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账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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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里希站起身来,以便打断迪耶特,让他少说两句,免得他那通风不畅的阴沟脑子中再流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你看,”他说道,“我无能为力。马吉特高兴了就会结婚。”
当迪耶特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她犯了个大错误,这个倔丫头。她的律师给她出了些馊主意。《父权法》白纸黑字写在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它一直保护男人在任何一个家庭中的至高无上的决定权。他的话才算数……从法律的意义讲,不管她是婚前还是婚后继承的财产,她丈夫的话还是法律。”
艾里希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俯视着这个老头。“别太肯定了。”
迪耶特爬起身来。他比艾里希矮一个头,所以他就站在桌子后面没动。“法律就是法律,艾里希。作为她的丈夫,你的话就得听。《父权法》保护你在这方面的权利。而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投入我最好的律师不让她独揽大权,不管我弟弟的遗嘱是怎么说的。对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可以放心,艾里希心想,你已经这么干了,而且已经想出了一打的鬼点子。他朝屠夫的右手伸出手去。“马吉特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他用悦人的语调说道,“可能是她的律师给了她充分的理由这么想。”
“她的律师?”迪耶特暴叫起来,他的圆脸再次发光,这次却是因为愤怒。“她没有哪个律师的名字不是列在我的工资册上。你以为我会让她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迪耶特的手像条大乌贼似的夹住了他的手,但是既不凉,也不粘滑,而是又热又干。“我们都爱她,艾里希。我们为我们的小马吉特祈祷。为了这个可爱的姑娘,没有什么我不能做的。”
或者是针对她,艾里希心里加了一句。他抽出了他的手,走到迪耶特办公室的门口。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老头。“有你照顾她,她太幸运了。”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第09章
沃尔特·施蒂利站在小旅店的院子里,向载着他的三位日本生意伙伴回巴塞尔——莫尔豪斯机场的那辆配司机的标致车挥手道别。等到那辆车走远之后,他才坐进自己的那辆深灰色的梅塞德斯,命令司机回办公室。
他瞥了一眼表。两点四十。但这是没有办法的,沃尔特为自己开脱。当白狐谋胜之时,日程安排又算得了什么。自然,当他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去的时候,他的同事们会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当然,他们会对自己发老板儿子的牢骚。毕竟,这是他们的用处:以其目光短浅和琐碎,衬托像沃尔特那种的伟大的商业敏锐。通过对比更能显示出他的光辉灿烂。通过他们无法逃脱的卑微,而把他提到新的高度。
但是他今天心情很好。他彻底地蒙住了那些日本人。他们可能懂得生产。他们甚至也懂金融。但是他们不懂销售,而沃尔特懂。
他刚刚结束了一笔,在开始阶段,对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来说,非常小的生意。但是有更大的考虑。像所有忠诚的瑞士人一样,沃尔特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为他们国家的钟表制造业发愁。除了几种极高档的钟表和计时仪表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面临困境,尤其是中、低档钟表。这些东西或多或少地被便宜一些而质量并不差、甚至更好的日本表扫出了全世界商店的柜台。
尽管诚实的、敬畏上帝的瑞士人都能有充裕的失业救济金,但无所事事是轻罪,而贫困却是重罪之首。没有一个身强力壮的瑞士人能忍受自己没有工作可做。而且没有一个瑞士人能冷静地思考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一些忠诚的同胞已经无所事事,生活困窘,或者即将如此,如果他们工作的钟表厂停了业的话。
所以,沃尔特坐在深灰色的梅塞德斯后排,靠着椅背,看着春天可爱的阿尔萨斯乡村从车窗前流过。今天,日本人在旅馆里吃过一顿极好的酒宴,宴后每人一升任何李斯陵葡萄酒所无法比拟的73年摩泽尔葡萄酒,之后签订的协议是为新开发的颇受欢迎的便携式电子计算器中的一种提供机心、电路和数字显示器。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但是就是这个协议会让他们在生意上剖腹自杀。
他们永远也怀疑不到,沃尔特想着,这时他的车向东急速朝巴塞尔城驶去。为这种微小的固体电路所编定的程序不仅可以进行典型的加减乘除计算,还有一系列特殊的功能,包括固定价格百分比,资本递减百分比,米制换算和几种这类小型掌上计算器所不多见的机巧。
这种小计算器实际上是特制的,用于银行、经纪业和其他金融机构。
日本人同意为这笔生意保密。他们同意不在电路板上印自己公司的名字,或者,更主要的是,不刻上“日本制造”。和两个非常有声望的东京企业的谈判就是在这一点上谈崩了。他们坚持铭刻“日本制造”,沃尔特一直在寻找一家日本公司同意这些条款,并且最终找到了一家。这些笨蛋。
那些失业了的瑞士钟表匠,尽管他们的手指可能不如日本人的敏捷,却精通这种工作,他们将被安排在巴塞尔以南的秘密工厂中。在那里,他们生产小计算器的金属及塑料外壳,安装日本的电路,测试调整机械性能,装箱运往全世界,每只箱子上显眼地表明商号名称“施蒂利康”,旁边就是“瑞士制造”这几个字。
施蒂利的名字印在便携计算器上,这是主要针对世界各地银行进行的广告攻势中关键的一步棋。“施蒂利棒极了”或许是条不错的宣传口号,沃尔特想。这条口号虽没有他的广告人员创意出来的一些口号中的那种口气,但是他远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富于创造力。或者是“施蒂利更棒”。要不要个惊叹号呢?“太棒了,有施蒂利的名字!”或者,“施蒂利只有最好!”再多几个惊叹号?“如果是施蒂利的,就一定是最好的!!!”让搞刨意的人折腾去吧。付给他们大笔的瑞士法郎,就是让他们玩文字游戏。
深灰色的梅塞德斯渐渐慢了下来。沃尔特的脑袋也不再浮想联翩,计划的倒数第二步是把这些计算器卖给银行、保险公司、股票交易所,以及所有用得上这些特殊功能的专门的办事机构。在金融界中,施蒂利的名字有着相当的分量。但这不是最后一步。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全世界“倾销”这种计算器。其零售价将低于与之竞争的日本机器的价格。他实际上是要通过偷窃的手段从发明小型计算器的国家日本手中挖走一大块市场。而且是用他们自己的电路。
价格低廉,加上施蒂利的名字,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一旦占领了市场,计算器的价格将升到一个可以赢利的水平。人们希望如此。物价总是在涨。
除了让瑞士工人把盒子套在日本的机心上这笔名义上的劳动力开支之外,他不需要实际的生产支出。他将以极优惠的利率为购买日本电路板提供资金。这样的话,只要稍一涨价,整个计划就会有丰厚的利润,这就取决于产量了。
梅塞德斯在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的前面停了下来,沃尔特下车时有点儿站不稳,这在六十岁的人身上是很正常的,但对于一个还没过三十五岁生日的人来说就不正常了。
春天太阳的弱光使他的金发和浅色的眼睛看上去更加苍白。就在门房将银行的门拉开的一瞬间,他从门的玻璃上瞥了一眼自己。白狐?白骑士!沃尔特用手指将头发拢朝一边,以掩饰一下在他这个年纪头发已经开始稀疏的事实。一旦家族里的其他成员知道了今天午餐的结果——他沃尔特会特意地广泛传播这一消息——每个人都会一下子明白谁命中注定是整个家族的真正的统治者。
第10章
既然她已经从秘密的一周伦敦之行回来了,既然施蒂利城堡的生活又聚拢在她的周围,而且所有的仆人都进来向她致意,并且拐弯抹角地暗示大都市的快乐,回家了这一事实便像最沉重的铅一样的罗登呢落在了马吉特的肩上。
远不是回到了巴塞尔,她在书房写字台边坐下来时这么对自己说。她无精打采地浏览着一周积下的个人信件和办公室便条。
这间屋子曾是她妈妈的卧室。屋子很长,有一排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望见莱茵河。在波光粼粼的河水那边的远处有大片的深色冷杉林区,那是德国和瑞士的边界。
在这间屋子里,她妈妈和婴几时的马吉特一起玩耍。在这间屋子里,她妈妈因为妊娠不顺天天躺在她的躺椅上——就是现在还放在屋子一角的那张。妊娠不顺最终导致马吉特的弟弟生下来便死了。当时医生取消了所有的晚会,甚至不跳舞,没有音乐的也不让举行。即使是在那时,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几年,Rh抗体损坏胎儿在科学上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医生要求静养,最好平躺。
所以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马吉特的妈妈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四个月,只有几个伴儿,包括马吉特,那时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她在马吉特的弟弟死于分娩的第二天也死于妇产医院。死后也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被费弗利父子殡仪馆的殡仪工陈殓。
而且就是从这里,马吉特的妈妈,穿着白色雪纺绸长袍,黑发束成髻,安详而僵硬的脸上仔细地涂过胭脂,被抬出去安葬了。四岁的女儿跟着棺材,手紧紧抓着她爸爸的手,从城堡步行一英里到那座古老的施蒂利教堂旁边的私人墓地。
在那个可怕的日子之后的几年里,这间屋子和相邻的浴室与梳妆室一直静静地被锁在这个世界之外。之后,马吉特的父亲又打开了这间屋子,油漆,重新贴墙纸,围墙裙,装饰得非常现代。它成了马吉特的房间,甚至在她十八岁离开家上大学时也是如此。
按照卢卡斯·施蒂利的命令,她妈妈的所有家具都被扔掉了,只有那张白色细柳条躺椅除外,是马吉特坚持才留下来的。在她的心目中,这把躺椅好像成了她的妈妈。它甚至很像她妈妈斜倚的形状。充满了生命,也浸透着死亡。
马吉特回头看着那张躺椅。坐垫又得重新绷弹簧了。
一切似乎就像前天的事一样,她刚学会了很多东西,她妈妈对她的进步高兴极了,教她认新的字,鼓励她爬到椅子上去,推着茶几转。她曾乞求做她妈妈的管家,给她送饭,为她拆信。但是她妈妈对她的要求远不是做个说话的伴儿。老天,她什么没说过!那河、那森林、那草地、住在这里的另一个时代的人、她自己在日内瓦度过的少女时代、她给马吉特和卢卡斯定的计划。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要以他父亲的名字命名。他就是卢卡斯·施蒂利三世,或许是四世?
马吉特的眼睛湿润了。躺椅变得模糊不清。她回过头来看着桌上的信和便笺在眼前游来游去。妈妈,好妈妈。
她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板了板面孔,一张严肃的面孔,和她父亲曾经有过的那张面孔没有多大区别。尽管她想忘掉他们,他们俩却依然和她在一起。尽管她已经下定决心成为自我,但是身上还是有他们俩的影子。
她想知道她对他们俩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有谁的童年会像她这样?有谁的父亲会在她进入青春期的时候,仔细地向她解释是她身上的阳性Rh因子和她母亲身上的阴性因子相互作用,导致了后来弟死母亡的惨剧?有多少父亲有这样的故事告诉他们的独生女?说得更直接一点,就算有这么个故事,他会不会疯到把它讲出来?让他女儿背上害死两条命的责任?让她如此地内疚?而在十年后,他自己陷入忧郁症,并且,或许,自杀了,或许出于哀伤,或许……
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马吉特认定。灰色的地方太多了。卢卡斯·施蒂利是想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吗?不是在床上,或许。但是在其他任何地方,没错。但是或许也在床上?
或许。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河。甚至在这么远,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她也可以看见阳光闪耀在飞逝而过的细浪上。马吉特看见一条拖船拖着六条装满了货物的驳船,正在莱茵河上转那道湾。那道河湾是和德·施蒂尔夫人同时代的施蒂利家族的人精心挑选的。就在城堡以西坐落着古城奥古斯特,马吉特儿时曾在城中罗马圆形剧场的废墟上奔跑玩耍。就在东边矗立着中世纪小城莱因菲尔登,有著名的巴拉塞尔苏斯①建的矿泉疗养院,据说是他建的,还有浪漫的河湾大道。
①瑞士医学家、化学家(1493一1541)。
两城之间是施蒂利家的领地,围着围墙不让人参观。这是块私苑,里面有三百年的古树。一座公元600年的早期基督教教堂已经被修复供家庭使用。马吉特小的时候就已经勘察过这块领地上的古迹。领地上一直覆盖着草皮,以防止政府征收罗马遗迹和曾经像三世纪的瘟疫一样横扫这片土地的阿尔曼尼野蛮人留下的青铜武器。
现在马吉特对自己说,拥有这种权力的家族在巴塞尔并不少见。但是对当局傲慢无礼,并且实实在在地说出“如果为了保护我们的隐私而剥夺了世界对这些遗迹的权力,那就剥夺吧”这种话来,却是典型的施蒂利家风。
卢卡斯·施蒂利让人伪装了这些古迹。他叫人种上草皮并浇水,让灌木丛长起来。剩下的便是老天的事了。做这件事的仆人都走了。还记得那个时期的事的人除了马吉特自己和管家乌希之外都走了,乌希可能已经记不得了,因为对她来说,那件事没有什么意义。只有马吉特记得。只有马吉特对她去世的父亲的傲慢自大感到惊讶。
而且会永远惊讶,她想着,离开了窗边。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天才,或者两者都是。但是他的决心却留给了她整个施蒂利帝国,让她牢牢地抓在手中。而且不管卢卡斯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对她的影响足以使她死死地抓住它不撤手。
她在那张写字台——一张长长的深色核桃木修道院餐桌——边坐下,一下子那种沮丧感又落到了她的肩上,像一个沉重的魔鬼,一个教堂排水口的那种阴险的滴水嘴魔鬼,张牙舞爪,乜斜着眼睛。
她拿起了从她办公室送来的本周的信件。
几年来她在施蒂利国际有限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