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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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不妨…你忙你的,我只是过來看看…”逯鲁曾笑了笑,轻轻摆手。
他说得客气,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却不敢怠慢,一边伸手去解老人家肩膀上的蓑衣,一边大声吩咐,“快,把火盆点起來,让先生烤烤…老赵,你过來帮个忙,帮先生的把蓑衣挂起來…”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费力气了。我在你这儿站一会儿,马上还得到别处去…”逯鲁曾又笑着摆摆手,然后低声补充。
“那,就先喝口热茶…”吴永淳点点头,亲手走到充作墙角,拎起包裹着厚厚稻草的茶壶巢子,给老人倒了一碗浓茶。然后双手捧了过去。
于公,逯鲁曾位置在他之上,值得他尊敬。与私,他的正式名字乃是老人所取,相当于半个入室弟子。所以用晚辈伺候长辈之礼相待,丝毫洠裁床煌住
然而老人这会儿显然不是为了摆长辈架子而來,先捧着热茶慢慢抿了几口,然后望着外边被闪电照亮的夜空,忽然问了一句,“二十二,江湾那边,一号紧急预案需要启动么?”
第四十八章较量下三
“一号预案,应该,暂时还用不上…”吴永淳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缓缓摇头。
他吃惊的不是对方也知道一号预案,而是老人忽然叫起了自己以前的名字,吴二十二。那就意味着,当初的赐名之德,可能到了需要回报的时候了。而眼下自己手中,除了兵权之外,恐怕洠в腥魏温焕戏蜃幽芸吹蒙系亩鳌
果然,一号预案只是一个开场白。逯鲁曾快速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外边黑沉沉的雨夜,继续沉声说道:“老夫不知兵,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心里慌得狠。二十二,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一句实话,你有多少把握确保江湾无虞?”
“江湾今天傍晚的时候放了三次排炮…从声音上來看,不是为了杀敌…”吴永淳洠в兄苯踊赜β焕戏蜃拥幕埃欠浅D托牡亟馐汀0凑瘴腋碌轮涞脑级ǎ馐撬诟嫠呶遥潜咴菔辈恍枰魏卧
“呼………”逯鲁曾闻听,如释重负地吐了口长气。然后又缓缓将身体转了过來,盯着吴永淳的眼睛问道,“徐达那边,最近情况如何?”
“脱脱已经从下游渡黄,但淮安城安如磐石…”吴永淳不知道对方到底想知道些什么?略作沉吟,继续低声回应。“徐达已经派了胡大海去守高邮,只要这两座城市两个还在。脱脱早晚都得铩羽而归…”
淮安和扬州之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畅通无阻。而老夫子又有第一时间阅读军报的权限。以上这些消息,他应该心知肚明才对。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这边來校验真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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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洠в小蔽庥来拘闹卸偕酰职吹侗崆嵋⊥贰!澳┙饫镉械模な反笕硕加小3な反笕嘶褂惺裁词虑椋咳绻麤'有的话,赶紧回去睡了吧,夜已经深了…”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在下逐客令了,逯鲁曾却丝毫洠в兄鞫肟淖跃酢S炙南卵杆倏戳丝矗愿偷纳粞剩坝幸パ运担笞芄茉诤I铣隽耸露6闾搅藳'有?”
“洠в小蔽庥来敬缶纳窦さ粗拢渑宓侗话纬隽税氪缬啵胺蜃邮谴雍翁齺恚糠蜃樱憧墒谴蠖级降某け病
“正是因为老夫乃大总管的长辈,所以老夫才坐卧不安…”逯鲁曾缓缓后退的半步,身体绷得向一张弓。“老夫不但听到了这个传言,老夫还听人说,脱脱之所以能渡过黄河,是有人故意放松了水面上的警戒,借,借刀杀人…”
“轰…”天空中忽然打了一记炸雷,闪电将敌楼内照得比雪洞还亮。吴永淳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比雪还白。
大都督成亲后一直洠в泻⒆印H绻诤I显庥隽瞬徊猓囱锵稻鸵⒖滔萑肴毫奘椎霓限尉置妗6恢付ㄎ谝患坛腥说男齑铮匀桓蠖级經'法比。非但苏先生、刘子云等元老不服,其他各军指挥使,也未必甘心唯其马首是瞻…
所以,放任脱脱的大军过河,通过蒙元之手打击徐达,无疑是一步绝妙好棋。过后不管谁胜谁败,徐达的威望定然会大打折扣。排在其后的另外几个人,就有机会向前超越了…
但万一脱脱打破了淮安,他们,他们就不怕大伙全都被斩草除根么?毕竟,毕竟蒙元那边是整整三十万大军。毕竟,毕竟淮扬各地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与朝廷现行的制度水火不容…
正惊得魂飞魄散间,耳畔却又传來逯鲁曾更多的声音,有点阴,更多的是狠毒,“老夫还听人说,最近淮扬商号有几个股东在秘密碰头。而朝廷那边,则答应如果他们献出扬州,则既往不咎。他们只需要将大总管的干股交给朝廷,其他都可以一切照旧…”
“喀嚓…”又是一道粗大的闪电,将整座敌楼震得瑟瑟土落。淮扬商号是块巨大的磁石,地方上头脸人物之所以在官绅一体化纳粮和摊丁入亩之后,还肯跟大总管府共同进退。一方面是迫于淮安军手中的刀子,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从淮扬商号名下的产业中,看到了巨额的红利。而万一朝廷答应将商号也保持原样不变,对地方士绅來说,最后一个抵抗的理由就彻底不存在了。洠в辛舜蠖级剑侨兆又换岜认衷诟谩
但淮安军的弟兄们呢?淮扬高邮各地数百万黎庶呢?还有那些刚刚从新政和新作坊里找到做人滋味的流民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根本不用想,吴永淳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徐州起义之前,他就是胥吏麾下的小跟班儿,见过当时属于底层的所有黑暗。
“二十二是徐州人…”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吴永淳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恐惧,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洠в写蠖级剑衷诟傻模谰墒瞧凵婆露瘢铔'祖宗的勾当。二十二从军之后,虽然把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接到扬州。但徐州城内外,却还有我吴家数十口亲人,还有从小看着二十二长大的街坊邻居。脱脱一场大水,把整个徐州都冲洠Я恕K裕还鼙鹑俗鍪裁矗膊换峁艽蠖级浇窈笕チ四睦铩V灰褂幸豢谄冢庋镏莩牵褪谴蠖级降模蘼鬯材貌蛔摺蜃樱饷此担隳芴靼酌矗俊
说着话,他缓缓将腰刀拔了出來,用左手掌心缓缓擦拭。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掌心割破,有股鲜红色血珠,顺着手掌的边缘,一滴滴溅落在地上,被敌楼中的烛火一照,红得无比刺眼。
一股遮天盖地的杀气,也从他的身体中瞬间散发出來,山一般压向对面的逯鲁曾。后者被吓得连退数步,旋即,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二十二,且慢…老夫不是你想得那种人…老夫洠Э创砟恪@戏蚯煨遥比諞'看错了你…”
“您老。。。。。。”敌楼内的杀气迅速被夜风吹散,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眉头紧锁,双眼里充满了警惕。
“且不说大总管乃老夫孙女婿。我禄家上下一百七十余口,最后活着被接过黄河的,还不到十个。”逯鲁曾又笑了笑,低声补充。“你吴永淳都知道自己与蒙元不共戴天,老夫这边,又怎么可能再去向鞑子摇尾乞怜?”
这两句话,可是句句都说道了关键处。虽然逯家上下洠в腥魏稳耍恢熘鼐帕性诩坛姓咧凇?伤且患腋熘鼐胖涞墓叵担驹诿稍⒛潜呖磥恚幢热魏稳硕记酌堋K裕巯卵镏莩悄谌魏稳送督得稍螅伎赡芄堆硬写Nǘ缆皇弦患遥瑳'有这种希望。按照蒙元以前的残忍行事作风,从逯鲁曾起,一直到第五军长史逯德山膝下才半岁的女儿,都无法逃离生天。
“那您老刚才。。。。”想明白了这一点,吴永淳轻轻松了一口气,迟疑着询问。
“事关重大,老夫不得不先探一探你的态度…”逯鲁曾也轻轻吐了口气,掀开衣襟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一枚的手雷。
是大匠院那边刚刚制造的新型手雷,还洠苷酵度肷S胙巯禄窗簿浔傅氖掷鬃畲蟛灰谎Γ谟诖宋镉谠瓉硪鹣呶恢茫傲烁鲂⌒〉睦贰V灰繁怀抖突嵬ü桓撸抖锉叩牟Aг土蚧腔旌衔铮渌布涞闳肌H缓笤谑⒅冢鍪掷拙突岷淙徽ǹ茉馊街诘幕钗锞∈蜕衔魈臁
“您老作死啊…您老,您老赶紧把那东西解下來…”吴永淳又被吓了一大跳,哭笑不得地命令。
新型手雷之所以迟迟不能投产,就是因为此物的爆炸时间根本无法把握。有可能拉开铁环瞬间就炸,让掷弹兵连将它丢出去的时间都洠в小R部赡芏鋈ブ蟪俪俨徽ǎ芪У娜艘晕溲苹鹬保倜偷馗艘桓鼍病
“洠拢瑳'事儿,这颗,这颗是焦大匠亲手做的,断然不会出什么篓子…”逯鲁曾侧开身,连连摆手。“你先别管手雷,听老夫说。今天下午,淮扬商号的郑、贺、胡三家股东,聚集了其他十几个小股东商议,打算将扬州城献给董抟霄。老夫手里有确凿证据,你赶紧调兵跟老夫去抓他们…”
“郑掌柜、贺主事和胡帐房他们?”吴永淳心里又打了个突,却非常沉着地追问,“内卫处呢?他们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洠в校俊
“张松此刻人在淮安,留守扬州这边的是一个叫段正义的家伙,他在去年的科举考试中名列乙等,奉命进入军中历练。然后才一点点爬到内务处副主事的位置…”逯鲁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补充。
这年头,能参加科举考试的,至少都出自殷实人家。在淮安军恢复社学之前,穷人家的孩子根本读不起书。而这年头的殷实之家,或多或少都跟地方士绅都有些联系。所以内务处对士绅们的阴险图谋装聋作哑,原因就非常简单了。副主事段某跟对方同气连枝,故意给后者行方便而已。
一切都已经非常清楚了,但吴永淳却依旧轻轻摇头,“按照大都督北上之前定下的规矩。内务处只管监督探查,抓人却要经知府衙门批准。而吴某这里,非知府衙门邀请,同样洠ё矢袢プト恕
“这个时候,哪还能考虑那么多…”逯鲁曾闻听,立刻急得两眼冒火。“下午的事情,明理书院的山长刘伯温也曾经参与。而那刘伯温,又是罗知府的师叔。万一他也被拉了过去,你想后悔都來不及…”
第五十章后路上
一活人,一杀人,这就是淮扬大总管府和蒙元朝廷之间的最大区别。淮扬新政虽然损害了一些士绅的特权,出发点和结果却都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平安活下來。而蒙元朝廷,却喜欢将被征服地区的百姓不分青红皂白杀戮一空。
所以扬州城的士绅们聚集在一起商量了整整一下午之后,最终做出了一个出乎很多人预料的选择。他们不想死,不想把全家老少的性命,寄托于蒙元朝廷大发慈悲上。他们以前,也洠У忍倒⒋蠓⒋缺南壤K窍胍钕氯ィ】赡艿卦诨囱镄抡谢畹酶茫倘蟆6榇螅谘┲兴吞俊!!!!
至于士绅们最初聚集在一处的初衷是什么?当中有人是否曾经受到过蒙元细作的蛊惑?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目前的结果,对大总管府,对扬州城的军心与民心,都是最好的一个。疯子才会在这当口上去刨根究底。
当即,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便拱手为礼,向刘伯温以及委托他前來犒军的扬州士绅致谢。随后,便将麾下的参谋们召集到了敌楼当中,按照刘伯温刚刚献的计策,制定具体施行方案。那些参谋都是两次科举考试中的成绩优异者,又在讲武堂受过专门的集训,因此动作极为专业。很快,就将吴永淳需要东西拿了出來。
随即,便是挑选得力人手,调动各类资源。整个第四军如同一架机器般高速运转。第一天的效果只是平平,第二天敌营周围渐渐有些躁动,而到了第二天下午,董抟霄的军营内已经流言四起,都说张士诚和王克柔两个,趁着大伙都在外面征战的时候,杀向了苏杭二州。如今浙东一带已经是烽烟处处,凡是跟在董抟霄身后找淮安军麻烦的,其宗族都遭到了张士诚、王克柔两人的血腥报复。一些替毛葫芦兵出人出钱的高门大户,甚至全家老幼,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传言是如此剧烈,令董抟霄麾下的浙军士气大落。白天对江湾的进攻,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草草收了场。回到营地之后,一些将领干脆直接向董抟霄提出,放弃在江湾城下无意义的干耗,火速派人回援浙东,保卫桑梓。
“诸位莫要上当…此乃疑兵之计而…只是如此浅显的计谋,又怎可能瞒得过老夫的法眼?…”董抟霄自己,也被流言弄得心怀忐忑。但当着众将的面儿,却不得不做出一幅镇定自若的模样,手捋胡须,笑着说道。
“宣慰大人目光如电,我等自然佩服。只是,只是我等都随大人征战在外,家乡那边,家乡那边的确空虚得很。万一,万一真的被小人所趁。。。。。”众将不敢跟董抟霄明着顶嘴,话里话外,却继续劝他回头。
“可不是么?万一张贼真的打过去,州县上剩下的那点儿兵马,根本无力抵挡…”
“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上次彭和尚之所以打到了杭州城下,就是因为我等出征在外的缘故。如今又换成了张贼士诚。。。。”
刹那间,中军帐内乱得像一锅粥。十个人里边,至少有八个人动了回家的念头,不愿意再跟淮安军继续死磕下去。
“住口…”董抟霄听得心烦意乱,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厉声打断。“什么一万万一,分明是尔等见贼军火器犀利,心生畏惧…那张贼士诚真的要起兵东进,首先他得攻取无锡州。而那无锡州的孙同知,昨天还曾经过江给我等运送军粮。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此地怎么可能就已经落入张贼之手?…”
“这,这。。。。。”众将闻听,心中稍安。然而,很快就有人低声说道。“张贼素來狡诈,也许故意放着无锡州不取,转而南下攻取宜兴呢?左右不是隔着个太湖,他从宜兴,湖州那边绕个弯子,也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对啊,张贼素來狡诈。打仗时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