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1909-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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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愈发不容乐观的局势,最不高兴的人恐怕非奕劻莫属,他之所以能和载沣掰掰手腕,就是因为他手底下还有军机处这个最高行政枢纽,而之前牢牢掌控的军机处,现如今已经让出了半壁江山。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的奕劻,陷入了深深的失落当中,几天下来脸部始终阴沉着,打压毓朗,他看似获批颇丰,但得到的仅仅是个虚名,毫无疑问,他的处境已经日趋孤立,这个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过早和载沣撕破脸皮是否真的合适。
没了袁世凯,没了那桐,没了徐世昌,也没有杨士骧,仅仅有个世续也是孤掌难鸣,随着北洋集团的四分五裂,奕劻在朝中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叶开的等待没有白费,而载沣也没有想到胜负关系的转换会如此迅速,仅仅两个月,他就看到了成效。
一看到局势对自己不利,奕劻索性玩起了老一套,任命戴鸿慈的诏书一到,奕劻就上表称病,一个人躲在家里,静观外部事态发展,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别人的视线,特别是载沣。
当然,如果奕劻以为这样就能成功躲避载沣对他的关注,就太枉顾他多年的政治嗅觉了,除了叶开,还有警卫局的几十双眼睛盯着他,日夜不停。
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就是在这个时候悄然降临。
如果说张之洞的死亡,仅仅在帝国内部引起了一次局部范围的震动,那么时隔二十天后,另一个著名人物的非正常死亡,就让大清国的周边形势骤然紧张。
面对突然而至的事件,这一次,奕劻无论如何是躲不过。
第一百三十二章亡国刺客
宣统元年,明治四十二年,公历1909年10月26日,哈尔滨火车站,大雪甫停。
积雪未消的月台上,一队队俄国宪兵整齐站好,目光警惕,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人群和即将到来的特殊专列隔离开来,而混在周围的便衣警探,也用最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身边过往的人流,任何可疑的人都会被直接揪出来,靠在墙上搜查全身,除此之外,每隔不远的距离,还有敏锐的狗鼻子伺候,勒在军警手中的西伯利亚军犬,正不停啸出花白的雾气。
现场的安保级别前所未有,他们之所以这样大动干戈,就是为了迎接一位远道而来的敌国贵使,而他的到来,将对东北亚的平衡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这位贵使的名字叫做伊藤博文,职务:韩国首任统监。
北满重镇哈尔滨历来是俄国人苦心经营的地盘,以此为根据点,大军南下就可以占据整个东北,吞并满蒙历来是俄国的远东战略,但天有不测风云,甲午战争后,异军突起的日本挟胜之威开始染指南满,虽然最后因为三国的干涉,日本没有占领辽东,但也让双方的矛盾一下子摆到了桌面上。
而随后,日俄战争的惨败让俄熊独吞东北的野心重度受挫,无奈退守北满的同时,它再也不能无视这个小个子的东方妖国,两种不同势力的博弈,让本就没有互信感的两个强盗,矛盾再次激化。
矛盾的结局自然是两败俱伤,俄国因为陷入欧陆争霸的泥沼鞭长莫及,而日本也因为占领了朝鲜,急需一段消化时间,再这样僵持下去对两国都不利,双方都清楚这一点。
于是,一次旨在缓和双方矛盾,重新划分东北势力的秘密会议,即将在哈尔滨展开,而这片土地的原本拥有者,却对此浑然不知。
为了迎接他,俄国方面的接待规格极为隆重,财政总长科格夫佐夫亲自到场,现场还有中东铁路局的总裁,以及大量高级随员,从人事方面看,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伴随着一道尖锐的汽笛声突然响起,火车缓缓迫近,车里面的人还没有出现,附近的月台上就响起了“啪啪”的照相声,各国的记者已经严正以待,抢先挖掘着最新的消息,因为不少人是外国记者的缘故,他们是唯一没有被搜身的团体。
9时30分,伊藤博文的专列徐徐驶进火车站台,俄国军乐队立即高奏迎宾曲,仪仗队持枪立正,准备接受检阅,在众人的瞩目中,舱门缓缓打开,一个短须黄面的矮小老头,一身西装,头戴礼帽,志得意满地走下火车。
“能在哈尔滨一睹贵国军队的威仪,非常高兴。”
伊藤同迎上去的俄国财政总长科格夫佐夫招呼、寒暄,接着,这个老头面带微笑,向欢迎人群频频挥手,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而有人却不知么看。
这一切都看在了朝鲜人安重根眼中,脸上的表情与伊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咬牙切齿,嘴里念念有词,虽然混在记者席当中,但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一位抓拍新闻的媒体人,更像是一位杀手或者刺客。
眼中锁定着那个瘦弱的老头,他伸手压低帽檐,摸了摸胸口的那把勃朗宁,缓缓向前靠去。
伊藤博文沉浸在日本侨民的欢呼声中,根本不会想到一场血腥的刺杀案就发生在他眼前,而他,将很不幸的成为那个最倒霉的人。
当伊藤博文正要检阅仪仗队时,安重根果断从人群中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手枪,迎面向伊藤博文射击。
“砰”,随着一声枪响,伊藤博文中弹,矮小的身子剧烈一震,不受控制地向右斜去,然后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一股温热的鲜血从胸口喷出。
一时间,周围的喧闹声和鼓乐声戛然而止,离他最近的科林洛夫半张着嘴,周围的随员也都面色骤变,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惊呆了。
“有刺客!”
一声响亮的呼喊唤醒了所有人,醒悟过来的人们乱成一团,尖叫声和刺耳的警笛声充斥着站台,各种声音汇集,唯独倒在地上的伊藤博文说不出话来,鲜血顺着他的西服折角向下流,在地上汇成了漆黑的一摊。
“砰!砰!”
又是两声沉闷的枪响,一击得逞的安重根没有犹豫,两颗子弹璇出了手枪的膛线,径直射向垂死中的伊藤博文。
11。43毫米的子弹威力惊人,圆钝的弹头爆发出巨大的贯冲力,将伊藤博文瘦小的身躯震得退后了不止一米,仿佛钻入体内的嗜血蛇一般,拼命撕裂着他的肋骨,肝脏,和腹腔,最终钻到了他的直肠里。
伊藤博文应声倒在血泊中,四肢僵硬,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下去,鲜血在他的身躯下画出了一个人形轮廓线,讽刺的形状,为他荣耻并存的一生添上了罪恶休止符。
周围的人们惊魂未定,一双双恐慌的目光集中到安重根身上,冒烟的手枪足以证明了一切,他就是那个刺杀灭韩重臣的独行刺客。
“是刺客!抓住他!”
安重根没有逃走的意思,反应过来的士兵警察已经围堵上来,再次确认倒在血泊中的伊藤博文没有生存几率后,他左手高擎一面用血书写的“独立自由”字样的朝鲜国旗,一面冲俄国士兵用高呼三声“高丽亚乌拉!”(朝鲜万岁),之后慷慨就缚。
一场震惊所有国家的刺杀案就此收场,而这个得逞了的刺客却没有国籍。
三十分钟后,紧急赶来的军医确定伊藤博文死亡,安重根也于当晚被移交给日方,之后,大量哈尔滨地区居住的朝鲜人遭到无差别逮捕。
安重根刺死日本元老伊藤博文的消息,不但震惊了远东,也震惊了世界。当天这条简短的电报:“伊藤博文今日在哈尔滨被一朝鲜人弹毙,刺客已被获。”一发出,全球报刊争相报道这一爆炸性的新闻。
日本报刊、朝鲜亲日报刊和一些西方报刊骂安重根是暴徒、无知之辈,以法国为代表的另一些西方报刊和朝鲜的多数报刊,是以客观的态度中性地报道了事件,而中国和俄国的韩文报刊则称赞安重根是爱国志士、和平代表者。
当时上海的《民吁日报》、《上海时报》、《上海申报》,天津的《大公报》,香港的《华文日报》等许多中国报纸都对安重根的义举做了大量报道,《民吁日报》在一篇社论中评论道:“今日韩人飞此一弹……抵万人之哭诉,千篇之谏书”,“10年前,日本巧取豪夺,破我陆师,歼我海军……如今日本之视我已如俎上之肉,不快其口服不能自止。”
在日本人眼中,作为十恶不赦的谋逆者,安重根必须死,而现场负责安保的俄国一方,则尴尬万分,一次旨在平衡双方势力的会谈不仅没有朝好的趋势发展,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消息辗转传来,清廷高层同样震惊,然而这个本来相安无事的第三方,却成了最惶恐不安的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被坑的奕劻
(关于书友热议的主角会不会当皇帝这个问题,答案半对半否,但肯定不是总统,总理那老一套,而是前所未有的一种统治方式,包含了我个人的新思考,哈哈,这里先卖个关子,在忍一百章,辛亥政变之后的剧情会越来越精彩。)
伊藤博文被杀的消息让东北局势骤然升温,这块号称东亚巴尔干的火药桶会不会因此而点燃,谁也不知道,但有意思的是,中日俄三国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盲人摸象一般,互相猜测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战争不会发生,甚至必要的条件都不存在,因为日俄本就为了避免正面冲突而要举行和谈,至于清廷那边,不用说就更不想打了,战战兢兢唯恐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头上。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再清楚对方底线是什么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探查对方的态度就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外交问题,这样的重担自然而然的落在外务部总理王大臣奕劻的头上。
消息传来的第二天,载沣任命奕劻为钦差大臣,负责秘密交涉整件事情,情况的紧急性不言而喻,这样以来,无论如何奕劻是躲不过去了。
奕劻此前掌管总理衙门,后来又主管外务部事务,和洋人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外交经验绝非泛泛之辈,但这一次,他却结结实实碰了一鼻子灰,因为叶开已经提前设好了一个局,就等着他往里跳。
前一天夜里,叶开密会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说起来这还是后者主动邀请他,不过这也正中叶开的下怀。
无独有偶,伊集院彦吉此行的目的和奕劻惊人的相似,针对这次伊藤博文的遇袭事件,探查中国方面的态度,毕竟事情发生在清国的土地上,涉案人员也牵扯到了不少中国人,这样的工作是必要的。
会议的地点定在了东交民巷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伊集院彦吉还特地安排了几个日本艺伎在隔壁弹琴助兴,再加上上等的生鱼片和烧酒,谈话的气氛相当轻松,但就是这样越轻松的环境也最容易口不择言,两人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谈话一开始,叶开首先对此前的借款表示了感谢,说实话,这句感谢的确发自叶开肺腑,正金银行的十万日元,经过资本的运作,和京师自来水厂的经营,已经变成了现在六十万两银元,作为股东之一叶开,的确赚的盆满钵金。
对此,伊集院彦吉只是付之一笑,几句祝贺也显得虚情假意,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些,从叶开嘴里抠出点清朝上层的动向才是当务之急,所以,之后得许多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叶开说的没趣,伊集院彦吉也听得心不在焉。
“良弼君,伊藤统监遇刺一事,不知道贵国是何态度?”
交谈迟迟无法进入正题,伊集院彦吉明显不愿意在等下来了,无奈之余他选择主动出击。
这个问题,叶开早就预料到了,他之前的题外话就是为了消磨对方的耐性,有意把他领到自己的节奏里。
“彦吉君,此等朝廷大计,只有外务部和少数重臣知道,良弼一个帝国武将可听不来啊。”
叶开微微笑道,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酒,先干为敬。
“良弼君不算重臣还有谁算重臣?”
伊集院彦吉紧接着饮了一杯,也是笑道,但眼角的余光略微有些不耐,“听说良弼君不禁手握军权,还官拜预参政务大臣,听说贵国的摄政王可把良弼君当成肱股之臣,宠幸之极啊。”
“哈哈,彦吉君的耳目还真是灵通啊。”听了伊集院彦吉的话,叶开没有继续掩饰,转而笑道。
“不瞒彦吉君,良弼却是听说一点内容,这次贵使遇刺一事,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增兵东北,严正以待,而一派主张维持现状,磋商为主。”
叶开的话成功勾起了对方的兴趣,急忙问道:“不知哪一派占了上风?”
如果是后者,非日本是大利,若是前者的话,局势就不容乐观了,但叶开的回答明显不在这个点上。
“旗鼓相当,就连摄政王也很难抉择啊。”
叶开一副大感无奈的模样,这样的回答是个人都不会满意,就连相信都很难,伊集院彦吉的表情很好的符合了这一点。
时机把握的差不多了,叶开站起身来,鞠躬告辞。
“良弼已有醉意,不宜再饮,彦吉君我们改日再聊。”
说着就要脱下木屐,换上正装出门去,身后恰逢其时的传来了伊集院彦吉的呼喊。
“良弼君,贵国真的要与我国树敌?”
他想挽留,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口中忽然蹦了这么一句硬话。
“树敌?什么树敌?彦吉君想太多了,东北兵力匮乏,摄政王拿什么开战?”
叶开晃着醉醺醺的脸说道,随后停下了穿衣的动作,转过身来,走到伊集院彦吉的身边,用一种彼此之间都懂的眼神说道:“醉话,这都是醉话,彦吉君可不要轻信呐。”
这一内容丰富的话说完后,叶开大步离去。
伊集院彦吉恍然明白了,这是一种模糊的暗示,也是中国政府的底线,一无兵,二无钱,中国在东北有什么竞争力?
良弼透露的消息很及时,如果在谈判之前就清楚对方的底线,那无疑将大大有利自己这一方,看来区区十万日元花的不怨啊,伊集院彦吉从容饮完了杯中的烧酒。
接下来的工作就轻松许多,奕劻和日本人的接触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会议很快达成一致,中国的态度是维持原状,而日本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巩固固有利益,互不侵犯,相安无事,这就成了本次会议的主基调,双方甚至为此达成了口头上的协定,这是一件“于国于民”的大功劳,奕劻就差拿香槟酒庆祝了。
然而,如此轻率的谈判结果注定要奕劻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一次他被叶开狠狠的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