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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中)by 冰蓝镜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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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好你自己的事!干活去!”
              “老不死的!”回头斜了眼提着烟竿的班主,苏应麒很没道德的骂了一句。
              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饿得肚子呱呱叫。风卷残云般收拾掉自己碗里的饭,眼巴巴的盯着锅子,板鼓老张又给盛了一碗送到他面前。
              “谢谢~”苏应麒欢喜的接过,饿鬼投胎似的往嘴里送。
              “明天再演一场,我们就离开这里。”老班主吸了口烟,平静的说道。
              “我说班主您是不是鄞国的奸细,每回我们离开一个地方没几天,鄞兵就打来了。”旦角小林调笑道,酥麻的声音配上丰满的身体,好这口的男人听得会亢奋,不好这口的苏应麒听得就浑身鸡皮疙瘩。
              “咱们班主那是神机妙算,世外高人。”武生小沈是个油嘴滑舌的马屁精,长的尖嘴猴腮。要是真有鄞国奸细,苏应麒第一个认定是他。
              “小苏啊~今天阿梅上街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处问人~”老班主是见过世面的人,奉承的话一笑而过,直接把矛头指向苏应麒。
              “咳”苏应麒把饭呛到了鼻子里,连打三个喷嚏。
              “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没有家人吗?”
              “没家人又不代表没朋友”苏应麒嘟哝了一声,饭也不吃了,推椅离开,惹来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态度,班主好心收留他,他还摆起架子来了?”
              “我早说这小子留不得,你们晓得找他的人是谁,我听那些人叫什么小侯爷。”
              “哟,敢情是个富贵的主啊。”
              “真有来头就好办了,怕就怕不是什么善茬,今天那什么小侯爷是被架回去的,我看八成没好事,不然谁敢对堂堂一侯爷动粗。”
              “吃你们的饭。”老班主拿烟竿敲了敲桌子,顿时鸦鹊无声。
              夜深,月华倾泻在平静的河面上,映照着城里的莺歌燕舞,今夜一过,也不知这纸醉金迷的华灯还能延续多久?
              两个月前鄞国夜袭边疆,一夕之间拿下三座城池,他们这一路下来,见过被战火殃及的村子,到过依旧软红香土的城池。
              不同的人对战争有不同的诠释,有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的人却仍是夜夜笙歌。而对于鄞兵,虽为侵略,却只攻城不伤人,只诛贪官不杀降兵。
              百姓总是期待生活的安定又不甘于贪官污吏的横行,这场战争模糊了侵略的界限。
              苏应麒从这艘画艇醒来的时候,老班主说,那一剑本可以要了他的命,只是用剑者决心不够,刺中后迟疑了。
              他不知是哭还是笑。
              “为什么不回去?”
              船头主杆下的烟丝忽明忽灭,寂静的黑幕下传来一声落寞的回答。
              “我能去哪里,不是您老人家认定我没地方可去吗?”
              “吵架了?”吐出一口烟,黑夜里,老班主意味深长的看着船舷边那个随着动荡的画艇左右摇摆的人,“如果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可以当你的听众。”
              “我干吗要跟你说?”
              “别以为天黑我看不到你瞪我。别逞能了,憋在心里,解决不了问题,小武把你的事告诉我了。”
              苏应麒就知道,只要老班主随便问一句,那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就会托盘而出一字不漏。
              “你知道我失去了所有亲人,可以说他们甚至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因为失去过,所以我珍惜现在拥有的,尽一切力量去抓住它们。我把什么都付出了,可笑的是你根本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待在你身边,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做一碗红烧肉,结果猫是吃鱼的。”苏应麒深呼吸了一口,释然的耸了耸肩,“我想通了,既然我不擅长养食肉动物,那就回家安心养养兔子好了。”
              “愿不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儿讲个故事?”
              “想找人倾诉就说,玩什么深沉。”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一个儿子。”
              “你有儿子?”
              “呃咳,是我有个儿子。他出生的时候我就算到他的命,因为不想让他卷入漩涡,所以故意疏远他,不让他接近,也不让他继承家业。他一直以为我不喜欢他,说我不重视他,任性的发脾气,调皮捣蛋,希望引起我的注意。”
              “老掉牙啦!”
              “别打岔!为了保证他平静的生活,我把他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和我大吵大闹,质问我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让他和别人交朋友,他说他不想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那个时候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藏,都无法阻止他跟那些人离开,他需要去实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价值,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可惜他太固执,在途中迷了路。”
              “你”
              “如果我当时选择把事情当面和他讲清楚,或许他不会这么极端。可以给我这个老头一个机会,挽回一下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难道不奇怪他当初为什么背叛有权有势的蔡卫选择纨绔子弟的你吗?”
              “但是他后悔了。只要再偏几分,我就和我的家人团聚去了。”
              “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我救了你。你的命是上天注定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我不想做什么皇帝,我也不要这个天下,我只想做个平平淡淡默默无闻的小老百姓都不被允许吗?”
              苏应麒对着静坐的老班主歇斯底里的吼道,深呼吸一口,他放平自己的心态,俯身抽走了对方嘴边叼着的烟竿放到后者手里。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一月初十,阴,有风,忌出行。
              全国告急。
              鄞军一路南上,势如破竹,所过郡县,望风而降。
              帝拟旨割让十城以和。
              两军会于沁水,孰鄞变,增八城,黄金白银许,帝懦,应之,俯首称臣。
              全国哗然。
              悉知蔡挟天子以令诸侯,南抚夷越,外结绯,携百万之众抗鄞。
              此诚不可与之争。
              画艇缓缓行驶在平静的河面上,岸上兵荒马乱,街道萧条,行人匆匆。
              “不是和鄞国休战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苏应麒凭栏眺望,疑窦丛生。
              大家都平静的看着岸上的情形,有的摇头,有的叹气。
              “奸相把政,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吗?”
              “刚刚打完仗马上征收各种苛捐杂税,我们的画艇一靠岸就有官兵上来收钱。”
              “那哪是征税?抢钱还差不多。喏,瞧瞧,交不出钱,就抓人家的子女。作孽,看那女孩才多大,落到这帮禽兽手中,还能活吗?”
              “快把船开过去啊!喂,你听到没有!” 
            眼看着那可怜的女孩被坏笑的官兵追到了水桥边,苏应麒大声嚷道,却不见船夫有任何行动,远处传来扑通一声,那女孩宁死不屈跳了河。
              船舱里的众人喝茶的喝茶,补妆的补妆,磨指甲的磨指甲,苏应麒快气炸了。
              “你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没有用的。”小武悄悄拉了拉苏应麒的袖子,小声道。
              “小武说的对,没有用的。”老班主掀开帘子走出,拿烟竿倒扣在栏杆上,换上新烟丝,“救得了这一个,你救不了所有人。”
              “可是你们当初救了我啊。”
              “那是班主说救我们才救的,不然凭你这嚣张的气焰,早把你扔回江里去了。”
              “沈猴子,从认识你到现在,就这一句话听得姑奶奶我开心!”
              苏应麒眼神复杂的看向背靠在栏杆兀自抽烟的老班主,“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些的是不是?你是故意让他们对那个女孩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真正对她见死不救的人是你,是你纵容这个国家有像蔡卫那样奸佞的小人存在。”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这是天意。”老班主看着苏应麒痛苦的抱头蹲下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船夫。
              画艇开到岸边,打捞起了跳河自尽的女孩。
              女孩年约十四许,头发有些枯黄,脸颊带着几颗可爱的雀斑,本该光滑的手掌早早的落下了老茧。
              “小妹妹,你醒了啊,不要怕,姐姐不会害你,先喝点热茶。”守在床边的小林倒了杯茶递给醒来的女孩,温柔的抚着后者的脑袋,“小妹妹,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丁翠。”
              “乖~饿不饿,你想吃什么,姐姐让人给你做。”
              “我,我想见我爹娘呜”
              “不哭不哭。”小林把女孩搂进怀里,安慰的拍着她的背,扭头去看门口站着的老班主和苏应麒。得到老班主眼神的暗示,她继续问道,“你爹娘叫什么名字?他们在哪里啊?”
              “他、他们,他们被坏人抓走,打死了,呜那些人说爹爹藏了反诗,抓去衙门后再没有回来娘去找爹爹,也没有回来他们要带我去衙门,我怕呜”
              门口,老班主瞥了眼垂着眼帘的苏应麒,暗自离开。
              “苏大哥。”偷偷藏在暗处的小武轻轻叫了一声,确认老班主离开后,蹑手蹑脚的跑到了苏应麒身边,悄悄看了看屋里泣不成声的女孩,低下了头,“苏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应该站在你这边的。可是我知道,只要蔡卫存在一天,需要被救的不只这女孩一个,有很多很多像她这样可怜的人,我是走了狗屎运才被老班主救下。”
              “你?”
              “我爹娘是种田的,那年蔡卫代天子出巡,我家的牛不小心闯进了他们的队伍。在舒重韬大人的请求下,他们才没有打死牛牛。但是第二天,牛牛就不见了,我们在前天牛牛闯祸的地方找到了它的尸体,然后家里莫名起了火,田里的稻谷一夜之间全死了。不久后,我爹累死在码头,我娘悬梁自尽。我发誓,我将来一定要做个很大很大的官,让大家不再受欺压。”
              “小武,你个混小子,又到哪里了?”
              “沈大哥在叫我,我先走了。”生气的叫喊自二楼传来,小武赶紧跑去,在台阶上又‘扑通’跌了一跤。
              “又摔了,他一天不撞墙摔跤就浑身不舒服。大家也就喜欢看他出出洋相,经常使唤他干这干那。”青衣小王倚在走廊的窗前,兰花指一翘,磨着指甲,“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躺在垃圾堆里,瘦骨如柴,都饿的奄奄一息了。本来只想给他碗饭吃,就让他走。谁知他看到沈猴子在台上演武生,求着跪着要沈猴子教他武功报仇。我们给他解释那不是真的武功,他怎么都不听,沈猴子拗不过,只好来求班主帮忙。班主就问了他三个问题。第一,你学武功想干什么?他说,报仇。第二,你报仇的目的是什么?他说,他要家乡的人不再受蔡卫的欺负。第三,杀了蔡卫就能保证家乡的人永远不再受欺负吗?你猜他怎么回答。他说不能,他说要努力读书考上科举,做一个好官,保护所有被欺负的人。后来,班主收留了他。但是世态炎凉,就算你寒窗苦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没有用。一滴清澈的水是无法在一缸污水里生存的。如果你是班主口中天意注定的那个人,希望你可以给小武一个做好官的机会。”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有那个能力呢?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打杂的。”苏应麒想不透,为什么这些人就那么信誓旦旦。
              “我刚听船夫说,这艘船将开往鄞国。”
              半个月后。
              画艇停靠在了鄞都。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全凭你以一颗什么样的心去看待,我活了大半辈子才猜透这个道理。命由天定,路却是自己选的。”
              “别说那么玄的话。我欠你一条命,也谢谢你救了丁翠,所以我会把洛云带回来。你别那么得意,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那我们走着瞧?”
              “好,走着瞧!”
              苏应麒跳上岸,朝驶离的画艇做了个鬼脸,桃花眼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老不死的!你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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