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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锦衣王侯-第14部分

小说: 锦衣王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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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制吏不当,去做神仙,道长,在下是锦衣缇骑,您既是官场中人,就该知道我们吃的是什么饭。跟我说假话,您觉得有用么?”

天色昏暗那陶仲文的脸色看不出来,只是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这一饮一啄,都是天数。实在是那县令混帐,明明是自己搞不清状况,却非要把亏空落在贫道头上,这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

他爱好神仙方术,于公事上就不怎么认真,而这个时代,大明的官场已经开始了怠惰风气。县令带着师爷跑出去风花雪月,不干正事,还能落一个宽政爱民的称号,比起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知县,风评不知要好多少。

不过这有个前提,是下面的吏员得得力,不能说主官去逍遥,下面的吏员也有样学样,那样就要出大问题了。

陶仲文经手的帐目里出了一个大纰漏,包赔这笔损失就将家产耗了个七八,又丢了差事,只好四处游方,只是眼下道门整体不盛,就是游走天下,盘缠也大成问题,只好搞起了降价经营,就连超度亡魂的活都接了。

这倒不是说道门就不能超度,比如在另一个时空中,从清朝开始,道门就逐渐承接超度的工作。可是眼下大明朝,实在是没有多少道士干这个,他又选在了佛门力量极为兴盛兼之武力强悍的河南跟和尚抢生意,连杨承祖都得佩服其胆肥。

陶仲文道:“我本来是想进京,为天子分忧,为朝廷出力的。哪知那些光头把持了言路,我根本就觐见无门。杨大老爷,你们锦衣卫可以密奏万岁,直抵君前,连通政司都不用经过,要不然,您帮帮我的忙?只要这事成了,万岁重用于我,我必然对杨大老爷有厚报。”

“这事不急,现在天家信的是佛,你们道门的典章不怎么感兴趣。你且先去把这法事做完,我们有什么话再说。我去审审那几个和尚,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

陶仲文道:“这后半夜也没几个亲友了,这法事耽搁一会没什么,我跟您一起去审审,我好歹也是公门出身,对这审问之道不算外行。再说,贫道能写一笔好字,记录口供是个老手,能给您帮忙。顺带打那帮秃驴一顿,出口心中恶气。”

杨承祖心道:你给我帮忙是假,想要打人才是真的吧。摇头道:“你先安心去超度亡灵是真,我这边把口供审完了,你再慢慢打,总有的是时间。”

铁家没有什么刑具,可是这干少年都是锦衣家学,谁还没有几手祖传的手艺?因陋就简,对付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和尚自是绰绰有余。而且锦衣与衙役不同,也不不讲什么毛竹板子打人,专一是往疼的地方招呼,几个和尚杀猪似的叫喊,两道大刑没用过来,就已经高喊道:“有招,有招。”

原来这群和尚都是成福寺的文僧,奉了住持法谕前来小铁庄弘扬佛法,保护僧产的。成福寺眼下为了让僧人们能够全心全意为寺里做贡献,出台了不少奖励机制,像他们若是能把那三十亩地收回去,这三十亩地的租金里,就有三成归他们,还能享受一次公款报销的五竹庵一日游,与师太切磋一下藏边佛法。

按说这活交给武僧最为安全,可是多个人分,这利润不就更薄了?再说想来铁家不过孤女寡母,铁中英人缘又是那般,铁家宗族不是成福寺的佃户,也是对铁家没有好感的,自己前往没什么问题。

可是到了地方,先是在后门那里遇到个煞神似的锦衣卫,又见到是个道士在上面超度亡魂,这未免欺人太甚。超度亡魂的法会赚的多少放一边,这是和尚的传统势力范围,哪能容道士入侵?事关法统,不可轻视,唯以铁拳以护佛门尊严。不想流年不利,居然又被这伙锦衣给捆了

杨承祖道:“你们这次收地,到底想了哪些手段,给我一一分说明白,谁要是少说一个字,可仔细本官的手段。教你们个乖,我带的这些人,没一个是锦衣正职,全是军余,不在编制之内。打杀了你们,最多是给他们来个革职,可他们本就没有军职,有什么可革?今天革,明天招,你们要是愿意拿自己的命,兑掉他们一个军余身份,我没意见。”

这些和尚毕竟都是文僧,哪里有此胆量,当下是把所知之事一一招认,只求杨承祖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下死手。也有个和尚略微硬气一些“杨大老爷,你们锦衣缇骑可不该插手地方之事,尤其铁家本就是我少林门人,你们胡乱干涉,只怕将来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若是有什么产业纠纷,也该由县衙门解决,不该由你们锦衣卫解决啊。”

杨承祖点头道:“说的好!这文化僧就是和武僧不一样,讲起道理,头头是道,说的蛮有道理。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这位大师修为高深,与普通僧人不可一样对待,今天晚上给我卖力伺候些,只要不打死怎么都成。我去外面找你们的小师娘聊聊,待会陶道爷回来,这个和尚交给他出气就是。”

说完话又朝一个和尚的肚子上猛踹一脚“我看你就眼熟,方才后门那四个人里有你没有?没有?你是说本官认错了,来啊,这个也给我格外打重一些。”

第三十章争田(四)

苗氏听说杨承祖等人捉了成福寺的和尚,心里也自不安。这些锦衣卫事后可以拍屁股走人,她和女儿还是要在这里住下去的,得罪了僧人,可怎生是好。只不过她素来懦弱,又加上在后门闹了那一回,哪敢去为和尚关说。

等杨承祖寻到她时,只将那和尚写的伏辩一递,那苗氏面色一红“奴家不曾认字,大老爷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这文人的把戏,我是不明白的。”

杨承祖暗自气沮:你难道还当我给你写些什么艳诗来撩拨你不成?我就算有这个心,也要会写才成啊。只好把那和尚的伏辩与她念了一遍,苗氏闻听,却又用那特有的韵律丰富的哭腔嚎啕起来“天杀的,这可叫人怎么活啊。那些和尚居然勾结了族长,这三十亩田看来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这可叫珊瑚以后怎么嫁人啊。”

大明朝县一级行政事务里,有很浓重的乡老治政的影子,打个比方说,知县想要修一个水坝,就会把当地的缙绅、名流以及乡老都请来,大家共同商议。如果大家认为能行,这个水坝就能修,如果这些人一致反对,即使是父母官,这水坝也修不下去。

至于乡村里面,宗法完全可以取代王法而存在,比如浸猪笼、沉塘等手段,在大明律上找不到法理支持,但是乡村里在这样搞就认为是天经地义,官府也不能干涉。甚至于人命,也往往是由乡村里的宗族自己解决,不经过官府处置。

历史上记载某位明君,一年只杀了十几个人,并非是说那一年真的治安这么好,全国只有十几个死刑犯。实际是大部分人都由宗族乡绅势力给杀了,就剩下十几个在官府控制之内而已。

这次成福寺的和尚就勾结了小铁庄铁家的族长,想要把那三十亩田地弄到成福寺名下。作为报酬,族长可以分得这部分田地的田皮,今年上缴的香油也能得到减免。两下一拍即合,剩下铁珊瑚孤女寡母,除了含血喷天外,基本就没什么路可走了。

苗氏毕竟也是卖过两年唱的,多少有点社会经验,她一把拽住杨承祖的飞鱼服下摆“杨大老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你可一定要帮忙啊。若是没了这份田地,我们娘两就活不下去了。再说,珊瑚要想嫁的体面一些,是不能没有嫁妆的。你就行行好,把她收下吧,只要你收下她,把那土地当做嫁妆献给老爷,我想成福寺的和尚也不敢来抢。”

杨承祖见她那可怜模样,心头的火复又燃起,灯光下一身孝衣珠圆玉润的小妇人,向自己苦苦哀求的情景,实在是太能刺激他的某种情绪,甚至在想着,自己若是现在将她按倒在那床上,她会不会反抗,会不会喊?

总算他只是心里活动了一阵,身上没做出任何行动,而是笑道:“这事,总得问过珊瑚的意思吧?”

听他话音松动,苗氏喜道:“我是她的娘,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只要杨老爷答应此事,珊瑚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保住这片田产啊。她爹新丧,不能过门,我这就去拿地契,咱们先把这事办了再说。”

“急什么,有什么话明天早晨把族长请来,我当他的面说。至于珊瑚的事,我丑话说在前面,给不了她一个正室名分,咱们两面,不般配。”

别看锦衣卫只是军籍,但军籍也比衙役这种贱籍高的多。所谓门当户对,两下里的门第确实存在差异。按说铁中英在日,铁家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铁珊瑚相貌不恶,想嫁也是能嫁出去。

可是铁中英想着靠女儿谋个富贵,不是想嫁到巨室里做妾,就是想送到县令老爷身边为小,可惜一直没得到机会,所以才把婚姻耽搁下来,现在杨承祖也不肯给她正室名分了。

那苗氏心里倒是希望替这个便宜女儿争一争的,可眼下哪有这个力量?如果杨承祖不出手,不但三十亩田保不住,多半自己娘两,还得被带到尼姑庵里去修行,因此杨承祖说什么,她们只有听的份。

两下计议一定,杨承祖又道:“等后半夜,我把陶道长请来,与他商议商议这事。你若是没钱,我破出些银两来与他,他是个有主意的,帮着参详参详,定能办的稳妥。”

所谓“潘驴邓小闲”现在的杨承祖至少展示出了潘邓两项,把个苗氏欢喜的不得了,觉得这样的女婿比起自己那死鬼男人不知强出多少,闺女跟了他,也算不枉,忙自去请陶仲文。

等到陶仲文听了过往,也自气道:“简直是赶尽杀绝,实在是可恨,可恨到家了。这些和尚与缙绅一般可恶,全都是变着方的将有主的田地变成他的田地,朝廷里交税的佃户越来越少,正税不能耽搁,就只好再摊派到那些没有根脚的百姓头上。如此恶性循环,用不了百年光景,我大明就没有可征税之地,就没有纳赋之民了。该杀,简直是该杀。”

他是公门出身,于田地租赋最是敏感,这田地上的黑幕,也最是清楚不过。他到了铁家之后冷眼旁观,把小铁庄众人的神色以及议论,全都记在心里。

像是苗氏这种有姿色而无根脚的女人,如果背后没个靠山,早晚被这些亲戚连皮带骨吞了,什么都剩不下。只是他一个游方道士,犯不上掺和这里的闲事,因此只看不说话。

现在杨承祖要出面扛下此事,他也乐得从中帮衬,他从心里还指望着这锦衣卫把自己的方子献上去,为自己搏个前程,也能为道门扬名露脸。他两人一个是老公门,一个是锦衣卫,彼此一番商议,这事就定了个七八,彼此虽然年龄差距大,但都觉得对方意气相投,可做一个忘年交。

次日天明,不等陶仲文做法,铁家的族长铁太公以及族内几个老人,就急冲冲从外走来,进门就问道:“中英家里的,成福寺的大师来说,有几位庙里的师傅,被中英的徒弟给打伤了,还是你挑唆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咱小铁庄一向是靠佛爷们保护,你敢得罪佛祖,不怕祸延全村么?”

第三十一章威风(一)

老族长开口就拿出全村做大帽子,以泰山压顶之威而来,让苗氏登时处于不利地位。那位老族长老当益壮,手中拐杖指指戳戳“你这个妇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居然敢纵容别人关押僧人,这成何体统?我听大师傅说了,那三十亩地是中英过世之前许给成福寺的,是你在中间横拦竖拦,就是不让他投献,结果得罪佛祖,坏了中英性命,你对的起中英么?这三十亩良田本是族产,只是委托中英代管,现如今中英已经过身,那些田地理当收回族产,归全族共同支配,赶快把地契交出来。”

这时,另一名族老道:“你这妇人自从过门之后不守妇道,与弟子们眉来眼去,多有污秽之行,按族规就该把你浸猪笼。再说要不是你不知羞耻,日夜纠缠中英与你行那苟且事,让中英亏损了身子,他何至于死在匪人刀下?谁不知道,他是咱本地第一好枪棒,若不是被你害了,他哪能就那么去了,就该让你给中英偿命。”

“不错,按说就该把你族规处置,用我族法将你处置了。只是那几位大师慈悲为怀,说你有慧根有佛缘,如今我以族长身份决定,将你和珊瑚丫头送到五竹庵,由佛法渡化尔等。”

几个族老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就地解决,将这两个妇人处置了的意思。苗氏无助的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们说的不对。”

铁太公哼了一声“不是?恐怕这由不得你说了算吧,我小铁庄的事,都由老夫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真想浸猪笼?还不赶紧把地契拿出来,等什么呢。”

“谁敢?”猛然间从外面呼拉拉闯进七八条汉子,为首之人十七、八岁年纪,长身玉面,体格雄壮,一身明黄飞鱼服,手中拿了烧饼果子,边走边吃,旁边还有人为他捧着茶盘,上面放着新泡的香茶。

这小地方的人见了锦衣卫,腿都有点发颤,铁太公的威风顿时小了几分,只是强自镇定道:“这位军爷,老朽乃是小铁庄的族长,今天处理的乃是我族内之事,与锦衣并无涉及……”

“并无涉及?恐怕这话你说了不算吧,这事到底是涉及还是不涉及,终归是该锦衣卫说了算,而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今天这事,恐怕还真跟锦衣有点关系。”杨承祖冷哼一声,将那烧饼果子一丢,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转身大剌剌的坐在椅上,

“别的不说,就说这三十亩良田,他就跟我有点关系。因为就在昨天,苗娘子已经做主,将三十亩田地投献给我杨某了。也就是说,那地已经是我的,你们要夺我的地,还有脸说跟我没关系?这天下间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事么?”

“投……投献?”铁太公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这怎么回事,怎么土地居然成了这杨姓锦衣的了?他人老成精,仔细一琢磨,莫不是这苗氏早就勾搭上了这锦衣卫,现在丈夫一死,干脆把家业都贴给了小白脸?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让他直面一个锦衣卫,还是超出了他的勇气上限。就算他抓住两人私会的证据,也多半是息事宁人,毕竟锦衣卫凶名远播,用来恐吓他一个乡下族长,那是绰绰有余。

他沉默片刻,颤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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