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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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倒是可以试着创作新诗,但问题就自己那两把刷子,跟雷泽上蒙蒙李全他们还则罢了,哪儿敢跟这儿蒙黄射啊?不行,咱必须再次捡起“文抄公”的旧业来,才有可能过关。
那么抄啥诗好呢?有啥诗合乎“你我二人”之题呢?是勋低头沉吟,不自禁地就踱起方步来了——他往左走了四步,又往右走了三步,一共是七步……七步?有了!
于是一咬牙关。缓缓抬起头来:“府君请听——‘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这是抄的曹植那首著名的《七步诗》。照理说他不敢随便乱抄曹家父子的诗歌的,但前阵子才刚见过曹植,还趴娘怀里要奶吃呢,就算野史传说不老靠谱,他也不可能才两三岁就写出诗来啊。罢,罢,老子就提前用了你的吧!
是勋一边吟诗。黄射就一边捋着胡子倾听,听完了细细一咀嚼,只觉得满口的芬芳,不禁抚掌道:“好诗,佳构!文辞虽不雕琢,内涵却很深邃。只是……此诗似论兄弟阋墙,与你我又有相何关了?”
是勋心说就知道你丫要问,好在老子早就想好一篇歪词儿来解释啦:“卿为荆州守,某为兖州吏,所奉者皆炎汉天子也。受天子命而职守一方,譬如兄弟。兄弟同根。不可阋墙,难道你我便应如此兵戈相见吗?汉官自起其衅,恰如煮豆燃萁,所喜者谁?李傕、郭汜乎?黄巾余孽乎?”
黄射闻言,不禁深深一揖:“受教了,果为是宏辅先生,诗才、舌辩皆天下无双啊。然而是先生既要往襄阳去见刘使君,为何反来此村屯之中,与小人为伍?”
是勋老实回答,说是鄳县县令介绍我来见周直,引路往襄阳去,结果被周直扯来赴宴的。黄射告诉他,鄳县县令勾结豪强,蹂躏地方,才刚被他拿下,顺藤摸瓜找到了周直的庄院,谁想扑了一个空,所以干脆渡过淮水,越境前来捕人。
平春县是章陵郡的辖县,但鄳县不是,属于江夏郡,不过江夏太守黄祖是黄射的老爹,黄射帮老爹办事,拿下鄳县县令,那也顺理成章啊。至于他追捕平春县的豪强周直,那更是职权范围内的事儿,是勋毫无理由干涉。于是是勋就说啦:“既如此,黄府君自可缚了周直去,然李通、陈恭虽为章陵人,如今皆居汝南,自有兖州长吏管束。”他得保下将来可能成为同僚的李通,至于周直的死活,又关他屁事了?
黄射点头,当即派兵进入村中,声明只擒平春贼周直,余皆不问。时候不大,就把周直周蓬生给五花大绑,押出来了。周直一边挣扎,一边朝是勋喊:“长官救我!”是勋转过头去,理都不带理他的。
黄射迈前一步,拉着是勋的手说:“久闻大名,恨不相识尔。适才多有冒犯,宏辅先生勿罪。射此来,本亦欲往襄阳去谒见刘牧,先生何不与某同行?”是勋说好啊,跟你一起走,那路上想必太平安全得多啦。
临行前,是勋请黄射稍待片刻,他去跟仍然惶恐、迷茫的李通说几句话——不外乎劝李通去投曹操,一刀一枪搏个出身出来,强过在乡下为豪也好,为贼也罢,完了还写下一封荐书,交给李通。
随即他便跟着黄射南渡淮水,向西行去。黄射扯了是勋同乘,两人谈谈说说,路上倒是颇不寂寞。要说这位黄太守的学问确实是挺好的,而是勋在这一世混了那么多年,也勉强可以当得上“不错”二字,倒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聊得挺投机——比起当年跟是宽同行,只能拼命套话而不敢随便开口,那是有如天壤之别啊。
渡过淮水,沿着大路往西走了不久,突然前军揪了一对母子过来,说求见兖州的是从事。是勋打眼一瞧,果然那小的就是魏延。他早就编好了说辞,当下蒙骗黄射,说这是自己在兖州某同僚的亲眷,受同僚托付来访,帮忙带回兖州去。本来就是一桩小事,黄射压根儿没过脑子,就真信了。
但是提起兖州的同僚,他就问是勋,兖州都有哪些俊才哪?是勋掰着手指逐一给他介绍,什么荀彧啊、郭嘉啊、程昱啊、毛玠啊、太史慈啊……不过看情形,黄射对其中的大多数不怎么感兴趣,光打问相关荀彧和太史慈的情况了。是勋想想也是,荀文若是世家大族出身,太史子义刚刚因为打败了吕布而名满天下,以黄射的眼光,郭嘉、程昱那些出身略低一些,目前又没啥名气的,他自然看不大上啦。
说完兖州群贤,黄射就开始得意洋洋地向是勋介绍荆襄人士,还夸口说:“天下俊才,半在荆州八郡,余下又有三分因避战乱而迁至我州,哈哈哈哈~~”是勋心说你就吹吧,荆州人才确实不少,可要是全天下超过一半儿的人才都在荆州,那将来你们刘家是怎么让俺们曹家给吞了的呢?
数日后,一行人进入章陵郡的郡治章陵县城。黄射请是勋暂在城中歇息两日,他处理一下公文,安排一下公事,然后才再度启程,往荆州的新州治襄阳行去。章陵、襄阳之间,也就两百多里地,不用三天就走到了,进城后黄射先去禀报刘表,而把是勋留下在传舍当中等候。
当日晚间,黄射回来了,跟是勋说,我家主公本来想立刻就见你的,但是蒯异度(蒯越)却道:“吾闻是宏辅曾往冀州拜见袁将军,袁将军斋戒三日,会聚百僚,设宴相迎。如今主公亦不可失了礼数,应当照此办理。”于是几位重要谋士一起商量,定下了良辰吉日是在四天以后,要在城南学宫设一大宴,款待是勋。
是勋听了这话就有点儿哭笑不得,心说敢情这年月也谣言满天飞啊,怎么我要求只见袁绍和他的谋士们一面,传到这儿就变成袁绍主动大宴群臣来招待我了?还斋戒三日……难道老子是揣着和氏璧去出使秦国的蔺相如吗?
但是人家荆州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自己也不好表示反对——再说了,这么一搞,弄假成真,自己脸上不也挺有光彩吗?嘿,老子当日连那么多冀州强人都给连锅烩了,难道如今还怕你荆州的所谓“群贤”不成么?
又想一想,群贤毕集正好啊,他也正想见见那些牛逼烘烘的荆襄士人呢。只可惜,估计自己能够见着面的也就只有蒯良、蒯越、伊籍这几位啦,诸葛亮、庞统、徐庶他们还没成年,黄承彦、庞德公、水镜先生司马徽那些,则压根儿就没有出仕。
干脆问问黄射好了,到时候都有谁会出席哪?黄射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牍来:“预定与宴之贤达,姓名都在其上。”
是勋接过来一瞧,唉,怎么蒯氏兄弟和蔡瑁的名字都没在上面啊,第一个列名的乃是:“长平颍子严。”我靠,著名的经学家颍容,没想到他也跑荆州来啦,嗯,他确实有资格排在第一位。
再往下瞧,第二位是:“章陵宋仲子。”啊呀这不是宋忠吗?丫有什么资格排这么高啊?然后第三个是:“襄阳綦毋广明。”这又是啥鸟人了——指着名字望向黄射,黄射答复道:“即綦毋辏б病!迸叮茄季醯米约杭且淅锸怯姓饷锤黾一锎嬖诘摹5谒母鍪牵骸罢铝晷晃囊恰薄馕坏拇竺孟笥Ω檬切桓冒伞
继续往下瞧,汉寿潘承明(潘濬)、涪人李钦仲(李撰)、涪人尹思潜(尹默)……是勋也就勉强认得这么仨,其他的二十多位,全都听都没听说过。他只好问黄射:“此皆何等人也?”黄射回答道:“皆一时之俊彦,近受命与宋仲子、綦毋广明共撰《五经章句》者也。”
我靠,老子终于想起来綦毋辏歉缮兜牧恕J茄奔淳途醯靡还膳鸫有刂杏腿欢背宥ッ牛滩蛔【拖胍瓶诖舐睿骸傲醣恚阏飧鑫本樱鹿谇菔蓿∥揖烤褂肴暧泻纬鹪梗昃谷簧柘抡獾认站郑次延谖遥浚 保ㄎ赐甏!#
ps: 新的一周开始了,感谢读者朋友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本卷新的高潮也即将来到——咱们已经在冀州开过会了,这回搬到荆州再开二大。本周仍然基本上一天一更,但要是哪天写顺手了,我争取再能多加一更,请期待。最后,哪位手里还有月票的,请不吝赐投,我不怕投喂,谢谢。
第十章、隆中访贤
颍容颍子严,那是列名《后汉书?儒林传》里的人物,当世着名的经学家,据说还是是勋他三哥是宽的老师;还有一位谢该谢文仪,《儒林传》中紧排在颍容后面。相比之下,宋忠宋仲子要差一点儿,无论《后汉书》还是《三国志》里都没传,属于二流大儒。
演义当中这位宋忠先生倒是也小小露过一面:他曾经帮忙刘琮去向曹操递降表,结果归途中为关羽所擒,刘备就此预先得着了消息,赶紧从新野落跑。
至于綦毋辏胛愎忝鳎人沃一挂钜坏愣茄砸季醯糜杏∠螅褪橇醣硪运退沃伊饺饲M罚倬廴迳嘧肓艘槐尽段寰戮洹贰?梢哉饷此担段寰戮洹返闹鞅嗍撬沃遥敝鞅嗑褪囚胛汴'。
是勋有印象的其他几个人,潘濬原为蜀臣,在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时候投向了东吴,李撰和尹默则下半辈子都是呆在四川,跟着刘备干的。这三位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跟宋忠学习过经学。
也就是说,刘表打算四天以后设宴款待自己,召来的陪客全是一票儒生——而且还不是普通儒生,最低也得是大学讲师。刘景升你这是想干嘛?哦,知道我在冀州舌战群儒……群贤,无论天下大势还是诗赋文学全都没人能压倒我,你就另辟蹊径,找来一票儒生,要跟我谈学问?怪不得要把摆宴的地点定在学宫呢,我靠,老子不丢脸你丫就不痛快是吧?!
是勋当场就火了。可是黄射还在对面坐着呢。他总不好当面咒骂刘表。于是长长地吐了口气。强自按捺住了胸中的怒火,然后跟黄射打商量:“这个……勋于经学上,并无建树啊,安敢与此等贤儒并席?”
黄射“嘿嘿”一笑:“宏辅休得自谦,卿为郑康成再传弟子,岂有不通经学之理?”是勋听了就不禁苦笑,只好实话实说:“某不过向北海孙公佑请教了三个月而已,名虽再传。未得其实。”
黄射听了这话,不禁捋着胡子,沉默不语。是勋赶紧再找理由:“前日往冀州去,乃访友也,非公务也,故可于袁将军别业相见。然而今日勋乃奉我主之命出使荆州,自然身谒州署,公服相见啊……安有与宴之理?”
黄射摆摆手:“这倒无碍的,宴于学宫之内,亦如对大宾之礼。”他想了一想。突然笑起来了:“宏辅是怕那些儒生寻章摘句,专以僻典难卿吧?无妨。若说不过时,卿大可冷言斥喝,道如今天子蒙尘,宇内板荡,便儒者亦当以天下为己任,安能孜孜于刀笔之间耶?”
是勋心说还用你教,这一套老子早就会啊,光照抄演义上诸葛亮骂严畯的话就成了嘛。他知道推托不过了——黄射终究是外臣,刘表和他那些心腹谋士商量定了的事情,黄射也是施加不了多少影响力的。罢了,罢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自己也没计划靠经学打名声,就算让人驳倒又怎么了?被颍容、宋忠驳倒了,不算很丢脸吧?
再说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连何休都被郑玄战败过,传说马融战败后还要去刺杀郑玄,可是那二位就永垂泰山北斗的声名,也没见被人嘲笑啊。
黄射看是勋的神情,知道他心情不佳,于是随便谈了两句,也就告辞了。临行前,他问是勋:“大宴尚有四日,宏辅既到荆州来了,射当尽地主之谊,引卿各处行走——未知这城内外有何故人欲访,有何名胜欲赏啊?”
是勋想了想,回答道:“故东莱太守蔡公,曾于勋有恩,不知可在城内居住么?”黄射点头:“蔡公即我主之舅,亦蔡德珪(蔡瑁)之父也。如此,明晨射来,引宏辅拜会蔡德珪去。”
第二天一大早,黄射就乘车而来,扯着是勋同去拜访蔡瑁,到了地方,蔡讽、蔡瑁父子降阶相迎。是勋打量这位蔡瑁蔡德珪,就见他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好皮囊,长身宽肩,方面广颐,双瞳如电,须长过胸——真可惜,蒋干盗书杀蔡、张只是小说家言,史书上就没记载这家伙最后是怎么死的。
登堂入座,黄射申明来意,蔡讽就奇怪啊,问是勋咱们见过面吗?怎么说我于你有恩呢?是勋回答道:“初平元年,勋随太史子义自幽州归来,曾往叨扰过蔡公,蒙蔡公赐以酒食、祖道钱。”蔡讽这才想起来:“原来如此。吾闻子义亦仕于曹兖州,为其大将,有诸?”
于是是勋就把太史慈怎么助守鄄城,战退吕布,从而归了曹操之事,备悉道来。蔡讽边听边点头,完了说:“吾固知子义雄才,非郡县所能拘也。”老头子年岁大了,健康状况也不太好,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提前退回了内室。
堂上光留下是勋、黄射和蔡瑁三人。刚才老爹在的时候,蔡瑁执礼甚恭,却并不怎么说话,等到老爹走了,他才开口问是勋:“吕布为世之枭雄,所部亦并州精锐,曹公能战而胜之,兖州军果如此之强乎?”是勋心说果然不愧是荆州大将,上来就打听军事方面的问题,拱手回答道:“吕布勇而无谋,所部锐而不整,兼之所谓并州精骑,亦不过数千而已,兖州有十余万大军,自然所向披靡。”他反过来跟蔡瑁打听荆州的兵力,蔡瑁说:“北人擅弓马,南人习水战,荆州八郡,胜兵亦不下十万,平原对决,或稍逊于兖州,然楼船千艘、蒙冲无数,称雄江上,东起吴越,西抵巴蜀,真无前也。”
是勋心说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啦,等到小霸王过了长江,筑起了江东基业以后,东吴的水军就会把你荆州的水军全面压着打。
两人恳谈了好一阵子,间中蔡瑁打探是勋的来意,是勋也不必隐瞒,老实回答说是来联络感情,拉近两家关系的。蔡瑁笑着说:“袁公路尝窃据南阳,今虽东迁,亦时有觊觎我江夏之意。兖州既与袁术为敌,又尊奉盟主袁冀州之命,自然为我荆州之友——此亦顺情合理之事也。”
聊着聊着,黄射就提起了四日后的学宫宴会,然后又问是勋这几天空闲,是不是打算跑跑襄阳周边的名胜,放松一下。是勋突然想起来,就问:“吾闻城西有一所在,名为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