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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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人,那真个是百里挑一,交给了折从适,这些人也多已听说了折从适的名头,见他身为上将,又是折家子弟、河东宗派,那是自己人,更是乡里的骄傲,都愿接受他的领导。
折从适带着这一千五百人来见张迈,杨信望见这些人个个如狼似虎,心中艳羡,张迈也是大喜,发派了全新的衣甲、武器、战马,这一装备,整支部队登时一新!
折从远见张迈如此武装这一千五百人,又是交给弟弟指挥,也就放了心,辞别了张迈西行,一路都有郑渭安排。
范质这一路来接掌了魏仁浦的随军文书工作后,将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条——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原本不在魏仁浦之下,这时萧规曹随,大感行有余力,本来张迈刚刚从西面归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如山如海,若换了一个人这时非头大欲裂不可!就连郑渭这等能力,也认为张迈在东征途中不可能顺带处理这么多事情。
不料范质却真有过人之能,就文书行政能力来说还在郑渭之上,对于那堆积如山的公文,他只扫了一眼,就能记住大概,心中一转,已能将各类事件分门别类,双手同时用笔,撮繁为简,将那如山公文简化为一百几十条简洁的问题,张迈虽然带领大军,但实际指挥事务都有郭威主持,时间缝隙甚多,从凉州到白山戍的三四日时间里,范质每每伺机而问,再加上两万晚上张迈特地拿出三个时辰来,竟然就将那堆政务军务族务教务处理得差不多了!
郑渭在凉州接到回复后大吃一惊,张迈对范质的能力也大为信服,连连称许魏仁浦所荐得人,不顾众人议论,当即要将范质超迁提拔,但范质虽然早有归依天策之心,真正加入这才不到一个月,这时张迈要委任的官职竟然大到与张毅比肩,连鲁嘉陵都道:“范文素虽可信任,但提升得太快,只怕引来众人不服。”
张迈道:“我们一切都在草创阶段,任人不必论资排辈。范文素既可信任又有能力,为什么不让他上位?周文王在渭水之滨提拔姜子牙,也没听说让他从低到高一步步干起来。”
范质见张迈这样信任自己心中自是感激极深,这时却顿首道:“承蒙元帅天恩,范质虽九死不能报其万一,但我大唐法度渐立,不可为臣一人而乱天下之制,而开后来者逾分之望。”
张迈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原来用你只是试用,但现在看来你绝对有能力胜任,因此便有一些更加机密的事情要与你商量,若没个正式的官衔,只是一个‘随军文书’,反而更加容易招人话柄。再说你本来就是进士出身,我正要重整九州江山,并没将河西以外的中原各镇视为外人,你在李从珂麾下的资历,我也承认。”
范质道:“虽然如此,亦不宜太速。”
张迈沉吟片刻,问道:“我大唐旧制,可有未定秩品,却供执政作机密咨询的官位?”
范质想了一下道:“有翰林学士一职,乃供至尊起草急诏、参谋密计之用。虽无秩品,却甚见亲重!”
张迈大喜道:“翰林学士,这个好!你是进士,做这个正合适!那便建翰林院,以你和魏仁浦为掌院学士,这个官职的设建,你拟个章程,然后交给后方纠评台批复吧。”
范质这才不再推辞,磕头谢恩。
经过此事之后,他与张迈的关系便拉近了,有一些话便敢开口,过白山戍后,尚未到黄河边的路上,范质寻个时机道:“元帅安排套南三十万众前往轮台,想必不止是让他们到那里就食之意。”
张迈道:“开疆拓土之后,第二步就得移民实边。汉武帝开西域之后,马上着手办这件事情。当时虽然搞得民怨沸腾,但我华夏能够拥有西域上千年,虽然几次发生动乱却仍然能够重新占据天山南北,却都是这移民实边的功劳。我记得古书上有一句话说,有民斯有土,有土斯有财!如果开疆拓土之后却不能移民过去,那这疆土便都是假的。就算一时得利也不会长久。只有一边移民实边,一边化胡为汉,两手同时进行,往后西方的疆土才得稳固。轮台之战后使天山北麓比以前更加空旷,我这次西征,又从各地调了不少下层百姓去了河中,使陇右西部地区地广人稀的情况更加严重,因此迫切需要移民去填补这些人口上的空缺。此外印度那边,也还需要移一批汉民过去,不然就算郭汴能够征服整个印度,过几十年他的子孙也要变成婆罗门的。”
范质道:“因此三十万众戍轮台,并非暂时之举。”
张迈道:“中原百姓,安土重迁,等闲不肯离开家乡的,如果就跟他们说要他们去天山北麓久住,只怕三十万人没走到伊州就逃了一大半了。所以这次我实际上是有些哄他们去的。其实天山北麓水土丰美,真的不比河东差,他们在那里开枝散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范质道:“此非哄骗也,此乃圣王之仁。”
张迈哈哈大笑,道:“你们读儒家书的,就是会说话,马小春也经常讨好我,说话却总是显得粗陋上不得台面。”
范质正色道:“臣非奉承,乃据实而言,若元帅的旨意是祸害百姓,那臣纵然沥血帐前也要谏阻的。”
张迈又道:“轮台要充实,刚刚抽调了几十万人的龟兹、疏勒、瓜州、宁远也要充实,碎叶那边亦然。现在我们大唐正处于上升时期,顽逆者都已经驱杀,各族都愿意归化,各教也都将教义向我华夏靠拢,若有数十万人过去作为中坚,一边与他们混居通婚,一边劝以教化,一二代人之后这数十万人就能变成几百万人,百年之后就万里西域尽华族了!这几十万人放在西域是不可或缺的种子,至于中原,缺了这几十万人却如一池春水泼出去了一碗,纵有影响也容易弥补。”
范质道:“只是套南、河东也都是重地,不可过分虚旷。”
张迈笑道:“那简单,过几年找个由头,从江南、巴蜀移民北上就是了。要从江南移民到河东容易,但要从中原移民去西域那就难了。估计等我死了以后,子孙们便都没这魄力了!”
本来这个时代江南的人口密集度其实没有后世那么高,山东、河南一带民户更众,但范质听张迈说“过几年找个由头,从江南、巴蜀移民北上就是了”心头忍不住微微一震,这句话简直是将吴蜀视为囊中之物了。但一转念却马上觉得张迈这句话根本就不算狂言,以天策军横扫万里的威势,只要能够北克契丹、东定中原,东南甚至可以不战而定,至于巴蜀之纳入版图那也只是必然之事。
范质又道:“然则元帅命这三十万人都去戍守轮台,则陇右其它地方的缺口却要如何弥补?”
张迈笑道:“若一开始就说的那么清楚,他们势必心中起疑,但到了那里之后,怎么安排还不都看我们了?且我们现在口头将那里的水土说的如何好他们也未必肯信,但等见了实地,他们却必定会无怨无悔地留下了。”
说到这里,张迈忽而想到了什么,道:“折从适的哥哥折从远真是一个人才!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然而却不戳破,且又领命而行。折从适开疆拓土,大有功劳,但我有预感,千百年后说到稳定西北,折从远的影响或者会比他弟弟深远百倍!”
东征大军过了白山戍,不久到了黄河边,薛苏丁已经带了一千五百人在那里等候,那都是汗血骑兵团的悍兵!
张迈对杨信笑道:“之前你说缺少冲锋骑兵,我给你准备了一千五百人,就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指挥得动他们。”
杨信嘿嘿两声,道:“请元帅下令!”
张迈微一点头,杨信便骑着雪围脖出去了,手擎银枪,来到那一千五百人中,当日张迈之所以要兵不要将,又不要完整的编制,正因为薛复也是天策名将,从名将手头出来士兵自然而然会带着一种傲气、一种倔强、一种固执,虽然肯定会服从命令,却很难从心里很难去服从另外一个体系的将领的指挥,编制越完整就越麻烦。且张迈又不准备让这一千五百人以汗血骑兵团的姿态出现,若是调一个完整的番号过来而不让他们以本来面目出战,那是相当于让他们作注定没有功劳的拼命,只怕士兵们都不肯尽力。
这时杨信来到军中,见零零散散一千五百人齐齐下马,站在黄河边上,兵是良兵,那是汗血骑兵团中的精锐啊,无论体质、性情、训练、经验那都是一等一的。马是骏马——虽然不是纯种汗血,但也都是二代汗血与三代汗血!一千五百人站在那里气势直压黄河!
杨信在薛苏丁的带领下来到人前,在一处高坡上停马,一千五百人一起向他望来,杨信道:“我是杨信!”
这个名字一出口,人群中便发出了各种各样的低呼,有的诧异,有的崇拜,有的惊奇,有的不服!
这两年杨信连立大功,在战场上驰骋无敌,“大唐枪王”之名威震宇内,隐隐然有赶超石拔、问鼎唐军第一猛将之势!
因此天策正规军中,崇拜他的有之,景仰他的有之,妒忌他的有之,不服他的有之,但不管服与不服,却是无人不知他的大名!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
“我是杨信!”
只四个字,就让全场鸦雀无声。
在“西攻东守”战略期间,东方虽然没有大的战意,但小规模的战斗其实接连不断,内有甘州回纥的余孽兴风作浪、吐蕃酋长割据不奉政令,外部则是河湟地区(今青海的黄河、湟水流域一带)不断有吐蕃人冲入作乱,是靠着薛复用有限的兵力、用三个萝卜填五个坑的绝妙调兵手法,将这些内扰外乱消弭于无形——这句话说来轻松,实际上却经历了不知多少血战!
因此他麾下的汗血骑兵团,也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翻滚出来的,战斗力比起之前更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若换了别人来只怕都会被他们身上的杀气冲得无法从容说话,但杨信孤身前来,一人、一马、一枪,气势却能压制全场!
“你们知道这次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杨信问道。
“来打仗!”有人说。
“不对!”杨信道:“你们负责的防区,是兰州与河湟,原本轮不到你们来打套南。我刚刚经历了两场大战,走过的路至少有五六万里,杀的人没几千也有几百,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本来应该在兰州休息,也轮不到我来打!但我还是来了,为什么呢?”
他顿了顿,没等人回答,就道:“因为我听说,契丹竟然冲到咱们家门口来了!还在我们家门口杀我们的同胞百姓!混账啊!我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他欺负石敬瑭小儿可以,还欺负到咱头上来,直娘贼!真当我们是摆设啊!当我们是软蛋啊,当我们是任他们欺负不敢回击的缩头乌龟啊!”
他说着说着忽然大爆粗口,众将士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生了共鸣,纷纷破口大骂,什么直娘贼,什么泼贼,用尽各种粗口问候了耶律德光的十八代祖宗。
一千五百零一人骂了有一炷香时间才渐渐静下来,经过这一轮骂,兵将之间已经融洽了许多,杨信道:“我在兰州,还休息了不到半个月,但直娘贼的契丹在我们的家门口烧我们同胞的房子,杀我们的父老兄弟,奸淫我们在套南、河东的妇女,这样的仇恨我如果还能忍,他娘的我还是男人吗!所以我性命也不要了,只求元帅让我上战场报仇雪耻、杀胡救人!我是志愿来的,手下没兵,只有一杆枪,一匹马,我如今只当自己是一个小兵!上了战场,杀得一个不赔本,杀得一对有赚头!因听说这里还有一千五百个兄弟也和我一样,志愿去报仇救人,所以跑来问问”
杨信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提高声音大吼:“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不!”
一千五百人都爆炸起来一般,大叫:“去,去!怎么不去!”
有人叫道:“杀尽胡狗,救我百姓!”
有人叫道:“去杀耶律德光去!”
数十人一起响应。
又有人叫道:“去入述律平去!”
数百人放声大笑,有人道:“那老虔婆的逼,挨不挨得起咱杨将军的银枪啊?”
一千五百人轰然大笑。
自此杨信与这一千五百人同吃同住,一千五百人全部换了一套装束,不用汗血骑兵团的番号,只擎两面旗帜,一面大写一个“仇”字,一面大写一个“耻”字!
军队抵达黄河时,对面本有一座乌兰堡,是河西五将中的窦建男负责防守。大军西征期间,薛复统筹河西的整体防务,汗血骑兵团主要负责兰州方面与河湟方面,而东北边境以及凉州的防务则都是河西五将在周旋,他们五人虽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与耶律朔古却不是一个级数的人,如何是契丹皮室军的对手?纵有薛复在后巧为安排,却也只是守住了凉州本土,黄河以东只剩下一座乌兰堡,那还是窦建男领着一千五百个兄弟拼死守住的。
这时耶律朔古抵挡黄河边上的也只是前锋人马,主力还在围攻灵州、夏州,若是灵、夏也失守,那凭着河西五将就是将命都撂上也无能为力了。
张迈大军东移,尘烟飘起覆盖数十里,契丹前锋望见不敢造次,当日后退了两箭之地。
郭威主持渡河,两支冲锋骑兵先过,东岸的码头就在乌兰堡的保护下,杨信与折从适一过对岸,也不入堡,就以小部队冲杀乌兰堡附近的契丹。
契丹军眼看唐军来势猛恶,后方又有大军继至,河东又有城堡为凭,不敢当其锋芒,又向后退了三十余里。
郭威这才指挥主力从容渡河。
窦建男迎到码头,匍匐在地,张迈见他满身都是伤口,头皮缺了一大块,扶起他道:“敌强我弱,非战之罪!而且你能保住乌兰堡,使我东进时在黄河以东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大不容易了。窦都尉非但无…罪,而且有功。更别说这乌兰堡的码头,渡过了三十万条性命,却没放一个契丹人过去,只是这一点,窦都尉就当记一大功!在此死守的将士,也都是得载入史书的汉家英雄!”
窦建男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这话哇的哭了起来,道:“兄弟们拼死拼活,流血不惜,能得元帅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