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的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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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时势使然,在紫光帝这一代,怕是非得有个皇后不可了。而皇帝似乎并不抗拒,正在做著这样的布局——六月,皇帝大办千荷宴,钦定由明恩华主办,咏春宫、金秋宫协办。
不止要选新妃入皇家大门,更要盛大招待海中国国主与公主,除了缔结为兄弟盟国,并议谈战利品分配、海权分配等问题外,听说两国即将联姻,没有意外的话,海中国第一美人海姬公主,即将入主空置了两年的藏冬宫。
既然海中国推出了第一美人进入后宫,堂堂日曜皇朝怎么可以被比了下去?于是众家大臣卯足了劲,四处往民间征美,趁著三年一度二十五岁宫女放出宫、补新宫女的机会,将数十个身家清白、容貌妹丽的民家女子给送了进来。想说就算二十个待选秀女里,都只是清秀佳人,没有半个绝色,那么宫女里头肯定是有的。
一时之间,后宫的训选宫女处,佳人如潮,美不胜收,惹得平日巡守后宫安全的侍卫们心猿意马,总是争抢入后宫巡逻的机会,就为了多看美女一眼。
得势的明家,风头一时无两,虽然家族长修身自律,对本家子弟看管十分严格,但从来富贵养纨裤,这是怎么也控制不了的事。当官府畏于明家势大,对于其不肖子弟的作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自然也就助长了其气焰,朝作威作福的路子上走去,无人敢管、无人敢告到明家家主面前去。
逍遥法外、无法无天的滋味如此美好,简直快乐似神仙。身分高贵而游手好闲的明家少爷们,在食髓知味之后,理所当然学会了一句恶少必会的干古名言:“王法?少爷我就是王法!”
走马章台强抢名妓,养鸟斗狗公然聚赌:为了小小的事件,与人斗殴之事履见不鲜。后来胆子就更大了,连冠著「天”姓的王族也不看在眼底,居然为了抢道,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承威世子给一鞭打下马,见其灰头上脸后,方才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完全不管对方给害得摔断了腿。
这事,自然也就闹到了皇帝面前。一方是已然落魄的六代王族,挂著世子空名撑场面,家中无一人在朝堂为官,领著皇家每年少少的爵位俸禄过日子:而另一方则是如今连皇帝也礼遇三分的明家子弟。完全没有任何悬念的,皇帝果真只是将那闹事少爷的父亲——门下侍郎明慎成给叫来说了两句。甚至没叫明慎成领他那不肖子去跟被打伤的世子道歉,只让他好好管束儿子,关在家中闭门思过,此事就算了结。
明恩华知道富贵必然造就堕落,可是当她听到这件事时:心情还是难受得连午餐也吃不下,草草几口吃完后,就让人撤下。哄了两个孩子午睡后,就沉默坐在竹杨上,不说话,也不看书,更是半丝睡意也无。
“娘娘。”明翠俏声走过来低叫了声。
“什么事?”明恩华微蹙著眉问。
“明侍郎夫人求见,正在门厅候著。”
“怎么突然来了?先前递过拜帖吗?”明恩华问完,倒先嘲弄地猜道:“我想是没有吧。”
“拜帖这才送来。”明翠指著手上的一份请见帖。又道:“宫卫不敢拦,内务府访司也不敢,草草签过,便放侍郎夫人前来明夏宫这儿。”
“婶母所为何来?她不是正得意著吗?”口气充满不耐。
“可能还是为了给十一少求官吧。”明翠猜。记得侍郎夫人连著来两次,都是为了给她独子索个官做,非要娘娘将皇上赐的心愿用在这上头,虽没达成,但一直都没放弃过。“领客女官说侍郎夫人神色略有焦急,似乎非见你一面不可。”
明恩华轻揉著额头,明翠见状,忙走过来,细细的为她按摩起来。
“要见吗?娘娘。”
“让她进来。我倒想知道她能说出个什么!”
见主子如此不耐,明翠点头,走到外头,吩咐外头的女官道:“一刻之后,领侍郎夫人来拜见娘娘。这会儿,好好侍候著。”
“是。”女官意会,退下了。
“娘娘,你一定要救救你那靖连堂兄啊!”一踏进来,才拜见完,侍郎夫人就低泣起来。
“婶母何出此言?先别哭,坐著说话吧。”明恩华淡淡说著。
被侍女扶著落坐,侍郎夫人呜呜哭了好一会,见明恩华没搭话,完全无劝慰之举,心中哀怨不已,终于稍稍止了声,哑声道:“娘娘,那张志富——也就是张妃的哥哥实在太过分了!张妃不过小寸一个侧妃,张志富也不过一小小的主客员外郎,竟敢欺到我明家头上!娘娘,请你一定要为靖连作主哇!”
明恩华缓缓启口道:“小小一个主客员外郎?这官也够大了,婶母怎么能如此轻诋朝廷命官,更遑论后宫嫔妃岂是婶母能轻易议得的?”
“娘娘!如今我们明家还用得著怕得罪什么人吗?!”侍郎夫人忿忿地叫。
“婶母这话不妥,以后请千万别再说了。”明恩华沉下脸道。
侍郎夫人脸色更差,认为明恩华不该对她如此无礼,气得不说话,别开脸。
明恩华也不理她,迳自喝茶。
好一会后,倒是侍郎夫人先忍不住了:“娘娘,反正这事你得帮忙。这次靖连是无辜的!他被张妃他们给害了,他们眼红我们明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就想扳倒我们……总之,你堂兄不能被白打一巴掌,这公道一定要讨回来!”
明恩华听婶母含糊不清的说词,也没意愿深入了解,因为她不想管。
只冷淡道:“中午时分,本宫才刚听说前几日靖连堂兄当街鞭打承威世子,使之摔马断腿的事迹,以为那就是新闻了,不料本宫仍是孤陋寡闻,这才多久,堂哥又与朝廷官员闹上了。”
“这次是张家来惹的——”侍郎夫人气得不轻,马上要辩。
但明恩华打断了她:“一个该待在家中闭门读书思过的人,怎么还能跑到外头让人惹上?”
“这、这这……”如果不是这样,她干嘛来宫里找明恩华帮忙!侍郎夫人心中暗自骂道。要知道如今明家势高,这明夏宫的受宠还是沾了明家的光呢!“不管怎么样,你不能眼睁睁看著亲人出事吧?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忙!”
明恩华真不知道婶母强势对她耍赖的依凭为何?为何她非得帮忙?再说,她又哪来能力帮忙?当她真的恩宠齐天到足以让皇帝为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婶母,我不知道堂哥与张家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堂哥犯了事,且这事大到让您不考虑向家里求救,而必须来找我的话,那您就太高估我了。我没有能力处理连家族长都束手无策的事。”
“怎么会?!你是正妃!堂堂皇帝的正妃!而且你还有一个皇上钦赐的愿望还没用不是吗?你可以用来保你的亲堂哥啊!”侍郎夫人急叫道,无法谅解明恩华的推拒。
一个愿望!明恩华突然有些怜悯的望著婶母。已经半个多月了,皇帝都不再放在心上的戏言,怎么还有人在这边孜孜念念痴心妄想!“婶母,如果堂哥闹的事大到让你想到那个愿望,那我想,谁都对这件事使不上力了。”
“不是的!娘娘,靖连没有错!他只是——”
明恩华一点也不想听,百般倦怠道:“好了,婶母,您请……”
明恩华正想送客,不料此时外头突然传来洪亮的宣告声:“皇上驾到!”
既让御侍宣声,就得是正式的接驾礼而非家礼或常礼。明恩华连忙让明翠整衣戴冠。一旁极少见到皇帝、更是从未近见的侍郎夫人更是惊得手足无措,示意随身女侍赶紧过来打理一番。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明恩华领著众人蹲跪在门边相迎。
“爱妃平身。”紫光帝大步走进来,一手扶起明恩华,步子没停,牵著她手走向首座,一同坐下。
“见过明夏宫娘娘。”张妃在明恩华坐定后,拜见。
明恩华这才看到张妃也随皇上一同来了。
“张妃免礼,请坐。”明恩华注意到张妃眼眶通红,看来是哭过一场了。
其他跪在门边的人,在皇帝没叫起之下,只能干干跪著,不敢动弹。
而紫光帝似乎也就忘了门边还跪著一大票人,而那些人之中,更有一名朝官夫人,这位朝官夫人还是出自圣恩正隆的明家呢。
明恩华并没有马上提醒皇上这个“小小的疏忽”。就先将侍郎夫人晾在地上跪著,她注意力放在张妃身上。她感觉得到张妃此刻随皇上一同过来,肯定为的是与侍郎夫人来求的事相同,而且张妃已经向皇上告过状了。
侍郎夫人在她面前哭诉了那么久,只要她作主,帮堂兄出头,却含糊说不清事情经过,那么可以肯定这回理屈的必是明靖连,于是让张妃藉此掌握住机会,前来兴师问罪……能说动皇上前来主持公道的,应该不是小事——明恩华心中有想著。
她摸不清皇帝此刻是什么心思,不过无论这件事他将怎么处理,暂时她都不会被责难。不管是为了拉拢明家,或是为了他整治后宫的心思,此时此刻,他都会维持著将她宠上天的姿态,不会那么早……恢复正常。
喝了口明恩华亲奉上来的茶后,紫光帝开口道:“爱妃,朕本想这当儿,你该正陪著孩子午睡,还不欲过来扰醒你呢。怎么今儿个精神这样好,明夏宫看起来很热闹啊。”
接过皇帝喝过的茶杯,放回小几上,再坐好身子时,方才被牵住的小手又被他轻握住。她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眼底的羞意,轻声道:“臣妾正想趁孩子睡时,招内务府的人过来商讨“干荷宴”最后定案,也好让下面的人全力筹备。侍郎夫人意外来访,同臣妾叙家常,臣妾觉得精神尚可,便接见了。”
紫光帝淡淡扫了眼跪在门边不敢抬头的贵妇人,目光再看回明恩华:“哦,那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与家里人叙家常了。”
明恩华恭敬道:“没的事,皇上这是哪儿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万万当不起。”
“就跟你说别再这样对朕过分客气,你是朕的妃,总是客气,岂不生分?”
显然紫光帝一时还不想走入正题,话题不著边际、毫无内容的闲扯著,他不急,明恩华不急,可一旁的两名事主可急了。
张妃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要一劲儿跟明夏宫寒暄,那明靖连不只辱骂殴打了朝廷命官,也就是她哥哥:最严重的是,明靖连冒犯了海中国使,同时言语轻薄了即将进宫为妃的海中国公主海姬,这可是足以杀头的大事!方才皇上听了明明很不高兴的,才会领著她一同来明夏宫啊,怎么此刻却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为什么一见到明夏宫,就什么气都忘了?!她英明的皇上几时变得如此了?张妃心中又气又难受,差点又掉下泪来。
而跪在门边的侍郎夫人就更忍受不了了!她看这阵仗也猜得到,张家已经先一步告到皇上那儿去了,眼下态势,似乎完全不利于她,因为皇帝可是张妃请来的,而皇上一眼也没看她,不叫起,也当她不存在,她是大大不利啊!不行!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扳回劣势,不能让张家得意。这张家一旦得意了,那她儿子不就倒楣了?不!她不会让她儿子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就在侍郎夫人眼珠子直转,再也静不住时,明恩华在她莽撞开口之前,对紫光帝道:“皇上,臣妾的婶母已经向臣妾告辞了,能否恩赐她退下?”
紫光帝笑笑道:“是吗?朕才来就说要走,是不想见到朕吗?”
“皇上,这明夫人好大的派头,居然连皇上都不看在眼底了!”张妃乐了,抢在明恩华辩解前,落井下石的说著。
侍郎夫人岂容别人当著皇帝的面对自己污蔑?!心急之下,想也没想,就冲口说道:“不是的!皇上,臣妇没、没说要走,是娘娘赶我……”
明恩华脸色一变,极力克制气得微抖的身子,不让人看出来。她想暗暗抽回仍然被皇帝轻握住的手,不料那本来轻握住她的大掌,竟似是知道她的退意,先她一步将她小手牢握,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痛。但两人都没有为此改变脸色——她仍是低著头,而皇帝仍是似笑非笑的望著侍郎夫人,仿佛覆盖在两人衣袖下的活动不存在似的。
这侍郎夫人总算没有愚蠢得太彻底,发现说错话后,马上住嘴,但短短数句话造成的破坏,已经让张妃大大满足。
“唷?这是怎么著?明夏宫怎么可以驱赶自家长辈呢?侍郎夫人莫非做了什么惹娘娘生气的事?还是被娘娘无故斥责了?你且说出来没关系。
皇上在这儿呢,定会给你一个公平的圣裁。”
“臣妇无状,请皇上恕罪!”侍郎夫人一身冷汗的跪伏在皇帝面前。
“你确实无状,不过需要请求朕恕罪的,并非这样的小事。”紫光帝终于将目光看向明恩华,以温和到让她全身战栗的声音道:“爱妃,朕也不跟你绕圈子,就直接问你了。方才朕接见了许多人,除了张妃与张志富外,还有礼部侍郎偕同海中国使等人。他们告诉朕,门下侍郎明慎成的公子,在明知道海姬公主身分的情况下,当街轻薄,并殴打了张志富。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止在于殴打朝廷命官,而是造成了两国邦交的巨大伤害,更别说海姬公主即将成为藏冬宫正妃,海姬公主受辱,等于是侮辱了两国的友谊与皇家约颜面。”
“可不是吗?”蓄意破坏两国邦交,视同叛国:而侮辱皇室宫妃,如同侮辱皇上,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偿罪。咱天曜皇朝的法典可是明文记载得很清楚呢!我想娘娘如此饱读诗书,应该也很明白才是。”张妃幸灾乐祸地道。
明恩华脸色苍白,在紫光帝更加握紧的手劲里,无言的抬起头。他要她抬,她就抬。静静的望著他,他的表情似是很为难,仿彿无论如何都想包庇,即使有违他的原则。
紫光帝果然也像是想找个方法为她、与她的家族开脱,所以接著道:“朕听了很不高兴,但朕也不相信明慎成的儿子会胆大包天到连帝妻都敢轻薄。所以,朕来这儿,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来给朕分析一下,这明慎成的儿子,为何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是一面之辞不可信呢?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你尽管说无妨,朕定会秉公处理。”
明恩华还来不及回应,就被别人抢走了话!!“当然是一面之辞,更有隐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