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迷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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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诺姆·科尔曼,犹太人,角逐明尼苏达参议员的共和党候选人,有点儿像是一个金发雅皮士,牙齿非常洁白,带着狼一般的微笑。
另一位是里克·桑托拉姆,天主教教徒,宾夕法尼亚州参议员;第二天我将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会场休息期间采访他,他将解释,作为一个天主教教徒,他强烈支持以色列,传统天主教教徒和正统犹太教教徒用同样的方式看待上帝和世界。
谢谢,科尔曼在拉比们怀疑和略微感到有趣的目光中开始说道。不仅感谢你们邀请我来这里,而且感谢你们的存在……我出生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但你们代表另一个世界……这世界是一个样板……你们的世界是一个榜样……请投票给我。
你们的信仰,桑托拉姆补充道,他更加努力迎合,竭力迎着拉比珀洛的目光——拉比珀洛穿着整个会上他都没有脱掉的黑绒长袍,面无表情,目光凝视着远方,好像非常孤僻,完全心不在焉——你们的信仰就是我自己的;你们的信念和所有是帮助我生活和坚定信念的榜样;明天我要到一个基督教虔敬会演讲;那么,我希望你们知道当我对他们谈起信仰、希望的力量和伟大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你们;你们是我脑海中的样板。
而拉比们——克制,带点嘲讽,带着那种见多识广的轻视神情和漂移目光,从他们历史和智慧砌成的高点上观察着这场推销。他们沉默,有些厌倦,很少提问,用眼神交换意见,既不坚持、也不放弃那种明显的对直接或间接与其对宗教的关心扯不上联系的事情的漠然态度。最后他们说:那好,想必你们知道,这就是我们社区的需要,用来建学校、犹太会堂、健康服务机构和支持以色列反对恐怖主义的斗争。
在这种情形中,在信念与贪婪、对精神的最高要求与拉票人的赤裸裸的漠不关心的对峙中,我不知道哪方该受到责备。也许不需要责怪任何人,我只不过参加了一次讨价还价或游说活动,托克维尔称之为“公民实用主义”的司空见惯的行为。与欧洲的虚伪相比,它起码有一个好处,就是把牌亮在桌面上。尽管如此,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有我自己的雷达。在我的仪表盘上,当遇到一些敏感问题,显示最好和最坏情况的指示灯开始闪烁。那好:我不认为里克·桑托拉姆和诺姆·科尔曼是他们所宣称的那样的真诚朋友,或者他们将使这个国家成为以色列坚定不移的支持者。我听他们演讲,观察他们。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每个人对于一个强大的、组织严密的社区的必要性的考虑,因为这个社区的手中握有他们一部分的政治命运。那么,如果换一个不那么强大的社区,情况会如何?如果哪天另外一个把仇恨犹太人作为其计划核心的社区掌握了更多的权力,情况又如何?更进一步,那个杰出的新教福音派的想法——需要确保一个和平的、虔诚的、最重要的是犹太人的以色列,以迎接基督教最后审判日的到来——又怎样了?人们怎能不感到,这正是那种和重大误解一样持续存在的观点?也许我错了。但如果美国对大屠杀幸存者的支持滑落到依赖,真正依赖这样一种前景上,我对这种支持心里没底。
第43节:西雅图,我的爱
西雅图,我的爱
没有什么比抵达西雅图更令人振奋的了。
我爱这座城市,当然。
我爱皮吉特湾那种辽阔无垠的感觉,尽管夏日炎炎,但清新的空气拂面而来。
我爱西雅图那精致的、阳光斑斓的码头。它的生机勃勃、多彩多姿的市场,那里有各类非常专门的书店,陈列着有收藏价值海报的店铺,数不清的酒吧,所有这些都楔在两个若明若暗的鱼市当中。我爱白天从水面泛起的微风,它好像要把街道拓宽;傍晚时分,一束束淡灰色的夏日薄雾,神秘地停泊在码头;我爱那城市山冈和望不到头的台阶,华盛顿湖上的浮桥,驶向阿拉斯加和巴拿马的船舶。我爱第一大道附近“静谧或丝毫没有商业气息的林荫大道”,我爱翱翔在国会山上的“大都市的放荡”和它嵌着青铜舞步的人行道。我爱吉米·亨德里克斯博物馆——抑或它是保罗·艾伦博物馆?或弗兰克·格里瑞博物馆?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叫它;真的,当最大方的赞助者帮助最伟大的建筑师建造了最非凡的摇滚乐博物馆,你能说什么?我爱这个州的经济首府所盛行的自由、不墨守成规的风气。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大罢工期间,人们对此评论道:“美国有47个州,加上华盛顿的苏维埃。”我爱这样一个事实,在久远的过去,这座城市曾经发生过美国历史上最野蛮的反亚裔骚乱,而如今它持续欢迎那些来自台湾、香港、北京和首尔的大量移民流入。我爱这样一个后美国时代的都市——假如明天的美国文明必须得在某个地方自我重造,那就会是在这里,尽管这里一切依旧非常顽固地保持它的欧洲风貌。我喜欢弗兰克·布莱森,一个模仿海明威留着白胡子的年轻人,一位真正的出版商,《西雅图时报》的共有人。他正为了他的报纸和家族出版业的生存,与赫斯特帝国斗争,在他看来,它的命运关系民主问题。
在雷德蒙德,我参观了一个城中城,那里松树环绕,有绿草地、小湖泊,这就是微软总部。我见到了一些来自墨西哥、法国和印度的工程师,他们正在发明未来的语言和社会结构。我也喜欢在这里,这组特殊人群身上洋溢着想象、青春、别致和不拘一格的放荡不羁、不惧权威、四海一家、文明以及智慧的感觉。举最近对图像识别的研究为例。他们把这种方式运用到乔伊斯、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雨果的手稿上,也用同样的方式和最先进的电脑技术鼓励今天的作家,回归手写的传统,激发了高涨的热情。比尔·盖茨的这些传人,科学和文化的天才——他们握有让最不可思议的现代文明和古老传统的象征杂交的手段。仅此念头就让这间空的、白色的、无菌却很温暖的小屋里洋溢着兴高采烈的气氛。
我参观了波音工厂。我在一个值得莱热雕刻的景观上花了半天时间:钢梁和巨型绞盘;洞穴般的飞机仓库中的迷你建筑;监视器墙,巨型管子和铬合金履带,大容量的捷波主板,巨大的脚手架,敞开的肚子,钢铁内脏,机身和装甲板。这里的高技术奇迹就是组装一架新飞机。我爱这样一个事实,主持这个奇迹的司仪,肩负着安全问题和恐怖主义威胁造成的双倍责任,但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梳着马尾辫的嬉皮士,哼着滚石乐队的歌沉着地工作。
我爱坐落在第一大道和弗吉尼亚街街角上的勒·皮歇尔酒吧,它的招牌用法语写着:“白天酒吧,晚上咖啡店”,“全天”提供“地方特产”。我在那里见到罗德·里根,罗纳德·里根和南希的儿子,他有关干细胞研究的演讲是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的一件大事,我喜欢以这种方式见到他——穿一件牛仔夹克、卡其布T恤衫,看起来有点邋遢和睡眼惺忪,带着晨曦中即兴的舞步(他告诉我,他曾经是舞蹈演员,一个专业的芭蕾舞演员)。我喜欢那天早晨看见他,轻松而且幽默,模仿布什在里根葬礼那天的不自信。“快点呀,乔治!”当南希的目光与布什的目光相遇时,她低语道,面对使他印象深刻的里根家人,他吓坏了,手臂颤抖着,全然不像总统。“快点,对我们说些什么呀!”而布什,胆怯地呆若木鸡,喉结颤动着,除了挤出来的“你好吗?”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喜欢罗德·里根告诉我有关他波士顿演讲的内幕,民主党演讲撰稿人如何在大清早设法抛给他一份准备好的、满是陈词滥调的演讲稿。不,谢谢,我不能照本宣科,它必须是我自己的发言稿,要么就不讲或开天窗,如果不讲,没问题,我就回西雅图,我在那里觉得愉快……
我绝对喜欢西雅图的一切。
如果我必须得选择一个美国城市居住——如果我只能选一个地方,仅仅一个地方,在那里我有一种在美国重新发现自我的感觉——它将是西雅图。但总而言之……如果我只能在重新发现中选择一瞬间——如果我必须得说在哪一瞬间,万籁俱寂,眨眼间这个城市的真谛展现在你眼前——它将是这一刻,当我在90号高速公路驱车从斯波坎抵达这里,中途在摩西湖汽车旅馆吃了个傍晚三明治,穿越韦纳奇果园,途经默瑟岛和荷马·M。哈得利桥,我看见在我从未见过的深粉色天空,一座摩天大楼的楼顶像一把火炬,飘浮在两朵静止的云中间,太空针塔的灯已经全部亮起,这一切在我的想象中突然浓缩为我一直追寻的美国梦:诗与现代化,不稳定性与技术挑战,融汇巴别塔综合征的轻灵,城市灯光,挥之不去的黑暗,钢铁大树。我从小时就爱说“戈亥迪-谢乐”(gratte…ciels)——“摩天大楼”。
第44节:同性恋乐园的一个傍晚(1)
同性恋乐园的一个傍晚
在旧金山奥蒂斯和古尔德两街交汇的街角上,有一个名为“力量互换”的伴侣互换俱乐部,入口处有一个措辞强硬的牌子,上面写着:“禁止酗酒。禁止吸毒。请勿睡觉。请勿喧哗或大笑。务必使用避孕套。关闭所有手机。如果有人对你说不,请勿坚持。”内部装修与俱乐部的外表一致,既放荡不羁,又不失传统;既堕落,又很适当。一方面,令人生畏的迷宫和小单间被铁丝网环绕,墙上画着蜘蛛网,陈列在那里的刑具简直就是萨德伯爵的《索多玛的120天》或弗朗索瓦·莱兴巴赫的《美国性点钟》电影的再现,1970年代的这部电影非常有效地在欧洲推广了美国自由、大胆的形象,把最后的陈规扔到窗外,继续把放荡的边界推得更远。另一方面,诡异的顾客,友好、几乎是彬彬有礼的,而且,顺便说一句,令人吃惊的年长。初次见面时踌躇的热情。有礼貌地点头。一位手拿鞭子的日本红发胖女人问一个男人他是否喜欢受虐,那男人回答道:“是的,但请不要太重——确定你不会让我受伤,而且不许咬。”通往快乐帐篷入口处精心叠好的女人衣服。更衣室的气氛好似健身房或游泳池。在仿造的金字塔下面入口处的暗示(会意的眼神把一切留给你去想象,并且让你觉得最富有创造性的、难以言表的举动正在那里发生),一位肩挎吉他的妇女,身子蜷缩在角落,睡着了;两个男同性恋者在交谈,他们声音低沉,好像不想吵醒她,毛巾系在腰间并披在肩上,因为他们太冷了。
这就像是卡斯特罗街上的同性恋俱乐部。顺便说一句,卡斯特罗,多奇怪的名字!这座城市的同性恋街多具讽刺意味,在那里,两个男人可以拉着手在街上散步,并嘴对嘴地亲吻对方;黄昏时分,那里所有的酒吧、饭馆、夜总会和电影院里,都是男同性恋者,如果你不是同性恋者,你在那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多有讽刺意味,这露天的“疯狂鸟笼”,这获得解放的和理直气壮的同性恋与狂欢,这永远的“男同性恋骄傲”,这“男同性恋乐园”,却拥有最反同性恋的独裁者的名字!
“力量互换”如同卡斯特罗街上的酒吧。那里的交谊舞表演带有某种野性。例如,今晚,一个男扮女装的男同性恋者穿着丽塔·海沃斯的服装,像吉尔达那样表演和歌唱,不是演1906年的“旧金山地震”,而是另外一场,真正的“巨无霸”地震——60年代的性解放和欢迎所有违背自然的禁令瓦解:“他们说古老的自然力量在耍她古老的恶作剧,这都怪妈咪,男孩们!”接着,在一个新时代的临街餐厅式的歌舞表演中——墙上挂着两个裸体男人的相片——两位过分浮夸的男扮女装的同性恋者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正狂热地摆着姿势。一位身着紧身裙,黑色长袜,巨大的硅胶乳房,金色假发,演唱着迈克尔·杰克逊“把他的孩子拎到窗外。为什么?抖落jīng液”。另一位也是“金发女郎”,但瘦高,扁平,人造蟒蛇绕着他的脖子,他把自己猛投到客人身上,走到人行道去吸引他们,把自己投到他们脚下,佯装用假胸给他们手淫,悄声哭泣,昏厥。你可以发现玩笑与恶作剧商店在卖“吸吮布什”的钉子,T恤衫上写着“我×布什”,明信片上印着布什穿着王后的衣服,头戴假发,围着吊袜腰带,标题为“布什说谎,上千人死亡”。问题在于这里唯一捧腹大笑的人是老同性恋者,头发整洁,熨烫平整的短裤下的白腿,高帮旅游鞋里的丝短袜,衬衫上写着“投票给克里”或“贫穷是一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真的看起来像是假扮的,几乎比他们为之鼓掌的男扮女装的男同性恋者还假。他们有节制的笑声,极为传统的风度,显示教养良好的中产阶级男人正在享受美好时光。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们用高帮旅游鞋轻触短袜的上沿。他们平均60多岁,恐惧艾滋病,恐惧性——如果我们年轻时没有放纵自己,也不会在今天再造的迷惘中失去自我;莱辛巴赫不错,甚至过去的福柯也还行;但只是放空枪;看情况再说;一定要消除同性恋实践过去的任何解放但危险的影响。旧金山和它的幽灵。旧金山和它封冻的革命。从前在旧金山,这个最为疯狂和过度放纵的城市——顺便应当这样说,一天晚上,在这座城的尤宁与菲尔莫尔街十字路口处的一个旧车库里,诞生了文学的一代,从凯鲁亚克到拉曼夏,从迈克尔·麦克卢尔到菲利普·惠伦、艾伦·金斯伯格、加里·施奈德,在半个世纪里,极大地改变了美国,从而改变了世界。如今,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一个放纵的温室,一个成功解放的博物馆,一座逃离60年代快乐启示录的30万人的坟墓——这再次证明,是美国在现实与纪念、活着的人与幸存者的立场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第45节:同性恋乐园的一个傍晚(2)
左派的道德观
伯克利山上的一座房子。一个像研究生起居室似的客厅。一架钢琴,《致爱丽丝》的琴谱敞开放在钢琴上。黑白家庭照片。一个藏书室,我注意到了书架上的俄国革命历史书、艾丽诺·罗斯福回忆录、防衰老手册。放在地上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