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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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再除掉你这个功臣,真的不会有任何顾虑,可以放手去做了。”
“不但是这些,杨记控制的宣传机器也会开足马力,在民间散布舆论。明确这次大胜,全是因为天子洪福齐天,天恩浩荡。圣天子百灵相助,才能把盗贼荡平。至于几位主事官员,并无尺寸之功,沿海村镇所受荼毒,则是主事官员指挥不利,有负圣恩所致。总之,一切荣誉归于天子,一切责任归于下僚。不过在民间宣传层面,这些责任会分摊一下,万一脏水泼的太猛,有些不明真向群众或是正义路人,拿起刀来行刺我,终归会很麻烦。”
刘五儿微笑道:“你还怕行刺?以杨记当前的声势,江湖上稍微有点名气的,就会怕你了。敢来行刺的,不是没有,但总数不会太多。至于那些一无所有的亡命徒,也敌不过你部下的护卫镖师。说起来,你与天子情同手足,还是他的便宜姐夫,何必搞这些手段呢?”
“我搞这个,不是为了给天子看,是为了给群臣和百姓看。历来功臣易遭害,不能光看做是天子的问题,也要看自己。如果把自己搞的功高盖主的同时,还是民心所向,那不杀你,就只能等着你造反了。即便是你自己不想反,身边的人,也会把你推上去,到了那时候,自己说话也许都不算数。可是自污这种事,也要讲个力度,万一用力过猛,自污变成自杀,也一样是蠢。我与万岁彼此知心,不怕被清算,也就无所谓自污。我在东南打这么大胜仗,不知道多少人不开心,那好啊,就让他们骂骂我,以为可以把我搞死,他们就开心了,我也开心,万岁也开心,三全其美。至于这上面的东西,有天子护着,不算个事。一个权臣,若是什么错都不犯,那才叫可怕,我犯的这些错,没有哪条是致命的,由着他们去写了。”
刘五儿也知,要说杨承祖身上致命的短板不是没有,比如自己。他肯将自己收容在府里,始终是在刀锋上跳舞,心内大为感动“当初先帝用人时,没有这么多道道,他也没想过,有人能篡他的位子。他手下的大臣,也没有这么多想法,倒是你,确实想的是多的。”
“不能不多想啊,杨廷和如日中天,俨然是朝中中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如果我这个武臣再去收拢人心,文官要人心,武将也要人心,那么这个人心从谁手里出?我是给天子做事的,不是要与天子共天下的,所以还是先把名声砸下去,免得将来麻烦。除了这些东西,战报、抚恤、后面的清点,都是累人的活,五儿姐,你怕是要辛苦一阵了。”
“我不怕辛苦的,至少做事的时候,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用之身,不是在你这里白吃饭。如果你只是让我住在这里,每天供我一日三餐,又不来看我,那我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呢?像现在这样,能为你做些事,你就可以多来看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那个曹小婉总是过来,跟我学东西,我知道,她的心大。想着把我们的本事学去一些,不管是理财管帐,还是侍奉男人的手段,她都要学。等我们这些老女人年老色衰之后,她在内宅里,就可以和郭氏分庭抗礼,不相上下了。想想,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年轻呢,过几年,我们就没人要了,而她这个年纪的,却是风华正茂。在我又老又丑,没人愿意理之前,能多和你见几面,我就很高兴了。”
“五儿姐,不会的,我保证不会如此。”杨承祖边说边站起身来,随手在旁边找了个帷笠给刘五儿戴在头上“走,我带你出去转转。虽然你的身份尴尬,不过现在整个宁波都在庆祝大捷,到处都是人,没人顾的上你。我们借机去转转,不用担心被发觉。还有,我决定了一件事,今天晚上我要住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那我要不答应呢?”刘五儿挑衅似的说了一句,不过随即,唇就被杨承祖封上,半晌之后,后者才霸道的宣布着“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你同意不同意,都休想逃的掉。”
“不逃,我才不逃,我已经忍了两年多了,为什么要逃?今天晚上,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刘五儿的手段!我要……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第七百九十七章情定(下)
仗其实还没打完,零星的铳声,偶尔在郊外的田地间、树林间、溪流间或是山地里响起。不过这并不影响,宁波百姓狂欢的热潮。
舞狮舞龙的队伍,在各条街道间都能看见,鞭炮声比起过年放的还要响。并不需要人动员组织,就有商人带着仆从伙计,抬着酒肉,送到军营外面犒赏。由于防范下毒的关系,这些酒食,其实未必真的能落到士兵口中,但是民心所向,有人肯来送这些东西,总是一个好的现象。还有人更直接一些,送的全是雪花白银,给有功将士发份辛苦钱。
当然,在喜悦之下也隐藏着哀悼,有的人在刚刚的战斗里失去了亲人,号啕着为亲人办丧事。还有的则是在街上烧着纸钱,大喊着“孩他娘,你的仇已经报了,我今天杀了一个人,我真的杀了一个人!”
书生们,志得意满的做着一些金戈铁马,讴歌热血,讴歌战争的诗文,挺胸抬头,挽着手向清楼走去。今天宁波所有的清楼,都打出了显眼的横幅,为新军将士慰劳,军兵今日免费。
在这种纷乱的环境中,刘五儿与杨承祖这一对,确实就不大显眼。事实上两人还得紧拉着手,免的被人群冲散了。见到本地锦衣百户刘光祖,插花披红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游街,还不时的向两边拱手,被一群本地员外簇拥着向一间清楼走去,杨承祖摇摇头“这孙子也威风上了?整场仗他光负责盯梢和抓人来着,就没砍过人,也成英雄了。去清楼不叫着自己家长官,像话么?早晚收拾他。”
刘五儿微笑着“宁波的清楼也没什么意思啊,小地方,不上台面,这些后生晚辈会的东西,我全都会。你想要什么姿势,我都可以的,就不用非赶今天凑热闹了。军兵免费啊,还不挤破了门?真不知道她们应付不应付的过来。”
“噱头而已,免费无非就是吃喝,招待的也是里面那些丑的女人。平时就没客,这时候为自己家赚个好名声,去的人多了,反倒是玩不成,再说红倌人最多是出来陪大家说话喝杯茶,然后就要走,连手都摸不到。无所谓了,今天新军不会来这里光顾的,他们要么去追杀残敌,要么在营房里整编,统计伤亡,检点得失。有这份人心就好,谁不挂这个横幅呢,用不了一个月,就让它关门大吉。”
“那你的儿郎们,难道就不会闹意见,小心他们哗变。”
“不会的,这帮人打完这一仗,手里都会有些积蓄。想要成家的,我会尽量帮他们找老婆,想找女人的,来这花钱就行了。现在这个时候,没人敢看不起新军,除非活腻了。到时候来这里自己找乐子,比赶这种风头强。”
刘五儿点点头“确实如此,这种日子也见不到好的,除了那些红馆人的丫鬟,没人点的丑女,就是我这样的老女人,过气的。过去的恩客不来往,不免费也只能招待低等客人,还不如伺候军汉一晚。”
“如果是五儿姐的话,我觉得那就不是免费的问题,而是要用黄金万两,也愿换春消一夜的问题。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心里,那些所谓的红倌人,花魁行首,都比我的五儿姐差的远了。”
刘五儿脸微微一红,手轻轻挣扎了两下“别这么说,被人听到,就要笑死了。你不嫌弃我出身,不嫌弃我老,我就很高兴了。我知道我的身份,名分什么的,就没我的份,将来能给我留下个孩子养老,我就可以放心了。藤萝倚乔木,像我这种女人,如果离开你,连活下去都困难。所以我不会多要什么,只要你能记得我一些就好。就像这宁波的一切,其实当初我用的计谋,也算是把他们都推向了刀锋。可是我压根就不在乎这一切,如果没有当日那场杀戮,又哪来他们对你的支持,只要为了你,就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也心甘情愿。”
等到回府之时,家中也来了不少客人,像是胡秉章、方文冕等人,都是过来道喜,外加商议报功的事。说到底,就是来抢功的。
郭九姐虽然平时有些大路,但好歹是勋贵之女,应付这种场面的本事是有的,杨承祖来之前,她倒是也能周旋着,与大家说闲话扯皮,但是具体真要个章程,她肯定什么也不会给。
今天这一战不单是胜仗,而且是个空前大捷,虽然具体数字没出来,但是光真倭,杀伤就近千人。这种胜仗,有人想着挂名总兵武定侯是不是能靠此晋国公位了?要知道,国朝以往对倭作战,不管胜负,可是从没有过这种斩获。
当然新军从各地回援这事,可能要打一些文墨官司,但是在这种大胜面前,有一些小小的失当,还能叫事?甚至不用杨承祖出面,胡秉章就愿意把这些麻烦接过来,补上所需要的手续。不过他倒是有另一个考虑,就是被杨承祖抓起来的那些士绅。这帮人,都是东南本地的大绅巨贾,名门望族,就那么捉着在监牢里,万一出了人命,那也同样不好交代。
“列公放心吧,他们关的时间不会太久,等过几日,我将手头的事处理完,就会把他们送到南京锦衣千户所那边。至于该怎么处置,自有锦衣卫处断,不会牵扯到几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牵扯到通倭事里,朝廷,也绝对不会姑息。”
灯光摇动,烛光呼明呼暗,远处已经响起了二更的梆点。早已经阅尽千面的刘五儿,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刚梳笼那晚,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盼着他来,还是不想他来,心情格外的复杂。衣服穿了脱,脱了又穿,既想着让对方亲手脱掉自己的衣服,又怕被他疑心是自己拿桥,总之是患得患失。
见天色已晚,她心里一酸,多半他今天是不会过来了。或许那些大员拉他去喝了花酒,或许他被正妻留住,宿在那里。或许是那位冷姑娘,或许是那个年轻但是野心极大的曹氏?
事实上,在豹房,即使她是得宠的女人,但正德的女人多,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明明已经做好了被爽约的准备,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打湿了枕头,强忍着悲伤,披着一件外衣起来,举着烛台去闩门。手刚摸到门上,房门猛的推开,灯光晃动间,杨承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你……”不知是急是气还是羞,刘五儿竟是下意识的去关门,只是门还没等关上,人已经挤了进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牙床。“对不住,五儿姐,实在是那帮人太混帐了,拉着我说个没完,还要带我去清楼。真是的,一点也不肯体谅我有佳人相侯。五儿姐,你穿这肚兜的样子,真是迷死个人了。”
幔帐落下,两个人紧紧的纠缠在一处,刘五儿如同沙漠中干渴濒死的旅人终于遇到了清泉,不顾一切的疯狂索取,直到失去了最后的气力,一动不动。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依偎在杨承祖怀中,安然睡去。在梦里,一个骑着骏马,身穿铠甲的英武男子,对着她挥了挥手,说了一句保重,策马远去,渐渐消失。
第七百九十八章桂萼张璁
次日郝青青不情不愿的过来喊人时,见到刘五儿靠在丈夫怀里说着情话,不时的发出一阵笑声,脸色就更难看了。昨天杨承祖撕杀了半日,结果晚上居然宿在刘五儿这里,家里的女人,肯定是有着自己的不甘和愤怒。但是这种愤怒,却没有合适的借口宣泄出来,只好重重的在门上踢了一脚,没好气道:“南京来人拜访夫君,夫人已经在那应付着,我是让他们等等,还是明天再来?”
杨承祖看着拜贴上的名字“张孚敬、桂萼,这两个家伙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他们应该在南京做官的,真是的,现在仗还没打完,就这么过来,也不怕被人砍死。”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前次礼议之争中,坚定站在嘉靖一边的,张孚敬这个名字,都是天子所赐。他如果不是为天子摇旗呐喊,也不至于被赶到南京来做个刑部主事。
而且他是嘉靖替正德点的进士,名义上是正德最后一科进士,实际从某种意义上讲,乃是真正意义的天子门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前程非常可观,杨承祖一个武臣,还真不好把文臣的拜访拒之门外。
刘五儿轻声催促着他整顿衣冠出门见客,直到人出了门,她才朝着郝青青一笑“郝家妹子,我一个老女人了,对你形不成什么威胁。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何重何轻,如果把力气都用来防我,仔细被真正的厉害角色偷袭。我连个名分都没有,是夺不走你什么,也占不去什么的。”
听她这么一说,郝青青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你……你再乱说什么,大家都是那个姐妹么,哈哈,应该好好相处,一团和气。道理我懂的,我……我不吃醋的。”转头也一溜小跑的,去前厅帮忙。
张、桂两人,都是年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生的相貌堂堂,颇有些威仪。与郭九姐谈笑风生,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受到冷遇,也没有什么不满成分。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们赶过来,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毕竟南京离这里路途遥远,他们肯定是在战争结束之前就出发,顶着东南倭乱的危机一路赶来,差不多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拜访,倒是不得不让杨承祖有些佩服他们的胆量。
等到落座之后,两人都向杨承祖道着恭喜,称赞着他杀贼平倭的功劳。桂萼曾经任过知县,是一步一步从基层拼上去的官僚,于地方上的事很是了解,他不住点头道:“下官曾任青田知县,听人言起倭寇来,都说几十真倭,就足以令数百官军束手。我是文官,不谙武事,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几百人打不过几十人。今日看来,就一定是领兵官的问题,若是都如杨将军这等人物,就是几十官军,也杀得数百倭人,何以众不能敌寡?少年英雄,果然是少年英雄。”
张孚敬虽然是进士直接赶到南京的,但是他在另一个时空里,是能做到首辅的名臣,理论水平甚是高明。虽然目前限于身份和阅历,并不具备与杨廷和那帮人相提并论的施政能力,但是其在自己位置上,也确实搜集了不少跟倭寇有关的信息,也读了些兵书,于平倭上,是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