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天下有敌-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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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吃力的回身,碧目深深的注视那好动青年,眼光却又似透过那躁动小子的身体,望人灯后那个满目深情但又神采全无的汉子眼巷里。
那汉子的眼神仿佛也有了变化。
——本来是死人山,现在活了。
虽然活了,但还没有爆炸,像给什么东西强而有力的堵塞住了,没有喷将出来。
喷不出来。
——但却在底下活动着。
剧烈的活跃春。
——但迟早都会炸了开来,轰轰而烈烈,沛莫能御。
只是还未到时候。
旁人看来,天下第七企图往外闯,方应看飞身过去截他,如此而已。
其实,变化是很多,而且很繁复,同时也十分惊险的。
这刹瞬间的交手,过程是如此这般的:
一,天下第七对方应看已失去了寄望,知道他要杀自己,他暗中做完最后一件极重要的事后,飞身而起,全力逃亡。
二,方应看果然掠身截击。
三,天下第七发出了“势剑”,并且快速拔出他腰畔的笛子。
但他双臂俱伤,虽蓄势已久,但总不及平时声势之盛,惟这次他是抱拼命之心,自有背水一搏的杀势在。他的手负伤虽重,惟双腿没什么伤,不影响其矫捷的身法。
四,方应看不即樱其锋。他挥起时已夺了在旁任怨手上的匕首、试图突破天下第七的剑势。
五,不行,刃给击落。
六,方应看变招,从地上抄起拐杖再行试攻。
七,仍攻不下,拐杖给削断。
八.方应看仍不放弃,地上的筷于变成了他的武器。
九,天下第七的去势已给截断,但筷子也全给他拨落。
十,方应看最后才用钩子。
十一,钩子也没有动,还给天下第七夺去,但因臂伤太重,指腕间运使不灵光,只拔出了笛子,不及再进一步。
十二,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方应看在攻袭的时候,已经运用了“山字经”
的绝招,“忍辱神功”的内力,以及“伤心小箭”的要诀,可是,天下第七仿佛对这三种秘技也略知一二,并洞透要害,所以,几次都能化险为夷,一一破解。
十三,尤是如此。方应看更立意要杀天下第七——这是他的破绽,决不饶他。
十四,方应看最后出动了钩子,塞入天下第七手里,却塞给他那口钩子,天下第七恍错间,正要反击,忽见血光一闪。
十五,是血光,但不是他身上流血,方应看自然也没有受伤。
血光是方拾舟出了剑——他腰畔的剑,是红色的:“血河神剑”!
十六,出剑只一招。
十七,天下第七中剑。
十八,天下第七知道自己中剑、但却不知道伤在哪里?伤有多重?他连血河神剑的形状都没有看清楚。
十九,他落了下来,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二十,方应看也落了下来,剑已回到鞘里,鞘就挂在腰间,并且顺手成功地夺得了天下第七那支笛子。
二十一,战斗停止。
二十二,天下第七转目,望向那神情落寞的汉子,然后徐徐回身,这时候,他的胸腹之际,忽开了膛,溅出了一股血浆,嚎叫了一声:“痛煞我也!”
方应看笑了。
“刚刚开了口袋皮囊,”他仿佛很满意、先把那日笛子收入袖口里,“还不致啥邀里邋遢的东西都倒将出来,恰恰好,可以让你勾着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向他的手下点了点头。
任怨立即行动。
这行动让“名利圈”的人为之咋舌、心寒、甚至头皮发炸,全身鸡皮疙瘩一齐竖起。
3.同道们,辛苦了
“拍掌的时候到了,”方应看拍掌道:“你们可是看到了,我们的文雪岸文大侠刚才多英勇、利害值得大家为他鼓掌的吧?”
“不过,现在到我这位手足表演表演,表现表现了,”他大力推荐的道,“如果他有闪失,那就活该;如果成功,咱们也不该吝啬掌声吧”
他这样说。
轻描淡写。
像在看戏、说戏、演戏。
但这都是人命关天、生死大事。
任怨一俯身,就窜了出去。
明明他是低伏着过去的,突然间,他像长了一双翅膀,振翼而上,揉身就用一种撷取果实一般的身姿,搜取了天下第七手上的钩子,“飕”的一声,勾子的尖勾住了一些事物:
那是天下第七腹腔内的肠子。
本来,天下第七绝不好惹。
任怨武功造诣也高,反应机敏,手段狠辣,比起天下第七不逞多让——不遑多让,但下一定能胜之。
真要打起来,论实力,恐怕还可能略逊;沦阴狠,则殊为难说。
可是,现在天下第七已是强弩之未。
他中了方应看一剑之后,功力定全涣散,他觉得自己是给烧焊一样,快裂了开来,一切就要熔化、融解成一堆泥、一滩水了。
他本来手上的笛子,现在已经没有了。
换成了一口钩子。
任怨一出手,便抢了他的钩子,一勾。勾入他的腹腔里,勾住了他的肠子,天下第七闷哼一声,独目怪眼一翻,死鱼般的瞪了出来,不是看向任怨,也不看方拾舟,却看那个在好动青年身后的蜡黄脸、多情眼、没神气的汉子,一时没有气绝。任怨钧子一紧,拔身就走,顺手便扯,天下第七便给他的钩尖勾着肠子扯着走,一路走,肠子一路掉出来,要不跟着跑,肠子则要马上拉断了
这样,天下第七便跄跄踉踉、一跌三碰的,跟着任怨的钩子满店里走了三五匝,肠子愈拉愈长。
——足足拉出了四尺余长的肠,肠破了,流满了未排泄的粪便、青菜、肉碎和血汁。
可是天下第七犹未死。
还要跟着任怨跑。
任怨故意跑几步顿一顿、挫一挫、东歪西倒的跑,天下第七只有跟着跑,对方停他也停,对方蹲下来他也只有蹲着,像只驴子跟着他的车子,影子附着它的主子。
跑得连那些距天下第七本有血海深仇的江湖汉子,也看不下去了。
“杀了他吧!”
“让他死吧!”
“这样实在太”
很多人都看不过眼,沉不住气,没想到一个那么斯文秀气的人,一下手竟会这样辣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
“同道们,为了这两个败类,你们都受惊了,也辛苦了”方应看居然笑道:
“我们不才后学,凭江湖义气这四个字,为大家出出头,让大家消消气——如果满意,拍拍手吧.这台戏正精彩呢,你看,这可是拍手时间又到了。”他说的真脸不改容。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笑态可掬,但眼里爆出精光,正在往一人身上打量:
那就是一直动来动去、从未安稳过的汉子。
那汉子现在不动。
不,也不是完全不动。
毕竟、他正在掏鼻屎。
——掏得很用心,还很专注。
仿佛,那不只是一种享受、还是一个事业。
他正专心做一件很正经八百的事儿。
鱼姑娘本来恨绝了雷怖,陈日月和叶告当然也憎死了天下第七,可是,现在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忍心起来。
——毕竟,一个五脏都掉到地上去了,捞都捞不起来,塞都塞不回去,一个则给人勾着肚子满屋跑,像一只上了钩的可怜鱼儿,一面跑,一面踩着绊自己那一截截像白色染红肥虫一般的肠子——两人本来都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名宿,真是情何以堪!
到这时候,自是必死无疑,但又偏偏死不去;而伤人者又偏偏不让他死,这才难堪!
谁还有心情拍手叫好?
但的确有疏疏落落的掌声。
原因是:有部分大难未死的人,知道来的是方应看,任劳和任怨,知道他们权大势重,且杀人如草芥,在宫廷和刑部又有极大的影响力,不敢得罪,只好附从讨好。
人,总是超炎附势的。
稀疏的掌声中,有两个刚才还当杀人是娱乐而今让人残杀求死不得的人,在炮受折磨。
夜色深。
雨凄迟。
——求生不得,那固然是件可哀的事,求死不能,确也是件残忍的事。
光是疾病,也够把人的尊严摧残得剥落殆尽。
何况还有人为的:
譬如刑求。
第十八章 邪门客栈
1.丑陋的中国刑
中国过去的刑求,五花百门,无奇不有,也无所不用其极,伤害残虐,也奠此为甚,有的割鼻子、有的割耳朵、有的挖眼睛、有的剜舌根、有的索性把鼻子、耳朵、眼睛,舌头一齐割掉,还割了生殖器,更剁了四肢手足,但人还不死(不准死),让他清醒着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切残害的痛苦,不但对身体,同时对人格,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和挫伤,而且务必屈打成招。
有的根本利用这种手段、刑法、来肃清异己,甚至恣施以虐,滥刑为乐。
——死便死,但车裂(即五马分尸),腰斩(给斩为两半的人一时不死),人舜(剁掉手脚毒哑挖目穿耳,养在粪坑里,汉朝吕后固妒成恨、对刘邦所宠戚姬即下此毒手)稀奇古怪,极尽恶毒,种种精心、奇巧设计,都是为了伤残戳害身体、意志,像如今所见钩肠、剖腹也仅是林林总总的“刑”之二例,真是丑陋的中国刑!
任何地方、国家都有刑、刑罚,用此愤恶惩凶、自是不可缺的,很多国度的刑罚都有残酷的方法,在所难免,但很少,极少、乃至没有比得上中国这泱泱王土上所施的刑罚,简直是挖空心思,匪夷所思,琳琅满目,无奇不有,一味让受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个能,你要他招供什么他都只能“坦承不讳”,那么无所不用其极,那么不把人当人。
——禽兽不如的人总要把他不喜欢的人折磨得禽兽不如,方才甘心,尽心。
什么人发明、滥使中国刑?
当然是中国人。
什么人在这一刻正在恣用私刑?
刑部的人?
什么人敢在这公开场合公然用刑?
自然是任怨。
——,不过,如果不是他的主子同意、首肯或鼓励、暗令,任怨还真不敢用得那么了无忌仰、明目张胆。
杀戮如此浓重,一地血腥死人,以致这客栈变得十分邪门。
雷怖己干枯地哑道:“痛啊,你们让我死吧。”
这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自杀的能力。
他只后悔不早些死。
“放心,你既说过一定会让我死得很难看,”方应看轻柔的说,“我也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过。”
雷怖霍然望着方应看,眼神发出了一种足以令人战栗不已的恨芒来,他的眼色仿佛在说:
你这样狠,我死了之后,十辈子都会投胎报这仇!
可是方应看却满不在乎。
——他根本不相信有报应,有轮回。
他轻松的避开了雷怖的视线,根本不去看他。
有几个江湖人己忍不住要出手:禁不住要动手去了结这两个只求一死的可怜仇人之性命,但都给挡了回去,
挡注他们的是任劳。
任劳一出手,就把他们搪回去了。
还有人想劝说,他就冷沉沉的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刑部在办公事——这两个是杀人犯,谁帮他谁是从犯。”
——从犯?
这罪名可是谁都耽待不起。
鱼姑娘本来试图施麻药,让这些人死的不那么痛苦,但都给这两个字吓了回去。
毕竟还是有人见不得这惨酷场面的。看不过眼,仍挺身而出,往劳就深沉沉的说:
“你再动手,下场就跟他一样——你试试看!”
——试试看?
谁愿意!
一时间,谁都不敢造次。
也不敢动。
——生怕一乱动,大祸就会降临其身!
但有一个人,却遽然动了一动。
他只不过是略为、十分轻微的有了一点“异动”,方应看已马上警觉,笑着喝止:
“唉,你也别动——”
对方一动,他也身形一动。
快的不可思议。
对方动作已够快,但甫一挪前,他立即已长身拦在前面,更快的好像压根儿没有了速度这回事。
不过,他却错了。
他犯了判断上的错误。
他一向很少犯错。
而今却犯上了:对方其实不是纵前,而是打横例滑,脚一勾。
飞起一细小长形之物,掠过其身前,那人手一拍,“嗖”的一声,破空而出。
然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方应看一旦发现阻止不及,马上凝结了一切阻截的行动,双手负背,脸带微笑,悠然道:“我算错了一步。”
他是算错了一步。
才一步。
所以雷怖死了。
终于能死。
——对雷怖而言,这是他极其渴望、期待己久的结果吧?
他死了。
他死在一根筷子下。
是的,不错,“杀戮王”雷怖就丧生在一支筷子下。
他死的时候,眼里脸上,似有半个微笑,显得十分诡异!
筷子就嵌在他的头颅里,刺人他的额头中。
他的头裂了。
脸也裂了。
筷子只插在天庭上,但造成的破坏,竟有那么巨大!
——而额骨本就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
一支筷子的破坏力,居然如此可观!
这是什么手法?
发出筷子的是什么人?
这个好动青年到底是准?
2.灯下骷髅谁一剑
看来,方应看阻拦不着,并不以为忤,也不十分愠怒。
他反而心平气和,招呼:“是你!”
好动青年用手挖耳朵,不经心的答:“是我。”
方应看笑道:“是你?”
好动青年改用手指挖鼻孔:“不就是我。”
方应看试探地道:“你是?”
好动青年停止掏挖的动作,眯着眼说:“你竟不认得我?——我还以为京城里方小侯爷智能天纵,有识人之能,看来也不过如此。”
任劳脸色一变,低哼了一声。
方应看依然平和,不愠不火,只长吟道:“灯下骷髅谁一剑能用得上这样高妙的剑意,一出手便让我棋差一着的——
除了雷大侠,岂有他者!”
那爱动的青年人听了这巴结的话,似一点都不以为然,好像还有点下高兴:“姓雷的人很多,光是这店里有不只一个——你说是哪个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