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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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兴吃得高兴,给小娃娃嘴里塞了块豆腐,看她吃得眉开眼笑,又连柔儿脚下的小狗也赏了几块他吃剩的骨头。
柔儿眼珠转动,看着朱永兴不注意。装着没挟稳。故意把筷子上的肉掉在了地上,然后偷偷地瞄了朱永兴一眼。
朱永兴看在眼里,憋着笑,装作不知,只是这心里对梦珠说过的话倒有了七八分相信。这臭丫头,确实是个鬼机灵。嗯,按她的年纪来说,这明一套,暗一套的。不觉讨厌,倒是显出可爱的孩子心性。
其实礼仪官员已经给朱永兴讲过皇帝应该如何用膳,这让朱永兴更加珍惜与家人在一块儿的温馨时光。
要知道,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但如果按照宫制礼仪,在餐桌上却远不及平常人自由。不管喜不喜欢,你吃饭都一定要听音乐,这音乐还必须是上古传下来的雅乐,就是催眠的神曲。不管你愿不愿意,除了晚上看戏喝酒之外,吃饭都十分严肃。有非常明显的等级制度,哪怕旁边坐着一众妃嫔,也是闷头各吃各的,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正常的家庭聚餐在皇家那是一年难得几次。绝大多数时候,皇帝都是被宫人包围着,一个人在餐桌上孤独的战斗;不管你吃不吃,喜不喜欢吃,祖制规定的御膳每天都必须做,做法也是永远一样。如果你没有勇气改掉,那就忍着吧!毕竟,不吃御膳,而另开小灶会惹得宫外那群忠臣们侧目不已。
而且,等到按照礼仪官所说的建立起祖制的什么光禄寺、御膳房等机构,那猫腻就更多了,坑皇帝的事情数不胜数。比如历史上的光绪,一天吃四个鸡蛋,御膳房竟是报价三十四两银子。
一两银子就算二百块钱,那一个鸡蛋岂不是要一千六七百块?这样一算,光绪皇帝一年光吃鸡蛋就可以吃掉一万二千四百一十两白银,合人民币二百多万块。嗯,要是这么说的话,清朝内廷一年用掉四五百万两白银,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比如末代皇帝崇祯,也曾学太祖吃野蔬粝食。但御膳房同样想出了变通之法,为他加工野菜那是“门道”多多:先将菜放在生鹅肚子里入锅闷煮,鹅熟,取出菜,用酒浸一浸,再淋以香油,拌以调料,装盘上桌。
这样一来,原本价格低廉的一盘野菜,实际开支就上升数十倍,御膳房上下个个有得赚。崇祯皇帝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夹一筷尝尝,嗯,味道不错嘛,谁说百姓吃糠咽菜苦?
由小见大,朱永兴便认为历史教训多多,今人不可不察。别以为皇帝的敕令就能“威加海内兮”,如果监督不到位,仅凭下面自觉,恐怕皇家御厨“坑帝”的故事还将不断出现,廉政节俭之风也只能渐行渐远了。再放到政务上,制定出台一种政策或法规,并不难,难就难在实施过程中不被打折扣,难就难在如何防范下面执行时的“变通”。
打着崇尚节俭,不事奢靡的口号,朱永兴暂时撤销了外朝的光禄寺、内府的尚膳监,只是保留了女官系统的尚食局。而采买事项也交由尚食局,每天想吃的膳食菜谱提前一天拿出来,以便购买准备食材时不致浪费。
以前的封建帝王想吃什么,张口便来,往往弄得下面鸡飞狗跳。比如穆宗喜欢吃驴板肠,可也不是天天都吃,那光禄寺却不敢怠慢,日杀一驴以备宣索。还有其他的食材调料,也是唯恐缺漏,吃不吃也得备着,以致浪费弥多,且又是一贪腐的渠道和借口。'军警'周小五的日常
很多古代帝王初始节俭,但却很难慎始慎终。因为拍马奉迎之人,当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即便是心腹大臣,也无不想着奉迎事上,以博上宠。到了数百年后,又能好到哪去?即便是朱永兴,他也不敢绝对地肯定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在享受和奉迎中迷失。
这顿饭并没有因为两个娃娃在场而添麻烦,倒是更显温馨惬意。柔儿表现颇佳,得到赞许后,到底还是小孩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嘉儿吃了两块豆腐,喝了点菜汤,却也笑得咯咯。
“动物园呢,以后会有的。”朱永兴将柔儿抱到腿上,笑着说道:“想养鸟呢,也可以,但要适可而止,弄得内宫哪都是鸟粪,那就不好了。”
“孔雀呢,可以养吗?”柔儿倚在朱永兴怀里,抬着小脸儿,期待地望着父亲,“父皇,孔雀也是鸟儿吧?”
“嗯,也属于鸟类,可以养上两三只。”朱永兴笑着点头,说道:“等到北伐成功,在北京的宫室可大着呢,别说是孔雀,就是养大象也没问题。”
“大象不要。”柔儿摇了摇小脑袋,说道:“柔儿想要父皇说过的那种肚子上有小口袋,装小宝宝的动物。”
“袋鼠,袋熊?”朱永兴脸有点苦,说道:“那可急不得,几千里的大海,航路也没开拓出来,最少也得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吧?”
朱永兴后悔了,不该瞎显摆,给孩子讲些遥远的东西。他讲过便放到一边,可孩子却记得扎实。
柔儿有些小失望,但转而又笑道:“柔儿等得起,父皇既然答应了,金口玉言,就一定能让柔儿如愿。”
“这不仅是柔儿的心愿,也是父皇的心愿。”朱永兴有些感慨,只要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让国人占领那块世界第六大的土地,也就算满足了。
嗯,来得及。一百多年后英国才向那里流放了第一批犯人,然后很多年后,才有自由移民到达那里,开始建立殖民地。自己怎么也不是个短命相吧?二三十年开拓探索航路,四五十年后开始移民占领。
三月十五,正是选定的吉日。朱永兴早早的居于宫禁之外等候。宫内则一切准备停当,什么拜位、赞礼、礼乐、宝案,皆已完备;禁卫军将在禁宫内一路排开,羽林尉手持仪仗,大刀,威然侍立。
时辰一到,群臣至奉天殿恳求,朱永兴方出,带众官至南郊祭拜天地,郊外仪式一完,由拱卫设卤薄,金甲卫士列于午门外,旗仗林立。在奉天门外设五辂,先是侍仪舍人奉表案而入,一鼓时刻,文武百官皆穿朝服立于午门外。
通赞、赞礼、宿卫官、诸待卫及尚宝卿进入大殿。三鼓,内阁大臣入。皇升御座,尚宝卿将御宝放于御案,将军卷帘,众官入殿,奏乐,内阁大臣奉玉玺表章,皇帝冠冕,穿戴换服完毕之后,群臣山呼万岁,拜伏于地。待展表官将贺表宣读完毕,众官再拜,皇令免礼,仪式告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中,朱永兴终于走上了权力的最顶端。在这三年中,他施恩,他威压,他试探,他拢络,他奋斗,他殚心竭虑,他亲临战阵,他建不世奇功如今的这一切看似容易,看似水到渠成,看似万众拥戴,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付出的辛苦和努力?理解他为这个重新崛起的帝国所规划的蓝图?
而帝王,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长河中,已经煊赫两千余年。他们有的是这条河中的顺风船,看的是中流石,有的似春汛,有的如冬凌,有的是与水俱下的泥沙,有的是顺流而漂的朽木。富有四海,抚有万民,手操生杀大权,掌控予夺机便,令人既敬且畏,既羡且妒,在众目所视、众手所指、众心所觊下,焉能不惧不戒?
看着恭谨的臣下,听着如潮的赞颂,朱永兴虽是期盼已久,却意外地并不是特别的兴奋和激动,反倒从心里感到了一种作帝王的悲哀。
有所得,便有所失,高处不胜寒,帝王注定孤独啊!朱永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收拾起精神,迎接着人生中的巅峰时刻。而以后的路呢,还是既漫长,又充满机遇和挑战的。)
第一章 北愁南喜
北京在愁云惨雾中迎来了康熙二年的春天,清廷因天下大局败坏,江南失陷,由康熙下令减膳、撤乐,并禁止文武百官饮宴戏乐。整个京城之内,处处充满了面色青白、一脸死色、四处觅食的百姓。
因南方粮运断绝,北京城内粮米不能自给,粮价飞涨。普通的平民百姓早就不能果腹,连满人的铁杆庄稼也维持不了太久了。除了夺回江南,便只剩下了在北方加赋增税,满清的颓势更显,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先说夺回江南,清廷倒是不断增兵,但荆襄对河南、陕西构成威胁,不得不防;明军以数军兵力汇聚在长江中下游,使得清军又要提防其沿运河水陆并进;还有四川,巡抚高明瞻也急奏增兵,否则有被明军攻克保宁,进逼汉中的危险;北方沿海也要加强防御,特别是天津,如明军以水师之威,在此两栖登陆,便可威胁京师
在这样的形势下,夺取江南便成了口号,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在色厉内荏的叫嚣中,清军却开始悄然堵塞运河,使明军难以发挥水师之利。而在天津,驻防的清军兵力在增加,并紧张地构筑炮台工事,以护卫京师。
“长江以南重归大明,昭武皇帝登基即位了。”
“昭武帝比永历可强多了,好象就没打过败仗,再看满清这样子,估计是没几天蹦跶了。”
“不知道昭武皇帝什么时候北伐,咱们也别在这等着饿死了,往南走吧,兴许能早点碰上明军呢!”
“听说昭武皇帝一登基,便在光复区减赋减税,又分发土地。赈恤贫民,人人都能饱饭呢!”
“往山东去,往淮南去,明军很快便要反攻了。”
。
北京城中,各种各样的议论在流传,有的是百姓的猜测。有的则是情报局故意散播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人对在北京是否能活下去感到绝望,离开了这座渐渐死去的城市,向着山东、淮南逃亡。
而在满清的宫廷内,一番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收缩已经是肯定的事情,但如何收缩,如何让明军停止进攻,如何能在时间上缓冲一下,却个个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言迁都者,可斩也。京师乃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索尼拖着病重的身体,勉强用严厉的语气衬托出他的决心,却已是气喘不已。
“索公言之有理,我大清尚有半壁江山,尚有悍勇八旗,虽是暂时失利,然亦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鳌拜是强硬派,收缩固然是形势使然。但过于畏缩,依然令他无法忍受。
江南已失。但从实际损失来看,满蒙八旗不过数万,余者不过是绿旗汉兵。本来在江南便没有多少八旗驻防,屡次增兵也多是北方绿营,以及少部满蒙八旗。至于旗丁家奴,其实也不应算是八旗的真正兵力。
辽东、宣大。以及整个北方的八旗兵将,加在一起,依然能凑出十余万。而北方绿旗比南方更有战斗力,对清廷的忠诚也比南人强很多。再者,北方空旷。最适骑战,八旗以骑射为傲,在北方打仗,显然更有信心。
而且这个时候稍微退缩一点可能还无大碍,若是退让过多,显得清廷过于软弱,已经颓势难挽,则人心思变。不说北方绿营,便是蒙古诸部恐怕也要生出别样心思,不再对清廷恭谨听令。所以,清廷必须强撑着,起码在表面上要做出气势,以免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使局势彻底崩坏。
“此时虽有危难,然戮力同心,必能转危为安。”苏克萨哈犹豫了一下,向索尼、鳌拜征询道:“索公,鳌公,为安定人心,休养民力,以增赋税,是否可废‘圈田令’,将土地让与百姓耕种;另外,可适时推出更名地之策,令百姓不必支付田价,照常耕种,已交过易价银两的,可从来年常税中冲洗。”
鳌拜冷哼了一声,说道:“邀买人心嘛,可未必奏效吧?那些尼堪倒是会觉得满人不行了,向他们示弱讨好似的。”
遏必隆本是带着耳朵来的,此时倒是附和道:“升米恩,斗米仇,确是不宜太过放宽。何况圈地早已停止,又何来废止一说?”
顺治元年清廷颁布“圈地令”,之后又三次下令圈地。到顺治四年,大规模的圈地已停止,但零星的圈地、换地仍时有所闻。之前鳌拜更以镶黄旗地少贫瘠为由,提出要与正白旗换地,这其实又是一轮圈地。
“圈田所到,田主登时逐出,室中所有,皆其有也。妻孥丑者携去,欲留者不敢携。其佃户无生者,反依之以耕种焉。”圈地后,很多农民田地被占,流离失所,部份地主或农民投充到八旗庄园成为佃农,或流亡他乡,造成大量流民、乞丐出现。圈地使的部分使其生计的农民投入的反清的运动当中,增加了清朝初期的不稳定。
苏克萨哈提出的建议本来很好,但在鳌拜听来,却是影射他要与正白旗换地一事,是以不悦而加以嘲讽。
索尼想了想,觉得圈地在事实上已经基本停止,而且圈地是为安置入关的满族诸王、勋臣和解决八旗官兵生计的举措,突然以明令废止,岂不是说之前是做错了,八旗官兵又该如何想?
“明令废止暂不可取,更名田之事倒可实行。”索尼思虑已定,觉得这样已经够了,便开口说道:“伪帝善收买人心,不是免以后年份的赋税吗,咱们也免,便先免后年的。你们觉得如何?”
“寅吃卯粮?”鳌拜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可行,二年之后是个什么情形,谁能说得清呢?没准那伪帝居于江南,醇酒美人的享受,咱们大清朝又能席卷江南。重定天下呢!”
“重要的是不气馁,不畏敌如虎,不闻风丧胆。”索尼扫视了一下另三位辅臣,说道:“当年太祖、太宗时,咱们满人只踞辽东,也没有什么江南、漕运。可还不是直取天下?失之未为祸,得之未为福。只要咱们同心协心,能够把眼下的难关过了,这天下大局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鼓舞完三位辅臣,索尼又强撑着与他们商议军事。目前的防御重点有三处:一是运河,漕运已断,明军水师又强大。尽可以堵塞河道,只以陆军加强沿河防御;一处是荆襄,可主要以河南绿旗,再加部分满蒙八旗,驻扎南阳;再以甘陕绿旗和西安八旗驻白土关,与南阳成犄角之势,进行抵挡;另一处是天津,可调禁旅八旗前往驻防。再辅以直隶绿旗兵,以为京师屏障。至于四川保宁。只能严令高明瞻等人死防死守,暂时是抽不出兵将支援了。
一番布置之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