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1909-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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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旁观者的叶开来说,展现在他面前的局面,同样是之前预料不到的。
权力这门艺术,也分不同流派的,而奕劻就以这种不见锋芒的方式,在悄布心机的同时,将射向自己的利箭调转方向,再还给对手。
既然已经掉进了脏水里,就犯不着为了陈璧再弄脏了自己的手,有了刚才的发言,某种程度上已经为奕劻赚足了先机,接下来他只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接下来更重要的尚书人选上,这一步棋就是变被动为主动。
“老庆啊老庆,你果然好手段啊。”
叶开内心冷笑了一声,而在他对面的庆亲王奕劻,始终安静的站立,面容和蔼,仿佛一位人畜无害的慈祥老人。
第七十二章比罢免更重要的事
(第二更)
一步棋就让载沣束手无策,在感叹奕劻手段老辣的同时,也只能说明前者的政治经验浅之又浅。
不管奕劻是不是给陈璧案拖延时间,还是真地要拿这位北洋集团的钱阀开刀,关键是载沣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再加上军机五大臣异口同声,会议开到这只得硬着头皮进行下去。
“好,就按庆亲王说的办,待案情查的水落石出后,再做决断,但不管怎么说,尚书陈璧罪责难逃,朝廷一定严惩不贷。”
载沣试图用最后的几句狠话为自己挽回些面子,不过也于事无补,而反观奕劻,他当然不会给载沣心灵上的喘息机会,语言几乎不需要组织就接着说道。
“摄政王,邮传部公务繁重,又掌管邮政铁路诸多事宜,不可一日无主事,老臣觉得该部尚书人选应当早做打算。”
奕劻的话像颗刺般扎了扎载沣的神经。
“陈璧案还未定论,这新人选是不是为时尚早?”摆了摆手,他敷衍道。
“摄政王刚才还说要对陈璧严究,既然这尚书是迟早要换,还不如尽早决断,新尚书一日未决,邮传部上下就一日不安,长此以往,人心纷扰定然出大差错,老臣觉得摄政王一切应以国事为重。”
奕劻这话就有些穷追猛打的意味了,丝毫不给这位看似主宰一切的摄政王任何回旋的机会,载沣这时候才发觉进到了前者的话套里。
“庆亲王,这是非要本王今天选出这人来?”奕劻的咄咄逼人让载沣有些不满,就算真的要讨论新的尚书人选,也应该由他亲口提出,更何况这本来不在今天会议的议程安排中。
“老臣只是就国事直言,摄政王恕罪。”
又是这种软绵绵的话,载沣都不知道怎么回口。
“启禀摄政王,老臣觉得庆亲王所言中肯,既然邮传部地位如此显赫,尚书一职又是如此要紧,所以烦请摄政王早做决断,以安人心。”
耳边响起了一道老迈的附和声,载沣听了觉得耳蜗都要张茧子了,刚才的发言的是老世续,这位军机大臣向来没什么主见,在军机处中一直唯奕劻马首是瞻,当年慈禧太后病危时,两人曾联合袁世凯密谋推举奕劻之子载振登基,虽然这事未果,但也算得上共进退了。
“启禀摄政王,臣也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那桐接着说道,到此,军机处五分之三的人已经清楚的表达了奕劻的赞同。
“张之洞,鹿传霖,你们觉得呢?”载沣把目光转向了两位汉军机。
“老臣附议”
又是五个人同时压过来,载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脖子上像是缠了一条蟒蛇般,任他如何拉扯,反而是越来越紧。
军机处,始终是他绕不过的一关,而军机处的态度,却让身处权力巅峰的载沣依旧如芒在背。
权与威,在中国的官场上,似乎后者的作用更为明显些。
慈禧太后利用老恭亲王,老醇亲王,才把这份权力慢慢过渡为威严,即使这样也仍然花了数年时间,而他显然没有这样的机会和能力。
载沣无何奈何,他在军机处根本毫无根基,就连一直寄予厚望的那桐也和他渐行渐远,甚至别说军机处,在皇族中,他的地位都是极不牢靠,前几天荣寿公主还亲自跑到了醇亲王府,大骂载沣忘恩负义,没给她的亲侄子小恭王溥伟一官半职,弄得载沣颜面全无,只得半推半就把这位姑奶奶请出府去。
载沣当上摄政王完全是慈禧的一厢情愿,没有皇族内部的支持,他的位置始终不牢靠,而奕劻作为载沣和皇族之间的缓冲海绵,还不能和他撕破脸皮,至少现在不能。
“好罢”载沣吐了一口气,终于妥协了,“你们觉得谁当这邮传部尚书合适?”
“邮传部尚书责任重大,建铁路,铺电路,通邮政,还的给外国人打交道,这些都是新鲜玩意,所以尚书都找个精通洋务的大臣。”这次奕劻没有挑头,那桐的话说在了前头。
“你说这话,本王倒是想到了一点,陈璧虽是免了,邮传部还有两位侍郎,就从他们当中选一个吧。”为了避免再一次被牵着鼻子走,载沣给出了他的选择。
“回摄政王的话,邮传部左侍郎唐绍仪,出使美洲各国,至今未归,远洋重重,要回来也给大半年,恐怕是来不及了,至于右侍郎盛宣怀。。。”那桐的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了,似乎斟酌了片刻才说道:“臣认为不妥。”
“有何不妥?”载沣追问。
“盛宣怀经营汉阳铁厂,数年未能盈利,反倒将铁厂转给了日本人,才略有盈余,还有其任督办铁路大臣间,曾言三年之内可修好卢汉铁路,可最后铁路最后虽成,竟耗费了十年之久,可见此人夸夸其谈,摄政王不足为用。”
说起盛宣怀的黑历史,那桐是如数家珍,盛宣怀和奕劻间隙由来已久,他又怎么不知道,反正黑点也太多了,那桐完全不介意狠狠踩上几脚,“况且盛宣怀追查前任部首的案子,若是他其后官拜尚书,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请摄政王另择一人”这次不光是那桐,世续也跟着说道。
说到了盛宣怀,张之洞也不好辩解,他对前者并不陌生,张之洞人任湖广总督主政湖北的时候,洋务运动正如火如荼,汉阳铁厂正是其治下的一大工程,作为中国第一座大型钢厂,当时的汉阳铁厂一无技术,二无人才,三无资金,自然受制于人,作为铁厂的总办,盛宣怀想尽了办法将部分权益转给了日本银行,引用外资来解燃眉之急,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一和洋商沾上边就是莫大的禁忌。
张之洞刻意避讳,鹿传霖这边当然也就没什么话说,奕劻等人的意见再次占据了上风口。
“行了,你们。”载沣疲倦的脸上带着一丝鄙夷,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说吧。”
那桐世续的话,只是为了给奕劻接下来的打算预热和蓄势,在巧妙的排除掉其他的竞争者后,奕劻终于说出了他的答案。
“会摄政王的话,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内外兼修,贯通中西,处世有大才,最宜出任邮部大臣。”
时间精准的走到了这一刻,就像历史发生的那样,陈璧倒台后,徐世昌会被提名为新尚书,如果没有意外,从此邮传部进入了徐世昌时代。
而在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一直静默着的叶开,心中微微震了震,眼皮微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改变历史车轮的方向,阻止徐世昌进京。
这个人很危险,就像盛传的那样,他是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狐狸。
第七十三章水晶狐狸
(第一更,一些涉及民族,政党,法律,分裂国家的章节都被封了,正考虑第四卷的立宪风云要不要写,应该没事吧。。。)
叶开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徐世昌都不能借此机会重归京城,在他原先的计划中,邮传部尚书已经做为一个不可缺少的筹码留给了盛宣怀,徐世昌这时候在掺一脚将是大大的不利。
近一步讲,徐世昌一旦重返政治中心,那么叶开无疑又将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而这个人,绝对有能力给他造成数不尽的麻烦。
不但以后的计划再无法明目张胆的实施下去,就连叶开引以为赖的禁卫军都有可能危在旦夕,因为在历史上,就是此人了良弼禁卫军大臣的军权,悄无声息的拿到了自己手中,既然涉及到最核心的利益,叶开绝对不容旁人染指,从这方面讲,徐世昌就更加不能回到政治舞台的中央,无论这片土地他是多么的熟悉。
作为光绪三十二年(1905)的军机大臣,徐世昌堪称位高权重,影响力遍布朝廷内外,同年日俄战争爆发后,他卸任军机,临危受命,赶往奉天出任首任东三省总督,并在东北三省经营多年,所以,此番的邮传部尚书人选讨论,徐世昌要资历有资历,要经验有经验,他如果到任也算是众望所归。
除此之外,徐世昌不光和奕劻是多年的上下级关系,与袁世凯更是亦盟亦友,私交甚密,同时和张之洞、鹿传霖也交往颇深,甚至,就连载涛也对其极为信任,两人算得上一对忘年交,政界通达至此,在军界他的影响力也不遑多让,小站练兵他出任总参谋官,北洋第六镇正是他一手锤炼出来的嫡系,总之,处事圆滑的徐世昌是新派旧派左右通吃,关系遍布朝野,难怪人送外号水晶狐狸。
作为清末民国最有权势的两个汉人政客,在袁世凯倒大霉的时候他还能岿然不动,足见此人的政治能量深厚到何种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开在这几天忙上忙下,就为了此事做准备,将这件事搅黄了是他唯一的目标,不然等到大局已定,叶开也只能是喝西北风。
给小德张的那封密信就是一种对策,叶开通过它进而告诉隆裕奕劻,徐世昌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这与奕劻的心思不谋而合,无形中给了他不少的信心,可以把这件事在会议上无所顾忌的当面提出,到时候,就算载沣极力反对,五个人在加上一个有军权的将官联合施压,载沣怕也不得不同意吧?
所以,在奕劻看来,只要他说出徐世昌的名字,局面必然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徐世昌?”载沣咦喃了一句。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但抛开前者能否胜任这个问题不谈,奕劻的回答让他颇不顺心,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换做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会有所忌惮,更何况两人的关系本就并不融洽。
载沣皱着眉毛,面如沉水,似乎在脑中做了一轮轮艰难的思索,而这一变化,叶开自然清晰地收入了眼底。
“盛宣怀不能胜任,那徐世昌就能胜任!”
载沣生硬的反问道,这已经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的说话语气,二十六岁的摄政王在政治经验上远不如奕劻这些老家伙,不仅脸色上失了方寸,就连话里也能听出些许赌气的意味。
奕劻的回答自然是淡定和沉稳,透着股非他莫属的自信。
“徐世昌曾任军机大臣,又在吏部兵部任职多年,后治理东北,政绩颇丰,世人有目共睹,让他来当邮传部尚书,想来想去都是上上选。”
奕劻从资历和政绩上谈起,按资排辈一直是官场内部约定成俗的规则,他用这样的话,再一次印证着徐世昌当选的无可争议性。
“徐世昌对洋人的规矩十分精通,并且还精通外文,让他返京充任部首有诸多便利。”
世续说完那桐接着说:“徐大人能才两双,摄政王当用!当用!”
又是三个人轮番上阵,载沣看在眼里,眼神近乎木然,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降临到载沣的头上,让他的呼吸都略显无奈和急促了不少。
载沣闷着声,半天后,才指了指张之洞。
“张之洞,你也说说,徐世昌出任邮传部尚书如何?”
“既然几位枢臣都推举徐世昌,老臣也觉得此人可用。”
张之洞的话不多不少,但已经让载沣如鲠在噎了,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去反驳这几个难缠的老家伙,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保持沉默。
其实,载沣的问话方式从一开始就不对路,他不应该把人选局限在徐世昌上,让五个人中其他两人顺坡下驴,时到如今,他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在玩了几十年政治的官场老油条面前,载沣简直年轻,太年轻了。
军机处并非铁板一块,但在这个问题上,却鬼使神差的达成了一致,而作为五个人当中无可非议的发言人,庆亲王奕劻,在其间起的作用非同小可。
“都下去吧,本王再考虑考虑。”
截然相反的结局,举步维艰的现实处境,让载沣不得不匆匆结束这次的会议,恐怕再这样下去,他就得会被这几个人逼着亲自在任免诏书上签字吧?
但似乎,他的权力也仅限如此。
。。。。
少了齐刷刷的反对声,五个人走后的大殿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然而,许久载沣都没有从那种压力阴影中恢复过来,他始终没有说话,一脸疲惫。
如此暗淡失落的神情,是叶开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也难怪,军机处五大臣集体发声,力挺徐世昌,载沣立刻就陷入孤立无援,他就是不想接受,又能怎样,这偌大个国家,光靠他一个人是唱不成独角戏。
“良弼,你都看到了。”载沣疲惫的叹息,他没有看任何人,而是后背微微前躬,胳膊压在桌子上,借此支撑着越来越的疲软的身子,以及一颗满是挫败感的心。
“我这监国摄政说到底是给别人看的。。。。”
在叶开面前,载沣终于真情流露的感叹道,那种有心无力表情就如同现在的大清帝国一样,进退维谷,他想要改变,就得有足够的权力,但这权力却始终无法紧紧地抓在他的手心里,他奋力去争取,却是过眼云烟,抓的是空气。
载沣沮丧神情叶开自然看在眼中,他不带任何安慰的语气,甚至略带一丝嘲讽的说道。
“良弼真不知摄政王忧从何来?”
第七十四章巧舌如簧
(抱歉,更新晚了,这周实在没办法,还有上章写的仓促,错别字太多,先改了改,明天进入补更模式。)
听到叶开的话,载沣当即起了反应,皱着眉头看了看叶开,声音突然威重了许多。
“良弼!你这话什么意思?”
“良弼只是不明白,摄政王为何一脸沮丧垂头丧气?”
叶开语态平静的重复了一遍,他静静的站立着载沣的身边,目光迎着载沣,充满了无所谓。
“不明白?哼!”载沣鼻息沉重,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幕僚,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那种眼神就好像在问,良弼你确定这不是故意找茬?
“你问本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