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眼-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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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望镜只能看到几码远的地方,其余的什么也观察不到。”
“待在这样的深海里,你怎么知道海面上的风暴会到什么程度?”
“凭航海经验。”
“那起码也要向基地发个信号,告诉他们:我们等待的人没有和我们联系。也许他们会命令我们继续等待。”
希尔叹了口气,怒气冲冲地说:“在这样的深海里,无线电联络根本不可能,更不用说与基地联系了。”
沃尔终于失去了沉着。“我坚决要求:先浮出水面,用无线电和国内联系,然后再离开。我们要等待的这个人带有决策性的情报。元首正等待着他的报告。”
希尔对他看看。“少校,你能表示你的意见,我很感谢。”他说着就转过身,下了命令,“双机同开,全速前进。”
两台柴油发动机同时吼叫起来,德国潜艇加速返航。
第19章
露西一觉醒来,就听到闹了一夜的风暴仍然在怒吼。她靠在床沿,动作很轻,免得惊醒了戴维。她从地板上捡起手表,此时刚过6点。屋顶上狂风呼呼地吼着。戴维可能还要睡,今天怕是不能干什么活了。
夜里风那么大,她不知房顶上的石板瓦是否给刮了下来。阁楼也需要检查一下。这些事要等戴维出门以后才可动手。否则,不叫他干他会生气的。
她悄悄地下了床。天气很冷。前几天的热是假象,正是在孕育着这场大风暴。眼下就像11月一样寒冷。她把法兰绒睡衣从头顶上脱下来,穿上了内衣、内裤和毛衣。戴维身子动了一下。她对他看看,只见他又转过身,还没醒。
她走过楼梯口的小平台,看看小乔睡的房问。这个三岁的孩子已经告别了小摇床,睡上大床了。睡到夜里,他常常摔下来,照样呼呼大睡。今天早上,他仰卧着躺在床上,小嘴巴张得很大。露西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孩子睡觉的样子真是可爱。
她动作很轻地下了楼,一时间觉得有点奇怪:她怎么这样早就醒了。可能是小乔发出了什么响声,要么是因为刮那么大的风暴。
她在炉子前跪下来,捋起了袖子,开始生炉火。在清扫炉膛时,她用口哨吹起了一支歌曲,那是从收音机听到的:“你是我的孩子,是还是不是?”她把冷炉灰掏出来,今天她往炉底上垫的是大炭渣。她用干燥的蕨草引火,草上加柴,柴上再加煤。有时候只用柴火就够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天气,用煤更暖和一些。她用一张报纸挡住炉口,好让烟囱向上吸烟。挡了一会,她就把报纸拿走,只见木柴已经着了火,煤也闪闪地发着红光。她折叠好报纸,放在煤桶里,明天再用。
炉火很快会使小房间暖和起来,若再泡一杯热茶连身子也暖和了。她去了厨房,把水壶放在电炉上,把两只杯子放在托盘里,还把戴维的香烟和烟灰缸都准备好。沏好茶以后,她斟满两只杯子,端着盘子从客厅往楼梯那儿走。
她一只脚刚刚踏上楼梯,忽然有敲门的响声传来。她止住脚步,皱着眉头,以为是风刮着什么东西弄得咯吱咯吱响。她再上一级楼梯,那声音又响了。好像有人在敲前面的大门。
这倒真有点奇怪。怎么会有人敲大门——除非汤姆;而他一向从厨房门进来,从不敲门。
又是敲门声。
她下了楼梯,一只手端好茶盘,然后把门打开。
她大吃一惊,茶盘落到地下,只见那个男人倒进客厅里,把她也撞倒了。露西失声尖叫。
她只是一时受了惊吓。那个陌生人直挺挺地面朝下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就倒在她身旁。很明显,他不可能在袭击别人。他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手和脸冻得惨白。
露西站起了身。戴维臀部挨着楼梯滑下了楼。他问:“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他。”露西手指着说。
戴维到了楼梯脚下。他穿着睡衣,拖着自己爬上了轮椅。“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一边说,一边摇着轮椅向前靠近,仔细看着躺在地板上的人。
“对不起。刚才是他把我吓了一跳。”她弯下身来,拉起那人的上臂,把他往起居室那儿拖。戴维也跟在后面。露西把那人安放在火炉前面的地上。
那人已经失去了知觉。戴维对他看看,问道:“究竟从哪儿来了这么个人?”
“一定是轮船遇难……这么大风暴……”
但是露西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身工人装,并不是水手服。她仔细观察他:他身材高大,比炉前6英尺的地毯还长;臂膀厚实;面孔坚定,模样匀称;大庭饱满,长长的下巴。她觉得:如果不是一副惨白的样子,他可能生得很英俊。
他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面带惊恐,好像一个孩子睡醒了以后发现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不一会儿,他就表现得从容不迫,十分机警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看看露西、戴维、窗户、门和壁炉——都是短暂的一瞥。
露西说:“我们得把他的衣服脱下。戴维,快去把睡衣和长袍拿来。”
戴维摇着轮椅出去了。露西在陌生人身旁跪下来,先把他的鞋袜脱下。他在注意地看她,那目光似乎带着喜悦。但是,当她要脱他的上衣时,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在保护自己。
“穿这些湿衣服,你会死于肺炎啊。”她的口气非常亲切。“还是脱下吧。”
那人说:“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而且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
这是他初次开口说话。他的语气是那么自信,言辞是那么拘谨,而他的外表又是那么糟糕。露西把这些一比较,不禁哈哈大笑,说:“你是怕难为情?”
“我只是感到,一个男人总该维护自己的神秘性。”他咧着嘴,笑得挺欢。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戴维回来了,胳膊上搭着很干净的睡衣。他说:“你们俩似乎已相处得很融洽。”
“你要帮他把衣服脱下来,”露西说,“他不肯让我脱。”
戴维那神情令人难以理解。
陌生人说:“谢谢。如果不是太无礼,我自己脱吧。”
“自便吧。”戴维说着就把衣服扑通一声扔到了椅子上,然后摇着轮椅走了。
“我再去彻点茶。”露西边说边跟着出去,随手把起居室的门关上。
戴维已在厨房往壶里灌水,嘴上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露西迅速把客厅里破碎的瓷片收拾干净,接着就去了戴维那儿。
“五分钟以前,我还不知道那家伙是死是活——现在他倒能自己换衣服了。”戴维说。
露西忙着准备茶壶。“他可能怕难为情。”
“他看到你要为他脱衣服,当然很快恢复元气了。”
“哪有这样害羞的人,我不大相信。”
“你自己就不懂得什么害羞,你哪儿知道羞耻感在别人身上会有多大的力量。”
露西把杯子弄得咯嚓咯嚓响。“今天就别吵了好不好,戴维——今天要做的事还有点儿乐趣,改变一下气氛吧。”她端起茶盘,走进起居室。
陌生人正在扣睡衣的纽扣。她走进来时,他就转过身。她把茶盘放下,斟了茶。她转身时,他已经在穿戴维的长袍了。
“你真是热心的人。”他说,还直接盯着她。
露西思忖着:他一点不像那种害羞的人。不过,他比她要大几岁——她估计,他在40岁左右。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并不害羞。越看他越不像坐轮船出了事的人。
“往壁炉旁边坐坐吧。”她说着,递给他一杯茶。
“能不能端得稳杯子我还没把握,”他说,“手指头不听使唤了。”他接过了杯子,用两只手捧着,小心谨慎地端到嘴边,动作很不灵活。
戴维进来了,给他递去一根烟,他没有接受。
喝完了茶,他便问:“我这是待在什么地方?”
“这儿叫‘风暴岛’。”戴维对他说。
那人稍稍表现出一种宽慰的样子。“我以为,大风把我刮回到大陆上了呢。”
戴维提醒他将那双光着的脚往炉旁靠一靠,好暖和暖和。他说:“大风也可能把你刮到海湾,这是常有的事。海滩也就因此而形成。”
小乔睡眼惺松地走了进来,还拖着一个像他一样大的独臂熊猫玩具。见到陌生人,他赶紧跑到露西身旁,藏起了脸。
“把你们的小姑娘给吓坏了。”那人笑着说。
“他是个男孩。他的头发是该剪短些了。”露西抱起小乔,放在膝上。
“很抱歉。”陌生人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坐在那儿的身子也歪倒在一边。
露西站起来,把小乔撂在沙发上。“戴维,我们得把这可怜的人安排到床上休息。”
“等一下,”戴维说着,摇动轮椅往那人靠近一些,问道,“会不会还有别的幸存者?”
那人仰起了头,轻声答道:“船上就我一人。”他几乎疲乏到了极点。
“戴维——”露西又要催他了。
“还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把你的航行路线向海岸警卫队报告?”
“报告不报告有什么关系?”露西说。
“有关系。这是因为:如果他报告了,或许现在有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寻找他。我们就可以让他们知道,他现在已经平平安安了。”
那人慢慢吞吞地说:“我……没有……”
“别再说了。”露西对戴维说。她在那人身旁跪了下来,问道,“你能自个儿上楼吗?”
他点了点头,缓慢地站起身。
露西让他的手臂搭着自己的肩膀,帮他走出房间,还说:“让他睡到小乔床上去。”
他们往楼道上走,一次上一个台阶,还要休息一下。走到楼梯口那儿,他先前在烤火时恢复的一点好气色又消失了。露西引着他进了小房间,他扑通一声就瘫倒在床。
露西往他身上盖了毯子,盖得很严实,然后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一股轻松的感觉像浪潮一样流遍了费伯的全身。他在最后几分钟里表现出的自控能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此刻他身子像瘫了一样,精疲力竭,仿佛是重病在身。
大门开了以后,有那么一会儿他让自己瘫倒在地。就在那位漂亮的女人要解开他的衣服时,情况非常危急,因为他想到胶卷筒就附在胸口。为了应付危机,他一时间急中生智。他又担心他们可能要叫救护车,幸好没有提那回事。这可能是因为岛很小,没有医院。反正他不是在大陆上——在大陆上,如果别人要报告轮船遇难的消息,那是怎么也不能阻拦的。可是从女人的丈夫所问的几个问题来看:眼下他们不会把消息向上报告的。
以后究竟会碰到什么问题,费伯已没有精力去思考。暂时他会平安无事,他也只能努力到这个程度。再说,他现在感到很温暖,恢复了元气。床铺也很舒服。
他翻转一下身子,把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将门、窗户、烟囱都一一过目。小心谨慎可以免掉许多不测,除非命中该死。墙壁漆成了粉红色,好像这对夫妇希望生个女孩。地板上有搭火车的积木,还有许多图画书。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家。他是羊群中的狼,是只瘸腿的狼。
他闭上眼睛。尽管浑身无力,他还得迫使自己的肌肉一块一块地放松。脑子里渐渐地成了一片空白,他睡着了。
露西尝尝麦片粥,又放了一撮盐。汤姆做的麦片粥他们早就爱吃了,是苏格兰人的吃法,不用糖。即使糖供应充足,不限量,她也决不会再做甜麦片粥了。人在迫不得已吃黑面包、人造黄油和咸麦片粥的时候,渐渐地也就吃惯了,想想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盛出了麦片粥,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小乔把许多牛奶放进粥里,好把粥冲得凉一些。这些日子,戴维的食欲很好,但并没有发胖,这是因为他老在外面干活。她看看他放在餐桌上的那双手,它们不仅粗糙,而且是一成不变的褐色——是干体力活的手。她看到了陌生人那双手——十指长长的,带着血迹和伤痕的皮肤很白净。他不会习惯于干开船那样的粗活。
“今天你不要干太多的活,”露西说,“这大风暴看样子不会停下来的。”
“停不停都一样。不管什么天气总要照看羊。”
“你要去哪儿?”
“去汤姆那边,开吉普车去。”
小乔问了一句:“我能不能去?”
“今天不能去,”露西对他说,“天气又冷又湿。”
“我可不喜欢那个人。”
露西笑着说:“别傻了,他不会伤害我们的。他病得很厉害,几乎连行动都不方便。”
“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船出了事。我们应当照应他,等他身子好些回到大陆去。这人挺好的。”
“是不是我叔叔?”
“不过是个生人。小乔,快吃饭吧。”
小乔那副样子很失望。他曾经见过一位叔叔。他以为像叔叔一类的人给他他喜欢吃的糖果,而不给他钱,因为他要钱没有用。
戴维吃过早饭就穿上了雨衣。这种雨衣带有袖子,头顶部分开了一个孔,像帐篷一样套在身上,既可以为他挡雨,又能把轮椅的大部分都遮盖起来。他还戴了防水帽,帽带系在下巴上。他吻了小乔,和露西道了声再见。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吉普车的响声,便走到窗前,眼看着戴维冒雨把车开走了。道路泥泞,只见车子的后轮在打滑。他要当心才是啊。
她转身看着小乔,见他用麦片粥和牛奶在台布上画画。他说:“这是一只狗。”
露西打了他的手。“多邋遢!”孩子立刻表现出又生气又不服气的样子。露西心想,他多么像他的父亲:父子俩都是微黑的皮肤,头发也几乎都是黑的,而且在生气的时候连消气的方式也相同。不过,小乔经常开怀大笑——他也继承了露西家里的一些特点,真是谢天谢地。
她在遐想中发愣,小乔却以为她在生气,赶忙说:“对不起。”
她在厨房的洗涤槽那儿把小乔的手洗洗干净,然后收拾了餐桌,又想到楼上那位陌生人。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看样子他不会死。她便对他产生了许多疑问: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在大风暴中他干些什么?他有家小吗?他身穿工装,生的是职员的手,操的是伦敦附近的口音,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些倒挺有趣的。
接着她又想到:假如她住在别的地方,对这样一个突然来的陌生人就不会这么随便地接收下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