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剑与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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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住去路。
武藏停住脚步。
“”
他转身一看,群集的轿夫也停住脚步,咧着一口白牙说道:
“你看!他在看那匾额哩!”
说完,大家都笑了。
武藏站在本愿堂石阶前,抬头仰望悬挂在旧梁上的匾额。
真不舒服!他想大骂一声,但是跟这些轿夫过不去也太无聊了。而且,如果是他们认错人,等一下自会离去。所以他忍着,一直仰望匾额上的“本愿”两个字。突然,轿夫们低声耳语:
“啊!出来了!”
“老婆婆他们来了!”
大家立即互使眼色。
武藏仔细一看,此刻清水寺西门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参拜的人也好,和尚也好,连小贩们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在圈住武藏的轿夫背后,又围了两三层人墙。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就在此时———
“喝嘿!”
“嘿哟!”
“喝嘿!”
“嘿哟!”
从三年坡底附近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洪亮喊声。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位轿夫背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太婆出现在路的尽头。接着,在她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年过五十的其貌不扬的乡下老武士。
“可以了!可以了!”
老太婆在轿夫背上精神饱满地挥着手。
那轿夫屈膝跪在地上,让她下来。
“辛苦了!”
老太婆道了谢,从那人背上噗地跳了下来,对后面的老武士说道:
“权叔呀!这次不能再大意了!”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
这两个人正是阿杉婆和渊川权六。两人从头到脚,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打扮。他们用洪亮的声音问道:
“他在哪里?人呢?”
他们一面抹去刀柄上的汗水,一面穿过人墙。
轿夫们说道:
“老人家!那人在这边。”
“可别太急了!”
“敌人看来很强喔!”
“您可要准备充分呀!”
大家聚集过来,有的担心,有的心生怜悯。
旁观的人都很惊讶。
“那老太婆要跟那年轻人决斗啊?”
“好像是吧!”
“后面的帮手,也老态龙钟了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
“可能吧!”
“你看,她好像在骂后面那个人!这老太婆未免太唠叨了。”
有个轿夫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瓢水给阿杉婆,她咕噜一口喝完。然后把它交给权叔,对他说道:
“你在慌什么呢?对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虽然他会点剑法,他的底细我可清楚得很!放轻松点。”
———接着,阿婆站到最前面,走到本愿堂的台阶前。本以为她会一屁股坐下来,没想她从怀里拿出念珠,无视于站在另一端的敌人武藏———也不管环视她的群众———开始念念有辞地祈祷起来。
权叔也学阿杉婆的样子,双手合掌祈祷。
可能是太过于悲壮,大家反而感到有点滑稽,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个轿夫朝着发出笑声的地方怒声骂道:
“是谁?谁在笑?”
另外又有人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喔!这两位老人家远从作州来到此地,为的是追赶抢走儿子新娘的家伙,刚才还特地来这清水寺拜拜呢!他们在茶碗坡等待那个大混蛋已经五十几天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呀!总算让他们找到了。”
又有一人接着说:
“武士的骨气的确不同凡响。这一大把年纪,要是留在家乡,应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他们却出来流浪,替儿子洗雪家耻,实在令人佩服。”
话才说完,马上又有一人开口:
“咱们每天都从老人家那儿拿酒钱,受他们照顾,怎么能吝于助他们一臂之力呢?这把年纪还要向年轻浪人挑战,让人看了与心不忍呀!济弱扶危是人之常情,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老人家输了,咱们大家都要替她报仇喔!好不好啊?”
“当然好!”
宫本武藏 水之卷(14)
“难道我们忍心让老婆婆去挑战吗?”
听完轿夫们的说明,群众也热血奔腾,骚动起来。
“打呀!打呀!”
有人开始煽动。
“话说回来,那阿婆的儿子呢?”
有人问。
“她儿子?”
轿夫当中好像也没人知道。有人说大概死了吧!也有人用权威的语气说,不!现在生死未明,正在寻找。
这时候,阿杉婆已经把念珠收到怀里。轿夫和群众顿时鸦雀无声。
阿婆左手握着腰边的短刀,大叫:
“武藏!”
这段时间,武藏一直默然伫立———隔着大约五米半的距离———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
权叔也在老太婆身旁摆好架式,叫道:
“喂!”
“”
武藏似乎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想起了在姬路城下跟泽庵分手的时候,泽庵提醒他的事。虽然如此,轿夫们对群众所说的话,还是让武藏非常意外。
还有,本位田一家人以前就一直很恨武藏,也令他非常意外。
———然而,这些只不过是乡下人的想法和感情罢了。要是本位田又八在这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但是武藏现在不知所措。他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面对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和老朽武者的挑战,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直沉默不语,一脸难堪。
轿夫们看此光景,说道:
“活该!”
“害怕了吧!”
“像个男子汉,跟老人家打呀!”
众人叫骂不止,在一旁声援。
而阿杉婆似乎动了肝火,眼皮眨个不停,用力摇着头,对轿夫们说道:
“啰嗦!你们只要在一旁当证人就够了。我们两人要是阵亡了,可要把我们的骨灰送回宫本村!只有这点要拜托你们。除此之外,不准废话,也不准插手。”
说完,抽出短刀,瞪着武藏,向前跨一步。
“武藏———”老太婆又叫一次。
“你本来在村子里叫新免武藏,我这阿婆叫你恶藏。听说你现在改了名字,叫宫本武藏———这名似乎很了不起呢呵、呵、呵!”
她摇着满是皱纹的脖子,在拔刀之前,想先声夺人。
“你以为改了名字,我这老太婆就找不到你了?真幼稚!老天爷帮我,你逃到哪里,他就指引我到哪里来吧!看是你高明,取走阿婆的头,还是由我了结你的性命,我们拼个胜负吧!”
权叔也扯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被赶出宫本村已经五年了。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工夫?这回来清水寺拜拜,在此碰到你,的确令人欣慰。别以为我老了,渊川权六不会输给你这个小鬼的。你醒醒吧!”
他拔出刀来,白光一闪,说道:
“阿婆,危险!躲到我后面!”
他护着她。
“你说什么?”
老太婆反而斥骂权叔:
“你才要注意,你是中过风的人,留神脚底下别摔着了。”
“什么!清水寺的众菩萨会保佑我!”
“没错,权叔,本位田家的祖先也在后头助阵呢!别怕。”
“武藏!杀!”
“杀!”
两人从远处一起杀过来了。然而,武藏完全不理,像个哑巴似地默不作声。阿杉婆见状,说道:
“怕了吧?武藏!”
她缓缓地绕到他旁边,正想一刀砍下去,没想却绊到了石头,跌在武藏脚边。
“啊!她被砍伤了!”
周围的人墙突然一阵骚动。
“快点帮她忙呀!”
有人大叫,权叔却失了神,呆呆地瞪着武藏。
———虽然如此,阿婆的确神勇,她立刻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刀,自己站起来,奔回权叔身后,马上又转身面对武藏,重新摆好架式。
“笨蛋!你的刀是装饰品吗?没胆子砍呀?”
一直面无表情的武藏,这才第一次开口:
“没!”
他放声大叫。
接着迈步走了出去,权叔和阿杉婆立刻往两边跳开。
“要、要到哪里去?武藏———”
“没!”
“等等!你给我站住!”
“没!”
武藏三次的回答都一样。他眼看前方,用力挤开人群,继续向前直走。
“嘿!武藏要逃走了!”
老太婆慌忙叫道。
“别给逃走了!”
人墙立刻崩溃,轿夫们跑向前去,想再度围住他的去路。
“咦?”
“奇怪了?”
围是围住了,却不见武藏。
三年坡,以及茶碗坡上,有很多正要回家的人,他们看到武藏的身影像猫一般跳到西门边六尺高的边墙上,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家都不相信,权叔和阿杉婆更不相信。他们猜想:武藏是不是逃到后山去了?还是躲到御堂的地板下去了?他们到处狂奔,四下寻找,直到夕阳西下。
宫本武藏 水之卷(15)
5
劈、劈、劈打麦秆的杵声,响彻整个细民镇。养牛人家以及抄纸店,因为细雨绵绵,房屋被腐蚀得霉味四溢。这时北野里正是田里收工的时刻,虽然已近黄昏,却很少有人家冒出暖暖的炊烟。
屋檐下挂着写了“客栈”两字的斗笠,有个人趴在泥地间大叫:
“老爷爷!客栈的老爷爷没人在吗?”
那人精神饱满,声音显得比身材还要宏大,原来是经常溜来这里的酒馆小伙计。
他顶多十一岁。
他的头发沾了雨滴,闪闪发光,蓬松地盖住耳朵,活像图画中的河童① 。他穿着长袖短上衣,系着绳腰带,浑身沾满了泥巴。
“是阿城吗?”
客栈爷爷在里面问道。
“嗯,是我!”
“今天客人都还没回来,不要酒。”
“可是回来了就要喝吧?准备着不好吗?”
“如果客人要喝,我去拿就是了!”
“老爷爷,您在那儿做什么呀?”
“明天有驮夫要去鞍马,我要托他带信给朋友,正在写呢!可是得一个一个字的慢慢想,累得手臂都僵了!烦死人了,你别吵我。”
“咦,您老想得腰都弯了,还记不得字吗?”
“你这小鬼,又耍嘴皮子了,讨打呀!”
“我来帮您写。”
“你在说笑呀?”
“我说真的!哈哈!芋头的‘芋’哪是这样?您写的是竹竿的‘竿’啊!”
“啰嗦!”
“我不是啰嗦!我就是看不下去。老爷爷!您要送竹竿给鞍马的朋友吗?”
“要送芋头。”
“那就不要逞强,改成‘芋’不就得了吗?”
“我要是知道,开始就不会写错了。”
“咦不行呀!老爷爷这信除了您之外,没人看得懂啊!”
“好吧!那你写写看。”
老爷爷把笔递给他。
“我写,您别抱怨,别抱怨喔!”
酒馆的小伙计城太郎拿着笔,坐在入口处的横木框上。
“你这个笨蛋!”
“什么?您不会写字,还骂人笨蛋。”
“你鼻涕流到纸上了!”
“哦!是吗?这算是小费好了。”
他揉了揉那张纸,擤了鼻涕之后才丢掉。
“好了!要写什么?”
他握笔的姿势很正确,把客栈老爷爷讲的话,熟练地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位早上没带雨具就出门的客人,踩着泥泞的马路,拖着沾满泥的鞋子,脚步沉重地进门来了。他把遮雨用的麻袋往檐下一丢,说道:
“啊啊,梅花也快谢了!”
他一面看着这棵每天早上让他心情愉快的红梅,一面拧着湿透的衣袖。
正是武藏。
他在客栈已经住了二十几天,因此,回到这里,就有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武藏一进泥地间就看到这个经常来此跑腿的酒馆少年,正与老板头碰头不知在做什么。武藏想看个究竟,默不作声,走到他们背后。
“哎呀!你真坏!”
城太郎一看到武藏,急忙把笔纸藏到背后。
“给我看看。”
武藏故意逗他。
“不要!”
城太郎摇着头。
“我说外头那匹马啊”
城太郎顾左右而言他。武藏脱下湿答答的裤子,交给客栈老板,笑答:
“哈哈哈!我才不吃你这一手。”
城太郎反问:
“不吃手,那吃脚吧?”
“要吃脚,就吃章鱼的脚。”
城太郎欢呼:
“吃章鱼下酒———大叔!吃章鱼下酒。我去拿酒来!”
“拿什么?”
“酒啊!”
“哈哈哈!你这小子可真会耍诈。这下子我又得向你买酒了!”
“五合 ①。”
“不要那么多。”
“三合 ②。”
“喝不了。”
“那要多少?宫本先生您真小气。”
“碰到你真没办法。老实说,我钱不够,我是个武人。别那样责备人嘛!”
“好吧!那我算您便宜一点好了!不过,有个条件,大叔!您要再说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喔!”
城太郎精神抖擞地跑向雨中。武藏看着他留下来的信,说道:
“老伯,这是刚才那少年写的吗?”
“没错!没想到小鬼那么聪明,吓了我一跳呢!”
“嗯———”
他觉得很不错,正看得入神。
“老伯,有没有干衣服?要是没有,睡衣也好,借一下。”
“我就知道您会湿淋淋地回来,早已拿出来放在这里了!”
武藏到井边冲洗完毕,换上干衣服,坐到火炉旁。
这会儿工夫,火炉上方的挂钩已挂上锅子,还有香喷喷的食物、碗盘都摆好了。
宫本武藏 水之卷(16)
“这小毛头!不知在干什么?去这么久。”
“他几岁了?”
“听说十一岁了。”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啊!”
“他七岁左右就在酒馆跑腿,每天和驮夫、附近抄纸店的人、旅人混在一起,也难怪如此。”
“可是———在那种环境之下,为何能写一手好字呢?”
“有那么好吗?”
“他的字虽然还脱不了小孩的稚气,但在稚拙的笔法当中,好像又有一分不知该称为天真还是什么的气质对了以剑道的说法,他的字极为流畅。将来他会成大器!”
“您说成大器,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