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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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盛…”众人纷纷举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二百九十二章国策下
同样的酒,喝在不同的人嘴里,却是不同滋味。
在座众人,包括施耐庵这个师兄,都被刘基给弄出了一肚子火气,因此需要酒水來浇火,一个个喝得如鲸吞虹吸。
他们对面怀着为万民请命之目的而來的刘伯温,则是眉头紧锁,一小口一小口地慢品,以疏心中块垒。
结果,鲸吞虹吸的人洠Ш茸恚豢诳诼返娜朔吹瓜群茸砹恕'等酒宴结束,就趴在了桌案上,瘫软如泥。
“清源,等会儿叫几个人,把他扶回你府里安顿吧。这几天如果有功夫的话,就陪着他到处转转。除了保密条例规定不准去的那几处地方,其他,你都可以带他去看看…”望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刘基,朱重九淡然吩咐。
“是…”罗本迅速站起身,拱手领命。自家师叔刘伯温看不惯淮扬各地正在发生的变化,又能言善辩,继续住在集贤馆里头,的确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还不如以私人的名义招待一番,然后尽早恭送他离开。
“二位今天暂且再于集贤馆里委屈一晚上,明天早晨,大总管府就会派马车來接。”朱重九将目光转向章溢和宋克,继续笑着吩咐。
“某二人但凭主公差遣…”章溢和宋克双双站起,带着几分醉意回应。
“二位请坐…今日天色尚早,咱们不妨再多喝几杯…”朱重九笑了笑,再度举起酒盏。
无缘收刘基于帐下,至少还收到了章溢和宋克。这数个时辰口水,倒也洠О桌朔选K渌嫡隆⑺味耍谒募且渲袥'什么印象。但任何人的成功,都有其偶然性和必然性,谁能保证给了章、宋两人足够的发展空间,他们将來的成就依然还会小于刘基。
“主公,刘师弟他,他只是眼界窄了些。洠В瑳',以前洠Э吹焦勖堑墓し唬裕圆皇枪室馕露鴣怼笔┠外挚焖倬僮啪普嫡玖似鹕恚熳帕程媪醪屡庾铩N蘼廴绾危站渴橇醪碌氖π郑鍪Φ艿男惺旅ё玻飧鍪π帜汛瞧渚獭
“我知道,子安不必担心…”朱重九笑了笑,用酒盏与施耐庵相碰,“朱某不生气令师弟今天的作为。相反,令师弟的话,倒是颇能发人深醒。”
这是一句大实话。以朱重九现在的能力,可以一眼看出,刘基并非是某个诸侯的说客。放眼天下,也洠Ъ父鲋詈罡夜扇藖硌镏莸仿摇5趸裉斓谋硐郑戳钪熘鼐徘逍训厝鲜兜剑约旱鼻霸诨囱锶厮菩械亩鳎丫⒘耸可鸾撞阏宓木酢K挡欢ㄓ貌涣硕嗑茫慊嵊懈嗟牧趸境鰜恚敕缴璺ㄒ囱锏厍墓ひ祷ㄉ瑁笊痹诿妊孔刺踔廖瞬幌е鞫ビ朊稍⒛潜吖唇帷
但是,以目前的能力和财力,朱重九却找不出任何有效手段,去缓和双方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今天他听了刘基那番话之后,不想再做任何回答的原因。大工业化生产,与士绅们所秉持的农业社会等级秩序,有着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他朱重九即便说碎了嘴皮子,做再多的让步,也一样是徒劳无功。
如果朱大鹏的历史老师死得不那么早的话,也许他就会惊诧的发现,不止是他一个人,遇到了眼前这个难睿W钪战饩龇桨福闯銎娴囊恢隆
另一个时空里,华夏大陆地区,是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彻底打碎了农业社会的原有秩序。而撤离到海岛上的另外一个政权,居然也在军队的支持下,进行了“耕者有其田”和“减租减息”。至于大洋彼岸的那个民主国家楷模,则是通过一场血腥无比的南北战争,碾碎了所有阻力。胜利者在失败者的城市里,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而失败者,则通过一本又一本的文学作品,持续不断地控诉胜利者的暴行。(注1)
。。。。。。。
“主公请恕彦端贪心…”正惆怅地想着,耳畔却又传來施耐庵略带紧张的声音,“师弟之才,的确胜彦端十倍。今日虽然一时莽撞,做出了很多失礼的事情。可如果他以后能自己醒悟过來,也许。。。。。。”
“他不是想开个书院么,那刚好在你学政衙门的管辖范围之内,你自己酌情处理就是,不必向我请示…”朱重九想了想,有些促狭地回应。“资金方面,不妨给得充裕一点儿。以青田先生的品行,谅也不会将它用到不该用的地方…”
你刘伯温不是声称要去传承师门绝学么?那朱某就成全你…要钱给钱,要地盘给地盘。哪怕你刘伯温本人再不愿意跟朱某合作,你教出來的学生,却都是淮扬子弟。日后,依旧会进入淮扬大总管府和淮扬商号效力,最终还是洠映鲋炷橙说氖中摹
“如此,就多谢大总管宽宏…”施耐庵愣了愣,拱手向朱重九道谢。
这在他眼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刘伯温将來还有进入大总管幕府的机会。而他们师兄弟两个,日后也不至于为了各自的主公,相见于沙场。
“也洠裁纯砗瓴豢砗甑摹K谢澳艿泵嫠党鰜恚鼙缺镌诙亲永铮缓蟀抵猩挛谩敝熘鼐庞职诹税谑郑叭换赜Α8趸热顺苑梗杀雀评贤帷⒔褂竦热搜芯啃虏泛纳穸嗔恕:笳咚淙灰埠芾郏康庇行鹿ひ蘸托虏烦鰜恚蓟崃钏有牧榈缴硖宥季醯梦薇鹊芈恪6窒鹿僭泵浅苑梗疵恳淮危既盟芯跣紊窬闫!
“主公,章某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见朱重九的确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会因言而罪人。章溢站起來,试探着问道。
“说吧…不必这么客气…”朱重九将头转向他,笑着鼓励。
“伯温,伯温刚才最后那几句,其实,其实并非洠в械览怼!闭乱缟钗艘豢谄×咳米约旱耐凡灰拖拢耙绻壑鞴獗撸ΥΧ忌H还燮涓偌椭刃颍从秩缤砝锟椿āV鞴卑偈乐担艿糜懈稣鲁涛谩H绱耍绲仍谧鍪轮保材茏跃踝翊印2恢劣谖チ酥鞴疽狻
这话,基本意思与刘基先前那些一样,态度,却缓和了许多。不强求朱重九遵从儒学道统,但希望朱重九能拿出个固定章程來,以便成为新秩序的总纲。让后世在继承时,有所凭依。
朱重九听了,先是眉头轻皱,然后忍不住摇头而笑。大意了,自己还是大意了。只看到了章溢愿意加入大总管府效力的表象,却忘了此人和刘伯温一样,也是受了几十年儒学熏陶,不知不觉地,就会从本能出发,去遵从心目中的“天理”。
“三益是否也想说,正因为采纳了董仲舒之策,才确立了大汉的四百余年传承?…”慢慢收起笑容,朱重九看着章溢的眼睛,轻声问道。
“不敢完全归功于董圣…”章溢想了想,认真地点头,“但至少董圣于其中居功至伟…”
“那大唐呢?”朱重九点点头,继续追问。
“大唐立国之初,曾修《五经正义》。《唐律疏议》中,亦曾明言,士庶不同。士人若有罪,则受“议请”之庇。”章溢非常博学,立刻引经据典给出了回应。
“这”朱重九犹豫着,将目光转向逯鲲。后者立刻低声解释,“唐律,名位不同,礼亦异教。凡贵戚、官员、士子犯错,有议、请、减、赎、当、免,六权。而奴婢,部曲,官户,杂户则严惩不贷。”
“大宋立国之初,则定立了“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策。所以南渡之后,依旧有一百五十余年国祚…”见禄鲲也有给自己帮腔的意思,章溢胆子更大,迅速补充。“而蒙元虽然残暴粗鄙,对乡绅、望族,却是优渥有加…从洠в兄苯哟酉缟鹜飞险魇崭乘暗南壤
“如此说來,是朱某人特立独行了?”朱重九大笑,摇着头反问。
“溢不敢…溢只期盼,主公能以史为鉴…”章溢拱了拱手,很谦卑地回应。他与刘基在很多观点上,都有一致之处。但二人的最大不同是,刘基想现在就试图强行说服朱重九,让后者改变策略。而他,却希望能通过进谏、潜移默化等方式,慢慢将自家主公拉回至正确道路上來。
“好一个以史为鉴…”朱重九继续冷笑,一边笑,一边轻轻摇头,“三益,我记得儒家是立志于复三代之治的吧?推崇的也是复古和周礼…”
“主公所言甚是…”章溢想了想,点头回应。
“那三代之时,可有孔圣和董圣?”朱重九立刻笑着接过他的话头,大声追问。
“这。。。。。”这回,轮到章溢发傻了。三代之治还在夏商之前,怎么可能有孔夫子和董仲舒?怎么可能去遵从儒学的观点?
“大周的国运,据说有八百余年,然否?”朱重九却不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继续笑着追问。
“自武王伐纣,到文君入秦,有七百九十余年…”明知道话睿汲约浩诖姆捶较蚍⒄梗乱缛床坏貌挥沧磐菲と缡祷赜Α
“那大周之时,可曾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朱重九的下一个问睿缤兑话悖贝陶乱绲热诵牡住
“这,这。。。。。”章溢一时语塞,额头上汗珠滚滚。西周之时,孔夫子洠в谐錾6叛鄞呵镎焦箾'有一个国家,因为采用了儒学理念而兴。孔圣人空负盖世盛名,却走到哪都无法将自己的理论推广出去,走到哪都不怎么受待见。
“事易备变,上古竞于道德,无须儒家之言,文教自兴。而后世则竞于智谋和气力,是以儒家应运而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基忽然从桌子上抬起头,大声补充了一句。
“好一句事易则备变…”朱重九用力鼓掌,这句话,他不久前刚跟胡大海说过,还被对方认真地纠正了一回,所以印象极深,“此语,出于韩非子吧。他可是法家宗师…”
“儒者从來就不吝集百家之长…”刘基又醉醺醺的补充了一句,丝毫想不起來,自己刚才还在推崇董仲舒的独尊理念。
“好一句不吝集百家之长…”朱重九继续鼓掌,“那朱某还有两问,其一,当今之世,与汉武之时,是不是还一模一样?其二,既然不吝集百家之长,朱某现在所行的工商之道,算不算其中一家,有洠в锌扇≈Γ俊
“这,这。。。。”刘基红着脸,无法回应。凭心而论,淮扬三地目前表现出來的勃勃生机,他根本洠О旆ㄊ佣患V皇俏诵闹械睦砟詈妥陨硭诘奈恢茫辉敢獬腥掀涞娜酚兴ざ选
“诸君莫急,朱某还有一问?”朱重九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大声追问,“我辈举义兵,到底是为了恢复华夏,还是恢复儒学?是为了给子孙后代谋万世之幸福,还是谋万世之桎梏?”
“这,这。。。。”刘基双手扶着桌案,摇摇晃晃试图往起站,却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若无秩序伦常,何來万世之基业?三纲五常,乃天里人伦,何來桎梏之说?”
“先生醉了,先生且坐…”朱重九看了看他,叹息着摇头。其实刘基这幅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并不罕见。在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就有无数人,试图用一个固定框架,规范整个国家的几百年运转,无论失败多少次,都记不住教训。
先是有人拿着社会主义模版,凡是与此不符合的,皆斥为毒草。大喊“宁可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结果弄得民生疲敝,光有大国的架子,却无大国应有的繁荣。好不容易到了七十年代末,整个民族终于幡然悔悟,开始脚踏实地。偏偏几十年后,又跳來了另外一部分妄人,拿一份自己都洠靼椎拿览岜曜迹嵊蔡祝亢敛还搜矍跋质岛痛吮曜级儆嗄陙淼男薷谋淝ā7彩遣桓胶痛吮曜嫉模蚰时局饕宓牟荩灰缁嶂饕宓拿纭8矣诜炊晕业模蛑苯哟虺晌迕苯油补业缦吒恕4右桓黾俗呦蛄硗庖桓黾耍谎挠薮阑拿谎南髯闶事摹翱诤诺淖颂妥炝常妓亢廖幢洹
受朱大鹏的影响,朱重九心里,根本洠в腥魏畏胖暮6宰迹⑶易阋允褂们锿蚴赖谋曜肌5比桓换崛贤槲掮午康娜危褪歉猛蚴婪钚械恼慰蚣堋K欧畹氖悄脕碇饕澹欧畹氖羌媸詹⑿睢H魏卫砟睿寮乙埠茫乙舶眨且淅锏纳缁嶂饕澹时局饕澹灰苋没母葱耍伎梢越溆杏玫牟糠帜脕硪挥谩
想到这儿,他拍了拍刘伯温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其实说得对,朱某这里,的确还洠Ы⑷魏喂潭ㄖ刃颍矝'想死抱着任何一家经典。朱某以为,我等起义兵的目的是恢复华夏,不是复兴儒学。而儒学也好,法家也罢,都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为了手段,而忘记目的,那是舍本逐末。先生请恕朱某固执,如此愚蠢之举,朱某义不敢为…”
注1:美国南北战争当中,双方将士,都曾经以杀死对方,割取头皮为荣。北方名将谢尔曼,则在威克斯堡,亚特兰大和其他南方地区,进行了非常凶残的烧杀政策。最严重的密西西比地区,百分之六十的白人男青年,都死于他的屠刀之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警讯上
“目的手段舍本逐末”刘基小声嘟囔着,两只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还是支持不住,“嘭。”地一声趴在了桌案上,彻底沉沉睡去。
章溢、宋克、罗本、施耐庵等人,也是第一次听闻朱重九如此具体地阐述心中想法,震惊之余,两眼之中也是充满了茫然,不怪他们理解力差,关键是,华夏自古以來,都讲究祖宗规矩,通常立国的第一代把大框架定下來,后世继承者萧规曹随就是,很少再出现大的变动,而变法者,也通常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但是今天,朱重九却亲口说出,他原本就洠胱潘辣ё乓桓龉潭ǖ姆铰裕簿褪撬担巯禄囱锏厍谥刃蚧炻遥幽持殖潭壬隙裕侵熘鼐耪飧鲋鞴桃庾萑莸慕峁⑶铱囱樱熘鼐呕瓜爰绦沃氯ィ静幌胛铀锖蟠⑷魏伟偈啦灰椎淖孀诔煞ā
“主公,主公至少,至少得拿出一个最,最简单的章程來,哪怕,哪怕立国之后后再重新修订,也,也好过洠в腥魏握鲁獭!钡降资侵熘鼐诺睦险扇耍阢读俗愎怀な奔浜螅祸镌俣裙钠鹩缕蜕八怠
“禄,禄主事之言有理,即便昔日高祖入关,也曾有约法三章。”章溢琢磨了片刻,也惨白着脸,跟在禄鲲之后低声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