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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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李重九只见天色晦暗,大雨马上就要降落,街道上行人匆匆。
东都的天空乌云囤积,狂风陡而大作,而远处的天边却仍是明亮,犹如一层镀金。
天色怪异,将暗又未暗,半晦又不明。
轰隆,轰隆,滚雷震响,大雨纷落。
一路之上,众百姓皆是奔走逼雨,不过雨势甚大,转眼这些人已是全身皆湿。
东都的百姓笑骂着,此刻尚是无一人得知,辽东兵败,大隋朝水陆几十万大军尽丧的事。
来护儿,周法尚,于仲文、宇文述将大隋的府兵精锐尽数丧在辽东,但归根结底,还是杨广将军权操作在手,越过众将,越俎代庖。
狂风暴雨之后,则将迎来是亘亘长夜,这乱世怕将是要到了!
李重九当下毫不犹豫,踏入雨中,不多时已是全身皆湿,他足下不停大步朝建国门而去,冒雨出城。
将东都别作脑后。
第二卷完。
第六十四章 饥民流民
山西龙门一处不知名的山村,乌鸦呱呱叫,大雁悲鸣不止。
残阳如血,将荒芜的平原之上镀上一层血色,陡然之间一队快马奔行而过,惊起了一串串乌鸦的惊叫。
待快马经过之后,乌鸦还聚,又落在地上,啄啃起干瘪的一具具骸骨来。
沿着官道所经之地,树皮都是被扒得净光,地上寸草不上。
遍地之有黄土淹没,还有就是随地倒伏的饿殍。
流民,大股的流民,遍地的流民,犹如幽魂一般飘荡,如蝗虫掠地,啃食着每一片稍有翠色的地方。
眼下天色将晚,气温骤降,上万名衣衫褴褛之人,聚集在林中避风。这些人之中,面容干枯,多手持棍棒短刀,在林中各自聚集。
马蹄声响起,一溜二十多骑出现在林子右侧。
“回来了。”众人皆是神色一动,翘首以望。
身着一身两档铠的虬须大汉,呼地一声将马停下,翻身下马。
这时呼呼一众民众皆是眼底发红,一并从树林里涌了过来,无数男女老幼皆是蜂拥而来
而这时马上骑士将一布袋子取出,从里面拿着白花花的馒头,直接就是往人堆里掷去。
这一刻无数人蹦跳而起,去抢,去争,去夺这馒头。
婴儿哗哗地哭叫着,无人理睬,青壮男子女人堆在一处。抓到馒头的人,直接就往嘴里塞,嘴里还未吞咽进去,又是跳起来去抢。
还有抢不到,又眼红那夺得馒头再吃的人,当即冲过去去打去踢,去对方嘴里抠食。
而那被抢之人,死也不松口,边被人打边自己吃,直到口鼻都喷出鲜血了,仍是不舍得吐出来。
至于抢不到食的老人小孩,只能蹲在地上向下摩挲着,看到有一丝落下的馒头渣子,当即就丢入口中吞咽。
那虬须大汉看着这一幕,却是发出哈哈大笑,言道“不错,不错,就是要抢,就是要夺。我手下,不要老弱,不要妇孺,拳头大才是道理,这样能活下来的都是硬汉,能杀人的,才能不被杀,这就是世道。”
原来这虬须大汉故意派手下,不匀分馒头,就是要激得这些流民,自相残杀,以实行他所谓汰弱留强的主张。
随即馒头都被投掷完,众流民们又眼巴巴地望了起来,黄土之上,已躺倒了数十人,大多皆是老弱。
这虬须大汉将腰一挺,言道“没了,没了,今日没了,明日再取,想要吃食,明日就去攻打附近的县城,打下了就有粮吃。”
听着虬须大汉这话,众流民身上皆是一紧,似乎被凛冽的寒风所冻住,一起往后退缩。
“没胆种!”
虬须大汉暗骂一声,这些流民由自己争食的时候,奋勇争先,要他们去打县城的时候,却一个个吓得腿软。
这些人如此不成事,自己如何利用他们草头称王。当下虬须大汉不由自言自语,道你说王薄,高士达,杜伏威,翟让那些人动不动就聚众十余万。
我王铁杖到了今日,就连这区区万人也收服不了,笼络不了人心,一切都休提。
虬须大汉转过头看了一眼,林中黑压压聚成一堆的人,方才自己部下来散馒头时,这堆人一个也没有上来,显然有什么来路。
虬须大汉当下提了一只狍子,带着七八个随从当即策马过去,到了那堆人前将手里的狍子丢过去,言道“嘿,这弟兄们,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狍子落地,却无一人上前去取,虬须大汉一时看得真切,这坐在林中的几十人里,皆是拿着清一色的齐眉棍,盘膝而坐,甚有规章法度。
虬须大汉心底一凛,心道这群人看来不是一般流民,不仅是一伙的,而且还有阵仗,难道又是征讨辽东的逃军。
换做他人,可能立即拨马就走,但是虬须大汉乃是野心勃勃的人物,嘀咕了一下,心道那般流民如叫花子一般,指望他们对阵官军,去打县城简直乃是白日做梦。
这些人看得不一样了,皆是大汉,有章法,自己手下亦有百十号‘壮士’,二十多名能骑马的,加上这些人实力可增之不少,打下县城就有指望多了。
正待虬须大汉还未吭声的时候,这些人中,突有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站起身来,走出林子言道“这位将军借一步说话。”
虬须大汉看着对方,只见此人虽是武夫打扮,但是气质举止斯文,不似普通的军汉,而此人背后更负着一张长弓。
虬须大汉见之心底一凛,当下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随从,见之都在左右,安心了不少,在马背上拱手言道“这位好汉有何见教?”
这名男子走到对方马前,言道“听说将军要打县城,故而来劝。”
那虬须大汉哈哈一笑,言道“还道什么,你放心,那县令最是胆小不过,平日鱼肉百姓,我相信只要我大旗一竖,到时县内百姓自解县令投降。”
说到这里,虬须大汉肃然言道“县城,我少说也可以再聚众个两三万,钱粮兵马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我说小兄弟,看你也是有勇力的人,不如投之我的帐下,当个校尉,到时候有千人给你统率如何?”
说到这里,虬须大汉眼睛一扫,对方身后那几十人。
对方笑着言道“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自蒲津渡黄河的时候,听说一则消息,朝廷要封唐国公李渊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率军来剿河东一带,县城倒是容易攻下,但是万一惹来唐国公大军,将军恐怕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虬须大汉将手一招,喝道“什么唐国公,周国公的,朝廷鸟官,还不都是一路货色。小兄弟,你自考虑一下,明日再给我来答复。”
说罢这虬须大汉,策马去了。
那青年男子站了一会,身后一名光着脑袋,相貌憨厚的男子走上前,言道“师兄,这等不将人命放在眼底的贼人,我老昙都恨不得一锤头,将他脑袋打花掀瓢,你劝他小心做什么?”
那青年男子笑了笑,言道“师弟,这虬须大汉死有余辜,但是这过万百姓,却是无辜的,你说若李渊击破了这伙流民,该有多少人陪着他们一起送死,还有县里的百姓。”
那光头男子言道“师兄,你计较太多了,贼乱世,这一万人都吃不饱饭,今天不死,也明天死,管着作什么?我们还是早点上路,赶到太原郡才是道理。”
六十五章 乱世人心
那年轻男子转过头去,只见那光头男子话虽这么说,但头却压得低低的,流露出深深的伤心无奈。
这年轻男子自是李重九了,而一旁光头男子则是昙宗。
他们从少室山,东都,西京这一路而来,众人见得是满目疮痍。
去年杨玄感谋反,从者十余万。
杨玄感围东都时,曾开仓赈济百姓,以笼络民心。结果杨玄感事败后,杨广事后追究,下令凡受米者,一律坑杀于都城之南。
东都天下中心人心惶惶,而西京亦不过好过,翟让的瓦岗军屡次掠了漕粮,消息传来导致西京米价暴涨,四十文钱都买不到一斗糙米。
他们一路是越走越是心惊,待从蒲津渡了黄河,来到河东地界后,才知道原来东都,西京不是最差的,这里的人居然连米都买不到。
一路之上,不断看见有人在路边煮肉,大锅烹饪,肉香飘来,并殷勤好客地招呼他们过去共食。
这河东连米都没得吃,居然有人在吃肉,这已是不言而喻,李重九忍着一路上,胃酸翻涌,直欲呕吐。
本以为这一幕,只有史书上才见之的,却活生生目睹于眼前。
一路行来,惨剧数不胜数,见惯如此场面,人亦渐渐变得麻木。这乱世之中,最可怕不是饥荒灾病,而是人心的坠落。善良者麻木,卑鄙者有了作恶堂而皇之的理由。
而眼下他们一行人的粮食也断了,这八十多个汉子,节约着最后一点米粮。
那昙宗看了一眼地上的狍子肉,不由食指大动,言道“师兄,已有一日都是喝清水了,管他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了。”
李重九将手一止,言道“等下,此处林中人多,若是烤这狍子肉,这肉香必定是会将四处饥民都引过来。方才那人没安好心,就是要见我们冲突。不过不要白不要,先将狍子收了,以后再开荤。”
昙宗点点头,吞咽下口水,依依不舍地盯了那头狍子,重新坐下。
夜间渐深,这一入夜,寒气就不知从何处四面冒来,渗入人的骨子里,冻得人身子发颤。林中的流民开始扎堆,相互依偎取暖,靠着人多的热气,来抵御寒冷。
夜晚各人的念头亦是在萌生,黑暗之中各种声音传来,不少都是男女粗暴的交合声,女子无奈的咒骂梗咽,男子则是喘着粗气,喝骂。
李重九听了一耳朵后,摇了摇头,眼下他更关心的他们七八十个弟兄的出路。
这七十几个弟兄,其中四十多人乃是原来李家镖局的弟兄,还有三十多人,乃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自愿跟随李重九往太原郡闯荡。李重九自有责任要照顾他们周全,眼下距离太原郡还有几百里路,这就断了来食,却是令他大为头疼。
而随身钱袋子固然有这几年与流民交战,多为流贼身上收刮下来的钱财,但是在这地界是有钱却买不到米。
李重九在林子间坐了一会,忽然听见一旁踩断枯枝的响声。
凭着依稀的星光,他转头看去,是一个七八岁小女孩。那小女孩脸庞俏生生的,手脚都冻得发青,但手底却死死抓着一把榆钱,五指捏得紧紧的。
原来是半夜出来找食的,李重九见小女孩十分可爱,不由微微一笑,向身上摸了摸,将身上干粮袋取出,拿张布摊在地上,努力收刮了一下。
见未收刮出什么来,李重九叹了口气,转眼却看了一眼,那放在一旁的狍子,却是摇了摇头。
正待这时,突然那小女孩一声尖叫,一名大汉从后抱住了她。
小女孩惊慌得两脚乱踢,手里的榆钱撒了一地,眼中泪水不住从脸颊上滚下,却嘴里却是呜呜得发不出声音来,似无法求救。
那大汉却是哈哈笑起,言道“太好了,抓到一个两脚羊,”
这大汉深眉高目,显是胡人血统,一旁还有几个同伙皆是手拿长刀。其中一人言道“居然是哑巴,真是晦气,不过也算勉强了。”
李重九身旁的昙宗大怒而起,将手里的铁杵一举,重重砸在地上。对方众人听了响声,皆是一愣,待看见这里林间黑压压一片人后,亦有几分胆怯。
那胡人汉子当下捏住这小女孩,往身后一藏,而手底却是翻出一柄剔骨刀来。
见对方似要将这小女孩挟持的意图,李重九却将手一止昙宗,上前几步,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言道“好啊,既在这里发现了两脚羊,见者有份,我们这里人多要分三分之二。”
那胡人大汉听李重九这么说,当即松了口气,将小女孩放在一边,言道“不行,最多给你们”
话音才落,李重九突而暴起,只见二人相隔三丈多的距离,李重九身影却不知如何暴然而起,眨眼就至。
那名大汉反应不及,当下一拳被李重九打翻在地。李重九之后一把捞住对方手中的剔骨刀,并将小女孩抢在手里。
“都给我杀了!”李重九大喝了一声。好啊!昙宗将小女孩被李重九抢来,当即放开手脚,一铁杵就给一人开了瓢,至于其他弟兄亦是拿去齐眉棍一拥而上。
这等没有人性的人,杀了就是杀了。
李重九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不让她着这血腥厮杀的一幕,并帮她将几颗撒落在地上榆钱拾起,交在手底。
李重九心道救了下小女孩一时,也救不了一世。陡然间,他仿佛想起了,上一世从人贩子里舍了自己性命救下的小女孩来,不由想起对方眼下是否安好。
不多时这五六个胡人,皆是了断了干净,昙宗一收沾着脑浆的铁杵,倒是一副慈悲心肠地开始为亡去的人,念经超度起来。
林中血腥味扑鼻,间或着一长串难以听懂的念经声,气氛怪异。
李重九长长出了口气“好了,没事了,就是一群野兽罢了,长大了,你会明白的。”
小女孩听李重九如此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待这时,林中忽然传来喧闹之声。
李重九看去,有火把晃动,不一会儿好几百人,手持各式‘兵器’,一起涌了过来。
“平平!”
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唤响起,李重九旁的小女孩神色一动,当即向那女子飞奔而去。
李重九见那女子大约二十岁,容貌倒是几分俏丽,而那女子身旁之大汉,与之甚十分亲昵,显然是这一行人为首之头领,同时又是一家三口的模样。
火把之下,李重九看去,此人虎背熊腰,举头仰目中自有一股燕赵大汉的悲歌之气。对方手持一狼牙棒,对着李重九大喝言道“好啊,你们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还有人性吗?与禽兽何异,今日我必将你们杀光。”
这一番话,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