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宫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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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烽火望西山(4)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野战兆河北,已报生擒土谷浑。听着皇帝轻吟这几句,我仿若能够体谅他心中的一丝丝苦楚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愿去相信,那帮原本替他征战沙场不胜不归的勇将,如今却成了欲夺他性命的刽子手,加之平日里对睿亲王更是厚爱有加,他根本就不想去相信。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从那个看来像匪军小头目的人那搜出的腰牌,确确实实证明了他们正是睿亲王的太原军!“兄弟们上啊,杀死一个护军营的兵赏银一万両,摘了皇帝的脑袋赏金两万両!”只听太原军中一人喊道,皇帝面上挂着一丝苦笑:“朕的脑袋原来还值了黄金万两!”此时罗图骑着马,从营外回来,他原是去四周稍作勘探的,如今见他满脸愁容,想必局势对我们相当不利。我却忽而想到,怎么不见江尚那帮人马呢,按说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早的退回到营内啊,而直到现在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我不敢再往下想了,鼻子酸酸的,我努力抑制住即将流出的泪,爹爹说过的,战场上是不需要眼泪的。太原军又冲了上来,兵刃相接之声已渐渐清晰起来,而营中只余下不到五十人了,当下我便有了计议,我赫连菀郁即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太原军陪葬。只见罗图奋力抽出腰间佩剑:“各位护军营的将士们,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们还剩余四十七人,但这里站着我们大胤的皇帝,我们便是四十七道铜墙铁壁!”“不,是四十八道,也算朕一份!”皇帝的眼中胀满了血丝,他心中是含着恨的,一种遭受背叛的感觉。“不,是四十九道,你们不能不带上我!”我朝他们浅浅一笑,皇帝与罗图眼中俱亮了起来,我高高举过手中的弓大喊道,“当今皇上,一代圣主明君,怀柔天下。今即与将士们同生死,不畏他气焰熏天,更不惧他恃兵威迫!”面对着黑压压冲上来的太原军,我却是热血沸腾,或者赫连家的人原本就是为战而生的。身后护军营的那些将士们闻言,也一个个斗志昂扬,大呼着:“誓死保卫皇上!”喊声动天,响彻整座围场,只是为何景臻迟迟不来增援,莫非也给困住了?罗图护着皇上和我稍稍向后营靠去:“皇上这里安全点,虽然将士们各个战志燃烧,但太原军实在太多了,只怕我们撑不过一个时辰了,方才我四下查探过了,突围的路都给堵死了。”“我景桓虽贵为天子,难道还会惧他睿亲王,大不了朕就用这柄宝剑自行了断,绝不受辱于人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景桓!他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死志在战斗,只是,他是大胤的王,千千万万人的希望,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绝不允许!“要是有援兵就好了。”我轻轻叹气,原本指着景臻能来助力抵抗,但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恐怕也是自身难保,援兵?派出去报信的人,一个个都没了音信,定是遭了毒手。那一曲悠悠的《青玉案》浮起在心头,我不禁苦笑,还当他是淡薄,却不想他的隐忍,不过是为了有一天全力一击,赶尽杀绝,那究竟又是怎样的恨?“放火吧,今日吹东风,逻些城的守军一看到皇家猎场升起的浓烟,就算为了安全见,定是会报上去的,到时逻些都统必定会火速赶来,这样咱们才有一线生机。”罗图一边说着一边派人在营后升起火来。丝丝缕缕的黑烟扶摇直上,我们望着升起的黑烟,心中存着期盼,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这份守盼却是越来越绝望。太原军已杀入了营区,此时我却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亦加入了战团,那手持宝剑一脸得意,一脸焦急的人不是睿亲王又是何人?兴许是见到了营区升起的黑烟,怕有援军来增援,所以睿亲王才想速战速决,因而亲自加进战团。平日里看来温文儒雅的睿王爷竟然有如此俊的身手,他那每一招都下的重手,景桓那边是险象环生,无奈罗图被一群太原军困住也是救之不及,却正在此时,一名青衣少年挡在了景桓面前,硬生生承了睿亲王一剑,顿时血如泉涌。“大哥啊大哥,你何苦迫我至此,当年舒太妃之事是别有隐情,你我也算得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景桓紧紧抱住景臻,愤愤的望向睿亲王。“本,本是同,同根生,相煎,煎何太,太急!”景臻说完这一句就晕了过去,睿亲王那一剑恰好刺在了他紧挨着心窝的地方,只是这一句话却丝毫说动不了睿亲王。既然有如此决心谋逆弑君,自然不是心慈手软之徒,又怎会因了景臻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而放下屠刀呢,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绝美的笑颜,看得人心里发凉。此时的睿亲王再不是那个赫连府夜宴上妙语连连,不醉不归的风流士子,再不是笼月下那个自顾摘叶轻吟《青玉案》的雅士,如今的睿亲王景飒,不过是一介,乱臣贼子!列日当空,弓身上的翠玉在日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弓弦紧绷已是劲箭在弦,不得不发。翎箭破风而出,然而我的箭却被另一支来自营外的箭隔开了,真真是好箭法啊!看得出来睿亲王也惊得面色煞白,他愤恨的脸上依旧带着一抹笑,就那么望着我,望得我心里发毛,我知道无论最终结果怎样,他一早下定了决心决计除去我这个两次破坏了他计划的人,突然间对于彼时他那样怨恨的眼神释然了。还未看到人影,只听营外一声雄浑的声音响起:“护驾!”林间闪动着蓝色的身影,一列整齐的马蹄声,隐隐看去只见旗帜上一个大大的“祥”字,兰州铁骑!
第十一章 烽火望西山(5)
发现点小纰漏稍作了修改~***************************第十一章烽火望西山(5)有了这支兰州铁骑的加入,围场内的战局瞬时逆转了过来,我这才看清那个射箭之人,他披着银色战甲,一件鲜红鲜红的披风在身后随风摆动,手持一张金黄色长弓,马上的他此时看来宛若天神。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仅凭那张独一无二的弓,便已知晓了他的身份,威震西疆的大胤永郡王,果然名不虚传啊!“七弟。。。”睿亲王失声道,眼下的局势再明朗不过了,他注定是败了,这一败便是万劫不复。“景祥参见皇上,微臣护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皇兄可伤着了?”景桓笑着走了过去,一手扶起了单膝跪在面前的永郡王,而永郡王起身后,又看向了我,“这女子箭法虽好,奈何心肠竟这般歹毒,人后放箭又岂是君子所为?”听得永郡王这般说,我面上不禁一阵讪红,的确人后放箭是不怎么磊落,但依照当时的情形,我也唯有出此下策,于是再也不是一副含羞的样子,抬起头迎上了永郡王锐利的目光:“王爷教训的是,只是菀郁不过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君子之义,只晓得一心护着皇上!”然而这一望却令我震惊不已,那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那张脸与景桓的重合在一起,我甚至分不清那一日在荷塘边看到的究竟是谁,后悔抬起头,后悔为了义气之争而反驳了他。高高在上的永郡王若不在此时抬头,想是再不会见到他,若是不见那么还会不会如此时这般困扰?或许是没料到我竟会反驳他,他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好一个一心只晓得护着皇上。”“七弟,这是赫连正德的小女儿,也是朕的多罗宗姬赫连菀郁,她可已经救过朕两次了呢!”朕的赫连宗姬!那几个字,字字扣心,我不禁想到那日在营帐内当着众人,他低声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你可愿护着朕一辈子?原本以为断了的念头,不想此时却愈发根深蒂固了,然而当见到皇后领着一干妃嫔,跪迎在昭庆门外时,我的梦彻底碎了,我实在无力去与这一群女人分享、争夺同一个男人的爱。一路奔波加之昨日胆战心惊的大战,我早已疲惫不堪,只是皇后那里又遣了人来请,自然是不好拂了皇后的面子。来凤殿内一片金碧辉煌,几道金柱上飞凤镂雕得栩栩如生,殿内摆设均与秋浣宫截然不同,无不彰显着一国之后的大气,这是我第一次踏足来凤殿。里头早已坐满了各宫娘娘,见我到来她们面上的表情却大为不同,馅媚的、狠毒的、意味深长的还有许许多看不透的,我只是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虚名的宗姬,她们的恨又源自何处?但身处后宫,即便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也必须懂得坚强,我微微含笑不露痕迹的将那些目光又顶了回去。“菀郁来了啊,坐吧!哀家闲来无事,就找了各宫娘娘来叙叙,恰逢菀郁你伴驾归来,便想听听你这一路上的趣事。原本你刚回来不该打扰你休息的,然而娘娘们都是好兴致,也就委屈你了。”皇后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调,只是她的话语里明显是藏着刀锋的,在座的诸位娘娘一听得“伴驾”二字,一个个早就变得如同刺猬般,或许在她们眼中皇帝身边的一切女人都是危险的,都值得她们同仇敌忾,皇后此语一出,无疑是将矛头尽数转向了我。“赫连宛郁参见各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面对皇后针刺般的言语,我却是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缓缓道,“菀郁不善骑术,早就叫各位伴驾随行的帝子大臣们笑掉了牙,皇上文韬武略,菀郁连追都追不上,又何谈伴驾呢?”接着我又绘声绘色的给她们描述起了我上马时的情形。听得我这样说,娘娘们眼中的敌意似乎是消弭了些,但我知道这也只是迂回之策,闻言那些娘娘们一个个都用绢帕掩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唯有陆昭仪“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护国公是戎马一生,将门之后的菀妹妹居然不精于骑术?想着你上马的样子,当真是要笑煞了人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也不加收敛,那样有恃无恐,然而直觉她并非是恃宠而骄之人啊!“哦?原来妹妹还是没学会骑马呀,不过我倒是常听爹爹赞起你的弓术,听说这次皇上在围场遇险,正是被妹妹的这一支羽箭所救,还亲赏了一张虎贲弓,那可是稀世珍品!”我不想自己的表姐,那个温文如玉的玉姐姐竟也会向我发难,进宫的那一天起她便是我在宫中的全部精神支柱,只要有她在我便不会觉得是孤单一人,从小到大她一直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又是什么竟让她改变若此,心中却是一凉。再看众位妃嫔,她们的脸上写满了嫉恨,罢了罢了,我再无力去做任何挣扎,她们面前步步为营、寸寸惊心的日子我已然厌倦,由得她们吧,只盼着爹爹早日凯旋。我轻轻叹气,望向窗柩外的天空,努力寻找最后一抹晚霞来温暖我渐凉的心,只是目光所及一片空茫。“今日这来凤殿倒是热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梦中萦绕了千边的温柔,我原打算只蜗居在梦东园中,再不介入这宫里的是是非非,不想这么快便在这里又遇上了,是啊,经历了围场那些事,我又怎么可能只是个莫须有的多罗宗姬了呢。“臣妾参见皇上。”众位妃嫔皆向皇帝行礼,我也随着福了福身。“哦?宗姬也在这里啊,这一次倒真是亏得你,朕还一直不曾向你道谢!”闻言我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这里就已充满着火药味了,景桓又来点上一把火,他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是那么浓,气得我直咬牙,再看妃嫔们,她们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了我。“先皇曾亲赐赫连家‘一门忠烈’之金匾,身为赫连家的人,保护皇上自是菀郁不可推卸的责任。”保护他只是责任,不带任何情感,虽然也是存着私心的,但却不能让她们知晓,否则怕是等不到爹爹归来,我便是万劫不复了。“既是有功之人,皇上又怎能不赏呢,护国公教女有方,但又已位至护国公,若论钱财赫连家怕是也不会将区区万两黄金放在眼中,不如就赏了菀郁一个贵人的名头吧!”皇后此言却说的极是毒辣,表面上来看她是在为我请赏,而事实上她一边试图彰显自己的大肚,一方面又在对皇上旁敲侧击怕我赫连家做大,最毒妇人心啊,只是这“贵人”的名头我是万万要不得的,他既不可能与我一人厮守到老,又怎会是我的良人?自围场回来后,大哥曾托人稍了封信给我,信是娘亲写来的,她在得知围场发生的一切后,对我的处境也表示担忧,信中只是一味的嘱咐我要多保重,对于自己的境况却是只字未提。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大娘和二哥自南方回来,娘亲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娘亲虽也顶着个赫连夫人的名衔,却始终只是妾室,大娘本就对娘亲的过门颇有些微词,而爹爹又时常不在家,如今连我也离开她了。或者我成为了皇帝的女人,大娘也会对娘亲有几分顾忌吧,我虽知皇帝并非良人,然而若是为了娘亲,自然什么都是可以割舍的。
第十二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1)
来凤殿内我那样无助,像只小兽在做最后的困斗,景桓似乎也起意要册封我为贵人,而陆昭仪却是难得的出言反驳,旁人只道她是害怕失宠,我却是知晓的,虽然她总是淡淡的,但这个宫里却只有她是真心待我。皇帝只微笑不语,或许心中早已有了计议,殿上自然不会当场拂了宠妃的面子,顺淑帝姬不知何时跑了进来,这一场闹剧也随着她的到来而提前结束了。我信步在梦东园内踱来踱去,近日心浮气躁的无法在书房中坐定,虽然册封贵人一事暂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底下的人也不再称呼我为宗姬了,一个个都将称呼改作了“主子”,甚至连我园子里的这些丫鬟们都改了口,想是上面也有了吩咐。而梦东园连日来也是门庭若市,实在是想不出来我这有什么可贺的,我本就喜静,而后干脆对外宣称抱病在床不宜见客,她们怪我清高也好,不识相也罢。已至盛夏,爹爹远征也已数月,闲来无聊之时在园中植下的锦紫苏也开起了粉紫的花骨朵儿,幽香弥漫我静静闭上眼,由得碧儿推着荡秋千。唯有风,唯有风在耳边擦过,真想长上翅膀飞出这高墙,霍地睁眼发现隐隐竟能望得到外头的街道,于是冲着碧儿大喊:“好碧儿高点,再推高点!”我本事惧高的,但如今高墙之外的市井对我来说却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即便出不去,只是看看也好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