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弃后崛起-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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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喝了一小碗白粥就再也吃不下去,苏妤看了看外头的大朝会,觉得让宫人这么走来走去到底不合适,便暂未叫撤膳。
坐在席上静思早上的事,心中愈发的没底。照理她早上的那些话已足够过分了,虽则说前她并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因为她从前也没机会多说话,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皇帝的容忍未免也太多了些。
垂首琢磨着,依稀记起昨晚自己咬他的那一口,确实是在惊恐中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咬得口中都有了血腥气。
这都能忍?
思量中,苏妤听到正殿中有一声微惊,有朝臣低沉问说:“陛下您的手?”
短短一怔,苏妤移步到了门边,小心地往里看去。
贺兰子珩刚执上奏章的手一顿,瞥了眼手上的白练,轻一笑说:“昨晚不小心伤了,楚大人不必在意。”
看出楚弼面色阴沉眼底有疑,皇帝心知他今日必定心情不悦。除夕夜,楚氏被降了位份又禁了足,做父亲的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却未主动去提,兀自看着楚弼呈上来的那道奏折。关于兵部在先前一年各项事务的禀奏罢了,他本也了解得差不多。何况上辈子也看了一遍了。
草草读完,笑赞了一句不错。却见楚弼和窦宽互递了个眼色,谁也没说话地各自思索了一瞬,又互递了个眼色。
皇帝淡看着,微有一沉,道:“两位大人,有什么要说的,直言便是。”
窦宽一噎。他一早就听说了,除夕夜,皇帝也没宿在长秋宫。如若窦绾是皇后,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纠劾,可窦绾暂还不是。他不甘心归不甘心,这话说了便是自讨没趣。
想了一想,窦宽避开窦绾不提,只一揖禀道:“陛下,臣听闻陛下除夕召苏婕妤侍驾”
他尽量斟酌着言辞,每一句话都琢磨得谨慎有加。皇帝却压根没给他多说的机会,微微一凛,冷道:“窦大人,朕后宫的事,不劳大人操心。”
端得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诚然,无后时,皇帝召哪个嫔妃不一样?朝臣也确不该多言什么,窦宽默了一默,沉稳续言道:“臣不敢妄议后宫中事,只是苏氏原为陛下嫡妻,如今为妾便已形同废黜。佳节之时,陛下与一遭废之人”
“窦大人。”皇帝语声一厉,“妻也好、妾也罢,那是朕后宫的人,不劳大人操心。”
窦宽只觉九阶之上有涔涔寒光投下,又听皇帝续言道:“再者,大人也知苏氏本是朕的嫡妻。先前的事大抵是冤枉了她,委屈了她两年有余,朕和她共度个除夕怎么了?”
“那”窦宽想了一想,直言问道,“如若昔年之事当真有冤情,陛下可会立苏氏为后?”
元日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议论起后宫的事已是不妥,眼下竟有直接提到了立后,皇帝面色冷然,倒未直接给出答案,只是轻笑反问:“有何不可?”
“陛下不可”窦宽蓦地跪倒,伏地一拜,禀报之声有些颤意,“臣不该干涉陛下家事,但靳倾已然起兵,陛下如若立苏氏为后,岂不”
“靳倾起兵?”愕然发问的却不是皇帝,而是一旁的大臣。殿中一阵骚动,贺兰子珩神色一凌,听窦宽继续道:“臣本想等年后再提此事但陛下既已有立后之意,臣便不敢再做耽搁天下皆知婕妤苏氏乃霍将军之外孙女,霍将军之夫人、苏氏之外祖母朵颀乃靳倾公主。两国交战,陛下岂能立敌国之后为皇后若立她为后,恐天下不服、前线将士有怨。”
靳倾,已经数十年不曾与大燕动过兵了。大约就是从朵颀公主嫁给霍将军那时便和睦了,霍将军帮朵颀公主的父亲弭平了族内叛乱,从此再无战火。
如今
倒是也没什么可着急的。兵来将挡,而立苏妤为后的事,他本也知急不得。
朝臣们神色各异,想知皇帝对战事再起的反应,皇帝却未说什么、甚至一时没做什么安排,战事与立后之事都就此搁下不提,继续说别的事情。
除却这个小插曲,元日大朝会进行得也算顺利。隆重庄重,颇显国威。
散了朝,苏妤在侧殿里看着皇帝从正门离去却不好跟上去,毕竟还有一殿的朝臣。
莫不是因起了烽烟心中烦乱故而忘了自己还在这里?
她心里有些打鼓,并不是不能自己回宫去,只是她一个嫔妃,让旁人看见从前朝而来总难免麻烦。
便安安静静地回殿等着,待得朝臣们皆散了、正殿中安静无声了,才向外张望了一番,悄悄踏出侧殿的殿门。
和皇帝撞了个照面。
苏妤抬头一望,福□去:“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扶她,一壁往里走着一壁笑侃了一句,“干什么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的。”
“”苏妤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见他脚下一顿也立即停了脚。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又转头看了看她:“没动么?”
“”苏妤默了一默,低应道,“用了一些”
再没别的话。
皇帝倒是没多说什么,命宫人撤了膳,与她一并坐下。闲闲问她:“方才窦宽的话,你听见了?”
苏妤一颌首:“是。”
皇帝觑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臣妾觉得窦大人言之有理。”淡淡漠漠的口气。皇帝又觑了她一眼,一声轻笑:“别有意找不痛快,朕听得出来。”
“不是臣妾有意找不痛快。”苏妤微抬起头,眼底的意味倒是真真切切,“两国交兵,请陛下大局为重。”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皇帝一笑,听得宫人通禀,道了一声,“传吧。”。
这已不是沈晔头一次在见皇帝时碰上这位苏婕妤在侧,神色不动地一揖:“陛下安。”
“坐吧。”皇帝应得随意,待得沈晔落了座后又道,“方才朝上,左相言及靳倾动兵之事”
“陛下。”沈晔生硬一唤即噤了声,迅速地瞟了苏妤一眼却没有别的进言。其意不言而喻,后宫嫔妃在此,怎好说及朝政?
皇帝亦是瞟了苏妤一眼,却是笑道:“多少也和婕妤有点关系,就不必避着了。沈晔,朕要你即刻带人到边境暗查此事。”
沈晔一怔:“陛下何意?”
皇帝面色沉沉的,思量着如何解释。俄而道:“去便是了。驻边将领及军营一个也不可放过;近来两方的军队调动亦要着意查明。还有”皇帝忖度了一瞬,缓缓道,“军中所有和窦家、楚家有关之人——亲缘也好、交往密切也罢,挨个查清楚给朕禀来。”
牵涉甚广却并不难。皇帝在各处散下的眼线本就不少,其中许多本就是他禁军都尉府的人,要查与大世家有关之人绝非难事。然则这番布置仍是让沈晔出了一身冷汗,只觉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皇帝犯不着在即将交战之际如此大动干戈。迟疑片刻,沈晔终是拱手道:“陛下,臣斗胆”
“什么也别问。”皇帝截断他的话,寒意森森,“去查就是。朕还可以告诉你,你必定能查到些事情。另外”皇帝说着笑睇苏妤,“带苏澈同去,让他做些事,禁军都尉府不养闲人。”
是想向她证明苏澈并不只是人质么?苏妤心下微颤,欠身未言,亦对皇帝的其他布置疑惑不明。
沈晔领命告退,贺兰子珩克制不住地冷笑。靳倾动兵他在位的期间,靳倾确是对大燕动过兵。
但,并不是建阳三年。
☆、布置
看出皇帝眸中的狠戾;苏妤只作未见;素手执了茶盏又执了茶壶;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抿着,却全然没有给皇帝也倒一杯的意思。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兀自倒了一杯,一边饮着一边道:“昨晚的事,你不肯提朕就不多问。但你总得告诉朕,朕又做错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苏妤放下茶盏;沉默须臾;一哂间夹杂叹息:“没什么。不过是臣妾无福,担不起陛下厚爱。六宫佳丽这么多,比臣妾聪明的、漂亮的都多得是,陛下也不必对臣妾上心了。”
她只觉得,皇帝去宠谁都好,只是别来招惹她。反正她的父亲和弟弟最后都会是一死、她左不过也是一死,那就死个痛快好了,习惯于被他捧在手心里再去死未免太痛苦。
皇帝静静看着她,四下也都寂静着。苏妤犹自毫无所谓地品着茶,静等着意料之中的怒火。
安寂良久,皇帝才有一声轻笑,说出的却是:“你便是杀人,也得让人死个明白。”
苏妤微愕,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双眼中虽有无奈,看着她却仍是笑意满满。
当真能不怪罪么?
苏妤挑了挑眉:“陛下何出此言?”
“朕是说”皇帝犹豫了一瞬,“你便是要朕的命,也得让朕死个明白。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气,总得给朕个原因。”
并不是过分的要求,苏妤却无话可说。或者说她其实还说不上是生他的气,只是想避开日后的伤心罢了。但总不能告诉他,她一直会做关于今后的梦、并且还准得可以
沉吟片刻,苏妤抿了抿唇,缓缓言道:“没什么原因,陛下就当是臣妾不知趣好了。”她抬了抬眉,“不知趣到陛下做什么臣妾也觉得是陛下的算计,臣妾根本不肯信陛下。”
语中带了些凛冽的讥意,这不是她要他“就当是”,而是彻头彻尾的实情。如今他做的任何事,在她看来就是一场场算计。无论他待她多好,最后的结局都是改不了的。
贺兰子珩低一笑:“好得很,但若朕就是不信呢?”
“”苏妤静默少顷,复又轻言道,“那臣妾给陛下个可信的理由?”
端得是商量的口吻。看着她的平静,贺兰子珩忽地有些紧张,不知她要说出怎样的理由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沉下,才道:“你说。”
“因为陛下您不值得臣妾信任。”苏妤压制着心底不断滋生的怯意。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一句话比先前那许多故意激怒他的话加起来都大不敬。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是当今天子,而她在说他不值得信任。
贺兰子珩心下一沉,手指一叩间隔着白练触痛了伤口,强笑着问她:“为何?”
“陛下还问臣妾为何?”苏妤的轻笑中全是轻蔑,“前两年,臣妾受了多少委屈、多少侮辱,陛下以为是说忘就能忘的么?当年臣妾信极了陛下,是陛下让臣妾失望极了。”
苏妤的笑意始终未减分毫。贺兰子珩听得说不出话,虽则从前也知苏妤心中有怨、亦曾无意中听到过苏妤对他的不信任,但这委实是苏妤头一次当着他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这样凛冽的恨意。
尽管莫名其妙翻脸的是她,到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沉默少顷,贺兰子珩轻轻“哦”了一声,道:“所以前些日子你转了性子都是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应该是他既知的答案。但微微上扬的语调中似乎仍却有疑问,苏妤冷笑点头:“是,那会儿是臣妾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借着陛下的宠爱一雪前耻罢了。章悦夫人也好、佳瑜夫人也罢,臣妾恨得很。”顿了一顿,她又补了一句,“还有陛下您。”
继而又是长久的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凝滞。贺兰子珩自是听得出她在找死——若是上一世,敢说出这样的话她确是要有麻烦;在这一世,旁人若说出这样的话也未必就没有麻烦。
可偏偏是她坐在这一世的他面前,让他半点火也生不出。
“那朕若是死了呢?”皇帝忽地开口道。
苏妤一怔,一时只道自己听错了。皇帝却平静地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有力了些地又问了一次:“朕若是死了呢?”
魂魄飘离之时,他曾惊讶于苏妤的伤心。于情于理,整个后宫最不该伤心的就是她。一个待她一点也不好的丈夫死了,对她而言只能是好事。因为即便他待她不好,彼时她在贵嫔的位子上,在他死后她照样要被尊为太妃。
那于她而言算是很好才是。
可她偏偏伤心成那般,甚至随着他去了。
贺兰子珩不懂她的那份感情,却也知道,那份感情总不能是在他死后才突然有的,只能是从前一直有。
“朕若是死了呢?”他凝视着她,带着几分思量再度问出这句话,又续了一句,“你会伤心么?”
“我”苏妤惊住。惊异于皇帝如此的发问,亦有些惊异于自己心中一时对此竟没有答案。
“假若会的话你现在可否不避着朕?”又是询问的口气,皇帝说着也是无奈,哑一笑道,“朕当真只是想对你好罢了。”
所以不要避着,他并不知自己这一世能活多久、会不会像上一世一般英年早逝。如是生死不由己,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弥补。
苏妤一时神色难辨。近来她有些很奇怪的感觉,比如她性子好的时候,皇帝会比她性子更好;现在更是她反应反常,皇帝比她更反常。
哪个皇帝好端端地会问嫔妃如若自己死了怎么办?他明明刚即位不久。
是以辉晟殿里的交谈说不上不欢而散也实在谈不上愉快,苏妤闷闷地回到自己宫中,过了半个时辰折枝才回来,屏退了旁人便有些焦急道:“娘娘这是又怎么了?陛下方才跟奴婢说了说娘娘您”
她犹疑不定地望着苏妤,苏妤微凛笑道:“跟你说了?他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大约是想让奴婢劝劝娘娘吧。”折枝咬了咬唇畔,低低道,“奴婢看陛下的样子当真是忧心得很。”
苏妤不语,俄而一叹:“随意吧,你也别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动那争宠的心思——如今我动了心思,父亲也动了心思;可我输得起,苏家输不起。”
回绝得干干脆脆,折枝只好应了声“诺”,躬身退下。
元月末,家人子采择日渐临近。大燕朝采选三年一次,这次是建阳年间的头一次,也就是贺兰子珩头一回选妃。
名册与画像呈进成舒殿的时候,皇帝正闷头看着禁军都尉府的密报,徐幽连禀了两次“陛下,新家人子的名册呈过来”了,皇帝才回了他一句“搁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