之未了!”
  天下第七仍然没有反应。
  ——那是血水自高处滴落的声音,“嗒嗒嗒嗒嗒”,就滴在陈日月的身上,但滴滴滴滴的微声只传自天下第七之外。
  那肯定不是高飞断体血水滴落的声音。
  那细微的“滴滴滴滴”之声依然隐约传来,使叶告有点误以为开始下雨了。
  “误以为”是因为:他确知没有。
  ——因为他就站在屋顶的那个大破洞下。
  ——雨若是下来,他一定会先感觉到。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第一个反应是:
  天!
  霹雳一声。
  银蛇划破长空。
  苍穹一亮。
  房内也一亮。
  只一亮:
  那就够了。
  叶告一向眼睛很利:无情教他暗器,先锻练的就是目刀。
  他的目力也训练得最好。
  他在这一刹看到了:
  天下第七站在床前,浑身都是血。
  他左目有一个血窟窿,血水一直淌到他鼻头,但他鼻梁也已成了一个血洞,于是血液又自那儿积聚起来,直至盈满了。
  便溢出来,一直往唇角流去。
  这时候的天下第七,大概是要说话,想说话吧,以至他的嘴角一颤动,话没说出来,血已不住倘下,有的滴落到肩上、衣上、他的衣衫早已给血浆结成一疤疤的硬块了,有的直接流落地上,又流成了一条小小的水道,一面增加,一面凝结,那“滴滴滴滴滴滴”
  的声响便是这血水流注的声晌。
  这时候的天下第七,不像人。
  像一个狂魔,死了复活,带一身惨血。
  如果他像人,也只是一个活死人。
  ——一个血人。
  叶告借闪电一瞥,初是一惊。
  吃了一大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凄然可怖的人:
  而这人居然未死,仍活着,还战斗着!
  ——大概,纵不死也仅剩一口气吧?
  他都是给对方的恶形恶象吓得连退了两步:
  那好不容易才逼近的两小步就给他这一退“抵消”了。
  但随即他又为之大喜:
  对方伤得那么重,且还滴血有声,自己还怕放不倒他么!?
  ——还怕他作甚!
  是的,他雄心大作,斗志大起。
  “阿三,这厮不行了。”叶告招呼道:“猪一肝,猪小弟,牛三肺,牛老兄!”
  他在这时候忽然叫出这种好像胡言乱语猪狗牛马的辞儿,乍听好像是情急失控,全无意义,其实不然。
  他说的当然是暗号。
  这号语是跟陈日月“招呼”:
  “猪一肝”——他要发动攻击了!
  “猪小弟”:你一定也要配合。
  “牛三肺”是我主攻,你掩护。
  “牛老兄”意思是”我一退,你就放暗器打他”!
  看来这时叶告战志正炽,想立一番战功。
  但陈日月井没有即时回应他。
  这使得叶告又生疑窦,于是斗志顿挫。
  ——阿三搞什么鬼!?
  他欲前又止,却发现天下第七已全身簌簌抖动不已,摇摇欲坠。
  他看过天下第七的伤:
  ——要是寻常人,早已死了八次了!
  ——就算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只怕不死也只剩半口气!
  天下第七能撑到这时候,还可以反攻,反击,先伤温袭人,再杀文随汉,不但难能可贵,简直匪夷所思。
  但人毕竟是人。
  是人就会死。
  想到这里,叶告胆气顿豪。
  ——不管阿三还行不行,他可一定要好好做一场戏、做一场好戏,给公子看,给同门瞧瞧:他阴山铁剑叶告是个顶天立地。能扛能抬的大人(物)!
  他握铁剑的手,很紧。
  他要杀天下第七之心,很切。
  他也想去察看待救治仍挂在梁上的高飞,心中很急切。
  他要对付这在房中暗处的狂魔:天下第七的构想,烧痛了他波澜翻涌般的斗志,敲击着他起伏不定的胆气,很紧张。
  ——他要杀天下第七,为民除害!
  他记起追命初教他轻功的时候,他在严格训练下、学会了转身提纵木的基础,追命就叫他,从一株树枝,跳到另一棵树去。
  两树相隔,有好一段距离。
  叶告怕。
  不敢跳。
  追命跟他说:“跳。”
  叶告摇头。
  追命怂恿地:“别怕,跳。”
  叶告还是怕。
  追命鼓舞的拍着他的肩膊:“怕还是要跳,只要一心去跳,不怕。”
  叶告却越听越怕。
  “好,别跳,我们只重温步骤,熟悉练习。”追命只好说:
  “你闭上眼睛。”
  叶告这才轻松些,依言闭上了眼。
  追命又说:“你深呼吸一口气。”
  叶告吸气,又放松了些。
  追命温和的吩咐道:“你把全身状况,提升到准备施展轻功的境地。”
  叶告觉得自己做的是不错。
  追命突叱了一声:“跳!”
  然后一手把他推了出去!
  那一下,可吓得他三魂跳了七魄,六神中至少五神半无主无凭。
  幸好还是跳了过去。没事,平安。
  事后,追命对他说:“与其害怕、紧张,不如放松、平气,尽心尽力干一场、跳一次。”
  就在今夜,又遇上这种情形。
  “三剑一刀童”的实战经验委实不算多,那是因为他的“主人”:无情实力太强了,一向以来,无情也疼他们,体恤他们年纪小,不忍见他们涉险,所以,他们也很少需要动武解决问题。
  ——尤其遇上一流高手,都让无情一手包办了。
  像遇上天下第七这种狂魔式的高手,还算是极少、罕见。
  但叶告没有办法。
  他要硬着头皮,面对。
  ——今天这一战,是不是就像追命教轻功时候一样,闭上眼、鼓起勇气。奋力一跳(击),便可事了?就可了事?
  ——他可要手刃天下第七,立个大功!
  他正想发功攻袭,忽见渐暗愈黯的房内床前,那一盏绿滢滢的幽芒忽然大盛。
  那是天下第七的独目。
  这绿芒大厉,可又把叶告吓得寒了一寒:
  ——莫非对方又恢复战力了!?
  他是很想手擒天下第七,不负公子重托。
  可是,这跟闭上眼深呼吸后那一跃过来,虽然都是生死攸关,但似乎还是很有点不一样。
  他在后来也曾问过追命:“是不是任何事情只要有勇气便可以?”
  “不是”,追命的回答是:“只有勇气,没有智慧,是匹夫之勇;只有勇气,没有实力,是自壮之勇;只有勇气,没有侠义,那是暴虐之勇——不如不勇,至少不致误己误人。”
  他是想抓天下第七的。
  ——可是是不是不够智慧?
  他是要杀天下第七的。
  ——但是不是实力未足?
  他是有意除掉天下第七这祸障的!
  ——只不知侠义是否能制得住暴虐、捕快是否治得住大恶?
  万一治不了,却给反制,那就糟了!
  ——这可不是闭上眼、憋一口气、用力一跃就可以事了、了事的!
  他想问陈日月的意思:
  ——也许,趁天下第七重伤垂危,自己只要不靠近他,拔足便跑,谅他也追不上咱们!
  ——自己还未成年,就算打不过就溜,对手是天下第七这等狂魔,也不算太失面子!
  可是,陈日月就是没回应。
  没声没息。
  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有点怕。
  嚷?好像血流的声音更大了。
  更密集了!?
  不。
  那是雨。
  雨——
  雨水自屋顶的破洞,倾盆洒下。
  叶告仰脸,瞬间全湿。
  雨水很冷。
  冷使他更醒,也更紧张。
  他在一间破客栈里,面对一个身负重伤的杀人狂魔
  还有一个生死未卜、一声不晌的同僚。
  以及一位仍悬在梁上淌血的前辈。
  楼下好像也有厮杀。
  战况正酣,且剧。
  他横着铁剑,心大心细:
  ——要杀敌,还是先保平安?
  他年纪还小。
  志气却大。
  ——能令他一战名成或一战而败亡的敌人,就在他对面,黑暗中,雨帘里,蚊帐前。
  他得要去面对。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血和雨。
  小孩与狂魔。
  剑、胆。
  胜与败。
  ——死?生? 

 
  
  
  
   
第九章 比尖叫更好

 
 
  1.馀——
  三人丧命。
  在屋子里亡命的人这才发现外面已下着雨。
  援兵已至。
  来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
  他来自“汉唐家私店。”
  “汉唐家私店”就在“名利圈”隔壁——这就是他们来援也援得比较快的原因——
  虽然他们还是快不过灰耳和沙尘这干六扇门部队。
  原因很简单。
  沙尘、灰耳、老乌、对神、错鬼、林擒甲这些捕快、捕头,全隶属于诸葛先生手下,且听候无情、铁手、追命、冷血等“四大名捕”调度,训练有素,行动神速,纵在朝廷蛇鼠一窝,权臣当道之际,这些人依然能激浊扬清,为平民维持治安,为百姓主持公道,有力的打击罪行,迅速扑灭罪犯,京城大都的法纪得以维持全仗这些人的努力拼命,当然十分难得。
  由于李忠顺走报官衙,所以沙尘、灰耳立即率兵员赶到。
  ——虽然没有好处。
  而且简直好像是来送死的。
  不过,这世上毕竟仍是有“道义”这回事的:
  在邻近的“汉唐家私店”,是“发梦二党”的势力范围,主事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听人走报:“名利圈”喊杀连天,哀号频传,情况甚不对劲,他便立刻向“发梦二党”借将,联同“破山刀客”银盛雪,一齐赶援“名利圈”。
  他们人刚在“名利圈”外布署,仍未妥定,但已遭雷怖发觉,一刀,三命
  三十同伴死了。
  余皆惊心。
  心惊。
  雷怖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的笑着。
  他耸着肩、皱着眉、浑身精力、夺魄厉精的笑着:
  “越多人来越好死的人越多,事情闹的越大,就合我的意思”
  谁也看不出来,刚才的他,曾是一个颓靡、沮丧、猥琐、十足命不久矣的老头子。
  而今他似有无穷的精力。
  他这种人,仿佛看见别人流血,他就立即全身充血;仿佛看到他人哀号死亡,他才会精神抖擞,大展神威。
  这样子的一个人,当真是个敲骨吸髓,食髓知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恶魔。
  他却引以为乐。
  还引以为荣。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微弱的呼声,在外头狂风暴雨中,虽细若柔丝但依然隐约可闻:
  “咕噜咕噜咕嗤咕嗤咕噜喇”
  那是什么声音?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像一个死人,翻身坐起,一口噬住自己的膝盖,从腿骨啃起!
  那是人的声音。
  ——一个人从嘴里说话的声响。
  人说话怎会像涨满的粪他里蛆虫颇磨躯体,争相拥叠时一般古怪、难听?
  那是因为:
  说话的人已断了喉咙。
  但仍未断气。
  他辽在说话。
  ——他是想要告诉大家:
  走!
  快走!
  快点走!
  这不是人,是煞星、是恶魔!
  可惜大家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尽管,他想说的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很好听,很好听,”雷怖又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
  “我一向认为,呻吟比哭叫更好——”
  这句话,他又是望着鱼姑娘说的。
  鱼好秋搭在鱼氏兄弟的手指,已全冰冻。
  鱼头、鱼尾仿佛也觉察到这一点。
  他们反而把手搭鱼天凉的手背上,暖和她。
  ——人在江湖,本就该相濡而沫。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一样。
  可是,在这儿进行的却是屠杀、灭绝。
  “死了三个,余”雷怖挥刀:“外面余下十二个——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进来受死?”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听一人暴喝一声“不,我不死,你死”!
  一刀就劈了下来!
  这一刀砍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都皆乍以为是电须。
  原来不是。
  而是刀光。
  这一刀砍得极快极速,所以一刀击出之时,有人还以为雷怖又出刀了。
  其实不然。
  出刀的是“破山刀客”。
  银盛雪。
  他是“发梦二党”元老级的大将,同时也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为“象鼻塔”
  的战将。
  他也是用刀。
  他当然用刀。
  “破阵一刀”。
  他一刀所下,雷怖再快,也不及反击,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晌。
  星火四溅。
  银盛雪一刀不着,挺刀再砍。
  ——“破魔一刀”!
  雷怖大喝一声。
  “好!”
  又硬架住一刀。
  银盛雪二话不说,第三刀又迎面斫下。
  那是“破妖一刀”!
  雷怖怪叫一声。
  ——这一声怪啸,将他嗜杀、好战、爱杀戮的性情,表露无遗。
  他又架住一刀。
  而且反攻一刀。
  刀过血溅。
  银盛雪闷哼一声,掣手又是一刀。
  ——破立一刀。
  雷怖翻腕挡过,这次反攻二刀。
  银盛雪这时已脚步跄踉,但反手再是一刀。
  迄今为止,他已一气攻了雷怖五刀,接了杀戮王三刀。
  至少,他仍在战。
  在斗。
  还没倒。
  看来,“杀戮王”的神话,就要给他攻破。
  龙吐珠本来在外面、雨中。
  他要率领部属,迎救,攻袭。
  此际,他也不管了,一步倏地抢人,手一起,一个大布袋,就罩向雷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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