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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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靠这两百来人,既守护司空府、皇宫、尚书台,还得想办法控制四门,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啊。该怎么办呢?就听荀彧说道:“吾明日赴省,即密将司空府中宿卫引入,宫、省不失时,即乱起亦无所忧。”是勋皱着眉头问,那司空府怎么办?荀攸笑道:“理他则甚。”
是勋一想也是,曹司空一大家子,连正妻、侧室带嫡子、庶子,连同闺女儿,跟曹嵩都不出五服,全都得去奔丧,如今的司空府中,就只有一些仆役和小吏啦,就算让人连锅端了,那又有啥可担心的?只是——“公达独不惧乎?”你跟郭嘉也是要去上班的呀。
荀攸说那我们偷个懒,就在自己家里办公不完了嘛,估计就这半个月,朝中也不会有什么重要公务分派下来,半个月过后,子孝、元让他们就该回来啦。
毛玠问城门怎么办?荀彧说了:“但得宫、省不失。即可调外兵入都平乱——吾明日起即以尚书诏令。召于文则(于禁)、韩元嗣(韩浩)、史公刘(史涣)等逐日赴省内述职。但一日无诏时,则发军力夺城门。”
荀攸说既然贾诩有托付城门之意,宏辅你再跑一趟,把他的执金吾印信取来,让孝先这些天就守在城门附近防变好了。
是勋说成,那就这么安排定了,一切稳妥,我明天就出城去追赶主公。正待告辞离开。却见郭嘉紧皱着眉头,一个劲儿摆手,那意思,你先等等,容我再想想。
四人全都注目郭嘉,过了好一会儿,郭嘉才略微舒展眉心,先问荀彧:“公密将司空宿卫引入,真可避人否?”荀彧说省里突然出现好多生面孔,那怎么可能蒙得了人呢——“无心之人。自然可避,有心探查。岂能不知?”
郭嘉说那估计你只要一把宿卫引入,那就没事儿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见到咱们有了防备,估计很难快速劫持天子,控制台省,也便只好暂且藏匿起爪牙,然而——这样真的好吗?“疮不敷而痈不割,久必糜烂。我等何不趁此时机,为主公敷疮而割痈者耶?”
是勋心说就你多事儿,怪不得不受人待见——太太平平地熬过这段时间不好吗?还想玩引蛇出洞?把握能有多大?
他开口就想要否决郭嘉的建议,可是随即看到另三位都垂着脑袋在苦思冥想——算了,我不出头了,我也假装考虑你的提案吧。
才把脑袋低下来,就听荀彧突然开口:“卿等四人,各有部曲百余,欲突入宫门,控制宫、省,如何做?”
刚才贾诩提出“要作乱,先进宫”的创意,是勋就觉得这思路有点儿熟,仿佛是当年曹节、王甫等宦官对付窦武、陈蕃的故智——当然啦,宦官们本来就在宫里,那办起事儿来要方便多啦。要是只多进宫这一步,后面都照抄的话——
“吾将趁夜而行,速夺宫门,一部往劫天子,一部控制台省。此时省内仅三五值守尚书并符玺郎尔,即可挟天子并以刃相逼彼等,命彼等草诏、用章,变宫门守与城门守。待天明时召百官觐见天子,则大事可成也。”
是勋这话一出口,在场四人都不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是勋心说你们干嘛?觉得我很有搞政变的潜质?不要啊!我一时嘴快,这话回头可千万别跟曹操提起!
好在没人怀疑是勋会造反,再说了,他要真想造反,也不会把步骤预先讲出来啊。
郭嘉连连点头:“宏辅所言,唯一可行者也。彼等若不见此,则必丧败,若见此,则我等可如此,如此,预作安排……”
是勋一直搞到很晚才回家,曹淼还没有睡下,一直在等他呢,见了面就问,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明天还出不出城啦?是勋说出啥城?我得再多待两天哪。
他原本是想明日便出城去追赶曹操的,但是郭嘉说你这摔伤了腿才歇一天就活蹦乱跳的,也太招人怀疑了,不如多留两日——估计主公不走远,就算有人起了异心,也还不敢发动,不用着急。
是勋倒是也不急,在家歇着总比跑谯县连着好多天给曹嵩嚎丧要来得舒服。虽说皇帝只给了两个月的假,但刨掉来回路程和三十六天的守丧期,再加上挑选落葬的合适日子,曹老头最多得半个月后才能入土哪。
于是剩下的两天,他就一直窝在家里,除招待招待上门探病的同僚外,闲来无事就校订《尚书》。正好赶在临走前校定完了,他征得了曹淼的同意,就派人去城外庄院送信,说我今日黄昏出城去瞧管氏和儿子,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跟正妻在城外会合,一起往谯县去。
完了装模作样,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把校定好的《尚书》送到钟繇府上,请他帮忙呈进给天子。离开钟府后,就奔城门而去,还走不多远,忽听身后一声呼唤:“夫君慢行!”
是勋心说耶,老婆追过来做啥?她改主意了,不让我出城去见管巳?咱不是说得好好的嘛。就车上直起身来,转过头去一望,却不禁大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必擒是勋
这年月似曹淼这般贵妇人出门,都得乘坐马车或者牛车,很少有步行的,更少骑马的——这方面曹淼是个异类,估计象她那样会骑马的中原士人女眷,还真是不多。可是即便会骑马,因为身份的制约,尤其在许都城内,平常也都不肯骑马而行。然而这回是勋在大街上听到呼唤,转头一望,就不禁吃了一惊啊,只见曹淼竟然跨着她心爱的一匹名叫“桃花骢”的名驹就疾驰过来了。
倘若仅仅骑马,还则罢了,或许真有啥急事儿,急急忙忙来找老公,这女人就一时少女时代飞扬跳脱的性格不泯,毛病重犯。然而是勋注目望去,只见曹淼身上只着了一件短衣,外罩粗麻丧服,腿上套穷裤,头上以巾帕裹髻,腰佩着长刀,貌似马鞍旁还挂着长矛呢。再瞧她身边,六骑簇拥,就是从娘家带来那六名佩刀侍女,也都是全副武装。
她这是要干嘛?这是捉奸的架势啊,可是去捉谁呢?她再跟管巳不对付,管巳跟自己也不能算“奸”啊,除此以外,自己也就动动心眼儿,从来没真跟什么女人有染呀!
——就连秦宜禄的老婆杜氏,因为生得实在不错,是勋生怕引发妻子什么联想,特意没往府里带,给秦家在附近另外安排了住处。
他正跟这儿疑惑不解呢,曹淼紧催着马,就已经来到了马车旁边。是勋急忙问道:“夫人如何这般打扮?”曹淼伸手一扶车厢,满面焦色,气喘嘘嘘地说道:“变乱已生!”
“什、什么变乱?”是勋这一惊更甚。一把捏住了妻子的手腕。那意思。你赶紧跟我把话说清楚喽!
原来是勋这天下午用完了膳,就卡着点儿,估摸着钟繇下班到家了,捧着刚校好的《尚书》前去拜会,打算随即就出城回庄院中去。曹淼还在家中整理行装呢,突然门上来报,说有一个叫冯忠的求见夫人。
这名字曹淼有印象,乃是许耽的奴仆。前些日许耽当其面而犯其妻,引发了夫妇间的口角,曹淼还在其中插了一脚,一拳打退许耽,把甘氏救走来着。是、许两家已经多日不再往来了,突然听说冯忠来到,曹淼就不禁疑惑——难道是许耽又殴打甘氏了,所以甘氏派他来求援的吗?可我终究跟你家毫无亲缘关系啊,正如夫君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了?
当下命人把冯忠叫进来。当面询问。谁料那冯忠一见曹淼,“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连声道:“主母遣小人来见夫人示警,我主有谋反之意,还要来捉拿是侍中!”
这日临近黄昏时分,甘氏收拾好食器,安排好厨房事务,转头就问主人现在何处?有奴仆禀报,说主人正在与一位王将军密谈,闲杂人等都不准靠近。甘氏就觉得奇怪啊,若是有客来拜,没道理她这名主妇毫无所知,况且又于室内密谈,究竟说些什么?
她倒是没想到什么造反之类的事情,只恐许耽又要买什么美婢入府淫乐,故而特意瞒着自己,于是便悄悄前往窥视。隔着屋门,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入宫挟持天子,吴议郎控制住太仓和武库,吾等须擒获荀文若、钟元常与是宏辅——此三人皆曹贼之臂膀也,若不遽擒,恐事有变……”
甘氏闻言大惊,急忙跑出来找到冯忠,要他赶紧去是府上报信——冯忠恨许耽入骨,而且若非甘氏保全,早就被许耽给打死了,故而甘氏遣他行事。
冯忠报到是府,曹淼又惊又恐,一方面请正居于府内的门客张既等人商议对策,一方面便带上贴身的六名侍婢,骑着马朝钟繇府邸方向而来,寻找是勋。好在两人并未错过,当下把情况一说,是勋惊得是手足冰凉。
对于许昌城内有人打算趁着诸曹、夏侯都不在的机会造反,他原本是不怎么相信的,直到见了贾诩以后,才开始警惕起来。后来与郭嘉、荀氏叔侄密商,制定了引蛇出洞的计谋,那估计这反八成肯定有人要造。可是造反归造反,原本认定得在自己走了以后才发动,到时候一切自有那几位去对付,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虽说天下未定,人心未稳,但以是勋对大局的判断,这种造反掀不起太大风浪来,顶多也就是癞蛤蟆跳在脚面上,恶心恶心人罢了,根本无法动摇曹操的根基。再加上曹家班已经有了准备,定下了应对之策,估计这小火头儿才一燃起,就自然会被掐灭。所以他本不打算掺和的。
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呢,对方就准备动手了!虽然甘氏没能听清楚前言后语,其实并不一定这就要作乱,可能是计划明后天动手,但问题是既然消息已经泄露,冯忠巴巴地跑自己府上来示警,而自家浮躁的老婆又公然大街驰马,来找自己,对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那肯定被迫要提前发动啦!
只是你们发动归发动,怎么想到要先擒了我?擒下尚书令荀彧、御史中丞钟繇,对于政变来说,确实是很必要的,但自己不过一名侍中而已,虽涉机要,却无统属,你逮我有啥用了?你放过我有啥危险了?许耽这家伙不会是公报私仇,恨我吃他的、拿他的,却不帮他说话吧?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想不了那么多,必须赶紧拿定了主意才成。是勋立刻分派两名侍婢,赶紧去钟繇、荀彧府上通报,自己一拍车夫的肩膀:“掉头回府!”
曹淼一把揪住缰绳,急声道:“夫君如何还敢回府?他们若来捉你……”是勋一摊手,说你算是逃出来了,咱闺女可怎么办?曹淼说我已经派乳母等抱着雪儿躲到邻家去藏起来啦,应该不会有啥危险,现在危险的可是你啊!“妾护着夫君出城去便是。”
是勋苦笑道:“怎敢再出城去?”他要是先走了。许昌城里再闹起来。那彻底跟他无关。可如今还没走呢,就先起了乱子,又怎能够临阵脱逃?他还要不要脸面和自己的前途了?
别以为自己跟曹操沾亲带故,这条粗腿就能一直抱着,曹操那是一个很实用主义的家伙,要是觉得自己没用,或者对他不够忠诚,哪怕不要了自己的小命。也能压制自己,一辈子再也冒不出头来!
怎么办?不出城我待往哪里去?脑筋一转,司空府中尚有宿卫,应该会比较安全——“走,往司空府上去!”
按照郭嘉、荀彧他们的谋划,司空府中宿卫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却密令驻扎在城外的宿卫,挑选三百精锐,改装了混入城中。潜伏在北宫门外,一待宫、省有警。立刻突入宫门——尚书台先别管了,先得在几名得力郎卫的引导下,守住了天子再说。
预先已经通知了董昭,将印玺密藏起来,那么即便作乱者控制了尚书台,逮住几名值班的尚书和符玺郎,也拿不着玉玺,草拟的诏书全都无效。即便一时未能抢到天子,其实关系也不大,是勋已经从贾诩处得到了执金吾的印信,交到毛玠手中,到时候由毛玠快速控制城门,不放一人一卒离开。只要天子离不了京,那么等天一亮,城外曹军陆续开入,大局就不会糜烂。
天子虽然失柄,终究权威还在,作乱者劫持天子是为了获得所谓的“大义名分”,而不是简单的劫持人质。谁敢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提条件啊?“我要直升机和五千万现钞,限一小时送到,否则刘协就没命了!”这人疯了心啦?他是朝廷官员还是太平教徒?
所以说,计划已经完备,是勋只要留在城中,找个安全的地方呆到乱平,那就无过有功。
当下匆匆忙忙赶往司空府,好在路上还算太平——天色渐黑,宵禁将启,行人绝少,也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要么许耽他们马虎大意,并没有提前发动,要么虽然提前发动了,部分控制宫省,部分控制太仓、武库,部分去钟府、荀府和自家府上逮人,行动都甚隐秘,并未为人所察知也。
是勋一行人叩门而进司空府,他张嘴就问:“今日当值者谁?”时候不大,就有人跑过来作揖:“末吏当值。”是勋抬眼一瞧,原来是司空掾司马朗。
真是可惜,要是你二弟在这儿,我心里会更踏实。是勋当即把前因后果告诉司马朗,让他调集宿卫,严密守护,并且派人到各司空属吏府上通报,去宫城附近探看形势。司马朗领命去了,是勋跟大堂上随便揪张席子过来一坐,呼哧呼哧直喘气,心说郭奉孝啊郭奉孝,都是你多事,搞得我这么忙乱。
抬眼瞟见曹淼手按佩刀,目光警惕,他又不禁笑了起来:“此处甚安,夫人且坐。”见到老婆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倒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惶恐。
可是这边儿司马朗派出去探查形势的人还没有回来呢,就有小吏跑过来禀报,说有乱兵聚集在门外,高呼请是侍中出去答话。是勋心说他们还真做出来了!好,我就出去瞧瞧究竟是谁?除了许耽,究竟还有什么混蛋也胆敢背反曹操!
说是瞧瞧,他当然不会大开府门出去——他还没那么大胆子——只是命人架了梯子,攀上府墙去望。只见门外灯笼火把亮如白昼,不下三五百人,个个执刀挺矛,还有不少的顶盔贯甲,瞧着眼神中就杀气汹汹——啊呀,这都是沙场上游荡过的家伙,不是普通部曲、家奴呀!
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