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4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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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白马魔鬼及其所率领的淮安骑兵,也果然不愿意与新降者闹出误会,隔着最后十几步远,用力拉住了坐骑,任由陈友定的人马将俘虏按翻在地,挨个捆绑。
见到此景,最后的几名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也叹息着跳下了马背,转眼间,那兀纳身边就再无一个跨坐在马上者,他自知无力回天,茫然地叹了口气,丢下缰绳,踉跄着爬下了马鞍。
“全杀了,给大宋皇家报仇。”就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那兀纳耳畔忽然传來了陈友定的声音,他惊愕地抬起头,随即,就看见自己被一道道血光托着,飞上了云霄,云霄下,则是百余具无头的尸骸,像被屠夫杀死的公鸡般,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最后踉跄栽倒。
“陈友定,你在干什么。”冲天而起的血光中,傅有德的眼睛瞪得滚圆,刀尖遥指陈友定的鼻子。
战场上讲究的是当面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对敌人的善意,就是对自己和身边兄弟的残忍,所以他出手非常果决,刀刀夺命,但战后诛杀俘虏,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情,切莫说此举严重违背了淮安军的纪律,就算当年做土匪时,绿林道上的也有许多人觉得诛杀俘虏必遭天谴。
“姓陈的,你疯了,傅将军把功劳都让给你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但是傅友德一个人为发生在眼前的滥杀而感到愤怒,骑兵旅中的其他将领,也无法容忍陈家军的恶行,纷纷开口谴责。
先前出于骄傲,他们已经大度地将俘虏敌将的功劳,让给了新归降者,在他们看來,陈友定需要这个功劳在淮安军中安身,而大伙今后有的是仗打,也不在乎这百十名俘虏,谁曾料想,陈友定居然杀伐果断如斯,为了避免两家争功,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俘虏的脑袋全给砍了下來。
这就不仅仅是贪功,而是极度无耻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所以脑袋在谁手里,功劳就要算在谁的头上,可他姓陈的也不想想,如果朱总管真的这么好糊弄的话,怎么可能在区区数年之内,打下如此大的一片基业,如果淮安军的各级“监军”会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的话,这支人马又怎么可能横扫江浙。
就在众人怒不可遏之时,对面的陈友定却忽然哈哈大笑,“傅将军,您误会了,陈某此举非为争功,而是替主公剪除一个隐患罢了,哈哈哈哈。”
随即,他的声音迅速变冷,森然补充道:“这些王八蛋刚刚跟主公签订了盟约,转头就前來偷袭,他们的投降怎么能算数,陈某今天不杀了他们,早晚,他们会再跳出來给主公添麻烦。”
说罢,也不待傅友德反驳,又用力挥了下胳膊,低声命令,“來人,去,把那兀纳的人头给傅将军送过去,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傅将军一番美意,咱们也别做那市侩小人。”
“是。”立刻有几个陈氏子弟,从血泊中挑起那兀纳的首级,小跑着奔向傅有德,然后在距离的卢马三尺外躬身下拜,高高地将人脑袋举过自己的头顶。
“陈友定,你,你”下一个瞬间,傅友德的眼睛里头已经冒出了火來,如果不是耐着军纪,他甚至有一种纵马过去,将陈友定一刀砍翻的冲动。
什么别辜负了傅将军的一番美意,什么为了主公消除隐患,姓陈的分明是故意拿那兀纳的人头來恶心自己,來堵军法官和监军的弹劾之口,难道作为成名多年的“老将”,自己还能真的将人头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而傅某人拒绝收下人头,岂不正中了他陈某人的下怀,。
“傅将军不必客气,陈某原本就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见自己一句话就将傅友德挤兑得进退两难,陈友定拱了拱手,冷笑着补充,这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快意,“这份功劳是您的,至于陈某,且到别处去取。”
略作停顿,他又迅速举起弯刀,将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嫡系,“传我的命令,迅速清理战场,然后去取泉州,蒲家还有不少子弟缩在泉州城里边,拿下他们,给大宋皇族复仇。”
“是。”陈家子弟堵着气,扯开嗓子回应,随即一个个点起各自的手下,直扑战场上的蒲家残兵,只要对方反应稍慢,就是朝着脖子一刀剁去,血光飞溅。
而那些蒲家残兵,突然发现自家主帅不知所踪,队伍中的圣战士和大食雇佣兵也纷纷策马逃走,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士气顿时彻底崩溃,或者丢下武器,四散逃命,或者跪在地上,任凭陈家子弟冲过來砍掉自己的脑袋,一个个,比待宰的羔羊还要温顺。
“陈友定,住手,陈友定,赶紧让你的住手。”看到对方变本加厉,傅友德再也无法忍住心头怒火,双脚一夹马腹,就准备冲上前用钢刀逼迫陈友定停止屠杀,而陈友定,却早就豁了出去,对已经近在咫尺的雁翎刀视而不见,梗着脖子,故作困惑的询问,“又怎么了,我的傅将军,难道他们不肯投降,咱们淮安军还要跪下來求他们么。”
“你,你”傅友德的白皙的面孔,彻底变成了青紫色,手里的雁翎刀,却再也无法向下移动分毫,对方豁出去了无耻到底,他总不能为了救一批敌军残兵的性命,就在“自家队伍”中挑起内讧,况且此番南征,率部投降者不只是陈友定一家,如果自己动手伤了他,别的军头会怎么想,哪怕只是蹭破了一点儿油皮儿,传扬开去,其他几个新归顺的武将,也难免要兔死狐悲吧。
正怒不可遏间,耳畔忽然传來了一声断喝,“傅有德,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把刀放下,陈有定,别胡闹,赶紧跟傅友德两个过來听令,大总管吩咐,第一阶段战斗结束之后,你们二人立刻转去执行下一轮任务。”
“你,。”傅友德闻言回头,刚好看见独立旅长徐洪三那焦急的面孔。
“是。”陈友定的反应比傅友德痛快得多,立即从马背行跳下來,脱离了雁翎刀的攻击范围,“徐将军,末将陈友定,带领三万八闽儿郎,听候主公差遣。”
“末将陈有顺。”
“末将陈先。”
“末将陈有义。”
“末将陈”
陈友定身边,几名暂时洠в欣肟淖拥芙欤卜追紫侣恚槐咧鞫旌槿瘢槐哂醚劬锱鸩欢铣涤训律肀呱铡
杀俘和杀降,对他们來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者说自古以來此举在八闽一带便是惯例,不杀,非但胜利方无以立威,失败方也会害怕被秋后算账,而惶惶不可终日。
“徐将军,请下令。”看到陈家军的表现,骑兵团长夏君才怕傅友德吃亏,轻轻拉了后者一把,然后下马躬身,“末将披着锁甲,行动不便,还请徐将军切莫责怪。”
“徐将军,请恕我等甲胄在身。”其他骑兵将领,也纷纷在马鞍上,举手施礼,虽然徐洪三也是旅长,但由于统带的是近卫旅,他的军衔比普通旅长高出了整整两级,而他与朱总管的亲密程度,也令大伙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
徐洪三自己,倒是洠Ь醯么蠡锏亩嗬裼惺裁床徽#獬》髡降牧僬笾鹘褪撬涤训潞统掠讯饺耍菔倍脊樗髑玻诙阶髡椒桨福彩橇俪龇⑶熬椭贫ê玫模皇蔷α醪陆鼋龃锔怂桓鋈耍瑳'有告诉多余的耳朵罢了。
在众人的期盼和恭维的目光中,徐洪三缓缓吸了口气,朗声说道:“传淮扬大总管府总参谋部令,着陈友定在第一阶段目标达成后,立刻南下夺取泉州城,剿灭蒲家余孽,恢复地方安宁,着傅友德所部骑兵,火速飞奔泉州港,尽最大可能扣留蒲家的船只,避免其为祸海上。”
“是。”陈友定喜出望外,立刻上前接过令箭,转身跳上马背,以最快速度去收拢麾下弟兄。
傅友德则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徐洪三,还半晌之后才在对方的催促下接过令箭,喃喃地质问道:“你,你说这真是大总管的意思,夺取码头不是什么大事,可让陈友定去接管泉州,岂不是,岂不是以狼为牧么。”
这一仗胜得干净利落,所以蒲家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战败的消息,而骑兵不惜马力地飞奔过去,绝对可以将眼下泉州港内大部分洠в行愎涣甘澈偷慕⒋剂粼诼胪飞希浞衔Γ焖僮炒蠡窗簿乃Α
但派遣陈友定去接管泉州,却是一道十足十的乱命,且不说陈家原本就跟蒲家不太和睦,一定会借机报复,就凭陈友定刚才乱杀降兵的很辣举动,其率部控制了泉州之后,蒲家,还有那些泉州蒲家的辅从家族,怎么可能还有丁点儿活路。
“未必是大总管亲自下的令,但大总管未必不知情。”被傅友德的目光逼得无从逃避,徐洪三迅速四下看了看,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咱们洠奔淞耍稍诼遥窗簿匦刖】旎邮Ρ狈ァ!
第二十三章备考上
“洠奔淞恕!敝熘鼐抛谝凰冶毙姓浇⒌闹富硬绽铮媲鞍谧乓环洞蟮挠咄迹蛑荨⒓侥⒄娑ā⒁嬷荨⒋蠖肌⒎珊亍⒕旯兀惺槭〉母鞔蟪鞘泻驼铰砸乩谀俊
如果按照后世朱八十一那个时空的区域划分,眼前这块舆图基本包括了北京直辖市、河北与山西两省,甚至还有内蒙古自治区东南一部分地区,只有天津暂时忽略不计,蒙元的直沽市舶司刚刚建立洠Ф嗑茫蘼鄢鞘泄婺:途铝α慷既跣〉貌恢档靡惶帷
这么大一片地方,按照他原本的预计,至少要等到三年之后,淮扬大总管府才有可能将其收归治下,并且还要分为几个阶段,一步步压缩蚕食,而不是一口鲸吞,为此,他甚至不惜花费大量钱财,诱惑北方的王公贵族们大肆饲养绵羊,用成片的牧场取代农田,只待发起北伐时,在粮食供应上给蒙元致命一击。
只是,他们打破脑袋都洠氲剑约簺'条件北伐,妥欢帖木儿父子却争相给自己创造条件,做儿子的与他老娘联手逼宫,失败后带领兵马远走冀宁,当爹的将洠淼眉疤幼叩暮蟮澈突***人物砍杀一空,然后将朝政交给定柱,汪家奴、桑哥失里和李思齐,自己继续躲进深宫修炼“演蝶儿”秘法,定柱当政后不思稳定政局,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脱脱平安昭雪,然后下令对当年“迫害”脱脱的哈麻、雪雪兄弟追查到底,结果雪雪走投无路,干脆带着一帮子贪兵贪将直接逃到了胶州,而哈麻,则从直沽出海后奔赴了辽东,被刚刚自立为帝的阿鲁辉帖木儿礼聘为左相,与阿鲁辉帖木儿的户部尚书耶律昭一道,专门负责通好淮扬事宜(注1、注2)
“天予良机于大吴,人若不取,天必弃之。”面对迅速一分为三的蒙元朝廷,淮扬大总管府治下的官员和读书人们,立刻沸腾了起來,甚至包括一直拒绝与大总管府合作的某些世外高人,最近几天都挺身而出,大声呼吁吴公立刻挥师北伐,在他们看來,蒙元皇室父子相残,绝对是末世之兆,而眼下淮扬距离大都最近,也最有实力取而代之。
朝野双方的观念,自打淮扬大总管建立以來,从都未曾如此地统一过,众志成城,逼得留守扬州的逯鲁曾、苏明哲和罗本等人,接二连三地用快船和信鸽向福建发奏折,请求大总管迅速给出明确决断,而一向敢于冒险的朱重九,这当口却彻底犹豫了,他不知道老天爷给与自己的,到底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现在想做的是,建立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政权,而不是去大都捞一票就走,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造反者打下首都最后却以悲剧为结局的例子不止一个。
黄巢打下长安后建立过大齐,只经历短短两年就化作了一颗流星,李自成进入北京的时间更短,从三月中旬逼死崇祯,四月二十六日兵败退出,前后只有一个月挂零,如果在南方未稳,卧榻之旁尚有猛虎酣睡的情况下,淮安军就仓促北伐,朱重九真的不敢确定自己能比李自成在大都城内多停留几天。
“当年朱元璋北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失败的例子数过之后,朱重九就搜肠刮肚,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里,寻找成功案例,只可惜他的历史老师“死”得实在不是时候,关于朱元璋北伐,只记得是扫平了陈友谅和张士诚之后,而南方红巾军在大打出手之时,北方的蒙元内部,好像也在忙着父子相残,根本洠奔淠舷伦沼胬
也就是说,另一个时空中,老天爷都给朱重八开了挂,让他先有时间从容的一统南方,然而才集结倾国之立北上,如果想参考朱元璋的成功方式,淮安军绝对应该果断拒绝北伐,立刻出手干掉张士诚、彭莹玉、朱元璋和刘福通,将所有红巾力量武力整合到一处,然后再与蒙元一决雌雄,但是那他朱重九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得不到和另一个时空当中朱重八一样的待遇,等他把张士诚、刘福通等人收拾完了,估计北方的动荡也早就平息,北伐大业就会变成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赢,则华夏重兴,输,则永世沉沦。
这个赌局太大,朱重九轻易不敢下注,而如果不复制另一个时空里朱元璋的成功模式,剩下的,恐怕就是陕北那条红色之路了,那条道路的历史朱重九倒是很熟悉,先下东北、再定中原、淮海一战彻底解决对手有生力量,随即就是百万雄师陈兵长江,而对手到了此刻,还忙着换总统,争兵权,几大派系内斗得不亦乐乎。
但红色席卷中国之前,人家陕北预先就通过抗大培养了几万干部,所以每打下一块地盘來,可以无视当地原有的士绅和官吏体系的存在,就把政令直接下达到整个社会的最底层,而他的淮扬大学才刚刚开张,连续几届科举招募的人才,也只有两百出头,自己留在当地都不够用,哪有多余的干部去随军北上。
思來想去,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清晰,如果靠理智來判断,无论从任何角度,此刻北伐,时机都绝对不成熟,但万一主动放弃眼前这个机会,必然会严重打击淮扬的军心和民心,毕竟淮扬上下公认的大义是“驱逐鞑虏”,如今“鞑虏”自己都把屁股转过來了,你却迟迟不肯从背后踢上一脚,岂不是自己证明自己当初的口号并非出于真心。
“主公,刘枢密求见。”正瞻前顾后地想着,近卫排长连国兴推门走了近來,小声汇报。
“刘枢密,让他进來就是。”朱重九的思路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