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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美国的迷惘-第3部分

小说: 美国的迷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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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没为旅行做很多后勤准备。

除了在动身前瞥了一眼大致的日程——我甚至不能肯定我一直认真按它行事——没有多少组织;几乎没有预先策划;没有太多从远处事先安排好的、预先定下的约会;如果有,它们是一个开头,而不是结尾;一个入口,而不是完成;一个驯服那块土地的把戏,然后把自己迷失在其中。

一天,一张不知名面孔的惊奇。

另一天,城市郊区化“迅速吞噬”的景观。

又一天,一个意外:一个没有意义的事故;一个托克维尔式的警察表明,唉,美国公路也已经成为“不准停靠”的愚蠢禁令扎堆的地方;一个陈词滥调恼人的新用法;一个日常生活场景,看起来正常或低于正常——一个被古斯塔夫·福楼拜称为“日常垃圾”的可怜又可笑的乡村集会。

另外,与诸多人的会面:一位反犹的印第安首领;一个孩子气的政治煽动家,碰巧又是美国总统;一个将来可能成为总统的人;一位说起话来像政治家的好莱坞影星;一位错把自己当成印第安人的作家;一个吹单簧管的电影人;一位在酒吧用低沉嗓音唱着她被诅咒生活中的黑色太阳的女招待;一位企业大亨;一个新奥尔良的穷苦白人;一位预言洪水将至的路易斯安那的记者;一位福音教的狂热分子;一位摩门教严格的、有知识的上层人士——所有这些人都是人间也是美国喜剧的主要演员;这里总上演着一场多彩多姿、夸张的大型表演——一场看起来永不谢幕的演出。

然后,还有其他:一无所有;一种感觉;西雅图第一座摩天大楼的顶端,像一盏漂浮在粉色天空的灯;萨凡纳友好的精神;圣迭戈一位梦幻般的年轻性感姑娘;洛杉矶灯光无尽的新高速公路;在死谷镇一个乡下妓院的谈话;淘金者的幽灵;摸不着、几乎找不到却又更富悲剧感的菲茨杰拉德和海明威的足迹;新奥尔良的一个爵士音符;佛罗里达的一场风暴;一个好的、愉快的终身伴侣;一位泣声回忆民权运动的伯明翰牧师;孟菲斯一座教堂里直冲房顶的喧嚣歌声;一项没有完成的判决;一个没有破解的密码。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或恶意的虚无,有时,我试图用文字捕捉住这些幸福的时刻,在我看来,这成了此次旅行的额外奖赏。

是道路带来了交通,还是正相反?乔伊斯《尤利西斯》中的利奥波德·布卢姆问道。无论如何,是道路成就了这本书。道路造就了方法,继而启发创作了这幅匪夷所思的美国肖像画。

第7节:译 序(1)

译序

1831年,法国政治思想家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在美国进行了为期9个多月的考察后,写下了《论美国的民主》这部举世公认的学术名著。170多年过去了,这部经久不衰的著作不仅成为世人了解美国的经典读本,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美国人对自己国家的看法。

2004年,应美国《大西洋月刊》的邀请,法国作家贝尔纳-亨利·莱维沿着托克维尔的足迹对美国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考察。《美国的迷惘》一书是莱维此次美国之行的结晶。本书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共七章,生动地记叙了作者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第二部分共四章,主要是作者对当前美国所面临的问题的一些思考。



正如莱维在开篇所言,尽管自己是托克维尔的崇拜者,尽管沿着托克维尔的足迹重新感受美国,但《美国的迷惘》一书既不是对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这部伟大著作的回应,也不是它的补充或扩展。

托克维尔是法国政治思想家,《论美国的民主》是一部对美国社会、政治制度和民情进行社会学研究的著作。莱维是现今活跃在欧美文坛的哲学家、记者、活动家和电影制作人。他的多部作品畅销欧美,包括《带着人脸的野蛮》和《谁杀了丹尼尔·珀尔》等。他执导的电影,包括纪录片《波斯尼亚》和《萨拉热窝死亡的一天》。莱维还是一位富有批评精神的法国左岸知识分子,以“BHL”(贝尔纳-亨利·莱维的全名缩写)享誉欧美文坛。同《论美国的民主》相比,《美国的迷惘》更像是一本航海日志或旅行札记。

莱维用了1年的时间,驱车1。5万多英里(间或乘飞机短途旅行),重访托克维尔当年走访过的地方。与托克维尔先看后写的方式不同,莱维边看边写,读者跟着他的车轮,领略风情万种的美国社会。前方一望无尽的高速公路,车窗外飘忽不定、转眼即逝的万千景象,使人联想起美国作家凯鲁亚克描写“垮掉的一代”的里程碑式小说《在路上》。

莱维从当年托克维尔上岸的罗德岛纽波特启程,一路向西,然后向南,再向东,最后北上回到出发点:从纽约赖克斯岛监狱到底特律的穆斯林社区,从艾奥瓦的阿米什人居住地到开阔的西雅图,从达拉斯的枪支博览会到爵士乐的故乡新奥尔良,从古巴关塔那摩监狱返回到美国的诞生地,科德角的普罗温斯敦——1620年,载着102名清教徒的“五月花号”轮船,经过两个多月的远涉重洋,在这里靠了岸。

一路上,莱维采访了美国社会各阶层人士,从狱警、死囚到牧师,从作家诺曼·梅勒到民主党参议员巴拉克·奥巴马,从电影明星莎朗·斯通到新保守主义者、美国前驻联合国大使理查德·霍尔布鲁克,从青楼妓女到前第一夫人、现纽约州参议员希拉里·克林顿,从“历史终结”论者弗朗西斯·福山到“文明冲突”论者塞缪尔·亨廷顿。在访谈与观察的基础上,莱维以生动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当今美国社会色彩斑斓的画卷。

莱维在书中考察了当前美国社会中的一些核心问题:美国人的爱国主义、宗教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监狱制度及监狱私有化问题、医疗保障、枪支管制、反恐战争、新保守主义以及非法移民问题等。莱维还考察了美国人对肥胖的看法、对自然的感情和美国人所特有的博物馆情结。

关于美国人的爱国主义。在莱维看来,美国人的爱国主义是发自内心的。他注意到美国人对国旗的痴迷:无处不在的美国国旗,不能弄脏,不能复制,不能用于文身,不能掉在地上,不能倒挂,不能亵渎,不能焚烧。如果它太旧了,如果它不能再飘扬了,那你必须把它烧掉,而不是扔掉或卷成一团。“这面象征美国的旗帜,曾遭到野蛮人的玷污和攻击,但它永远骄傲地迎风飘扬。”莱维还注意到了飘扬在妓院入口处的美国国旗和钉在床头的自由女神像,它们在妓院像在美国商界、知识界和军界等其他地方一样受到尊崇——妓女首先是爱国者。

第8节:译 序(2)

关于宗教在美国社会中的作用。这是任何一位美国问题观察家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因为宗教渗透在美国社会生活的每个角落。在伊利诺伊州南巴灵顿的威洛克里克社区教堂,莱维聆听《被科学和学者证明了的上帝》作者李·斯特罗贝尔与会众之间关于上帝存在的对话。这座不拘泥于某一教派的基督教堂,每周吸引了1。75万人来这里做礼拜,在全美各地拥有1万个附属教堂。在科罗拉多河流域上空,莱维听笃信“造物主义”的英俊而且时髦的年轻直升机飞行员解释大峡谷的形成。在达拉斯,他见到了为逃离大城市的喧嚣和放荡文化的侵蚀而移居于此的前《纽约邮报》记者、虔诚的天主教教徒罗德·德雷赫。后者曾于2002年在《国家评论》上发表了题为《父之罪》的文章,将发生在美国一所天主教堂的恋童癖丑闻公之于世。在盐湖城,莱维参观了摩门教堂创立的家庭历史图书馆。摩门教教徒走遍世界,收集并保存了数世纪以来人们的结婚证、出生证、死亡证等资料。莱维承认,在美国,“宗教力量的秘诀在于,它摆脱了位于欧洲神学核心的距离感、超凡感和拒人千里之外。”他得出结论,宗教没有使美国成为一个狂热的国度。“在美国,宗教不是民主的坟墓,而是民主的摇篮。”

关于美国的监狱制度。考察美国的监狱制度是当年托克维尔美国之行的初衷。除了重游托维克维尔当年考察过的赖克斯岛上戒备森严的纽约监狱、旧金山湾附近著名的阿尔卡特拉斯监狱的废墟、内华达和路易斯安那州的死刑犯区以及宾夕法尼亚教友派收容所这5座监狱外,莱维还访问了羁押反恐战争中被俘人员的古巴关塔那摩监狱。莱维比较了欧美监狱理念的不同。在他看来,欧洲人曾就监狱是否应当用来监视、惩罚、改造或矫正的问题进行过长期而激烈的争论,人们不仅关注罪行的严重程度和相应的惩罚,而且考虑犯人获释后重返社会的机会;而在美国,监狱被当做麻风病部落、垃圾填埋场,美国人的关切似乎在于两个世界的隔绝和极端的排斥,“这种关切、这种执意,这里大概所有议题都牵扯到保险跟放心,每时每刻,隔离被成功地进行,两个世界的确被分开。”

关于美国医疗保健制度。在明尼苏达州的罗切斯特,莱维走访了海明威曾两次就诊的梅奥诊所。这家创建于1863年的私人诊所,如今已发展成为全美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集临床医学、医学教育和医学研究为一体的综合性医疗体系。梅奥诊所一向以自力更生为傲,很少向联邦或州政府寻求资助。诊所的医生恪守职业道德,“他们治愈病人的愿望和对知识的追求同样强烈”。就在美国人抱怨医疗保障制度千疮百孔、医疗经费不足和有些医生因担心受到误诊的起诉而裹足不前的时候,梅奥诊所的医生们把“空前的精力”投入“科学实践”,向疾病宣战。在莱维看来,梅奥诊所是一个奇迹,他发自肺腑地写道:“梅奥诊所万岁!它诊室里的医生万岁!它的自助哲学和非营利目标万岁!它追求的卓越文化和成功的实践万岁!它睿智的研究者万岁!”



美国之行留给托克维尔的,是“美国的民主”,而留给莱维的却是“美国的迷惘”。这种“迷惘”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是莱维的迷惘,另一方面则是美国人的迷惘。

莱维对当今美国社会中的人或事有着诸多迷惘与困惑。

迷惘一:关于美国左翼。在欧洲,莱维一向被视为具有反叛精神的法国左翼知识分子。正如他在本书前言中所说,他是在20世纪60年代走入哲学殿堂的那一代人,那时在法国思想界最时髦的思想是毛泽东思想。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苏联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一书影响下,法国出现了一批“新哲学家”,对主导法国知识界的马克思主义思潮进行批判性反思。莱维便是其中的一位。“9·11”恐怖袭击后,新保守主义在美国当道,并深刻影响了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此次旅美途中,莱维采访了新保守主义阵营中几位有影响的代表人物:前美国国防部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鹰派人物理查德·珀尔,新保守主义“教父”欧文·克里斯托尔之子比尔·克里斯托尔。新保守主义阵营中围绕如何应对美国所面临的诸多挑战的深邃思考和激烈辩论,给莱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认为,“新保守主义者的问题不是像欧洲人所想的那样,缺少道德中心或愤世嫉俗。与此相反,它是一种过分的道德,它是神秘主义超越政治的胜利。他们是一些不充分介入具体政治的高贵的性情中人。”

第9节:译 序(3)

使莱维感到失望的是,在美国左派阵营,在民主党阵营,什么都没有发生。莱维访问美国时,正值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他采访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听纽约州参议员希拉里·克林顿和伊利诺伊州参议员巴拉克·奥巴马慷慨激昂地演讲,拜访了克里、戈尔竞选班子中的一些人,访问了劳联-产联总部,参加了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及大选后民主党召开的一系列就汲取败选教训、为2008年大选布局的联席会议。莱维发现,同保守主义阵营里有关意识形态、美国实力及国际地位的激烈争辩与活跃思考相比,美国民主党人的所思所行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一方面,他们提不出任何新的纲领,“60岁的‘年轻’民主党人,他们的论据可以追溯到如果不是肯尼迪年代,至少也是使比尔·克林顿当选的中间派浪潮。”另一方面,钱是他们关注的首要问题。当莱维问那些试图重振民主党意识形态的积极分子如何应对右派特别是新保守主义者挑战的时候,“他们的共同点只是谈……钱”。

迷惘二:卡特里娜飓风。正当莱维的美国之行即将结束的时候,卡特里娜飓风席卷“爵士乐之都”新奥尔良,造成上千人死亡,财产损失达300多亿美元,新奥尔良市海平面以下的地区几乎全部被淹。电视上播出了飓风过后的新奥尔良市:残垣断壁,污水横流,上万名灾民聚集在体育馆及周围地区,许久无法撤离,他们绝大多数是黑人或穷人。因食物、药品和饮用水匮乏,一些灾民在众目睽睽下死去。人们无法相信此情此景发生在一个拥有近万架军用直升机、无数架民用直升机,并且拥有世界最先进技术的美国。诚然,灾难期间发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公民自救互助行动:一位退休警察自费包了两架飞机为困在屋顶上的人提供援助;演员们或淌水或蜷伏在船上,把食物和衣服带给那些被困的老人;教会发起了全国性的募捐活动;当地学校、医院和居民张开双臂拥抱那些蜂拥而入的逃难者。莱维不禁发问:在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美国政府在哪里?难道这就是保守主义者所孜孜以求的小政府?在莱维看来,卡特里娜飓风是反“9·11”的,因为“9·11”恐怖袭击中的受害者不分种族与贫富贵贱,而飓风吹袭后的新奥尔良市,在污水与瓦砾堆中挣扎的尽是黑人和穷人。

迷惘三:关于反恐战争。莱维没有采访到布什总统本人,在与美国电影明星、反战人士莎朗·斯通的谈话中,他们谈到了布什及美国正在进行的伊拉克战争。在莎朗·斯通看来,布什总统就像一个“被迫当兵”的大男孩儿,也许他本人并不想当总统,是他的父母亲、他的妻子,想让他当总统。莱维的困惑在于,尼克松总统因“水门事件”而下台,克林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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