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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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县官调度之数,百用为之均节,而归之艺极,则浮费省而财用足。省徭役,薄赋敛,宽关市之征,弛山泽之禁,修庠序之教,劝之以忠、信、孝、悌,尊贤而使能,才者进,不肖者退。农有余财,民服其教,吏称其治,然而国不富而政不王者,未之有也。
宋朝现在的问题确实就是庞大的费用开支。
一是兵费开支,经王巨提议后,狠裁了一下,从明年起渐渐开始不需要付出安置费用了,那么一年会省去一千多万贯费用。但还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除非裁去一半军队,然而面对西夏与辽国的威胁,谁敢这样裁?
二是官员费用,官员数量太庞大了,如果将高级官员的薪酬减去一半,再削减掉一万名官员,又是一千多万省下去了。然而连王巨都不敢说,陈襄敢说吗?
三是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这部分费用三司未现,用费是内藏库拨出来的,但若没有这些费用,内藏库岂不能拨出来补贴三司?可是陈襄敢说宗室子弟不赡养吗?
四就是冗费,也就是王巨所说的冗政,陈襄所说的浮费。
官员机构重叠臃肿,导致政令不能畅通,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庆历战争时,一斗粟大后方的成本不足十文,但到了前线,变成了三百多文,一千多文,并且里面多有霉变的积年陈粟,或者是搀了太多的泥沙,导致士兵不能食。
为什么,正是参与的机构多,无法追究失职的官员,才有了这些丑陋现象。
这就是浮费。
如果政令通畅,国家机构高效简洁,官吏清廉,办事认真,这些浮费自然会消失。
但这比实现儒家的大同还要遥远,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况且谁是贤者,谁是才者,此时这个贤与才二字已经严重扭曲。因此陈襄所说的策略,除了夸夸其谈外,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更不要说省徭役、薄敛财,那个君王不想?如果宋朝一年财政收入压缩到五千万以下,保证天下欢天喜地,然而后果呢,好了,只要五年,宋朝就要灭亡了。要么继续借下去,那么借下去会导致什么后果,请看明朝为何灭亡的!如果明朝国库有足够的钱帛粮草,能坐视陕西饿死那么多百姓?那么李自成与张献忠能有起义造反的土壤吗?
“朕非亡国之君,”这是崇祯在煤山临自杀前说的一句话,想来那时崇祯心中何其之冤!
因此王巨听到后,评议一句:“书呆子!”
陈襄不会管王巨是什么想法的,继续说道:“臣想来陛下之心必不如此,然则天下人皆知误陛下者王安石也,误安石者吕惠卿也。”
吕惠卿气得发抖,我是支持了变法,但我不是主导者,你这个老家伙在胡说八道。
但陈襄乃是言臣,怎么办呢。
陈襄继续说:“以陛下聪明,观天下之论议,其法制利害固已灼然也。奈何安石持强辨以蛊惑于前,惠卿画诡谋以阴助于后,加以反覆比周小人随时观望,平时公议,则举知其法之非,一挠于利,则又言其法之是。此虽陛下之至对,不能无惑,虽臣等之至忠,亦不免指为朋党。近者,谏官李常以言事待罪,尚令分析;孙觉以奏对反覆,落职外迁;御史中丞吕公著而下,皆以不职为言,乞从责降。而臣独区区未敢以请者,尚冀犬马之诚,一悟圣意,许以青苗之法下议百官。一吕二王,天下必亡。如臣言非,则甘从远窜,以戒妄言;如臣言是,则安石、惠卿亦乞特行贬斥,以谢天下。”
王珪恼道:“陈襄,关某何事!”
这个二王,一王王安石,那么另一王呢?姓王的官员很多,不过除了王安石,重量级的“王”只有王珪了。
“我不是说你,而是王巨。”
赵顼终于睁开眼睛,奇怪地问:“为何是王巨?”
关于青苗法利弊,参与的大臣很多,但王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个王岂不是很奇怪了?不但他,许多人也感到纳闷,包括王巨自己。
第四四七章禽兽不如
陈襄道:“陛下让张若水下去看青苗法,张若水弄虚作假,指使蛊惑之辈正是小人王巨。张戬离开朝堂,对王巨万分失望,前去训斥,却不料王巨不尊师重道,不敬长辈,巧舌如簧,诡言顶撞,让张戬大怒之下离去。此子胆大妄为,手段激进,并且阴险狡诈,将来为害将会胜于王安石与吕惠卿。”
其实真相是张若水问,王巨说了一句,不变是慢性自杀,变得好,能继续发展一百年,变得不好,是加快自杀。难道说错了吗,难道是明确支持了王安石变法吗?
至于张戬更是莫明其妙。
张戬是责问了,但责问的内容是赵顼相信王巨,王巨为什么不进劝?然后王巨做了解释,何来顶撞?
但问题就出在张戬听后觉得有道理,然后陈襄等人来送别时,忍不住问了出来,陈襄等人答不出,恼羞成怒,才有了今天的责难。
可是真相重要吗,不要说王巨说不清楚,就是说清楚了,陈襄乃是言臣,可以风闻言事!王巨又能如何?
王巨也可以不表态,问题是在现在王安石逆转,想扳倒王安石与吕惠卿几乎不可能了,现在陈襄攻击王巨,王巨只是中等京官,更没有结朋成党,势力孤单,并且王巨一些做法,包括打胜了大顺城之战,都让某些人产生反感,那么正好,王巨会成为他们撒气的对象。
因此王巨听后,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他走了出来道:“陛下,不错,臣就是一个小人,陈襄乃是君子。只是臣一直感到奇怪,臣拜于恩师门生,恩师持戒尺责戒臣说,君子温润,温润如玉,难道恩师说错了吗。”
“何来此言?”
“陛下,臣看到许多人自称君子,但这些君子们不是温润如玉,而多象陈襄这样,欺世盗名,勾朋结党,所以一呼百应。为何要结朋成党,因为人多力量大。为何要这个力量,因为他们要顺昌逆亡。附己者是君子,是能臣,不附己者则是小人,奸臣,不服,那么群起夹攻,颠倒黑白。所以看来恩师教导有错啊。若此,臣就是一个小人!”
“你胡说!”陈襄道。
他为什么在奏疏上说非是朋党,其实现在他们已渐渐成了朋党,心虚,才刻意辨的。
“你能胡说,我为什么不能胡说,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胡说八道,难道凭借你那一把胡子吗!若此,陛下,请下诏,五十以下者皆不得为臣!”
陈襄似乎官声不错。
论政绩,论功劳,陈襄三辈子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几年王巨对宋朝的贡献。
“持功狂傲。”司马光在边上道。
“司马光,下官不懂,国家为什么选派官员,特别是我朝,几乎花唐朝十倍的薪酬养官,难道不是为了替君子分忧,上治国,下安民,不受外侮,而是卖嘴皮子的吗?”
“陛下,王巨咆哮朝堂,请勿务严惩。”陈襄道。
王巨没有咆哮,不过放在朝堂上他这些话,无疑太过有违朝仪、仪礼了,按照宋朝“故事”,赵顼必须要惩戒的。
张载不得己走出来说:“陛下,微臣之弟临行前是责问过王巨为何不劝陛下,王巨与臣弟做了一些沟通……”
然后张载徐徐将经过道来。
王巨那些话还是很中肯的,并且也能看到王巨的忧国忧民之心,只不过他不会象司马光他们那样,整天挂在嘴边罢了。
或者说王巨更加了不起,他虽不说,却在真正深思国家、百姓的出路。
至于王巨不尊师重道,更是瞎扯八道,王巨兄妹三都将张载视为半父了,还要如何?即便对张戬,王巨一向也尊敬有加。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张载对王巨不用质疑,张戬对王巨同样欣赏万分。儒家之道,君仁臣忠,父慈子孝,这才是儒家真正的上下关系。可以说张载兄弟与王巨几乎是儒家上下关系、师生关系的典范。
“陛下,虽然微臣也未必同意王巨的观点,不过王巨所说的,有的确有几分道理。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守虚纳亏,不过人性多是贪婪的,很难实现。佛家讲究空、善,又用因果报应使百姓畏惧,求善去恶,然而连僧侣本身多是视钱若蜜之辈,这个因果报应如何能束缚百姓?所以夫子才开儒学,传仁义。法家取儒家之义,名家取了一部分儒家的尊尊,阴阳家取了易经的变化之道,兵家取了平天下的平,墨家取了儒家的仁,多有片面之处。故儒家为万家之首,其余诸家却消失不见。如墨家的兼爱,不分敌我,怎么可能?这是伪善伪爱。因此连认为人性天生乃善的孟子都说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是禽兽也。”
“出自何?”赵顼惊诧地问。
“《滕文公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不能兼爱,不能为我,适度平衡,乃是中庸之道也。”
赵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这个道理以前王巨也说过。王巨是张载学子,看来这种思想是来自张载。但他想错了,张载产生这种思想,恰恰是受了王巨影响。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了,王巨也不想在儒家上有所建树。
至于张载美化了儒学地位同样能理解,张载也是大儒,不美化儒家,难道还美化法家墨家?
“微臣听到许多人说汉以后,是法儒兼治,以儒为表,以法为里。实际这是错误的说法。儒家之骨,仁义,仁为义之本,义为仁之节。何为义,侧隐之心谓仁,羞恶之心为义,虽孟子未说如何羞恶,实际为节,为法,故《逸周书》里所说,能收民狱者,义也。荀子说,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夫子在礼记里也说过,司寇之官以成义,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除去天地之害,谓义。”
“这个有点道理,类似佛家的降妖除魔。”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万千,总归一途,因此道佛儒在许多认识上多是殊途同归。”
张载这番话未必让所有人全部认可,不过大家都感到莫明其妙,这是朝会,说这个干嘛?
“我朝以儒家为学问标准,但儒家不是墨家。有这个法家的义,有这个平天下的兵,所以才构成了完整的儒学。比如这个不恰当的故事,汉朝文景之时没有用兵,但那时重的是黄老无为之道。到汉武帝时才重儒学,也从汉武时才开始用兵。这样比喻虽失了偏颇,但也说明儒家之道,以内为本,为家为国,此谓兼,此谓治,此为仁,此为爱。上忠君王,下爱百姓。”
“不错,不错,”赵顼连声道,这个观点他喜欢。
“不过对敌人则是要平,平就是义,就是伐,就是羞恶,就是节,就是除天地之害。然而在我朝现在恰恰相反,对敌仁,对己义……这让微臣感到痛惜。”
轰!
许多人色变。
这等于骂许多大臣连墨子都不如,那么岂不是连禽兽不如?
这也是张载气的。
弟弟是好心,更将陈襄等人当成了君子,当成了好朋友,却没有想到刚一离开京城,立即被陈襄利用,攻击王巨。
本来因为弟弟就让他难堪了,这一来,他更不能呆在京城了,刚才陈襄弹劾时,张载就产生了辞官的念头。反正是辞官,不如最后替自己弟子说公道话吧。
“各人有各人的道,各人有各人的法,因此我朝包容佛道,甚至西方夷人的宗教,只要是宣传仁义的,也任由他们宣传,再比如耕耘,有人用牛马,有人用铁鎝,有人用塔犁,还有百姓强行用人力背犁,做官员只能归劝诱导,能否强行百姓用那种方式耕耘。即便法不同,为何大家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协商,找出一条更完美的道路。或如青苗法,不执行罢,执行罢,不执行大家想一条比青苗法更好的国家富强之路,执行了,大家互相监督,去其所短,留其所长。况且我朝积弊那么多之时,为何不能内部团结,一致对外?”
王巨摇头苦笑。
老师还是想当然了。
其实不是宋朝,有几个国家不内争的。
所以他在前世最恨也最敬东方的那个倭国。只有那个倭国才能称为很接近张载所说的,不管那个倭国的人性如何,确实人家很团结。一个简单的例子,他们人种来源同样复杂,但人家明智的只有一个民族。如果不那个倭国资源有限,国土狭隘,那将是整个地球的灾难。
但赵顼不管的,他喝了一声:“好。”
大约这段时间也将他头吵大了。
“陛下,弟子王巨心性确实很激烈,因此当时拜入我门下时,我用镇尺打其手心,让他切记温良恭让,又说君子温润,温润似玉。不过他这个性格很难改正,于是我在去渭州分别之时,又说,你以后不能做一个君子,但可以做良臣,文能辅助君子治国安民,武能保卫国家百姓,打败胡虏,扬我大宋国威。几年后,王巨也确实做到了,这让微臣感到很自豪。”
这就是张载说的用意。
他下去不要紧,反正呆在朝堂上,束手无策,不知如何。但自己这个学生非是,以后必然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但眼下王巨地位仍不高,如果司马光、陈襄等人一起调转枪口,对准王巨,王巨仕途便完蛋了。
所以张载说出这番话,皇上,俺学生可是一个大大的人才,难道你真不保护吗?
赵顼哑然失笑。
笑完后道:“王巨,向陈襄赔一个礼吧。”
但出忽他的意料,王巨道:“陛下,臣确实就是一个小人,小人常戚戚,故臣不愿意过份开罪别人,不过有人,特别是那些伪君子们,将臣当成敌人,那么臣将一辈子将他们当成敌人,再无苟和的可能。恕臣违旨,臣不会象陈襄赔礼。”
当然,他这个小人不能当真。
不过王巨确实很冤,张载将张戬与王巨对话真相说了,恐怕他也不会蛊惑张若水。
如果王巨表态支持青苗法,为何不留在条例司?
然而王巨性格刚硬如此,也让一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顼叹了一口气,陈襄官风不错,又是南方人,王安石一退一进,不得不听从王安石的意思,将许多大臣贬放,所以赵顼想将陈襄留在京城,由他来掣肘,至于王巨,更是想以后大用的。
两人互不相让,如何是好,于是冷下脸说:“散朝。”
这事儿没完,张载无所谓了,反正决定要辞官,陈襄及是言臣,怎么说也不过份,所以王安石与吕夷简都捏着鼻子听,但王巨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上嚣张?
相信朝会散后,弹劾的奏疏又会象雪花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