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倚西阑锁清秋-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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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轩这才重新开始梳理我的头发,轻声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梳妆完毕,闲杂人等都被赶出了喜房,唯沈庭轩以娘家长辈的身份留在房中,坚持要送我上花轿。怕我肚子饿,沈庭轩悄悄弄来几块点心,让我背着嬷嬷偷偷吃了,不忘记抹干净嘴,重新涂上胭脂。
好不容易吉时将近,外头嚷着轿子快到了,里头便把那镶了许多明珠的沉甸甸的凤冠顶在了我头上,然后喜帕一盖,眼前就只剩下红通通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听闻外头的鞭炮响得热闹,喜娘和沈庭轩在左右扶起我,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左手在沈庭轩有着薄茧的掌中被捏得很紧,能感觉到沈庭轩微微的颤抖,阵阵喧闹中,沈庭轩在我耳边低语:“怀恩,庭哥哥会让你成为最风光的新娘。”
齐云侯都说了府库空虚,嫁妆都不及慕含烟丰厚,沈庭轩又有什么家底?再说我也不在意那些,经历那许多之后,还有这么多爱自己的人在身边,我已非常非常满足。却还是轻声道:“谢谢。”
被扶上了轿子,起轿时外面又是好一阵欢呼。红巾盖面,我看不到外面是怎样一番喜庆的景象,只听闻两旁喝彩声阵阵。实在忍不住好奇,掀起喜帕,从被风吹起的轿帘偷眼望去,只见平整宽阔的石板路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尽头,道旁许多红衣的少女手挽花篮,抛洒出片片鲜花,宛若阵阵花雨。我怎能忘了,今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春花祭?
人声渐弱,轿子终于停下。喜娘将我从轿中扶出,喜乐比先前奏得更加欢快,感觉到红绸的另一头已被人拿起,知道那头定是沈皓钰,心里霎时被甜蜜充塞得满满当当的。
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碎步小心翼翼的跟在沈皓钰身后,偶尔能看见他红色喜袍的一角。
婚典设在凤仪殿,进殿时错估了门槛的高度,一脚踢到门槛,人便不受控的往前扑去,却又很快落入一个宽阔而温暖怀抱。殿中应该是有宾客了吧,先是听到一阵惊呼,然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偎在沈皓钰怀中,就算别人看不见,也还是窘红了脸,脚尖传来一阵刺痛。
“钰儿,还愣着干什么?吉时都快过了。”庆王的声音自高处传来,言语中有隐隐的笑意。
沈皓钰扶起我:“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右脚有些疼。
沈皓钰挽住我的胳膊缓步朝殿中行去。
随着礼官的一声声唱和,沈皓钰扶着我行完所有的礼,直到听到那声“送入洞房”,才真切的感觉到与沈皓钰是真的成亲了。
然而,我并没有真如其他新娘一般在洞房坐等新郎的归来。沈皓钰随我一道进了洞房,揭了喜帕,取了凤冠,重新换上一身比较轻便的礼服,沈皓钰为我插上沈庭轩曾经送的那支八宝琉璃簪,不满的嘟囔:“那帮人竟然要我们在他们面前喝交杯酒,真是,等他们成亲的时候也要好好为难一番。”
我摇头轻笑,自己倒是喜欢这样的安排呢,不然一个人坐在房中,连来了些什么客人都不知道。
与沈皓钰携手回到凤仪殿,殿中又是一阵哄笑。齐云侯与庆王并坐于高阶之上,沈庭轩与沈泽轩分别坐于两侧下方,皇甫煊紧挨沈泽轩而坐,而沈庭轩身侧,赫然竟是白发金冠的子诺。我惊喜的几欲奔上前去,沈皓钰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这才控下脚步,仍是频频朝子诺望去。
子诺也在看我,嘴角挂着笑,神色却在光影下看不分明。
他,最终还是来看我了。
与沈皓钰在庆王身侧的桌案前并肩坐下,众人齐齐举杯向庆王和齐云侯道贺,又让我和沈皓钰饮了交杯酒,这才安静下来。
沈庭轩却忽然从坐席上站起,大步走到玉阶下,双手呈上一方铺着红布的银盘,盘中两块奇形怪状的不知是金属还是木头的东西。
“这是庭轩和父侯送给怀恩的新婚贺仪,还请庆王暂代收下。”沈庭轩朗声道,殿中却有几人变了脸色,庆王有些激动的起身:“你说什么?”
“庭轩和父侯送上西南二十万水军与二十五万府兵为怀恩的嫁妆,愿尊庆王为帝!”沈庭轩字字有力,震惊了众人,也惊呆了我。原来,原来他说要让我做最风光的新娘竟是交出数十万兵权,竟是就此尊庆王为帝,放弃多年的争斗。
这一举动在我看来是明智的,若不如此,以后定将还会生乱,到时西夏与金雀愈加强大,而佑景还会不会再姓沈就没人能保证了。只是在这个王权重于一切的时代,沈庭轩此举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也让我震惊至于,感动得怔怔不能言。这,他是与齐云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众人还处在震惊之中,沈泽轩却优雅的站起身,凉凉道:“二哥送上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显得我的礼太寒碜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庆王走下玉阶:“当真如此决定?”
沈庭轩坦然笑道:“正是。”
庆王命人收下虎符,与沈庭轩各自回席,殿中诸人这才又赶紧给庆王道贺,也不忘夸我是个旺门的儿媳。
待殿中慢慢安静下来,沈泽轩淡淡开口:“看来本殿的礼实在太薄,得让人补上一份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上演这么一场,皇甫煊端起酒杯,嘴角笑意莫测。
夜渐渐深,宾客慢慢散去,因起得太早,我已很是疲累,抵不住就要睡去。沈皓钰辞了众人,这才带我回含章殿。
卸了钗环,洗浴完毕,与沈皓钰对面而坐。伸手抚上他扬起的唇角,犹恐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沈皓钰揽住我的肩:“从此,除了生死,没什么再能让我们分开了。”
三月二十,沈泽轩亦将西北兵权交给庆王,从此偏居西北,鲜少入京。
五月初八,庆王加冕称帝,改元天承,封齐云侯为镇南王,封沈庭轩为安王,封沈泽轩为定王,被幽禁的沈逸轩也被放出,封为宁王,其余文臣武将也各有封赏,但各王侯的封地与权力皆大大减少,大半实权都紧紧握在庆王手中。
自此,鲲鹏大陆虽是三国鼎立,却也太平了近百年。
……(本卷结束) ……
外篇
齐云侯篇(一)
作为当朝大学士的独子,我八岁便被送进了皇宫陪伴当时的二皇子殿下读书,当时与我们时常在一起的,还有殿下身边一个叫苏苏的小宫女,只有六岁,才刚被送进宫,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乐呵呵的绕着殿下,殿下也很喜欢她,把她留在身边,每每带着,我虽不耻,却也从不多说。
直到有一天,小小的苏苏在殿下的寝宫里不小心撞到了来看望殿下的丽妃,也就是殿下的母妃,我对苏苏的印象才有所改观。
那天,丽妃的心情本就不好,被苏苏一撞,更是生气,要身边的大宫女梅兰用鞭子抽打苏苏,看到梅兰手上乌油油的大鞭子,我都觉得害怕,苏苏那小小的身子又如何受得了?苏苏看到鞭子,吓得瑟瑟发抖,却咬住唇什么也不说,眼睁睁的看着那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自己身上。看得出来她很疼,嘴唇都被她自己咬破了。
丽妃奇道:“你为何不哭喊出来,或许我会饶你。”
苏苏小小声的说:“奴婢做错了事,本就该罚,怎能向娘娘讨饶。”
听到苏苏这样说,丽妃也稍稍有点动容,便令梅兰停了下来,带着人走了。丽妃一走,殿下就马上让人找来伤药,自己亲自一点一点的帮苏苏清理伤口,小心翼翼的涂药。我从没见过殿下那副心疼又自责的表情,他说:“苏苏,你怎么就不哭,不让我帮你求情呢?”
苏苏说:“殿下,苏苏平日不懂规矩,您已经很宽容苏苏了,如今又岂能让您和自己的母亲为难?且苏苏再不懂事,殿下在宫中的处境艰难,苏苏也还是略有耳闻的,就不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我只知平日里苏苏总是很调皮,经常逗殿下笑,以为她只是哗殿下而取宠,今天看来,她竟也是真心为殿下设想的。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个人如此为你着想,你又怎能不倍加珍惜呢?
时间过得很快,皇子们都一天天长大,后宫里除了各妃嫔的明争暗斗,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也日趋激烈。在皇子们的争夺战中,我的父亲受到了牵连,被罢官入狱,不就病死狱中,母亲也郁郁而终。
在殿下的极力保荐下,我得以平安脱身,一直留在了殿下身边。殿下时常在无人时对我说:“安齐,是我对不起你们家,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却知你我关系亲近,先向你家下了手。”
我安静的坐在一旁没说话。这些年来,这样的手段还见得少吗?
在这残酷的皇宫,在这凶险的朝堂,要想保住自己想要的,就必须拥有比别人更高的权利,我和殿下,若不能在这场争夺中取得最后的胜利,便恐怕只能落个尸骨无存。
殿下到了可以大婚的年纪,皇后居然把自己的侄女指给殿下做正妃,这对殿下无疑是一股大的助力。知道这个消息,苏苏哭了:“殿下要娶别人了。”
听到苏苏这样的话,我的心竟然被扯得生疼。我知道他们很是亲密,却也从不觉得什么,但是看到苏苏为殿下娶别人而哭,我好像比她还难受。这么多年在他们身边,我也多希望有人能这样待我。苏苏,为什么你就只看得见殿下,却看不见我呢?
殿下终于大婚,娶了皇后的侄女曾氏。在殿下的新婚府邸里,苏苏一个人跑到僻静的角落哭得天昏地暗,我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心里却想,从此以后,你能看见我了吗?
曾氏嫁过来两年,却一直没有子嗣。有皇后压着,殿下也不能随意纳妾,更不用说立什么侧妃了。后来还是皇上看不过去,亲自指了两个大官的女儿给殿下做侧妃,在娶侧妃之前还送来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做侍妾。皇帝的旨意,皇后自是不好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别的女子接二连三的进门,最痛苦的恐怕不是王妃她们,而是苏苏。
这两年我一改以前的作风,常常对苏苏多加照顾,苏苏待我也比以前热络得多。可在她心里,仍然只有殿下。殿下新娶的侧妃赵氏,进门不过三个月就有了身孕,殿下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苏苏在一旁伺候着,却是神色哀伤。我看不下去,悄悄走到门外。
没多久,里面传来苏苏的哭声,还有殿下温言安慰的声音:“相信我,这些女子都不是我所爱的,她们都只是我的工具。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你苏苏一个人。我现在实力不够,若是娶你,难以保你周全,等我夺得皇位,便把这世上最尊贵最荣耀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让你做我的皇后。”
殿下一直都是这样跟苏苏说的吗?难怪她始终从没好好看过我一眼。
为了帮殿下争夺皇位,我们也一起做了许多当初别人对待我父亲的事,不断的消减着别的皇子的力量,这时殿下最大的对手只剩下五殿下了。
后来,皇帝病重,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也逐渐搬上了台面。就在大家斗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殿下府上传来一个让我痛恨不已的消息:苏苏怀孕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殿下对苏苏有意,可那份情意到底有多重,我也看不清楚。殿下有了那么多女人,从没碰过苏苏,更没把她收进房,只是一直留在身边当侍女,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苏苏有孕的消息才传出不久,又传来一个姓宁的侍妾有孕的消息。既然苏苏都有了身孕,殿下也只好把她和那个姓宁的侍妾放在了一起。
没几日,皇后悄悄召见殿下,说殿下若想得到她的帮助取得皇位,必须保证登位后立她的侄女为后,并且以后的皇后都必须是曾氏族人,还要保证曾氏一族今后的荣华富贵。
这位曾氏皇后没有儿女,要为曾氏打算,她只能选择同样也娶了曾氏女子的殿下。皇后没有子嗣,但在宫内宫外的势力不可小觑,对这样的事殿下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但后来皇后又加了一条:必须处死苏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后说,她已经得知苏苏是殿下最爱的女子,苏苏不死,很难保证殿下登基之后能如约立曾氏为后。
殿下迟疑了一下,却也终究应承下来,与皇后签订了协议。
苏苏,这就是你爱的男人呢,这回不要说做皇后,你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殿下找到我,说要给苏苏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假装嫁给我,然后找了个婢女代替苏苏去死。
我笑着答应了。我不知道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心情来看待殿下安排的这些事,有心痛,但远远不像以前那样痛了,更多的是像看戏一样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很快的,我娶了苏苏,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殿下府上的苏苏也早已被除名了。
皇帝的病情日益严重,连上朝都已不能,皇后把持宫禁,甚至把自己的物品搬进皇帝的寝宫,日夜不离皇帝身边,也不准其他人等探望皇帝。朝臣和众皇子对此多有不满,但宫中禁卫只听帝后调遣,因此他们虽有不满,却也不能硬闯。对这件事,唯有殿下乐见其成。
如此拖得半个月,皇帝驾崩。弥留之际,皇后终于让众人入宫,在皇帝床榻前向众大臣宣读传位诏书:传位于皇二子沈修和。
诏书一宣,满殿哗然,对这诏书的真实性纷纷表示怀疑。的确,皇帝最疼爱的是五殿下,连封地都是给他最好的。若不和曾氏联手,殿下很难夺得皇位,皇帝十有八九是要传位给五殿下了。
但是皇后手中的诏书,确是皇帝的字迹,左下角端端正正的盖着玉玺的朱印,应该是皇帝下的诏书没错吧。
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这时皇帝咳嗽几声醒了过来,礼部郎官谢渊上前叩拜,问道:“陛下,您当真是传位于二殿下吗?”
听见这话,皇帝激动起来,又咳了好几声,颤抖着手指怒目瞪向皇后,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就那样驾崩了。群臣还没来得及跪拜,谢渊便已从怀里摸出一块黄绢道:“两个月前陛下嘱托微臣起草传位诏书,传位于五殿下,上面还有陛下的亲笔朱批。”
谢渊把黄绢交给卫相,卫相仔细看过,又传给下一个官员。对于此变,皇后定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