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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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没想到是勋如此的一针见血,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货,但任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个上限,上限要一被突破,那就难免张惶。话说刘备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会耍嘴皮子的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曹操要脸——曹操要碰见这种情况,说不定就开始耍赖糊弄了,刘备可做不出来——所以想要反驳却找不出词儿,只好低下头去,喝一口水,遮一遮羞面。
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是勋心说我也没想三言两语就能真说服了刘备,再说了,就算说服了刘备,打算让他干啥?直接带队去投曹操?自己原本就不愿意向曹操举荐刘备,这回要是把刘备给说去了曹营,那我还是荐人啊,将来肯定要受他连累。难道还能够说动刘备从此披发入山,不再掺和乱世吗?别扯淡了呀!
自己此番来到南阳,所要做的,只是争取让刘备和张绣不起冲突,从而曹家不后院儿不起火而已。嗯,还是循着这个路数,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吧——于是开口问道:“吾未尝得见公孙将军也,玄德以为公孙将军何如人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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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养寇自重
刘备最初起家,就是跟着公孙瓒,而且公孙瓒还跟他有同窗之谊——两人都在卢植门下上过学——所以虽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公孙瓒不是啥好鸟,嘴里还必须得捧上两句:“公孙将军才兼文武,威震华夷,亦当世之雄才也。”
是勋心说你光说公孙瓒的能力了,对他的道德品质不置一词,足见你老兄的良心还没被彻底抹杀——“公孙将军在幽州,以下犯上,挟杀刘伯安(刘虞),故乃前求朝廷之赦。是有才力,惜矜其威诈,记过忘善,太平时可为名将,乱世中难以复安者也。”不等刘备反驳,又问:“吾亦未尝得见袁青州也,玄德以为袁青州何如人也?”
刘备心说公孙瓒都被你贬得一钱不值了,更何况袁谭——袁谭那货我自己也不怎么瞧得上,我当初还真不是傍他,是想通过他傍他老子来的。想了一想,苦笑道:“备不愿讳人之恶。”我不打算帮别人涂脂抹粉,故而——对袁谭不予置评。
是勋笑道:“吾虽未见袁青州,其在青州所行,亦略有所闻。华彦、孔顺皆奸佞小人也,信之以为腹心,王叔治(王修)等备官而已。使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巿井而外,虏掠田野。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于蹿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邑有万户者,著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三分不入一。招命贤士。不就;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他这基本上是在背书,语出《三国志?袁绍传》注引《九州春秋》,说袁谭信用小人,疏远贤士,搜逼百姓,民政搞得一塌糊涂。然而是勋的用意,并不是在骂袁谭——
“河北多才杰之士,而袁本初乃使其子专牧青州。虽政令荒诞而不知替,由此而见,本初亦妄人也。天子在长安而不知救,天子东迁而不知迎,乃复陈兵黎阳,欲截夺之。本初所营者,袁氏也,非刘氏也!”说完这几句话,突然又一转折:“然玄德以为刘景升又何如人也?”
刘备心说你跟我这儿品评天下英雄来了?一个一个说下去,最终要说到你主子曹操是吧?说普天下的诸侯皆不如曹操……难道你这回想到帮曹操来招揽我了?好吧。我且听听你能给开出啥条件来。当下想了一想,回复是勋:“侍中以为公孙将军不足以安天下者。袁本初亦非真心向刘,皆合其理。然刘牧为汉室宗亲,名列‘八俊’,荆州广大,传檄而定,以备赴襄阳所见,民皆安乐,士有所养,非袁青州可比也。论及民事,亦在公孙将军之上。”
是勋点点头:“未知玄德前往襄阳,得见赵邠卿公否?昔赵公奉天子诏而来,欲请刘景升兴师勤王,奈何才入州境,便闻刘景升郊祭天地,后又亲见其僭用九旒王旂,以是恼恨。由此而见,刘景升固欲复汉也,然所复者,恐乃鲁恭王之后也……”
刘表是西汉景帝第四子鲁恭王刘友的后裔,是勋的意思,刘表倒是不会叛汉,但他恐怕是自己想当皇帝吧!
刘备满脸的愕然:“吾未尝得闻此事!”
是勋也瞧不出来他这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在假撇清,只好说:“吾久不得受教于赵公,奈何身奉朝命,不得前往探视……”赵岐自打当年跑荆州来搬了三千工程兵以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因而再没能离开襄阳,没能跑许都去侍奉献帝,是勋倒是挺想念他的——“明日写下一信,请玄德转呈,并可相问赵公前日之事。”
刘备言喏,心说行,刘表你也骂过了,下面轮到谁了?啥时候说到曹操哪?谁想是勋根本就不提曹操,反而说:“故彼三人,论其才、其志、其奉汉之心,皆不如玄德也,玄德无奈而下之。乃知天下大势,非人力所能强挽,才雄之士,不得时则无以奋发。勋为玄德憾之,正所谓‘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刘备心说你这句话倒挺新鲜,不知道是哪位先贤所言——其实那是南宋刘克庄的词,他当然不可能听说过——想想自己半生遭际,不禁一股悲怆之意油然泛上心头。只好再喝口水,以掩盖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细微表情。
是勋接着劝他:“李将军当孝文皇帝时,不过一边郡太守耳,强欲从征,反身死而名灭。玄德若当太平之世,亦可为贤守牧也,乱世而乃奋发,惜乎其迟。既如此,盍保安地方,以待朝廷之召,奈何屈居刘表之下,为其攻张将军耶?张将军为朝廷忠臣,亦无大罪,攻张将军,与叛朝廷何异?!”
刘备心说你拐这么个大弯儿,原来还是在为张绣说项——刘表可是承诺了,打下南阳全郡,就让我当郡守,我有一郡之地,便有机会重新振作,这机会可绝对不想失去啊!正琢磨怎么回是勋呢,就听是勋又一语道破——
“刘景升表玄德为南阳太守,料应许诺,玄德若破张将军时,即可实统全郡。然刘景升控扼七郡,带甲十万,良将锐卒,非张将军所可拮抗者也,乃不自发,而委之玄德者,为知朝廷必有以救张将军也。玄德何辜,乃为彼火中取栗耶?”
刘备听不懂啥叫“火中取栗”,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啥好词儿。只听他回复道:“荆州水军甲于天下,惜乎步战尔尔,难当凉州之卒,是故刘景升使备往攻也……”刘表不是故意坑我,只是俺们北方人比较懂得平原作战啦。
是勋笑道:“昔秦之强也,楚徒恃众以拒之,犹一战失黔,二战失郢,楚王弃宗庙而泛于江上。然项籍之兴,乃以颓败之楚卒破虎狼之秦师于钜鹿、棘原,坑其二十万众。乃知兵之勇懦,在将之统驭,兵之整散,在将之约束,景升既以为南兵不足取宛城,何不悉付之于玄德?仅以文聘将之以为偏师。其文聘果相助玄德耶?或监视玄德耶?”
刘备心说你想让刘表把兵都给我?那不扯淡嘛!不过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刘表这回就是把我当枪使来着,我心知肚明,可是没有办法……
就听是勋继续说:“吾行前已闻,朝廷将使豫州军来援宛城,则玄德以寡击众,可保必胜乎?若有蹉跌,景升可愿再益卿兵?或即新野亦难以存身也。吾为玄德忧之,因乃故交,故来相救。”
刘备心说啥,曹操还有余力派兵来救援张绣?本来我加上文聘,跟张绣的实力就是半斤八两,真打起来并无太大胜算,这要是再加上曹军……“吾亦不愿与张将军为敌,刘牧所命,不得不从耳。未知侍中何以教备?”你就别兜圈子啦,你不想让我打张绣,这心思我清楚,可是我的处境你也应当考虑到,在这种前提下,你名满天下的是宏辅究竟有啥好主意了?赶紧说出来听听吧。
是勋微笑道:“玄德远来,军士疲惫;新野县小,粮秣不充;宛城堞高,攻取不易。盍致意刘景升,使更益甲具、粮秣,使命往来,即真交付卿时,朝廷援军亦到,乃可更求益兵……”
刘备听了点头,对方这话,有点儿请我养寇自重的意思了……这活儿我倒是乐意干,只可惜并非长久之计——“设刘牧增益兵马、粮秣,乃更求进军,奈何?”
“待至明岁,吾自有计,使景升不促玄德也。”就请你安居几个月的时间,等过了年,刘表就不会再催你啦,我自然有办法牵制他!
第二天起身,双方继续谈判,压根儿就出不了什么成果。但既然是勋已经跟刘备商量定了,又跟张绣通了声气,所以谈判虽然破裂,大家伙儿倒也没当场拍桌子翻脸,而是好聚好散,各自回家。临行前,是勋拉着邓羲的手,低声问他:“刘景升非命世之才,乃不用卿之良言。卿何不仕于朝廷,以显扬身家乎?”邓羲苦笑着摇头:“吾受刘牧厚恩,虽不能为其所用,又焉敢背之?侍中好意,只能心领了。”
是勋也就这么随口一劝,没打算真把邓羲给领走——他现在手下一大票少年英才呢,还在乎这么一过气的老东西吗?
返回宛城以后,是勋终于得以拥抱甘氏,一解年余的渴怀,然后就安心等着老丈人曹豹率军到来。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先要见曹豹一面,然后才能南下长沙,去游说张羡——曹豹不来,张绣难以安心,也不肯放他走啊。即便最保守的估计,曹豹在十二月初也应该到了,可是左等不见,右等不见,是勋心说不会吧,自家这老丈人动作也未免太乌龟了吧……
时光如同流水,再一眨眼就要过年啦,自己原本跟刘备商定拖到年后而已,只要到时候自己说动张羡举起反旗,刘表还有心情考虑张绣吗?肯定勒令刘备原地止步,文聘也要调回,以免两线开战。可是眼见期限将至,自己竟然连长沙之路的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呢!
一边急得团团乱转,一边派人前往豫州打探消息,催促曹豹尽快东援宛城。很快,便有消息传递回来,原来曹豹的兵马早就整顿完毕了,但是并未东进,反而仓促南下——
“十二月既朔,截击袁术于颍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扣舷独啸
曹家在北线发动进攻,在南线采取守势——其实以太史慈的能力和兵力,要真想捏了袁术,那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就怕时间略微拖长一些,孙策和刘表都要有所妄动。所以袁术就只能跟合肥城里窝着,粮食越吃越少,人心越来越散,继大将张勋之后,雷绪、陈兰、梅成等多名战将亦率部曲北归刘馥。袁公路实在是扛不下去啦。
因而他便拼死一搏,率主力潜出合肥,绕过寿春,既而渡过淮水,想要经兖、豫前往青州,北上投奔从前压根儿就瞧不起的哥哥袁绍。原本历史上的袁术也是这么干的,结果被刘备给打萎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条时间线上的行动要更安全一点儿,曹军主力都在北线对付袁绍呢,只要尽快摆脱了太史慈的追击,那便千里之途,如入无人之境——等闲一两千郡兵、州兵,谁敢来撄袁公路的锋芒?
只可惜,曹家在豫州还留了一支机动兵力,那便是都督曹豹所部,数量不多,也就四、五千人,才刚受命去西援宛城。袁术要再晚半个月动身,等曹豹走得远了,估计就再没人能拦得住他了。可是赶巧,曹豹才离开谯县,就得到了袁术北蹿的消息,赶紧率军南下,把袁术堵在了颍水岸边。
太史慈亦遣魏延率军,从后追赶,最终前后夹击,袁术大败,辎重皆为所掳,被迫原路返回,途中忽闻刘馥已占合肥,不禁大叫一声:“袁术至于此乎!”呕血斗余而死。
倒是跟他在原本历史上的死法差相仿佛。只可惜没有“问厨下。尚有麦屑三十斛……欲得蜜浆。又无蜜”的可笑轶闻了。
话说曹豹、魏延击败袁术,自缴获中得到一匣,打开来一瞧,晶莹闪烁一方玉印,上刻“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八个大字。二人大喜过望,赶紧捧着匣子就直奔了许都,去献给刘协。
传国玉玺这档事儿。是勋当然是知道的,但他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此前提都没敢提。据说这方传国玉玺,乃秦始皇破和氏璧而作,使李斯书刻篆文,后亦传之于汉。董卓焚烧雒阳宫殿,迫迁长安的时候,玉玺遗失,后为孙坚于一口废井中得到。从这时候开始,这方传奇的印章在历史上的身影就开始模糊啦。究竟怎样的传承,甚至是不是还存在于世。那真是谁都说不清楚。
一般的说法,孙坚死后,玉玺落到孙策手中,后来孙策以之为质,向袁术借兵,得以经营江南。袁术既败,这玉玺自然回归了汉室,继而禅让给魏室,代代相传。
然而这么大的事儿,作为第一手正史资料的《三国志》正文中却偏偏没写,既没写孙策把玉玺给了袁术,也没写玉玺一直留在孙家人手里——要是真留着,估计晋灭东吴的时候,孙晧总得给献上,从而在史书上记下一笔吧。而且裴松之说玺上印文是“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吴书》(非《三国志?吴书》,而是更原始的资料)中却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书》中则写作“昊天之命,皇帝寿昌”。由此可见这些史学家全都没见识过印文,都是根据传言来下笔的。
因为汉代有所谓“皇帝六玺”,即“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六方,根据不同的诏书,加盖不同的印章,而所谓传国玉玺只是摆在宗庙里供奉着,实际上是不用的。所以这东西是真是假,最初的印文是啥,那还真说不准啊。
是勋听到消息以后,可以确定了,传国玉玺一度为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