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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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旌旗,秦兵拥簇坛下,符陵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冠冕,于台上端坐,众部将拱列两侧。西风正急,号角声起,呜咽如泣。
楚翔来到坛前倒身跪下,叩首道:“夏州守卫楚翔今率众纳降,臣不识天命,抵抗王师,乞陛下念臣迷途知返,恕臣之罪,臣从此愿归大秦,竭心尽力,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大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解下佩剑,双手捧着高举过头,便有人上来收了,楚翔抬头一看,却是符陵之弟符明,符明扫了跪着的楚翔一眼,面上尽是鄙夷不屑之色,鼻中冷哼了一声。楚翔视若不见,复叩首再拜。身后十万周朝将士亦同时跪倒,山呼万岁,声撼大地。
符陵收了楚翔的佩剑,笑道:“楚将军请起!将军请暂下去歇息,朕今日进城,晚上将大宴群臣,对将军另有封赏。”
楚翔见符陵并不命他上台,相距过远,无机可乘,只得谢恩起身。便有秦国部将上来带楚翔下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加晚上盛宴。符陵收缴了降兵武器,加以赏赐,将十万周军区分情形,一部遣散,一部收编整顿,留作己用。
是夜,夏州城内的将军府衙已暂时改成了符陵的行宫,符陵设宴慰劳秦国众将,共庆南征完胜,酒至半酣,令楚翔作陪敬酒。楚翔已换了一身白衣布衫,方来到大厅门前,里面觥筹交错之声嘎然而止,上百道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他身上,更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楚翔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暗想:都是来看楚朗之子是如何投降受辱的吧?也罢,要看就让你们看个够!少时更有好戏!
楚翔面不改色,从门边的侍从手中接过酒来,敛眉低首,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酒杯,一步步从两旁赴宴众将的嘲笑声中走过,短短的数十步的距离,楚翔却走得慢而又慢。终于到了尽头的阶前,离符陵不过五尺,楚翔双膝跪倒,朗声道:“降将楚翔敬陛下一杯!陛下威加天下,定能平定四海!”说着将酒杯向上一举!说时迟,那时快!两枚细若发丝的银针已从楚翔指缝间破空而出,无声无息直刺符陵双眼!
原来这飞天银针是飞天门的暗器之王,针上喂有密制毒药,见血即封喉,无药可解。银针既细且轻,极为隐蔽,施以与之相配的暗器手法,五步以内,取人性命,从无虚发!为收奇效,不到最危急之时,这银针不得轻用。飞天门历代相传,银针只由掌门保管,虽楚翔的师父破例传了楚翔暗器手法,但若要用时,还得经过师父批准,才能得到这银针。
楚翔自忖符陵防范周密,武功高超,唯有以此刺杀可以一试,他刚才走过来时,已暗中计算好了方位角度,为防符陵身上有护体之物,银针取他双眼,自是万无一失!楚翔方一出手,主座上那人果然毫无反应,未及呼救,双眼已中针,砰的一声,连人带椅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顷刻毙命!大厅内一片惊呼!但楚翔却感到有什么不对?来不及多想,已有数名侍卫冲到面前,楚翔侧身一躲,避开锋刃,施展擒拿术扣住一侍卫的手腕,顺势夺过一柄长剑,刷刷两剑已刺中两人!复挥剑冲杀,此时侍卫武将已将楚翔团团围住,楚翔心知今日绝无幸理,干脆放手一搏,杀得兴起,转眼又有数人中剑!
“哈哈!楚将军,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声音楚翔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大喝一声,剑光猝起,一招“秋风落叶”将一众敌人迫退三尺,身形一转,却见后堂出来一人,一面抚掌,一面大笑,竟是符陵!楚翔一怔,才想起有何不对,适才中针那人若真是符陵,以其身手,就算躲不开也决不会毫无反应!而自己进入大厅后依礼不能抬头凝视,竟未察觉座上的不是符陵本人!
楚翔略一迟疑,腿上已中了一剑,血如泉涌,顷刻浸透裤脚。心中一叹,自己仍是摆脱不了荆轲的宿命,功败垂成!果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到底自己是何时让符陵起疑,而作此设计?
五 何以有羽翼(上)
楚翔此刻更无暇细想,也不去管那伤口,欺身又上,众人见他虽已带伤,但气势逼人,越战越勇,状若疯狂,都暗自心惊。瞬间楚翔又刺倒数人,但毕竟众寡悬殊,不多时肩上、背上、胸前皆已中剑,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衣衫,斑斑血迹如大片大片的红色雪莲盛开于雪山之巅,竟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瑰丽!楚翔脸色愈见苍白,暗运真气,咬紧牙关又往复冲杀了一阵,终于脚下一软,眼前一黑,跌倒于血泊之中,眼看数十柄长剑就要刺下!
“慢!”符陵突然喝道,一声令下,众人只得硬生生地将剑停在半空中,有一柄长剑已划破了楚翔的颈项,几滴鲜红的血珠滴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触目。符陵令众人收剑,缓步走到楚翔面前,叹道:“楚翔,朕数申肺腑之言,你却为何还要谋刺于朕?”
楚翔斜倚着一根柱子坐着,身下的鲜血已汇集成一洼血泊,脸色却甚是平静,抬头看了符陵片刻,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极为满足:“楚翔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今日不成功终成仁,亦偿吾愿了。”
符陵略一迟疑,复开口道:“既然如此,朕亦倾慕将军忠勇,自当成全令名,楚将军还有何话说?”
楚翔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你对我,是何时起了疑心的?”
符陵一笑,道:“飞天银针,当真名不虚传!你毕竟是楚朗的儿子!从你答应投降之时,朕便料得你恐非真心,为防今日之事,朕事先已选好了体形容貌与朕相似之人,让他换上朕的服饰,才躲过此劫。楚翔,天下知你者,非朕莫属,只可惜……”
楚翔嘴角一动,似想再问什么,但失血过多,再也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符陵望了他半晌,虽是不舍,但知他决绝,终难撼动,缓缓地摇摇头,欲要下令,旁边一人却转身而出,奏道:“皇兄,不可!”却是符明,符明道,“此人胆略武功,皆是世所少有,更是忠心可嘉,一剑杀了太过可惜。皇兄既有爱才之心,何不再徐徐图之?”
符陵环顾四周,见自己帐前十八名一等武士,已倒下大半,部将亦多有伤亡,回想方才刀光剑影之中,楚翔如入无人之境,翩若惊鸿,气贯长虹,血花飞舞,竟是一副绝美的图画!而他那一抹凄然笑容更让符陵的心头莫名地痛了起来,这个“杀”字便说不出口,沉吟一刻,方道:“四弟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先把他带回上京再做处理。”便令人将楚翔抬下去,唤过随军良医,立即为他止血疗伤。
符陵这一招瞒天过海,事先连符明也不知晓。此时群臣惊魂方定,纷纷上前恭维符陵英明决断,料事如神,符陵犒劳了侍卫伤员,教人将大厅内迅速打扫干净,重开盛筵,复若无其事地与众将开怀痛饮。临近子夜,酒筵散去,符陵方找人来问:“楚翔情况如何?”
“已为他止了血,现押在地窖里,尚在昏迷之中。”
符陵点点头:“朕去看看。”
来到后院,随从打开地窖的门,一股潮湿霉烂的气味扑面而来,符陵眉头微拧,弯腰低头进去。楚翔正蜷缩在角落里的草垫子上,手足已上了镣铐,身上大约是清洗过了,换掉了血迹斑斑的衣衫。墙上油灯昏黄的光正照在他面颊上,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再不见刚才的神气,长长的睫毛搭下来,遮住了那清澈的双眼。
符陵看了一会,楚翔一动不动。“陛下,小的去把他弄醒。”狱卒禀道。
符陵摆摆手,示意不需要,走近楚翔蹲下,左手扶着他,右手抵住他前胸,度进一股真气为他疗伤。少顷,楚翔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茫然,显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楚翔?”符陵低声唤道。
楚翔闻声转头,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疑惑中困难地开口道:“是你?怎么你……你没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符陵笑笑。
“要我投降?你休想!”楚翔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牵动伤口,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脸色却因激动而变得潮红。
“对朕而言,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朕自从第一次见你,就发誓要定你这个人!”符陵冷冷一笑:“朕不杀你,朕喜欢这个挑战。你现在不降,没关系。终有一天,朕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跪在朕面前。”
楚翔似是倦了,恍然不闻,一言不发闭上眼睛,象是睡着了。符陵静静地站了一刻,转身走出门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楚翔再次清醒时,地窖里又来了几个人,看清了却是符明。真是没完没了,劝降的戏码还要演几遭?楚翔心里暗暗叹气,半睁双眼睥睨着来人,失血过多,头晕眼花,身上的剑伤阵阵剧痛,没有力气说话,随便他们吧!符明低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便有人上来解开楚翔衣衫,去了伤口的包扎,重新清洗上药,不知涂了什么药粉,一敷上楚翔便觉清凉舒服,痛楚大减,连神志也清明了许多,心知必是皇家独有的伤药,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秦国还真舍得花本钱。
符明也笑了,笑容里却有几分赞赏,亲手将楚翔扶起来,喂了两粒药丸:“楚将军,这是生血散,对伤重失血甚有疗效。”楚翔笑意更浓,并不答话。符明奇道:“楚将军,你笑什么?”
楚翔道:“我笑你们在死人身上花血本。”
符明听他这样说,敛了笑容,正色道:“本王并不是来劝降的,将军休要会错了意。我大秦男儿,最敬佩勇士,最瞧不上贪生怕死之徒。本王素闻楚朗将军之名,甚是钦佩,但先前我以为将军不肖乃父,为偷生而苟且投降,后见将军所为勇气可钦,胆色过人,方来探望赔礼,并无劝降之意,将军何必讥笑?”
五 何以有羽翼(下)
楚翔想起早间受降台前,他确实是满脸鄙夷,便道:“若真是如此,你不如劝符陵早些杀了我,我倒还感激你。”心中奇怪,自己去谋刺他兄长,他反倒夸赞自己,难道不怕符陵起疑?或者是这兄弟二人商议好了,一个来唱红脸一个来唱白脸?不管敌人是何伎俩,自己都以不变应万变即是。
符明微微一笑,道:“这样为全虚名而急求一死,却不象将军所为。将军既能使出诈降之计,必是能屈能伸,大智大勇之人,求死最容易不过,但也是最无能的作为。我言止于此,将军自己斟酌吧!”
他这几句话声音不大,楚翔却是一震,抬起头,符明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楚翔心中诧异,嘴上仍道:“你这激将之法,对我却是无用。”
符明又道:“我已问过大夫,你伤势严重,若你愿求生,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不然再珍贵的药也是白费!你好好休息,我不多打扰了。”符明说完,不再停留,带人离开了地牢。
符明走后,楚翔翻来覆去思量他适才那几句话,竟似豁然开朗,他说得确有几分道理,自己既然连诈降之计都能使得,还有什么放不下?生死已无所求,只要问心无愧。如今符陵既然不愿立即杀掉自己,何不留得性命继续与他周旋,或者寻找机会逃跑?最坏的情况也不过一死。楚翔想通此节,心下便觉坦荡。
以后几日,楚翔仍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地窖中。符陵没有再来,但派人来打扫了地窖,新换了被褥毡垫,食物饮水也不曾或缺。符明却又带人来了一两次,不但用尽良药给他外敷内服,还喂了不少补品给他,只绝口不提劝降之事。楚翔不再拒绝,静心养伤,虽很少和符明说话,心里已不由生出几分知己相惜的亲近之意来。
符陵休整了八九日,便拔营起程,数十万部队浩浩荡荡返回秦国的都城上京。楚翔被关在一辆密封的马车内,随大部队同行,饮食起居,都在车内,怕他逃跑,仍是上了手铐脚镣,不时仍有军医来换药。楚翔外伤已大有起色,行动无碍,只是脸色仍然苍白,每日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车上,无事便默默运功,调理内息,过了十来日,内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傍晚,秦军在一处山脚下扎营,楚翔听车外有人说到了崆山,心头不由一跳,原来这崆山贯通南北,绵延千里,是横跨秦周两国边境的一条巨大山脉,此处离周国最近。明日过了这崆山,转头向北,离故国就越来越远了……不久有人开了车门送晚饭进来,楚翔透过门缝往外望去,天色已全黑,看不见四周的景物。吃过饭,楚翔躺在车上盘算,再过几日到了上京,自己若坚持不降,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还能再使什么计策么?忽想起符陵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楚翔倏然一寒……又想到逃跑,但这数十万军中自己孤身一人无疑是插翅难飞!
楚翔左思右想,苦无良策,遂闭目养神,朦朦胧胧中忽听得远处有人大叫:“着火啦!着火啦!”楚翔猛地翻身坐起,便听得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大约有不少人赶往失火处灭火,一阵嘈杂喧哗。楚翔未及反应,突然马车门开了,一人跳将进来,手起剑落,已砍断了他手足上的钢精镣铐。“师弟,快跟我走!”来人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竟是狄丰!
楚翔大吃一惊:“师兄,你怎么来了?”
狄丰无暇细说:“我一直跟着你,快走吧!”说着拿出一件黑衣,三下两下帮楚翔套上,又蒙上他面容,一把拉起楚翔,从车中跳了出去。
到了车外,楚翔才发现远处火光冲天,人影幢幢,而看守这马车的士兵都已被狄丰杀死,有小股的士兵觉察这里异样,赶来增援,却被另一帮人拦住厮杀。狄丰道:“那些都是你的老部下,我们趁乱先撤!”说着喊了一声,立即围上来二十余人,狄丰道:“我们走,剩下的人掩护!到前面山上再分头逃跑!”
一众人在山中奔跑了几里,听得后面追兵越来越近,狄丰突然停住脚步,拉着楚翔迅速潜上了路边一棵参天大树,躲在茂密的枝叶中,其余的人则四散奔逃。过了片刻,后面追兵到了,两人在树上屏住呼吸,追兵停了一下,分成几路赶了过去,等到脚步声渐远,两人才悄无声息地跳下来。狄丰拨开乱石野草,摸索着带楚翔往东走了不远,来到一处悬崖边,道:“我们从这里下去,崖底有一条捷径,沿小路翻过两座山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