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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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就得算是一流,只是颜色略嫌艳丽,而床上一片凌乱,似乎证明了,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如仙脸上表情淡定“这是我的房子,昨天他们绑了县尊以后,妈妈就让我们陪这些人喝酒。生怕他们一个恼了,就砸了这香满楼,或是杀伤那些老爷。他们倒是很警醒,不碰我们,可是到后来,那个当头的,就是被你一刀劈了的那个,就把我弄进房里了。怎么,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脏了?希望我的手帕,没弄脏你的脸。”
她语气虽然十分淡定,但是话里隐藏的那种情绪,还是被杨承祖捕捉到了。按说这种行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生张熟魏送往迎来,本就是常态,犯的上跟自己说的这么清楚么?
他却不知道,如仙虽然是滑县花魁般的人物,见的男人非富即贵,可是今天,却依旧被他杨承祖杨百宰的英姿所慑服,换句话说,八十老娘倒绷婴儿,这位如仙娘子,动心了。
这说来其实也不奇怪,如今的大明,总结起来就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那些文人墨客,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或是酒后乱写狂涂,把当朝上下喷一个体无完肤,莫非真的就是热血轻狂,不知轻重?
当然不是,那是他在表演捞声望呢。不管是当场挥毫为美人做画一幅,还是吟诗一首,为的都是得佳人青睐,成就一段良缘。若是把那佳人换成腰粗如水桶的河东狮,保证半点诗情画意都不见,喝多少酒,也只会吐,而不会写半个文字。
批评朝政,是因为当下的大明鱼论管制松散,喷朝廷不但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还能为自己捞取名声,也就是变相的养望。一般都是文人,在另一个时空我靼清的年代,个个都老实的跟孙子似的,这些狂态都没了。是文化水平不足?无非就是大清真敢杀人而已。
像是泰州学派的祖师爷王艮,第一次去见心学祖师王阳明求学的时候,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冠,一身宽袍大袖,踩着木屐,俨然魏晋风骨,结果王阳明就说他只不过是借着奇装异服来发泄自己对社会的不满。
譬如苏州府张献翼,爱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出行,袖子里头装五部假胡子,心情好了,就把红色的胡子装起来,心情不好,就装白色的胡子。这全都能归入表演行列,都是靠各种表演博出位。
而这个时空里虽然还没有京剧,可是南戏却是大红大紫,南戏的武生,能勾的那些大家闺秀春心萌动,暗赠表记,若是防范不严,甚至能做出有辱门风之事,这可不光是个长相俊俏的问题,正经就是人家会表演。
要比这个,杨承祖吃亏么?他在后世受过系统的舞台表演训练,尤其还是从小坐科,动作上不但美观大方,而且突显英武之气。若说文人墨客挥毫泼墨,是靠着文才征服女人,他则是靠着自己的铁胆豪情,让如仙沉迷其中。
一个迎来送往几年的花魁,她见过的文人多了,对其嘴脸十分了解,真要是展露才学,反倒是于她面前没什么用处。
杨承祖的英雄侠气,让这命运坎坷的红牌姑娘,心内的某根弦,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否则的话,外面有现成的大老爷张嘉印正需要美人的关怀和安慰,她犯的上进来给杨承祖递手帕么?后者不过是个小小锦衣,前者可是能让香满楼兴旺或关张的县令父母官。
关心则乱,她见杨承祖扫了一眼那凌乱的床铺,心里就莫名一酸。终归是这个见不得人的营生,也许在他心里,自己这番好意,只被当成驴肝肺,说不定还嫌自己脏呢。哪知杨承祖,将手帕往怀里一揣,朝她微笑道“我只怕姐姐嫌了兄弟我脏呢。我们锦衣卫的名号,自己心里有数恐怕平日,姐姐背后还没少骂我呢。”
见他如此上路,居然张口就叫起姐姐,如仙只觉心里一甜,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她往日里不知要笑多少次,可唯有这次,笑的最为甜蜜,也最为动人。“你要是吐够了,就赶紧出去吧,他们都赶着给知县买好,你这正主却分不上功劳,那可就亏大发了。”
“我这么一吐,怕是丢了大人了吧。再出去,不知道被怎么笑话呢。”
如仙却上前一步,将头靠在他耳边道:“外面那几个老爷们吐的比你还厉害,你这么一吐,反倒是与他们拉近了关系。若是你不吐,就凭你这英雄神武的劲头,不是把老爷们的风头都压下去了,他们心里才要记恨你。正经是你这一吐,才算是对的起自己。赶快出去,别让那群小人分了你的功。若是你不嫌我脏,就来找我……我不收你的银子。”
第十章掌卫事
杨承祖从房内出来时,见这楼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三班衙役经过彼此之间的激烈搏斗,总算全伙冲到楼上。除了两个身体略弱,被挤下楼去跌伤了腿,其他人倒是没什么。而六房书办吏员们,也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楼上,围着各自的上官不住问安。那些锦衣卫及军余反被挤在了外头,连圈子都进不去。
宋连升见他出来,忙过去问道:“大侄子,你怎么样?刚才杀的凶险,你没受伤吧?”
杨承祖方才脑子都在撕杀上,真没空注意自己受没受伤,这时才检查周身,发现身上被砍了几刀,好在都劈在甲上,没伤到自己。笑道:“还好,他们那刀太孬,砍不动这甲,最多是有点疼,伤不了我。咱的人怎么样,伤亡大不大?”
他最担心的就是伤亡太大,如果死伤过重,这仗怎么也是亏。他垫的可都是自己的钱,而伤亡等等,都得要抚恤汤药,烧埋银子。杀了人,也要按人头给予奖金,如果死伤人手过多,自己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再说那些都是军余家属要是堵着门来骂,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办。
宋连升道:“放心吧,咱的人没什么伤亡。这帮小子都是打惯了野架出身,个个滑头着呢。又是石灰包,又是下黑手,懂得进退,没受损伤。正经是衙门那位铁中英铁班头,我看是不成了。”
铁中英出身少林俗家,在少室山本山学艺,跟随少林大师学过武艺,号称滑县城中枪棒第一,手上胜过许多好汉。他是有真本领的,几次与锦衣卫的斗殴中,锦衣也得承认,一对一个没人是他对手。杨承祖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场合翻了船。宋连升道:“这怪谁?这是玩命,不是比武,他是一条好汉不假,可惜却没经过沙场。按着比武那么玩命,不是找死么”
大明这时候的武艺中,枪棒本就是一家。日常斗殴中,大家都尽量用棍而不用枪,到了拼命的时候再安个枪头,使法没有太大分别,为的就是尽量避免伤亡。
快意恩仇,谈笑杀人,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大明是有王法的地方。后世万历时期,南派武术大家程宗猷比武杀人,照样得潜逃到塞外十几年不敢回家,一代心意拳大师戴伯苗,也得老实的卖粮食。所以大家在比武时,都会尽量选择避免杀伤,能用棍的绝对不用枪。铁中英是衙门口的官差,也是练老了棍棒,可惜没经过死斗,今天这等场合居然忘了换条枪。
这些悍匪不是那些街头斗殴的无赖可比,个个凶悍,是真敢杀人的。水火棍打在身上不能致命,那铁刀砍在身上,可是要出人命的。铁中英又不是杨承祖,身上没有甲胄护身,结果交手之时,仗着自己棍棒好冲的太靠前,一棍打翻了一个,不料对方却拼着给了他一刀,把他给开了膛。
若是抢救得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偏生这时候都抢着去救大老爷,谁还顾的上铁班头,等到想起他来,就只好找芦席卷尸送回家了。张嘉印这时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三两步来到杨承祖面前,在杨承祖肩头轻轻一拍“杨百宰,辛苦了。这番捉拿叛贼,百宰当为首功,本官这就回衙门上本请求赏赐叙功。另外,今天前来剿匪的各位锦衣儿郎,由县衙拨款,单独给予嘉奖!”
他又朝身后吩咐道:“来人啊,给杨百宰披红挂彩,再请一拨吹鼓手,将他送回家去,算是本官,对杨百宰的一点谢意。今天晚上,本官还要在这里设酒席,款待我的救命恩公。”
大明文贵武贱,一般来说,文官并没有什么必要主动和武将亲密往来。锦衣这种机构,更是文官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而后快,文官不愿意和他们亲厚。张嘉印堂堂两榜进士,平日里怎么会把一个锦衣百户官放在眼中?
可这次情势不同,他一个文官,最重要的不是业绩,而是名声。虽然说如今的风气渐宽,喝酒狎纪已经不是什么罪过,而是风雅事,像赫赫有名的三杨,和一个纪女打情骂俏还被称为佳话。可是被匪徒绑在纪院里一晚上,这话怎么也不好听。纵然不至于真被言官弹劾去职,可是在士林之内的名望必然大受影响。
如果锦衣卫在相关的汇报上,能够和他彼此配合,把这次的被擒,说成是一个对白莲教的秘密抓捕行动,自己就多少好看一些。纵然不一定大家都相信锦衣卫的说法,可是有这说法背书,自己多了一个转圜空间。
既然有了这信息,他也就得适当的讨好一下杨承祖,再说这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他张嘉印毕竟履职未久,天良尚存,也就能拉的下脸来。有衙役一阵风家的跑出去,先夺了一匹红绸,又去打翻了几个吹鼓手,左右是耳光付定金,木棍付后帐,这披挂吹鼓不废县库一文,为朝廷省去大笔开支。
有人又去寻了匹脚力,将杨承祖扶上去,吹吹打打送往杨家,至于那阵亡的铁中英以及几个受伤的,却是无人过问。
等到了杨家门外,柳氏早就心惊胆战的候在门里,生怕这便宜儿子有个闪失。等听到外面动静,忙拉开一条门缝朝外巴望,见杨承祖正坐在一骑马上朝四邻拱手示意,还有许多吹鼓手愁眉苦脸的吹打着乐器,衙门公差及锦衣卫士众星捧月般左右簇拥,这才定了心。
等到进了院子,那些吹鼓手一顿棍子就打散了,衙役们每人赏了百十来钱,也各自散去。那些锦衣却被杨承祖叫住
“难得列位叔伯来的这么齐,今天正好有事,要与几位叔伯分说一下。今天县尊已经答应了犒赏,我想这银子就是这几天的事。不过我前面说过,不管他发不发犒赏,我都要发赏。王老,从我爹那说,我得喊您声爷爷,麻烦您把银子拿出来,也别讲什么斩首记功,左右就是按着杀的人,咱们把钱一分就是,我自己那份就不要了。”
“另外一事,我天伦为国尽忠之后,众位叔伯一来怜我有孝在身,二来怜我孤儿寡母,卫里的事,都替我扛下了,没用我走半点心思。这是列位叔伯看在我爹面上,对我的关照,小侄记在心里。可是列位叔伯如此厚爱,小侄却不能就此实受,安心享这清福,那样就对不住各位长辈了。因此我想,过几日我就上值理事,把该担的差使担起来,到时候还望各位叔伯能多多帮衬,小侄在此先谢过了。”
他将身一躬,朝众人唱了个肥喏,起身道:“今后小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各位只管说。只是若是有什么差使下来,各位看在天伦面上,可也不要推托,不要让小侄为难啊。”
第十一章夜宴
众人一听,暗叫了一声厉害。这小子一场大病之后,确实像变了个人一样,这行事越发的了得了。他这是变相要抓权,要把锦衣卫的实权拿回去啊。
可他先是发了犒赏,买了人心,作为锦衣卫最重要的基础办事人员:军余,已经被他收买到手。现在大明的军饷都不能实发,薪俸也多有克扣,就他一个不打折扣的发钱,慢说是滑县,整个卫辉府能找出来几个?再说他发的,可都是自己的钱,这手笔,不服不行啊。
锦衣卫长期混迹于街头,也多少沾染了一些街头习气。杨承祖今天搏杀时露的那身功夫和那股不怕死的劲,也让这些人佩服,至少来说,不会公开和这样的人作对。现在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要真是翻脸,掂量一下自己,也没有杨家小子这份身手,动武也是找难看。
王忠又想起一桩大难题,若是解决不好,谁担这个差使谁倒霉,连他这老油条,也为这事吃过上司排头。也就来个顺水推舟,哈哈笑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连你爹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怎么倒跟叔伯前辈们外道起来?你把这事处理处理,回头就去衙门当值,把差使办个移交。说来,老朽也是老了,耳聋眼花,正想回家休息几天,你小子,可得赶紧来把事接过去啊。”
这段时间一直是他暂代滑县的差事,又以他年资最老,辈分最大,众人也自唯他马首是瞻。连他都接受杨承祖回来,别人谁还能说什么?宋连升嘱咐道:
“晚上的酒席可千万别耽误了,虽然咱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不用买知县面子。可那时说在京里,在地面上,咱还是得仰仗县尊关照,毕竟都活在滑县城里,谁还能得罪父母官不成?小心支应着,别仗着自己是他救命恩公就失了检点。”
在杨承祖及几个锦衣见证下,白银先是拿到钱庄换了小钱,再按着人头点发下去。虽然没有伤亡,可问题是有斩首有擒获,再有这么大的功劳,这犒劳钱也是不少。等到点发完毕之后,杨家所剩的,不过二十余两浮财以及一张地契房契而已。
杨承祖倒也是不急,他是按照后世包工头的方式,来处理这次的犒赏问题的。自己先把钱垫上,朝廷的犒劳下来,也就都归自己。这其中,却有自己的利润空间,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好处,于他看来,反倒是自己大落实惠之事。
等送走了众人,柳氏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拉到房里,上下看个不停“孩子,你可曾受了什么损伤?快跟娘说说,家里有你爹留下的金创药,乃是用秘方制的,药材也全是真货,治红伤最有好处。你哪里受伤对娘说,娘给你上药。”
看柳氏那焦急模样,杨承祖心内一暖,这个后娘对自己可真是比亲生都不差。忙拉着母亲坐到一边,“娘,孩儿没受伤。王老爷子那件铁甲真心顶用,几刀上去,一点事没有……”
他话没说完,柳氏就惊的花容失色道:“几刀?你居然挨了几刀?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中了几刀。快让娘看看,伤没伤到。当真是要娘的命啊,你怎么就好端端的中了几刀。”
杨承祖没办法,只好赌咒发誓说自己没受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