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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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去,铁甲卫,顶到最前头去。破甲锥破不开淮安甲。只管注意火箭就好…”于光迅速总结经验,用尽全身力气跟周围的弟兄们分享经验。
“破甲锥,鞑子的破甲锥不管用,不管用…”不远处,有人大声附和,语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重金购自淮安的板甲防护力天下无双,二十步外可挡住大部分羽箭的攒射。这,是早就广为流传已久的消息。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毕竟不一样。当发现抹了毒药的箭矢,根本奈何不了淮安甲分毫之后,一众铁甲卫们士气大振。沿着城墙快速散开,替换掉队伍最前方那些无甲者,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替袍泽们构筑起第二道防线。
太师邹普胜带领一伙御林军沿着马道跑上來,两两一组,放下成筐的手雷。这些手雷都是天完帝国的工匠所制,威力比淮安军对外出售的手雷略有不及。但胜在造价低廉,并且可以敞开量供应,完全不用担心断货问睿
陈友谅等人扭头抓起手雷,用艾绒点燃了引线,一个接一个朝城外丢去。速度远远超过了四斤小炮。
正在弯弓搭箭的蒙元兵卒被一排排放倒,不得不仓惶后撤。然而很快,新的一波兵卒就又涌到城墙下,向城头上泼洒出新一轮死亡之雨。
“轰…”一门被推到城下不足五十步远的四斤炮,猛然发威。将一枚实心铸铁弹丸,呼啸着送上了城头。
“啪…”被弹丸命中的盾牌四分五裂。铁弹却余势未衰,借着惯性再度撞上了持盾者的胸口。性能优良的淮安板甲,被砸得向内凹进一个深坑。持盾者哼都洠淼眉昂咭簧捅坏柰谱畔蚝蠓扇ィ恃推扑榈哪谠啵诱糯蟮淖彀屠锱缟涠觥
“轰…”又一门四斤炮被推上前,朝着城头开火。黑漆漆的弹丸掠过陈友谅等人的头顶,将背后的敌楼砸得碎瓦乱飞。
“干掉它,赶紧干掉它…”有人在陈友谅身后大叫,却想不出任何对策。先前城头上那场突如其來的“内乱”,令大部分炮手都死于非命。布置在城头上的火炮要么被叛乱者炸毁,要么洠瞬僮鳎痉⒒硬涣俗饔谩
“床子弩,那边有床子弩…”太师邹普胜跳着角大叫,钢刀所指,正是马脸上一具古老的守城利器。
一小队御林军士卒,高举着盾牌,迅速向马脸上的床子弩跑动。这具古老的武器威力巨大,只是生不逢时,在六斤炮和四斤炮出现后,洠У韧度胧褂镁托嫣蕴
城外的蒙元士兵迅速发现了城头上移动目标,调整方向,箭如雨落。
试图去操作床子弩的御林军将士洠У瓤拷勘辏鸵丫笸龉搿5O碌乃母鋈耍匆谰删僮哦芘拼沧渝竺统濉
“轰…轰…轰…轰…”有人在敌楼中冒死开火,用四斤炮吸引走了大部分弓箭手的关注。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火药箭和炮弹从城下交替射进敌楼,陆续炸开,将敌楼炸得摇摇欲坠。
“护住他们的身后,铁甲卫,给我护住他们的身后…”陈友谅红着眼睛,大声指挥。
六名身穿重甲的勇士沿着城墙斜站成一排,用身体和巨盾,挡住大部分飞向御林军的箭矢。
“轰…”一枚实心弹飞至,将一名铁甲卫连同手里的盾牌一道送上天空,四分五裂。
剩下的五名铁甲卫收拢队形,堵住死者留下的缺口,继续护住袍泽的后背。
四名御林军将士利用自家袍泽以性命换來的机会,靠近了床子弩。有人迅速将十几枚手雷挂在了弩杆上,另外一人用艾绒点燃引线。
无数支羽箭飞來,把他们两个射成了刺猬。
剩下的两名勇士一人举盾,护住袍泽。另外一个,却用身体扑在了弩车上,将巨弩的角度尽力下压,下压…
“啪…”举盾的勇士用自己的脚,取代击发锤,踹开了扳机。
巨大的弩箭凌空飞起,将压在弩车上的勇士一并带出了城外。
十几枚手雷与弩杆一道,飞出三丈多远,一头扎在了炮车上。
“轰隆…”红光四射,黑色的烟尘扶摇而起。
爆炸点周围两丈范围内的元军,像被一把巨大的镰刀割过一般,纷纷倒地。
更远处,弓箭手们惨叫一声,潮水般后退。
“吹角…继续调人上城…”陈友谅吐了口暗红色的血水,咬着牙发出命令。
“洠肆耍纾娴臎'人了…敢上來的,全上來了…”张定边气急败坏,哑着嗓子提醒。
“让你吹你就吹,我就不信,天完帝国就这么几个男人…”陈友谅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继续大声重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激越的号角声响了起來,将不屈的意志,迅速传遍全城。
几名蹲在城墙根儿瑟瑟发抖的火铳手愣了愣,迟疑地抬头。随即,嘴里发出一声叫喊,踉跄着朝马道冲去。
几名掷弹兵将艾绒凑在被炮弹炸塌的民房上,点燃。然后大步追向了人群。
几名炮手从倒塌的敌楼中爬了出來,合上前辈的眼睛,从血泊中扶正四斤炮和六斤炮。
御林军千户张洪生带着六七八百刚刚收拢起來的残兵从街巷中钻出,沿着马道冲向了城头。
新上來的盾牌手跨过前辈的尸骸,在自家袍泽的头顶,竖起最后一道防线。
新來的大铳手从箭垛中抽出已经发射和尚未发射的铳管,将自己背后的大铳塞进去,探出城外,对准敌军,然后点燃引线。
“轰…轰…轰…轰…”火炮和大铳的射击声如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宛若龙吟,穿云裂石。
注1: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野史中相传,这是汉光武帝刘秀少年时的志向。后來他果然做了执金吾,取了阴丽华为妻子。再往后则做了大汉的中兴之君。
第六十七章抉择上
凭空冒出來的兵马,打了进攻方一个措手不及。
几门距离城墙过近的炮车,先后被城头的床子弩和四斤炮炸翻。踌躇满志的蒙元弓箭手们,也被接二连三的爆炸逼得距离城墙越拉越远。答矢八都鲁和倪文俊几度重整旗鼓,试图再度将守军逼入绝境,但他们各自麾下兵卒的士气却一次比一次低落,再也无法重复先前的疯狂。
当夜幕终于降临后,元军潮水般退了下去,摇摇欲坠的城墙下,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骸。
这一轮交锋,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激烈程度,却超过了前几天中的任何一场战斗。蒙元官兵和倪家叛贼在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之内,就损失了五千余人。而守城的天完将士,死伤也超过了三千。勇士们的鲜血将半截城墙都染成了红色,被跳动的火把一照,从上到下都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帮王八蛋,今晚到底发了哪门子疯?”太师邹普胜拄着一面扎满了羽箭的盾牌,气喘如牛。作为一名文官,他的体力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此刻只要有人在旁边轻轻推上一把,也许就会让他倒下永远无法再站起來。
“淮安军马上就要到了…”陈友谅一改战斗时的疯狂模样,咧了下嘴,苦笑着说道。“如果贼人今夜破不了城,等明天淮安军一到,就永远别想着再拿下蕲州。所以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要么彻底灭了天完,要么铩羽而归,答矢八都鲁老贼别无他选…”
“你说等会儿鞑子还要夜战?…”邹普胜吓了一哆嗦,差点踉跄着跌倒。多亏张定边在旁及时扶了一下,才勉强稳住了身体。“你怎么知道淮安军就要到了?贼人,贼人就,就不怕被淮安军给堵在城里头?”
“如果不是淮安军马上就到了,答矢八都鲁老贼又何必让他的手下上來拼命?能把倪文俊的兵马耗光,不是将來更好收拾那厮么?”陈友谅又咧了下嘴,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法掩饰的愁苦。“至于朱重九那边,呵呵,如果蕲州被鞑子攻破了,淮安军又何必再登岸?”
“他,他,你是说,他一开始就不愿意來?圣上,圣上毕竟,毕竟。。。。。”邹普胜瞪圆了眼睛,小声嘟囔。
陈友谅看了看他,转身走向其他弟兄。
有些话,他洠О旆魉怠H绻阉熘鼐呕涣宋恢枚Γ詈玫难≡窬褪切涫峙怨郏斡商焱旯陨悦稹R蛭屑涓糇胖熘匕撕团碛ㄓ瘢幢惚W×宿荩窗簿参薹ǔて诳刂普饫铩6焓倩云肿源蟮搅擞薮赖牡夭剑尤凰赖搅偻妨耍垢熘鼐畔率裁垂菲ㄊブ肌
城头上,刚刚经历了一轮生死搏杀的勇士们,正在抓紧时间封堵缺口,整理兵器和铠甲。他们的总数大约还剩下一千出头,其中包括两百左右最具战斗力的铁甲卫。凡是能坚持到现在不肯离开的,忠诚和勇气都毋庸置疑。但是,这已经是陈友谅手里的全部兵马了,下一次战斗中,哪怕他将画角吹破,都不可能从城内召集到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看到陈友谅走过來,大伙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致意。陈友谅则笑着从大伙身边走过,或者替这个整理一下铠甲,或者替那个抹去脸上的血污,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好兄弟…”一边走,他一边随口说道,就像农户家的长子,在照顾着未成年的同辈,“陈某记不住尔等每个人的名字,但尔等都是陈某的兄弟。过今天晚上,咱们就有是一家人,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愿为金吾将军效死…”张必先在人群中带头,大声回应。
“愿为金吾将军效死…”众勇士纷纷附和,烟熏火燎的面孔上,写满了激动。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陈友谅的嫡系下属。他们当中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以前根本不熟悉陈友谅的名字。但在今晚的战斗中,陈友谅却用他的疯狂和勇悍,彻底征服了大伙。让大伙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战斗,一起去面对任何敌人。
“听好了,咱们谁都不死…咱们一起活着,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陈友谅的眼圈立刻开始发红,拱起手,哽咽着回应。
“一起活着,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又是张必先带头,众人齐声呼和。充满豪气的呐喊声顺着城墙飘下去,在夜风中飘遍整个旷野。
旷野中,蒙元士兵正在抓紧时间做战饭。大堆大堆的篝火,连成**一片。远远望过去,比蕲州城的规模还要雄壮。每当有风向变换,空气中就传來野蛮的哄闹声和低沉的哀哭声。
笑声來自答矢八都鲁麾下的羌兵,这些出生于雪域高原的家伙,比蒙古人还要野蛮十倍。活着的全部意义好像就是杀人放火,死亡对他们來说,也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蕲州是天完国的都城,所以蕲州附近方圆两百里内,对蒙元官兵來说,都属于敌国。敌国的一切,都属于可掠夺之物。敌国的百姓,则是可以随便屠戮的羔羊。遗传自祖先的野性,让蒙元官兵破坏掉了沿途看到的一切建筑,从城池到村寨,从竹楼到水井。遗传自祖先的嗜血欲望,也让他们杀光了几乎所有遇到的人,从八十老妪到垂髫幼儿。从起义者的亲朋好友,到自愿束手就缚,甚至头前带路的顺民。
破坏和杀戮带來的陶醉感,让官兵们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在篝火旁且歌且饮。而目睹了同乡甚至亲朋被杀,却只能袖手旁观的倪部叛军,此刻士气却低落到了极点。平素最洠в械匚坏氖撬牵诎淼恼蕉分校送鲎畲蟮囊彩撬恰5牵窍牖赝罚匆丫瓉聿患啊K侵荒茉诿稍倬妥约医熳⒁獠坏降氖焙颍低档乜奚霞干苑⑿剐闹械陌г埂
“别号了,别号了,死的又不是你亲娘老子,号什么丧?…”倪文俊显然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压抑,拎着刀,带领着自己的一堆铁杆嫡系,來回巡视。“跟着那个老村夫,大伙能落到什么好?他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你们的婆娘哪天被他看上了,还不得乖乖送进宫去由着他祸害?…”
“别哭了,都别哭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死早托生…”倪文俊的长史,黄州秀才孙东霖也大声帮腔,“好歹大伙都走回了正道上,不再是一群贼寇。即便做了鬼,阎王爷那里也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哭声立刻就又增大的数分。对于他和倪文俊这种曾经做了蒙元高官的人,投降的确算是找回了“正道”。但对于普通兵卒,蒙元和天完又有什么分别?后者好歹皇上还是个同族,前者却只把大伙当作下贱的野狗。
“闭嘴…”倪文俊也觉得孙长史是在帮自己的倒忙。回过头,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大声呵斥,“洠露桑透艺硪幌略铺莺凸コ窃洹5然岫献踊挂缮洗笥贸
“是,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孙东霖赶紧笑着抱了下拳,仓惶而去。远远地走出了人群,却偷偷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用脚捻了几下,低声诅咒道:“德行,还不是一样的乡巴佬…这时候还赶着去抱蒙古人的大腿,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哪天风水倒转了,看你连哭都來不及…”
骂罢,心里头终于顺过來一口气。倒背起手,施施然去完成倪文俊刚才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凭心而论,他压根儿就不看好蒙元朝廷的前途。但是,他更不看好天完皇帝徐寿辉。然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无法自己做选择。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只能带着一腔愤懑,随波逐流。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应对这些简单的俗务毫无压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清点完了辎重营内的所有攻城器械,静待着某个乡巴佬前來验收。
“呜……………”一声号角被夜风送了过來,苍凉而婉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无数声号角低低的回应,宛若百鬼夜哭。
紧跟着,蒙元官兵先动了起來。随即,是倪文俊身边的嫡系。倪部精锐,倪部普通士兵,倪部协裹而來的辅兵和百姓。当一队头上包着红布,满脸酒气的壮汉快步走到云梯和攻城车前,推起來就大步朝蕲州方向移动的时候,孙东霖知道,新的一轮攻击马上又要开始了。
而远处的蕲州城,看起來却已经摇摇欲坠。敌楼塌了,左右两个马脸都被炸掉了半边。城墙上的箭垛也十去其五,剩下的绝大多数亦为临时修补过的,根本耐不住四斤实弹到一次轰击。。。。。
“可惜了…”孙东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自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