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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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楼中,瞭望手们迅速将一面面令旗扯起,沿着主桅杆的缆绳梯次排开。同时,低沉的号角声也徐徐响起,带着一丝丝临战的兴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脚下的青丘舰立刻微微一振,紧跟着,修长的船身就开始快速转向,如一堵高墙般,挡在敌船的必经之路上。
旁边的从舰器府号也迅速跟上,将自家船头与青丘舰的船尾相对。炮窗拉开,一门又一门黑黝黝的火炮被推出來,遥遥地对准打着和州军旗号的船只。
“轰、轰、轰…”“轰、轰、轰…”六发实心炮弹,分为两组,从青丘和器府二舰的左舷前端飞出,掠过三百余步水面,整整齐齐地砸在了和州军水师的正前方。
巨大的水柱跳起來,在半空中映出数道七色彩虹。水柱落处,临近的和州军战船像受惊的梭鱼般四下避让。但远离水柱的位置,却有更多的船只开始加速,仿佛先前的炮击根本不存在一般。
“给主舰队发信号,说和州军來意不善,轸宿分队准备随时开火…”俞通海铁青着脸,继续发号施令。“让器府舰调整炮口,对准敌舰之中任何一艘,再发三炮示警。如果对方依旧不听劝阻,就直接击沉。”
“是…”副舰长再度大声答应着,挥动信号旗,将俞通海的命令传向望楼。然后趁着望楼中的袍泽打旗语传递消息的功夫,压低嗓音,向俞通海进谏,“提督,他们,他们应该算是友军。如果直接击沉的话。。。。。”
“既不说明來意,又不肯停船避免嫌疑的,算哪门子友军?”俞通海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追随在朱重九身侧,于山东战场立下了许多大功,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机会,向前者表明了愿意去水师历练的请求。而他的主公朱重九,恐怕也是看在他忠心耿耿,并且父辈曾经做过水师万户的经历上,才特别动用了一次大总管的权力,满足了他的心愿。
如果第一次出來执行任务,他就搞砸了的话,毁的就不只是自家前程,连带着将主公的脸面都给打两个稀里哗啦。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给來船可乘之机。
“轰、轰、轰…”又是三枚实心炮弹飞出,砸在一艘中型战船前方不到二十步的位置,溅出一个品字状巨大水花。冲天而起的波浪,将这艘战船推得上下起伏。甲板上有器物和人被甩进了江水中,乱纷纷看不清具体数量。整艘战船不得不停了下來,对落水者施行救援。
“青丘舰瞄准右前方那艘沙船的船头,做正式交火准备。十炮轮射,直到对方自己停下來,或者被击沉为止…”俞通海抓起望远镜,一边观察和州军水师的反应,一边继续命令,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颤抖。
“青丘舰,瞄准右前方那艘沙船,做正式交火准备…左舷十门火炮。。。。。。”副舰长朱山举起信号旗,娴熟地打出一连串指令。
操帆手们开始调整帆位,提着火绳枪的水兵在两层甲板上快速跑动,舰身体伏在护墙后,将武器探出射击孔。左舷炮手长则提着只望远镜,一边观察目标的距离和动作,一边报出整串的数字,“一二三号抓紧时间复位。四号炮、五号炮向左调整一个刻度,实心弹。六号、七号正射,开花弹。八号、九号和十号,瞄准目标主帆,用链弹。从四号炮起,预备……开火…”
“四号炮开火…”四号炮的炮长扯开嗓子大叫,同时侧转身体,避开火炮的回退路线。
“轰…”一枚六斤实心弹咆哮着飞向目标,在半空拖出一道修长的白色痕迹。然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之中,将目标战船震得上下起伏。
射偏了,但这一炮直奔目标船头而去,明显已经不再是警告。对面的整个舰队中所有船只,几乎都被青丘舰的表现给吓了一大跳,前进的速度,瞬间就开始变缓。
“五号炮开火…”四号炮的炮长扯开嗓子大叫,根本不管目标怎样应对。在淮安军的水师日常训练当中,可洠в懈嫠咚峙诔び凶孕型U降娜ΑV灰蕉贩⑸娜挝窬褪且宰羁焖俣然骰倌勘辏皇歉扇沤⒊ず团谑殖さ呐卸稀
“轰…”又一枚六斤实心弹射向目标区域,溅起高大的水柱。
紧跟着,六号、七号火炮相继发威,将目标战船的前后左右砸得波涛滚滚。八号、九号、十号也不甘寂寞,将三对拖着铁链的炮弹砸向目标上方。两对射失,最后一对却擦着目标的主桅杆掠了过去,将竹片做的船帆,扯得七零八落。
“轰、轰、轰…”一、二、三号舰炮趁火打劫,依次冲着目标喷吐火力。虽然依旧全部射失,却令敌方的整个舰队的动作彻底停了下來。
当炮击的回声缓缓消失,宽阔的水面上,刹那间变得异常宁静。除了江风和波涛声之外,再也洠в腥魏稳思湫K泻椭菥恼酱纪T诹嗽兀僖膊桓壹绦舜酥涞木嗬搿5形宜降拇ι希幻婷嫘珊焐恼狡臁昂艉衾怖玻艉衾怖玻艉衾怖病保环绱党隽街植煌慕谧啵挤置鳌
“器府舰原地警戒,青丘舰转头,迎向对面舰队,同时继续命令他们表明身份和來意…”俞通海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声命令。漆黑的面孔上,写满了刀锋般的寒意。
副舰长将命令化作旗号传出,轸宿分舰队的主舰青丘,立刻缓缓调头。将刚刚开过一轮火的左舷藏在了身后,将蓄势以待的右舷舰炮斜着对准敌人。以与江流呈四十五角的航向,插往和州军水师的队伍当中。
当将自家与对方舰队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百步远位置后,整齐的的呐喊声,再度从青丘舰上响了起來,只是,这次一次,喊话的内容,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淮安军强攻采石矶,对面船队,停止靠近,汇报身份和來意……”
“淮安军强攻采石矶,对面船队,停止靠近,汇报身份和來意……”
“淮安军强攻采石矶,对面船队,停止靠近,汇报身份和來意……”
。。。。。
“和州总管朱重八,率军过江讨贼。不知道贵军已经抢行一步,还请提督约束手下,不要继续增大误会…”一艘三丈高的楼船,缓缓从和州军的舰阵中央驶了出來,回应的声音里,包含了深沉的悲愤。
通过望远镜的视窗,俞通海看到,古铜色面孔的朱重八站在船头,手按剑柄,腰杆停得笔直。在此人身后,则是邓愈、汤和、吴家兄弟,还有一干自己以前从洠Ъ焦哪吧婵住
将望远镜轻轻放开,俞通海再度举起一个铁皮喇叭,“淮安水师奉命夺取太平、集庆二府,军令已下,不容更改。请和州军退回驻地,不要引发双方之间的冲突。”
“淮安水师奉命夺取太平、集庆二路。。。。。。”望楼、撞角附近甲板、两侧炮窗处,众淮安军水师将士,扯开嗓子将自家舰长的命令反复宣告。一个个的面孔上,都带着酣畅的快意。
作为低级军官和士兵,他们眼里,却洠в心敲炊嗟拿擞押屯栏拍睢U馓煜略缤矶际侵熳芄艿模彩歉矣谝皝硐嗾撸蓟罡帽淮虻梅凵硭楣恰6牵蚴侵熳芄苁种械某さ逗屠#笔笨炭潭伎释磐匆芯南恃
“和州大总管朱重八,请求携带麾下弟兄,助贵军一臂之力…”听着对面嚣张的喊声,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将愤怒化作力量,稳稳地举起铁皮喇叭。
此刻是最佳的过江机会,失去了这个机会,和州军将永远被困在淮安军和天完政权的包围之中,慢慢地等待命运的來临,再也洠в形识χ鹇沟目赡堋裕呐率鞘芫∏瑁脖匦肴米约叶游樘ど铣そ习叮皇堑敉坊胤怠
“淮安水师奉命夺取太平、集庆二路。洠Ы拥轿壹掖笞芄艿拿睿桓医邮芄缶靡狻G胫熳芄艽旖⒍踊赝罚灰⑽蠡帷倍悦娴幕赜ι糇虐儆嗖皆洞珌恚铈穸冶洌桓鋈魏紊塘康目赡堋
“在下朱重八,请求与贵军主帅会面,亲自向他阐明來意…”朱重八又吸了一口气,古铜色的面孔上,隐隐浮现了几朵乌云。
刚才他通过望远镜观察到,前方主舰队上,挑着“朱”字和“胡”字大旗。这表明舰队中,肯定有水师主帅朱强和淮安第二军团都统领胡大海两人在。无论能与谁会面,他都有希望说服对方,给和州军一个助阵的机会。
而只要能踏上河岸,哪怕只是替淮安军摇旗呐喊过,以朱重九的为人,都不可能无视和州军的功劳。这样,和州军就有机会在南岸取得一个落脚点,然后再寻找新的突破方向。
他的思维非常敏捷,设想也非常清晰。然而谁料对面战舰上的俞通海,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很快,就又扯开嗓子回应道:“我家先锋胡将军,正在指挥舰队与鞑子守军作战,无暇与朱总管会面。请朱总管暂且退到长江之北,待我军攻克了采石矶,再考虑会面的可能…”
“本总管朱重八,曾经与贵军并肩作战过。请问对面是哪位将军,在红巾军中担任何职?…”朱元璋被气得嘴唇发黑,眼睛里冒着滚滚怒火。
“淮安军强攻采石矶,不需要任何援助,请朱总管引兵退回江北,避免误伤…”对面的俞通海根本不肯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命人再度将炮口默默地推出了舷窗。。
“主公,距离只有八十余步。末将请求替主公擒下他…”一个脸上带着水锈的和州将领猛地上前,跪在朱重八面前大声请求。
“拿下他,然后再跟胡大海交涉…淮安军的战舰虽然大,却远不如我军船多,也不如我军灵活…”邓愈、汤和等人也忍无可忍,颤抖着嘴唇求肯。
“马江相对狭窄,只要我军的纵火船能抢到上游有利位置,就能一举锁定胜局…”另一位满脸水锈的家伙,走近朱元璋,吐着猩红色的舌头提议。“末将在这片水面上玩了二十年船,绝不可能失手…”
“主公,机不可失…”
“主公,能战,方能言和…”
。。。。。
几个文职打扮的幕僚,也纷纷开口。都认为和州军不能继续退让下去,否则必将令麾下弟兄们心灰意冷。
听着众人义愤填膺的话,朱元璋的古铜色面孔由黑转红,又慢慢由红变紫。两只铜铃大的眼睛里头,寒光四射。握在剑柄上的手,颤抖,颤抖,缓缓外拉,又缓缓内推。如此反复了十几次,最终,却将整把宝剑扯了下來,重重地掷在了甲板上,“退兵…”
“主公!”众文武失声大叫,一个个额头上青筋乱跳。
“退兵,我命令退兵,你们洠矗俊敝熘匕艘ё叛溃笊馗础R恍泻谏难#匙抛旖橇芾於隆
第二十九章余波上
华夏三年五月,旧历蒙元至正十四年,淮安军以炮舰护送大军逆流而上,绕过集庆,攻取太平路。元太平路总管朵察耐措手不及,只能带领麾下兵马沿江列阵,以强弩利箭阻止淮安军登岸。淮安水师统领朱强下令以重炮摧之,须臾,岸上尸骸枕籍,朵察耐当场身死。行省中丞蛮子海牙领义兵千户方蓉、蒙古军千户别也等人退守当涂。
淮安军征南先锋胡大海率部登岸,休息一日。第二天兵临当涂城下,蛮子海牙不敢出城迎战,紧闭四门。胡大海又以淮扬百工坊所制攻城车、攻城凿、火药包等物炸开西墙,大军蜂涌而入。蒙古千户也别当场被胡大海劈死,义兵千户方蓉保护着蛮子海牙自城东门遁走,半路口渴难耐,致村中讨水。百姓见他二人身穿蒙元袍服,纷纷持木棍來攻。须臾间,将方蓉砸翻在地。蛮子海牙自知无幸免之理,拔剑自刎。
至此,马江东侧再无蒙元守军。胡大海分兵巡视各地,将其一一收归淮安军之下。待徐达领主力至,太平府已经平定大半。二人商量一番,继续兵分两路。以淮安第二、第三军团并力向东,直扑江宁。第五军团则由吴良谋率领,渡过马江向西,攻打芜湖、繁昌二地。蒙元芜湖守将李兴自知大势已去,不待吴良谋兵至,主动自缚双手请降。繁昌守将陈野先却受了朱重八的感召,抢先一步将城池及大清江之西各地献给了和州。
至此,整个太平路被淮安军、和州军一分为二,不再复为蒙元所有。集庆路则受到淮安第一、第二、第三兵团的腹背夹攻,岌岌可危。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几乎每一个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在议论着这场声势颇为浩大,但场面却远不如去年激烈的战争。然而出乎所有当事方意料的是,人们的关注重点,却不是徐达和胡大海、刘子云三人何时能击败康茂才,全取集庆。而是吴良谋所率领的第五军,何时能够将陈野先这个三姓家奴,从繁昌驱逐出去。
换句话说,人们已经习惯了淮安军的战无不胜,认为集庆路正在进行的战斗,根本不存在什么悬念。但对于淮安军与和州军之间的盟约能维持多久,却充满了怀疑…
“王叔,你听说了么?早在淮安军攻打采石矶时,就跟咱们和州军交上了手?”庐州路桐城府,有人在酒馆里,神神秘秘地说道。
“怎么洠担腔窗簿鄹喝肆恕勖羌抑熳芄埽比沼采黄铝搜V皇俏斯巳缶郑艣'有下令开炮还击…”被称作王叔的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小吏。身上的衣服熨烫得齐齐整整,脸上的皱纹却是纵横交错。
拜淮安军始作俑的报纸所赐,这年头,茶馆酒肆已经成了各类官方和非官方消息的集散地。凡是口袋里有几个铜板的,都会时不时到这两处地方坐一会儿。先排出几个大子儿要碗酒水或者茶汤,然后竖起耳朵,堆起笑脸,开始跟周围的人做更深入的交流。
报纸也有多种,其中以各地总管府所推出的最为权威和及时。五文钱就能买到厚厚的一大摞,论字数,远远比去书坊买书合算。那些民间商户为了赚钱而办的小报,则要单薄得多,印制质量也会差上许多。但民间小报却又一个好处,那就是,时不时会泄漏出一些官方报纸不会涉及的秘密來。当然,这些“秘密”经常会被证实乃为以讹传讹。信与不信,如何去芜存菁,就需要考验读者的智商了…
就拿淮安军在攻打采石矶时,曾经向赶去助战的和州军开炮之事來说吧…当事双方的官办报纸上,都对此只字未提。而乌江那边一家船行老板私办的小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